第4章
12日。
午夜。
正當主宰着地獄那一邊的佛門世界已經有一團謎一樣的惡因即将開啓了一團惡果,混沌不明的雷電中,從那界線邊緣也一路向着另一處人間佛地一路襲擊而去。
衆所周知,佛經中有記載,一個大千世界往往有無數個小千世界構成。
正是由小千世界的組成,一切衆生才會在皈依西天之前有了肉身的居所。
佛門對于小千世界有着登記劃分,而先天的佛地往往就是其中之一,這樣的佛地,一有淨土,二有佛寺,三有僧伽,這三重守護才能夠成為佛之所在。
所以,就當龍江市作為佛門之一所在被一場即将而來的風波席卷時,另一邊,一處無名佛地的環山公路上,一輛系着紅旗的大巴開在路上,一群白天旅游很累的游客正在熟睡。
混混沌沌的山路霧氣之中,司機在根據導航地圖前進,旁邊有個講解機,帶隊的女子在導游座上發語音。
“景區的飯菜貴死了,也沒什麽看頭,不知道為什麽廟裏一個佛像菩薩都沒有,除了些房子就是些山呢。”
“有一個廟,還有不少和尚,聽說流傳下來很久了,今天還累死累活地爬了好久。”說着,女子将手指送開,手機也暗下來。
一面湖映着電線下的公路和這輛疾馳中的大巴,車窗上的影子光怪流離,直到,一個空中飛下來的紅光落了下來。
“——!”
這遠道而來,外部有一點點破碎紫光的紅光來的蹊跷。
但最終下落的地點,就在這山中央。公路上的大巴一無所知,當紅光映照着半山頂,一團火先是燒起來,接着人工林裏,一條條柱頭蟲般細軟的白色長條游蕩着飛了出來。
這些白色長條念念有詞,有男有女,發着光。一個個飛上半空,每一個都是一個頭,頭上還長着臉。
當白色長條一個個柔軟地游向景區時,也瞄上了那輛大巴,其中一個細長眉眼的女頭笑了下,望向身後的一個男頭,兩個空中的白色柱頭蟲随之向下,筆直地就撞向了那大巴的輪胎處。
Advertisement
“刺啦——”車胎被紮爆漏氣,又瞬間變扁,車內從座位被急轉彎抛出去游客都吓壞了,司機受到驚吓連忙握住方向盤,但一擡頭一個白色鬼頭卻已經貼在了車擋風玻璃上。
深夜上路,怨鬼臨頭。
司機大叫,心跳驟停,可接着,兩條白色柱頭蟲一左一右鑽進車內,讓那司機的腦袋一下就血濺三尺,噴在了車玻璃上。
導游座上的女子頭撞在座位下。這時,底座充電器爆開,從內部炸開的白氣将窗戶碎成一片片,全車人心髒都吓沒了,眼看這撞出山道的大巴不受控制開了出去。
一排防護欄被撞碎,車劇烈摩擦後翻了下去。
可就在,這整輛大巴要掉進人工湖時,夜色下的異變,就這樣又一次發生了。
因在這深夜,景點關閉無人救援的情況下,那幽冥鼓和古鐘聲竟然響了起來。随這鼓聲和鐘聲,一道白練光直上雲霄,迸發出金色,接着這一整輛大巴竟然在半空中停了下來。
一簇油箱裏洩露的火苗停止在半空,明明差一秒所有人翻車墜毀,但他們卻幸得一山中金光搭救。在公路底下湖心如氣流般被掀起的水流中,一塊塊撞破公路欄杆的碎石漂在半空。
靜止的破碎車窗內,可以看到除死亡的司機和女導游,一車人都陷入昏迷中。
廟頂的鼓還在響。
林中有一金光在快速往下,大巴內撕咬人頭的女鬼頭和男鬼頭飛出車窗,卻見山頂其餘白蟲已是這佛教聖地中化為灰燼,二鬼大怒,忙飛撲咬上半空,卻被一身影硬生生扛下,接着又被一飛下的金剛杵直接打散!
