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都說故土難離。游子遠行身邊還要帶一撮家鄉土,才無水土不服之憂, 我離栖州時, 卻是恨不得焚香淨身, 不攜故土一粒泥塵。”
俞子離臉色凝重:“我阿父在世時,跟我提及百州,也說雲栖地是惡地, 木草豐美卻又滋生着各種毒蟲,水澤魚生又橫行各樣惡獸。”
“正是, 栖州毒物遍地, 冬時天暖無寒雪, 毒蚊一年四季長生,甚至能叮咬死人。”賈先生搖頭悲嘆, “可嘆, 毒物再毒, 傷人性命亦是有限。雲栖最毒的恰恰是人,所謂窮山惡水出刁民, 人窮到只能茍活,便無廉恥善惡之心,栖州窮者作惡, 富者不仁, 仁者不存。”
“竟到如此地步。”俞子離訝異。
“何嘗不是。”賈先生苦笑,“栖州惡民悍又懶,家中缸中無米,先賣祖産, 祖産賣盡,便賣家什,家什無可賣,就賣妻兒。其有一村,村民不思耕種,也不願張網捕魚,郎君可知他們以何為生?”
“願聽其詳。”俞子離執起酒壺為他添酒。
賈先生枯瘦的臉上擠出一個譏諷的笑意:“他們無有營生,便生兒女來賣,饑一頓飽一頓堪堪将子女養到四五歲,與牙婆串通一氣,便如牛羊出欄。男童若是僥天之幸,逢着哪家無後收養義子,得一個改天換地,不幸者只能為奴為厮;女童又要可憐十分,為奴為婢已是有幸,大都賣與煙花柳巷,假母買去打罵得聽話,給衣給食,教琴學唱,待到十二三歲,梅子青青,便可倚門迎客。色衰之時,也是運消身殘之時。”
俞子離倒吸一口涼氣:“虎毒尚不食子,他們豈非畜牲不如。”
賈先生呵呵一笑:“不然怎說是極惡之地?賣兒賣女的,更有占了水泊為匪為寇的,他們可非什麽義士,是富也劫窮也掠,若無所得還要殺人洩憤。”
“當地官員竟無一絲管束之力?”俞子離皺眉。
“雲栖乃貶斥之地,州官也好明府也罷,大都有了錯處或不得君心亦或無有後臺,才被外放到栖州為官,這一腳入泥坑,能拔出腿來都是萬幸之事,哪還敢建功。大都龜縮個四年,離任而去,這來來往往、去去來來,不過過客,寒來暑往匆匆幾載,栖州仍是又惡又亂,無有一絲更改。”賈先生長長一嘆。
“上皇可算明君,今上也有圖治之心,竟棄雲栖這般境地。”俞子離跟着搖頭。
“一來怕是鞭長莫及,二來栖州多沼疫,三來無有産析啊。 ”
“不該啊。”俞子離道,“水鄉澤國大多利于種稻,十裏九澤不便行路卻也可架浮橋,天下九洲自有其理,怎會有無用之地?”
