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僧人問大鵬鳥,菩薩為何吃人?可知惡報?”』
『“大鵬鳥回,吾乃女妖,未通人性,只知親死于吾前,才是惡報。”』
『“僧人相勸無果,嘆衆生苦,下一世,将有菩薩現世,唯菩薩可解這因果報應。”』
……
200X年
龍江市
“啊啊啊!!!”
大清早,樓上傳來一聲收到嚴重驚吓的慘叫,門板收到沖擊碰一聲,緊接着,是淩亂腳步和桌椅被迎面撞到翻身倒塌在地的聲音。
王栩在家裏抱着一只腳哇哇大叫。此時,周圍人都還沒起。但對于一個抓狂無比的少年人來說,他的世界觀卻又一次崩塌了。
都說大千世界無奇不有,佛法所主宰的人間更是有着各形各色的生靈。
而固然,他舅舅是一個佛教中出了家的菩薩這事本來已經夠離奇了。可明明之前就發生過好幾次的類似事,可面對他這神奇人生中又一次神展開。
因為,這一次,比他舅是菩薩這事還不可思議的事終于出現了。
而這回颠覆他世界觀的對象則變成了——
“爸,爸爸爸???真,真的是你???你怎麽會變成了一個牛頭馬面??”
此刻,剛起床的少年還是套着件睡衣,驚恐狀半蹲着沙發上,又指着對面就開始自我懷疑般的小聲抱着頭結巴了。
“我我我——靠!這開什麽玩笑啊!桌上這這這這個五香牛肉幹是我爸?這怎麽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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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臭小子的話,沒人接,但對于但被質疑了親生父親的身份,那個頂着一個無比逼真憤怒的牛頭就張開鼻環下牛嘴的‘五香牛肉幹’用他爸的聲音咆哮了起來。
“就是我!你個臭小子!我才出去幾天你從哪學到了一口不正經話!”
“你們老師最近電話家訪了沒!課後作業做完了嗎!不好好讀書以後是想學顧東來那種人整天吃/喝/嫖/賭了是嗎!”
這嗓門,這說教,這訓人都不忘順帶臭罵某人一句的習慣,雖說身體分家,只剩下了一個兩耳直立,雙角朝上的深棕色牛頭。但菩薩妹夫卻用自己教書育人多年的氣勢證明了身份。
乖乖仔蔫了,因為這一聽就是他親爹沒跑了,可是這還是沒辦法解釋他爸怎麽去了趟地獄,回來也變成一個牛頭馬面這事。
“爸,開,我開個玩笑,咱倆親生的,我,我哪能認不出你。”
王栩這小子說完只能幹笑,內心卻也不敢傷害他老爸這顆脆弱的牛心,而看親兒子認出他了,去了趟地獄還能活着出來的王老師像頭真牛抖了抖耳朵。
“哼!還不快謝謝海大師!這次是人家救我的!”
這是知識分子的王老師頭一次尊稱人大師。以前作為一個打死不信佛教的人他都不準人迷信的。可王栩一聽卻傻了,心想這屋裏還有個海大師。然而這時‘海大師’卻接話了。
某小仙男一臉知書達理地淡淡道:“舉手之勞,我海定方能助迦樓羅尊者在現世的家人逃脫一場因果劫,也是大功德一件。”
王栩:“……”
這诳語,打的還挺冷,要不是他這張臉實在太仙男太無害了,傻子才會信這種鬼話,但伴着少年心中的吐槽,某位心機很‘深’,講話也很‘冷’的漂亮和尚那串通他救場的隔空傳音也響了起來。
【‘先別說話。’】
【‘他會把我趕出去。’】
王家的兩大禁忌,叫顧東來的和和尚不得入內。這次終于生效了。
王栩不懂這什麽操作。但他明白他爸這種性格地人既然讨厭這兩種人,絕對會說到做到。所以,當下,他也就和方定海一起不接這話了。可他爸被陰司的魔物差點走。現在還變成個牛頭。這也太恐怖了。難倒以後他爸以後一輩子都得這樣,王栩心想。但王栩的心聲接着又被否定了。
【“他不會一直這樣,現在是中了佛經中所記載的一種造畜之術,有人帶他去了趟地獄,當他從畜生道複活過來卻已經被牛所影響,這才披着一張牛頭馬面的皮膚沒恢複過來。”】