“轟——”
又是一聲巨響,那輛大巴卻是一下被掀翻又調轉了個落地。
被打死的鬼頭的灰燼掉落,刺刺拉拉的紫光包裹着那團白色濁物,地上另一張被燒焦了的塑封工作證,右上角有一張被燒毀的臉,工作證地點指向龍江市一家化工廠。
——冥冥中,一場俗世因果就此因這紅色魔光而種下。
半山腰上,一個目睹一切的背影卻是一副淺白色僧衣不染塵世俯瞰一切狀态。
他的身形很年輕,所到之處竟是一片山中白色花瓣飄飄落下。
那如少年,亦或是出世者一般嘴唇很淡猶如昙花,真正的一雙眉眼固然看不清楚,只露出一個下巴的面目如佛般清冷禁欲,一雙手潔白無瑕好似乎先天幹淨到不帶一絲污穢,渾身沐浴于白色佛光,眉梢一抹血紅闖入彌天菩提之盛境,口中亦念着一句話。
“光芒照十方,消除諸明暗。”
“我佛在上。”
……
13日。
龍泉山景區
“蹬蹬——”
兩個小沙彌一前一後跑在景區中。這兩年很火的龍泉山阇崛寺景區,就是眼前這座本地景點中還挺有名的古剎,亦是一間在這小千世界中供養着一位無名佛的道場。
山上有齋菜館,有小賣部,賣的是礦泉水,雪糕和一些素點心,來來往往也接待些各地的游客。
但說來奇怪,這一座廟最奇特的地方就在于它并沒有供奉佛經中所說的娑婆世界教主,也就是世尊如來佛祖本人,更沒有諸如觀音大勢至,文殊普賢以及諸多菩薩佛像。
一座沒有供奉如來佛祖,更沒有菩薩們的廟,怎麽看都有點不像一座廟。按游客中心發放的手冊上說,山頂寺廟中主尊的那尊空缺了佛像的空曠佛位,本應該為我佛如來。
只是從某一個時間段開始,廟宇中的佛像就遺失了,如果有一天,佛像們歸位,佛祖和菩薩們自然會像傳說故事一般一個個歸位而來。
可這畢竟是現代社會了,所以作為龍江熱門景區之一,這裏會紅火,主要是因為投資,外加坐落在景區最佳的風水寶地。
現如今每天參觀的游客,多是為了旅行社一日游這樣緊湊匆忙的觀光跟團。
這大中午,一堆帶着帽子墨鏡的游客在各個偏殿門口拍照,另有人群開始往中央大道上聚集,扔些硬幣許願。
這是這一座不供佛菩薩寺廟的保留節目之一——一天中午時才進行游客進香和佛前獻花,皆時,沿着這一條大道,龍泉山藥師如來道場的七十二弟子出場,由廟內蘭花将佛陀和菩薩一一供養。
可今天,就在拍照的鏡頭中,一個人卻從這群帶着鬥笠的紅衣僧列隊走過,旁邊有女游客看到這人的臉,像是做夢一般呆了下喊了句‘哇’又舉起手機拍了下那一下就消失了的白色背影。
那人對此未停下,只繼續往平常謝絕進入的山門頂端走。等從隊列裏闖出,那兩個先一步上山的海清色僧衣的小沙彌卻是終于上來了。
“師傅!師傅!出,出關了……哎喲!”