賈先生嘿嘿一笑:“郎君未曾親到雲栖,不見當地的惡鼍,身長幾丈,滿口利齒,被咬一口,一條腿都能撕了去。除卻惡鼍又有長蟲,棱背白環,咬你一口,除非當機立斷,剜肉求生,不然幾無生還。偏偏那長蟲子咬人疼痛不顯,好些人有所覺時,已經無力回天,只能等死,人沒死透,家中就在墳地裏刨好坑,等得咽氣,土一掩就此了事。”
“果然險地。”俞子離輕嘆。
Advertisement
“惡地不宜居,但凡有點手段的或舉家搬遷,或投奔外地親眷,或如小人一般離棄故土。一來二去,這雲栖地剩的無非貧、惡、賴,越發不可收拾。”賈先生許是覺得酒淡無味,澆了一杯在庭燎,引得火光猛蹿半尺。
“先生可曾回過故地?”俞子離問道。
賈先生搖了搖頭,挾一塊魚肉剔去魚刺放到謝罪碟中,慘然道:“縱飲了栖州水,我卻無意回故地。我是兄嫂養大的,兄長染病離世後,是寡嫂含辛茹苦給我衣食。我家嫂嫂是個善心的,在栖州,心善之人活不長久。當年,我家中雖不富裕,倒也能度日,衣不好卻不單,食不精卻飽腹,祖上留下一點薄産,嫂嫂手巧做得好鞋,刨去家用,還得一些節餘供我念書。”
“有一日,天下大雨,外頭有人敲門,家嫂透過門縫見有一女子容色慘白,似患急症,又苦聲哀求,想得個避雨栖身之所。家嫂眼看暴雨傾盆,四野一片汪洋,實在走不得道,就起了憐憫之心,将那女子引進家中。”
“這一引倒将黑白二使引進了家中,那女子是水賊的餌子,專在田莊看哪戶人家院舍齊整,再裝病乞水入內,偷窺屋裏頭有無劫掠之處。過得幾日,一夥賊人摸進家中,将錢糧一掃而空,賊首心狠,劫財不留命,家嫂,家侄,才三四歲光景的小侄女無一活命,皆被割喉。賊首又怕厲鬼索命,劃破雙目,好叫他們死後無目識人。”
賈先生凄聲道:“那日我在街集賣了一幅無骨荷花,主顧大方,竟給 了一吊錢。我心中着實歡喜,興沖沖給家裏割了一刀肉,給侄兒買了塊糕,給我那小侄女兒買了一錢糖,又給家嫂裁了幾尺布,家嫂長年手壓針線,自己卻無新衣新鞋。我置買得齊全,高高興興地家去,想着侄兒家嫂歡喜的模樣,獨個在路上都笑出聲來。誰知等得進村,只見鄰舍村人紛紛目光游移,面露同情,小院被人圍個水洩不通,裏正保長滿臉凄然……”
俞子離不由露出不忍之色。
“那夥賊光明正大進得村來,村人見了無一人張目,為求自保皆避入家中關門閉戶。這便也罷,各人自掃門前雪,哪求他們顧及鄰家瓦上霜。只恨惡鄰,生怕波及自己,竟為賊人引路……可笑那戶人家,還曾到我家借銀。”
賈先生棄杯道:“這等故土有何可戀之處?我架柴化了家嫂侄兒侄女,連着爹娘兄長祖父祖母的屍骨都刨出化灰,并作一塊裝進壇中,背在身後離了栖州。”
“上蒼若有知,唯願家中老少……”賈先生笑敬天地三杯酒,“來世為人再不投生這雲栖故地。”
俞子離嘆:“是我之過,勾起先生傷心事。”
賈先生笑道:“無妨,經年舊事,煙盡塵消,想必家中老少早在地底團聚,抑或投胎富貴人家。”他轉頭輕撫了一下謝罪,“當初識得謝夫人,未嘗無有移情之故,他們好似寡嫂侄兒,而今,也就阿罪令小人牽腸挂肚。”
俞子離道:“衛家雖是富貴閑人,卻是言出必行,他們既接了謝罪在家中,自會用心照顧。衛放少年心性又跳脫,卻生得熾熱心腸,人又呆傻。滴水之恩湧泉相報者,世上并無幾人,衛放卻是其一。”
賈先生想起衛放在謝夫人墳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大笑出聲,道:“是是,大郎難得赤子。”
俞子離想了想又道:“我與賈先生有緣,在這歲殘之時伴庭燎飲酒談心,我再為謝罪留出一條退路。本當親為,可我是個流離之人,不能替先生照顧謝罪,倒可托我師嫂多加看顧。她為當朝長公主,蒙她庇佑,無人敢來相欺。”
賈先生沒想到除夕夜還能得這般的意外之喜,忙拱手道:“唉喲,小人替阿罪謝承郎君好意,此等大恩,偌是今世無報,來生亦還。”
俞子離笑道:“我不過張張口,功勞不必記我頭上。你不識我師嫂,她為人極好,氣度不輸男子。罷,眼下前路無憂,暫且在衛侯府安心住下。我夜觀天象,再度侯府風水,這氣運不消反漲,占占便宜全然無妨。”
賈先生露出點鼠相,賊溜溜地吃着菜,心道:哪是你夜觀天象,推得衛侯府氣運不消,分明是相得樓小郎君與衛家女有姻緣才出此言。他識趣不戳穿,反捧了俞子離幾句:“郎君承丘聲先生畢生所學,果然非同凡響,觀天測象無所不精啊!”