——造畜?自進門後,小仙男和尚加起來只開口說了兩三句話。其一,就是開始的那句;其二,就是說歸還他爸的肉身。有很多話,他好像不能在對王子勝明說。所以當王子勝之後說要去休息了。王栩就明白機會來了。
因為被折磨數日。目前還處于畜生道後遺症下的王老師現在也很累。王家父子這次能死裏逃生,真是不幸中的萬幸。而轉頭,當等到支開他的一大一小跑到樓道外。
昨夜的事,加上今天一早的事。王栩到現在什麽都不知情。
可是經過這一遭,有個菩薩雖然跑了,因果卻還是被又一次種下了。
這就像是一個死循環,只要有一個人在這之中做了什麽,原本可以善終的事總在關鍵時刻再一次被更改,以至于每一個人深陷于這種因果中的人都開始越陷越深。
而哪怕有一個人刻意隐瞞了那之後的部分事情,包括眼下他才從王栩父子口中得知的部分線索,但作為一個多年出家的佛教徒,年輕僧人到底還是冥冥中依靠自己找到了這裏來。
顯然,金翅大鵬鳥和孔雀,這對兄妹之間哪怕隔着佛經中各種記載傳說,但是也不是根本沒有蛛絲馬跡,能令人追尋到這一切過去到底發生了什麽。
顧東來越不想讓人別人知道自己過去發生什麽。
那麽,他身上的惡報是怎麽來的就越需要被搞清楚。
因為只有弄明白顧東來為什麽作為一個佛菩薩會那麽多年滞留在人間,還一直遭受報應的真相,才有可能将這一切脫離正軌的因果糾正回來了。
雖然,那個人現在可能一見他就又要跑。
但他不喜歡和人兜圈子,也不會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耍,顧東來現在既然跑了,他現在總會有辦法把對方給抓回來,以及讓他把這場惡報後真正的一切往事找出來。
這麽想着,方定海當下一個人背身站着又微微垂了睫毛。
一時間,他的下巴很尖,一雙眼睛尚且沒有恢複完全光明的半灰色下,身後有一道晦澀不明卻又病弱出塵的影子落下,可在這時他卻一攤開又将掌心中真正的半道紅色因果露了出來。
“……”
這才是昨夜真正的三妖留下的惡報。
顧東來趁他不備,故意偷走的卻是不完整的或者,假冒的,他早在離開前就已經料到以那個人的性格絕對會反坑他一筆,而這一幕,要是被有個坑他一把,卻被他反詐了一把的菩薩本人看見,他倆絕對是又要有一番一言不合地大打出手了。
可看着人很好欺負的方仙男一出手,即是把人一下挖坑埋了進去,而就是這樣一個第一眼看上去一點沒有危害性的人,你卻很難相信他的性格也是很具有侵略感。
但事實恰恰就是如此,年輕僧人哪怕長得再無害秀氣,實際也是一個心計智慧并不比有個人要少的人。
而他總是來去匆匆,像是充滿了過往隐秘。此刻,當他垂眸想着事,又一臉漠然将擱在兜裏的一條手臂擡起,起手成訣重新将那因果收了回去,他用自己的手捏住一角就抽出兩張紙扔給了王栩。
這紙泛金。飄向了人。王栩伸手一接,分開手掌一看,就見這是兩個紙牛。他不知道這是什麽,卻見方定海這時才轉身,用那雙總沒什麽常人情感所以很漂亮的雙眼道。
“王栩,你這一生和我佛有緣,雖然如今身負惡報,卻不是沒有回頭之路,日後若是有機會拜入佛門,以你的天賦必将修得正果,所以你的命,我會保的。”
“從今天開始,把這對①阿傍,貼在門口。”
“她們是畜生道爬上來的惡鬼,因為貪婪受魔物驅使做下惡因,現在欠了你們父子二人的性命債,以後就由她們來為你們家鎮宅,償還因果。”
“至于,能讓你父親從跌落畜生道的報應中恢複人形的辦法,等找到後,我會再登門。這段時間,我不會走。”
說完,方定海就拎上背包,拿起帝釋走了。
王栩本以為他會說些別的。可從頭到尾,除了一開始無故找上門來,方定海卻并沒有和他洩露更多天機。而這件事,就這樣成了王栩今早的一個最大的疑惑。當他看着和尚下樓快速出門走遠了,他最後也沒想明白。
但誰讓有些事就是巧。因為這頭方定海剛走,另一個他爸最讨厭的人就來了。
8:35
“叮——”
門口有敲門聲。
“哎,來了,誰啊!”