“急急忙忙,什麽人出關了?又有游客投訴礦泉水和快餐太貴了是不——”可話才落下,剛好一把摟住小徒弟的老住持卻看到了臺階下站着的那個人。
那是一個很難用一個字形容他外貌氣質的年輕美僧人,方才在景點門口被人拍照的就是他。
在那人身影出現時,一雙淺白色的僧鞋像是不帶一絲重量地落在地上。廟內唯一沒換上現代防盜窗的木頭殿門朝外極輕一聲,那潔白的僧袍一角随步伐的行走如風晃動,腳不染塵,像是一生未踩過一腳塵土。
很奇妙。
當他的人來到時,這寺廟中原本許多張滿了樹梢枝頭的白色佛花一夕之間都從花苞狀态綻開了,佛花盛開,花蕊清香,更使這從佛花中款款而來的人籠罩上了一種聖潔和光明。
這白色佛花開,對于這座寺廟來說可是一件罕見的事。
因為人人都知道,整座廟裏,只有眼前這一個人愛種白色佛花。
但他種了那麽多佛花,這一朵朵經由他的手長在這座山上的白色佛花卻從來只結苞不開花。
而當那令佛花自動為他開放的人這時終于是負手走出來,遠處老僧只見那一名白衣僧人肩厚而腰瘦,面目模糊背朝大殿。
金色獸形屋頂上撒下的光,落在他高瘦白淨了許多的後脖頸上,但不知道何年何月就已經剃度拜入空門,削去滿頭煩惱絲的青色發頂,幹淨耳垂在僧侶的身份下更顯奪目光明。
他眉眸似雪,長袖如風,一張五官長得挑不出瑕疵的臉上鼻梁嘴唇都薄而斂。
這張臉上,一雙冷色調的眼皮下眼睛極烏黑,不似活人。那半邊雲龍絲長袖壞白色袈裟延伸至臂膀下方,手握一串念珠的金黃色穗子,一串從後頸處延伸下去的玄色佛珠上的佛氣充盈。
當真是一句,面若蓮花,身負崇雲,是佛門中一塊難得的珍珠美玉。
只要在他身旁,任何人能難抵擋他這一身的佛法光明無量,光是這因法身大成而形成的壓力感,就使人不敢擡頭直視他的威嚴。
他就像是一個無情無欲的仙般,一個無心無恨的佛,生來剔透,如雪一般冰冷,當真是讓人不敢接近觸碰,只能遠遠地如同信衆弟子一般去觀賞這一份僧人潔白。
“定海師兄?你出關了?”
見是他,老住持方海心對着這一個白衣年輕聖僧一下叫出了他的名字。
“嗯。”
嗓子裏的聲音很淡,像是很不愛說話。
這完全看着不像這個老者的師兄,方定海站定也向自己的師弟如此開口。寺裏上下的人都知道,老住持的六師兄方定海自幼出家,心性堅定,不僅聰慧俊朗,還悟性極高。
身為阇崛山寺院的比丘,他受具足戒,常年一個人住在山頂寶塔上,除卻一天天冷冷地對着這空門修習的佛學,另有一身早已經辟谷,根本沒有七情六欲打擾的佛家本領。
雖說他平時根本不見一個活人,動不動就是十年一個人呆着,也不出現在廟裏的任何人,但是對于他的存在,整個寺廟還是沒有一個敢輕易冒犯的。
他沒有人的情感,更沒有人的心跳,唯有一股佛光之氣籠罩着他冷冰冰的軀殼,而這股護體之氣令他的外貌年紀永遠地定格在了二十多歲。
年輕,純淨,像是昙花一般易開易折的美麗,讓這樣一個單薄幹淨的僧人被賦予了真正的佛法光明,活成了一朵真正的佛前昙花般的年輕僧人。
“怎麽了?你這身上——”
“出關時察覺到一些外面其他小千世界的異狀,出了事,想趕緊回來告知你。”
這對話,可有些古怪蹊跷。看他身上确有股不尋常氣息,老住持也是眉頭一皺趕忙收斂神情,二人一語不發地先進廟裏再詳說了。
等見他們走了,蹲在天王殿的臺階上,一遠和一清這兩個小鬼頭撐着下巴一臉崇拜地望着遠處的方定海和自己師傅在講話。
“哎!好久沒見,小小師伯果然還是龍泉山第一美男子啊!”
“不,我覺得小小師伯是方外佛門第一美男子,小小師伯光靠臉吃飯都可以活到下一個二百年!”
“是啊,咱們出家人都認可的帥,就是比較面癱啦,很有明星相诶,我有看網上電視劇哦,那些明星都沒小小師伯好看呢!”
“可惜啦,小小師伯眼裏只有衆生,也只公平地愛衆生,哎,不然世上怎麽會有人不喜歡小小師伯呢!”
話畢,小光頭二人組捧着臉,露出星星眼看向小小師伯的方向。
小小師伯看着頂多二十出頭,卻是個實打實的寺院之草,但凡出現,也總是會吸引不少城市間對他的追逐目光,可他的心卻從來不屬于世上任何一個人,只屬于他的衆生。
他就像一個佛,永遠只會公平公正地愛着每一個衆生,卻不會愛上世上任何一個單獨的個體,去為一個人踏出他的那一步。
而另一邊,撇下他們,內裏一塊香案前,那頭方定海和老主持卻也在說話。他們身後,長長木頭梁柱構成的寺院走廊上,頂上挂着一個個紅布和佛牌的風鈴,風一響,鈴就響起。
木頭梁柱上是南朝梁武帝時期的一百零八高僧講法,他們有的露怒态,有的生華發,有的坐禪,有的論法,每一個面目都栩栩如生,不似木刻。
“師兄,到底是什麽事?”