俞子離雖知眼前這個老東西說的奉承話,還是厚顏收下。
二人又互相吹了幾句,賈先生小心措辭,道:“歲中時,樓将軍似乎遣人尋找郎君蹤跡,郎君險地求安避了開,如今樓衛兩家架梁往來,郎君……”
俞子離動了動屁/股有點不安,嘴硬道:“既如此更應反其道而行,人進我退,人避我不避,人走我不走,方是上計。”
“郎君說得是,郎君說得是。”賈先生打個哈哈,掀起半禿的眉。心道:你們師兄弟好得時候有如父子,忽得翻起臉,竟是老死不相往來,真是怪哉。猶豫一番,還是問道,“郎君與樓将軍名為師兄弟,實則情分猶勝手足,怎這般象馬壓腳,士不相對?”
佳節寂寥,俞子離也有了傾述之心,問道:“先生可知漓山事?”
“略知一二。”
“先生可見活人被燒死之相?”俞子離又問。
“不曾目睹。”
“先生,被活活燒死之人其狀之慘,宛然有如煉獄。”俞子離閉了閉雙目,“我曾見一人攀着樹幹,妄想爬樹逃生,卻抱樹燒為幹屍,屍身撕都撕不下來。漓山反賊中老弱女流為避火,逃入一處山洞,大火封山時濃煙彌漫,他們逃無可逃,盡數嗆死洞中,死後屍首拿抓喉,苦痛不堪,幾能聞得他們死前的哀嚎。”
賈先生一時無言,良久才道:“郎君有憐憫之心。”想俞子離一個無憂無慮,不知世間疾苦的少年郎君,離了深山,懷着滿腹才學,願為蒼生請命,哪知蒼生慘死眼前。
“世上不如意之事十居□□啊。”賈先生嘆道,“小人敬郎君一杯。”
俞子離飲盡殘酒,側耳聽了聽,隐隐鼓樂中夾着噼叭炮仗聲,再細聽,又有人聲車馬聲的,看看院中更漏,宮宴九成已罷,百官離宮歸家。笑着道:“為官也不易啊,除夕車來馬去,吃了一頓宮宴,歸家滿身疲憊,還要守歲待新春。”
賈先生撫掌笑:“能赴皇家宴,無上榮光,到了郎君嘴裏倒成倦事一樁。”
謝罪在旁吃得大飽,眼睫微合,已有了困意,拿手揉了揉眼,坐在那連身子都歪斜不穩了。伺侯他的侍婢已摸清他晨起晚睡日日不差,誤了時辰便會不安焦燥,過來屈膝道明原委,要帶謝罪就寝。
俞子離有些詫異,道:“謝罪這呆症很有些奇異處。”又遺憾道,“若我阿父在世說不定能解一二,可惜我年幼時頑劣,對歧黃之術并不上心,堪堪知個皮毛,半懂不通。先生與阿祀熟識,叫他在太醫署與尚藥局那裏尋尋良醫,再有上皇身邊頗多奇人異士,也可問上一問。”
賈先生惶恐:“這……這……哪敢連上皇都驚動。”
俞子離笑道:“先生不知阿祀與今上和上皇的親近,尋常皇子都要往後靠。人之緣法玄之又玄,阿祀不學無術,只知胡鬧,滿嘴胡言亂語,憊懶狡猾,在今上和上皇跟前沒大沒小,沒規沒矩,換作旁人,腦袋不知掉過幾茬,就他活蹦亂跳的反得種種庇護。”
事關皇家,賈先生不敢亂接,笑道:“血脈至親,自是不同。”
俞子離輕“呵”了一聲,淡然道:“皇家,親外甥算得什麽,手足父子都是尋常。”