王栩問。
“打擾了,能不能先開門?
當王栩跑出來開門,張小傑正喘着粗氣一臉吃力在站門口。他手上拿個皮尺,正在指揮身後擠得滿滿當當的工人上來,并将一些已經堆滿門口的‘高級貨’用紙箱扛進來。
“叔叔,我家沒買東西啊,這都哪兒來的?”
一看着狀況,王栩吓一跳。因為一眼望去,不止是他家門口這點地方。整個樓道眼看都要被一條長龍給占了。
這些下到衣食住行,上到家電補品的東西,諸如彩電空調,紅木家具,人參鹿茸加起來統統都是王家這種尋常人家能都買不起。
就差沒搬了個商場來他家了。這時,張秘書才給他無奈解釋了。
“诶,放心放心,不收你家錢,都是,東來讓我送來的。”
“我舅?那他,他人呢?”
一聽這話,身上還穿着舊T恤,拖鞋的小孩傻了。畢竟這一幕,不止他看見傻,他爸等下看見也得傻。可他這才話音才落,樓道底下就有個慢悠悠上來的人回答他了。
“我在這兒。”
“……舅?!!”
接這話時,對方人已經出現了,王栩一擡頭整個人的臉卻和之前見到他爹出現時一樣再度驚悚地扭曲了。
因為他差點沒認出來眼前這個人是他舅舅。
這是他舅舅??不是吧???這怎麽可能會是他舅舅???
而這位讓自己外甥都懷疑中邪了的老板之所以會落在後面,則是因為他這一次終于放棄了自己的雙手,完全活成了一個壓榨員工的禽獸老板。
可說來很怪,以往上門,這位大爺都是對着妹夫一家子奚落諷刺,這次竟然帶着這麽多東西過來看窮親戚了。
這麽看,他今天照例是一頭長發。只是這才一個晚上,他竟然去挑染了頭發。他看起來對自己的新發色很滿意。因為那一頭長發現在帶着一縷紫。
一般人這樣弄估計得很奇怪,但顧東來這麽仗着臉亂來,卻莫名地有種放肆又嚣張的美感。他沒戴細框眼鏡,視力被他用法術一下恢複的情況下,一雙肆意張揚的眼睛的顏色好像也和往常不太一樣。
因為他今天竟然非常大膽地化了一點妝。
那明明身為男人的臉上被豔麗的妝容一加上,立刻有一種異常美豔逼人的感覺,他的下嘴唇塗着深紫色的唇色,眼皮上的眼影美的和一朵怒放的玫瑰花似的。
不僅如此,在這濃妝下依舊不顯得整個人有半分女氣,反而十足桀骜不遜的長發男人還風格大變地穿了件漆皮風衣,換了根脖鏈,配了一堆戒指,褲鏈和一雙招搖無比的馬丁靴。
那手上的金屬戒指勒住他每一根細瘦的手指,令人感覺到身體的野性和爆發力,感覺下一秒就要直接去夜店玩了。
這和顧東來平時的樣子很不一樣,不僅僅是變了個人,而是快連男女都讓人分辨不出了,以至于目瞪口呆的王栩都沒敢認。然而,下一秒,這個看上去很‘陌生’又‘奇怪’的舅舅就給了他一個熱情到過頭的擁抱。
“小栩,當然是我,不是我還是誰?”
“我的好妹夫子勝呢,他是不是已經安全地回家了?咱們一家子都有驚無險,我今天是專程帶了這些補品來看他!”
這可太吓人了。王栩從沒聽過顧東來叫他爸全名。沒想到第一次聽到,竟然是他舅舅在這種情況下化着妝跑到他家來叫的。
只是,雖然顧東來此刻的行為和狀态都很反常。他卻還知道自己的好妹夫,現在不能見外人。所以這一家子先一塊進屋,又關上門。只剩下個牛頭的王老師就和王栩一起對着這個顧東來大眼瞪小眼了。
王子勝:“……你是?”