老住持問。
“昨夜,山下有擾亂佛地的魔,我在路上救了輛大巴,但魔卻消失了。”
“那您看清楚是什麽東西了嗎?”
“沒有,只有這個。也是這個人身上的因果,讓我過去種在山上的白色佛花一夜之間全部開了。”
說到這兒,根本一天都沒有去過一次人間,方定海遞上了鬼頭口中的那張燒毀了的工作證,見此,老住持未作聲,卻也在感受了下上頭的氣息後才皺眉道,
“這‘因’确實古怪,像是紫色,卻又像魔,而不像魔。即便如今已是現世,佛理之外,亦有惡因惡果作亂人間,這可是不妙,而且他還改變了你身上的佛花因果——”
老方丈說到這兒停了一下,又接着望向自己的師兄道,
“師兄,您是生來的出家人,天資完美無比,心中從無情愛,也因此受佛祖垂憐,可這是您的佛根,卻也是您的劫數,如果您要成佛,真正地從小千世界中去往大千世界,就一定要經歷這一場因果——”
“我知道。”
方定海打斷了老住持。
“但五藴皆空,修得正法,從此成佛才是我所求的,其餘的,都和我自此無關。”
“所以?”
“佛花即開,那就是我成佛前的劫數來了,我會去一趟這東西上說到的龍江市,那半道紅色魔光,上頭沾上的紫色雷電是什麽人,還有為什麽會在魔光會特意來到龍泉山中的因果我想弄清楚。”
這話,方定海說的淡漠,因一半讓白色佛花盛開的魔光在他手中,那麽另一半,必定就在那個龍江市的‘因’那裏,這一因果,必須由他自己來解決。
“另外,這次火車票和餐補還是記在寺院的賬上,我知道招攬投資,修建景點的事也很辛苦,廟裏的事有勞你,有外人來打擾佛門清修,為難你和一遠一清,就打我電話。”
“還有,景區的礦泉水和快餐都太貴了。”
看上去仙氣飄飄的年輕白衣僧人面無表情一字一句道。老主持臉一紅,連忙露出感動臉:“好,好的,師弟就多謝師兄了!”
14日。
一生皈依我佛從不和人往來的弟子方定海人生中第一次踏破他從未下山過的閉關淨土一個人下山去了。不比他們這種景點,那是個城市。出發前,廟裏照例給發了車票錢,等到臨行前,師弟們都在忙,只有他兩個小徒孫一路送他。
“随喜贊嘆!小小師伯一路好走!弘揚正法!”
“随喜!小小師伯出師大捷!一路布施,廣結善緣!”
半山頂,雲深處,一日當中山頂僧伽的敲鐘正在作響,誦經聲依稀自山林寂靜處模糊傳來。
一席白色僧袍如同這漫山遍野白色佛花的方定海一步步走出景區大門。四面只有樹梢上雨水滴落的聲音,一切恰如古語中所說,而今聽雨僧蘆下,萬籁此都寂,但餘鐘磬音。
他一生固執地求佛理,那雙冰冷剛強,宛若伏虎神像的眼睛裏一生都不會為凡俗一事有任何動搖,佛法,就是他的一生。
任憑紅塵滾滾而過,我佛如來。
萬古長空,一朝風月。
這一次,他的目的,就是弄清楚龍江市那一道……一路将魔光打落在龍泉山中的紫色雷電到底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
還能是誰()你那個什麽啊。
嘿,方師兄來啦!對,沒錯,這位小仙男平時住在旅游景點裏,出門就靠老年卡還有打折站票,但是人家本身還是很高冷很厲害的哈哈!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君陌。 100瓶;筍七兒_ 1瓶;讀者“轳幺”,灌溉營養液 +24 2019-10-01 19:13:09
讀者“千秋歲”,灌溉營養液 +10 2019-10-01 17:15:38
讀者“喵喵嗚”,灌溉營養液 +20 2019-10-01 10:00:44
讀者“辣炒蚬子”,灌溉營養液 +10 2019-10-01 08:45:00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