賈先生狠狠咳嗽幾聲,又是擺手,又是摸脖子,他這個垂老之人怕死得狠,實在沒有膽量非議皇家。
俞子離哈哈大笑,罷過不提,道:“先生就留此處與我耗盡殘歲。”
賈先生是卻之不恭,舉杯道:“大善大善。”
宮中酒停宴罷,皇城外各家車夫偷一口美酒,順手喂馬幾塊麸餅,只等郎主出城好回家守歲過年。
謝令儀神思不屬,擔心自己闖下大禍,一路惴惴不安,一到家不顧大節當下休提掃興之事,見了謝老太爺将宮中事說了一遍,又跪下道:“祖父,孫女兒思慮不周,怕要為家中惹來禍事。”
謝老太爺在宮中飲了酒,下人奉上醒酒茶湯,慢條斯理吃了一盅後,才道:“聽你形容,沖撞的應是皇三子姬冶。”
謝令儀暗松一口氣,道:“孫女兒聽聞皇三子至今無封,帝後是不是……”
“胡說。”謝老太爺搖頭,“這不過你們閨閣內院無知的猜度,以為皇三子無封就道他不受帝後寵愛,實則恰恰相反。皇三子出生時康健不佳,險些養不活,帝後怕他夭折,到五歲都不曾起大名,宮中上下都拿小名鯥子喚之。”
“鯥生南山,蛇尾,有翼,其音如牛,冬死而複生。鯥子鯥子,鯥之子,可見帝後對三子的厚愛,哪怕不幸夭折,都盼他能死而複生。你怎會以為三皇子不受寵愛?”
謝令儀一記顫栗,想起皇三子狠厲不留情面的模樣。
“帝後深愛三子,上皇待他也是與衆不同,憐他孱弱,怕他被鬼邪所侵,時常接進宮中親自撫養,乃至批奏折時都要放在膝上,還道:朕為天子,人間帝皇,受命九重,問哪個精怪疫邪敢近朕身。上皇諸子諸孫,得此厚待的,也就二人,一個便是皇三子,另一個則是先太子明孝王。就連今上都不曾得上皇如此厚愛。”
謝令儀容色又白了一分。
“皇三子至今無封,是帝後怕他壽薄不承厚寵,這才一拖再拖。”謝老太師看孫女兒此番吓得不清,又道,“不過,你也不必如此驚惶,不過些許小事,皇三子再行事無忌,也不至于為這點争執尋自家的麻煩。”
謝令儀這才定了定心神,勉強笑道:“孫女兒有負家中教導,竟然慌得涼了手腳,不知如何應對。”
謝老太師撫須呵呵一笑:“你深閨貴女,不承經事,受驚情理之中。以後行事謹慎些便是,如皇宮內院非常之地,一言一行,再小心都不為過。”
謝令儀咬了咬唇,又道:“祖父,我看皇三子對表妹似有親近之意,言語之間多有維護。”
“哦?竟有此事?”謝老太師略有吃驚。
謝令儀點頭:“按理說表妹應該不識得皇三子,孫女兒聽他們話語,也是陌生,只不知為何,皇三子對表妹極為在意。莫非因着衛家與皇家的瓜葛,皇恩不斷?”
“衛家與皇家的那點子交情早是猴年馬月之事,恩寵再厚也已耗盡。”謝老太爺思量一番,道,“這個蹊跷怕是要落長公主這邊。”
謝令儀半是恍然半是不解:“祖父是指長公主傳喚衛二的事?”