王老師明顯沒認出這個‘五顏六色’比女人妝還濃的人是誰。
對自己現在這一副打扮卻很滿意以至于心情開始亢奮浮誇起來的顧東來卻又開始了:“子勝,你不認識我了,我們可是至親。”
王子勝下巴掉了下來:“……”
王老師作為一頭為人正經古板的牛,第一次露出了呆滞的神情。
他合理懷疑自己的妖怪大舅子是平常在外頭吃/喝/嫖/賭太過,現在中邪了,畢竟如果不是中邪,這怎麽解釋顧東來從一個本來就不正常的人變成現在這副樣子的,而平常就見不得他整天胡亂行事帶壞王栩,眼看顧東來一夜之間變得更‘瘋’了,王子勝也忍不住板起臉教訓起人道,
“你現在是開什麽玩笑,顧東來!你是不是吃錯藥了?你去照照鏡子好好看自己,這是什麽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你一個男人臉上化成這個樣子是想做什麽!”
“我告訴你,外頭這些我們根本就不需要,你如果是想做些什麽,這樣根本毫無意義,早點反省下做一個不去害別人的人,就是對得起你自——”
這話,不得不說是王子勝這個做妹夫的心聲了。王栩一聽不對,就想攔卻沒攔住。
可接下來,一大早過來他家的顧東來所表現出來的狀态就更奇怪了。
因為明明頂着一張剛剛還笑的很張揚,也很愉快的臉,一聽到這後一句,顧東來就突然不說話了,然後他就拍着膝蓋大笑了起來又猛地停了。
“——對得起?”
這聲音很陰冷。說完,濃妝豔抹下的長發男人就暴力又恐怖對着桌子踹了一腳。‘碰’一聲茶幾碎了一地,碎玻璃砸在桌上,紮的到處都是。顧東來陰冷盯着他們倆,卻把父子倆給吓一跳。
那種帶着吃人兇性的眼神,很陌生。有一剎,那王栩甚至覺得顧東來根本不再把他當親人了,還想把他給當做食物一口吃掉丢進地獄去了。
可明明往常他也脾氣不好。但就算跟王子勝鬧矛盾,這種不管不顧當着王栩的面就發火的情況卻是絕無僅有的。
“舅,你沒事吧,你是不是病了?”
王栩很擔心他。連王子勝也不繼續刺激顧東來了。
“滾遠點!”
“我沒事,不用你們管。”
“……還有,門口的東西你們愛要不要,我走了!”
這話,陰沉地捂着半張臉,嘴唇泛着豔麗深紫色的長發男人一下就将他人拒之門外了,但跑到這兒來發了一場無名的脾氣,顧東來卻也不想和他們繼續下去了。狀态很反常就走了。
只是等到他一個人下樓,又回到等候在樓下的車裏。當昨夜在外頭‘瘋’了一夜,今早也一直‘不正常’的顧東來一下将頭埋在膝蓋上時,經過了大約十分鐘,他的腦子也終于清醒了一點。
“張小傑。”
濃妝,皮衣下的顧東來一動不動地捂着額頭。
“嗯?怎麽了老板。”
秘書扭頭看他,覺得他有點怪。
“我昨晚去了哪兒?剛剛又見了誰?”
“您不記得了?您昨晚不是一晚上都在山頂上很開心,一直喝的天亮才回家麽,還有,剛剛,不是您說要去王栩家的嗎?”
“就,我覺得您一直很開心啊,從昨晚到現在?”
這話,讓顧東來沉默了。因為他知道,如果不是張小傑告訴他。他甚至都忘了自己都做過了什麽。
當下,他低頭去試探性地碰了下自己的手臂,之前明明愈合的骨折竟然又一次‘嘶’一下令他刺痛了起來。
而一時,回想起在樓上坐在王栩和王子勝對面時。他的腦子裏竟然什麽都沒有,就只剩下三個字,而這三個字,反反複複在他耳邊,就只是一句。
【“吃了他,吃他們!”】
【“吃了他!吃他們!”】
——該死。
之前留下的報應竟然還沒結束,而且還被那個死和尚說中,很可能要惡化了。
不僅如此,他現在這樣,根本,就是……被那昨晚剛吃進肚子裏的紅色魔光弄得法力暴漲,甚至一起跟着入魔了,造成現在這樣的結果,就是傻子都該明白過來,他或許是中計了。
該死的。
竟然敢耍他。
……讓我現在抓到你,我殺了你。
方,定,海。
我一定要……親手殺了你!
作者有話要說:
別的妖怪入魔都是吃人。
舅舅入魔是瘋狂購物外加發脾氣,多麽小公主的顧舅本舅哈哈哈
海定方本人表示,說了讓你別亂吃東西,都不聽的,還偷吃,這下吃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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