謝老太爺嘆氣:“衛家滿門纨绔,運氣倒一直不差,長公主無緣無故要見衛二,分明是結親相看之意。”他笑道,“你不知這裏面的緣故,樓家二子與皇三子二人情分非比尋常。”
“求祖父解惑。”
“今上那時還是親王,王府與将軍府離得極近,他又極愛樓二這個外甥子,因此樓二自家不住,反時不時宿在王府。皇三子因為體弱多病,性子有些陰沉反複,與這個表弟卻頗合得來,二人常同吃同睡。”
“樓家二子是個有奇運之人,他二人一親近,皇三子竟是一日好過一日,慢慢康健了起來。保國寺高僧又在裏頭裝神弄鬼,裏頭似有借命之說,只這是皇家隐秘真假摻半,外頭流言大都當不得真,究竟如何不得而知。”
謝令儀驚道:“真有借命之說,樓家豈無一點怨怼之心?”
謝老太爺深深看了一眼孫女兒:“其時樓淮祀只不過七八歲,也不知從哪聽了零星半爪,恰逢皇三子染病,湯藥長伴。他偷偷摒去侍婢小厮,拿刀割腕,接了兩碗血給皇三子灌了下去。”
謝令儀驚得整個人打了個寒噤,顫聲:“他一個七八歲的稚童,怎有此等心性?”
謝老太爺道:“你以為他是大奸之徒,以此換取皇家恩寵?”
謝令儀抿唇不語。
謝老太爺搖搖頭:“非也。樓淮祀割血純粹因他視皇三子為至親。此子為人,視你為仇,就恨不得将你挫骨揚灰,視你為親,便可奉上心肺。他與皇三子親近,便要割血相救,還曾與皇三子道:真可借命,我有百壽,你我各至天命,我歲八十,你我各到不惑,若我命不長,只有六十載,你我倒黴只到而立,到時你可別嫌命短。你我要詩酒趁年華,行樂天地逍遙游。”
“那……”
謝老太爺搖頭笑嘆:“借命雲雲,本就虛妄之說,我看樓家小郎君活蹦亂跳,氣色極佳,福氣長壽之相,輕易怕是死不了。”
“那皇三子?”謝令儀低聲問。
“皇三子早斷了湯藥,未聞有疾,且弓馬娴熟、能文能武,只皇家寵溺太過,性子不好,他與樓家二子在宮中從來橫行霸道無所顧忌。”
謝令儀苦笑:“無論有無借命之說,有割血救命這般的神來之筆,皇家豈不記恩?樓家二子有恃無恐自無顧忌。”
謝老太爺道:“倒不盡然。樓淮祀本就是長公主獨子,今上嫡親的外甥,未有割血之事時,今上便極為寵愛,幼時還将他扛在肩上,在禹京鬧市閑逛。”
“衛家真能結親樓家,得的不是皇家的寵愛,而是上天的厚愛啊。是天,不忍衛家零落。”謝老太爺謂嘆,“倒是我們謝家,總缺一點時運。”
謝家百年之家,本朝伊始,便有謝家女入宮為妃,本以為能得恩寵。誰知元帝這個土鼈,搜羅才色雙全的貴女進宮,心中至愛仍是嫡妻元後,與他同樣念不來詩書的糟糠妻,以至謝家女在深宮郁郁寡歡,早早亡故。
到今朝,先太子在世時,他為太子師,大孫女兒謝令姿得選伴在太子身側,上皇待太子那更是厚愛無比,人人以為太子承位不過早晚之事,誰知竟出了魏妃毒案,大好局面崩如碎鏡,拾都拾不回來。
衛家失了衛簡,他謝家失的卻是百年難逢的機遇。
謝老太爺越想越不是滋味,時運玄妙,真是令人氣悶,自家每每有一步蹬天的機會,臨頭又堪堪栽倒。再看衛家,從衛老國公衛豐起始,一路走的都是狗屎運,衛豐賭個蛐蛐都能結識元帝姬成,從江北一個不入流的商賈成了一國之公,行舟至今,船破帆爛,連個掌舵人都沒有,眼看就要擱淺觸礁。
無德無貌的衛家女竟被長公主看中。
真是……真是……再好的涵養都想暗地罵娘。
作者有話要說:哼哼,照舊粗長,得意
感謝在2020-01-17 20:42:14~2020-01-18 22:13:5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十六畫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門神 30瓶;衣故、妞妞的24樓 10瓶;咔嘣 1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