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散心未必,堵心卻是真。衛繁瞪着騎在棗紅馬上的姬冶, 肚子裏有百只貓在那抓撓, 每一寸肚腸, 哪哪哪都不舒服,用力扯扯樓淮祀的袖子:“皇三子怎在?”
樓淮祀一個頭兩個大,道:“他非要來……”
“他堂堂皇三子莫非沒處去?”衛繁滿心不願。
“唉!”樓淮祀嘆道, “我表兄渾身生得倒毛,你指東他去西, 你不要他來, 他便要賴上你。”姬冶不是沒眼色, 他人不喜那是他倒黴,與他屁事不相幹, 他樂意誰攔他?
衛繁靈機一動:“他專好與人作對, 那我相邀, 他是不是反而不來?”
樓淮祀看一眼她熠熠生輝的臉,道:“衛妹妹, 我表兄又不是傻子。”這種小兒把戲他都能上當,姬冶還是別活,拔劍抹脖子早點投胎才是正經。
衛繁喪氣, 又扯了扯樓淮祀的袖子幾下。樓淮祀被她逗笑, 道:“我看看能不能打發了他去,不過,十之八九是不成的。”
衛繁點頭,又嘀咕:“三皇子也是個怪人, 非要和我們湊一道。”
樓淮祀過去拍了拍棗紅馬馬脖子,斜眼歪嘴,取笑道:“可知自己有多惹人嫌?”
姬冶打掉他的手,目光輕飄飄掠過馬車,笑道:“他們再嫌,也是莫可奈何。”
樓淮祀真想給他的馬一鞭子道:“我好不容易拐了小丫頭出來,倒讓你敗去一半的興致。五舅舅跑山裏賞雪去了,要不你找他去?”
姬冶一口回絕:“深山不知何處,還是免了罷。”
樓淮祀笑道:“你不是一向思慕五舅舅閑雲野鶴自在逍遙?聽聞那處有飛爆瀑冰結,難得奇秀。”
姬冶全不為所動:“我畏冷懼寒,凍瀑不看也罷。”也就姬殷閑得全身長了綠毛,大老遠不顧山險林深,還攜了幾個擅詩擅畫的文人一道進山看景,那些個四體不勤、弱不經風的文人前世沒燒高香,別讓他五叔折騰得死在深山裏頭。
樓淮祀咬牙:“你就不能少添些亂?”
姬冶譏笑:“都道女人如衣裳,兄弟如手足,你倒好,要衣不要手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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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淮祀私下一句:“你有本事不要穿衣。”
衛繁見樓淮祀無功而回,雖失望也知不能強求,蔫蔫道:“那我先去馬車陪大姐姐。”
反倒是衛絮心神寧定,難得能出門,外頭草不長莺不飛,卻是風和日暖。年節未過,家家戶戶桃符門神鮮豔,五顏六色的春幡插遍一城,不遜百花鬥豔。既有好景,沒必要為不相幹的人壞了好心情。
她反安慰衛繁道:“豈有事事順心如意的?好景也有一二敗處呢。”翻出一個九連環塞衛繁手裏,“喏,解這個罷,出城路長又無事。”
衛繁搖搖頭,道:“我本就一肚子氣,等一下解不開這連環鎖,又生另一肚子的氣,那還得了。”
“我教你。”衛絮道,“知道決竅,并不難。”
衛繁笑答應,又想起一事,吩咐車外的婆子,道:“嬷嬷,車過鬧街,多搜羅些吃的,丁四娘家的糖果兒多買些來,不要只穿紅果的,夾着山藥、豆沙、蒲桃幹、核桃仁的才好。罷,還是各樣都買來,再一些街上的馓子、見風消、肉餅 、桂花栗子、油糖果子、風幹肉、黑棗嵌麻桃什麽的,多多益善。”
婆子笑起來:“家中也帶得好些吃食呢,連着爐子都有挑來,不怕少吃的。”
衛繁道:“和家裏兩樣滋味,到時嬷嬷們也各分分。”
她心情好轉,湊到衛絮身邊專心解九連環。
衛紫與衛素一車卻是嘴巴噘得老高,于氏看天好,就把衛斂塞了過來,還道:“這是你同胞兄弟,你這個阿姊怎能不親近照顧?再說有奶娘丫環跟着,也不用你動彈。”
衛紫氣道:“他這般小,哪懂游玩。”
于氏一點衛紫的腦門,恨道:“你懂什麽?咱們家雖也姓衛,卻不是侯府的 ,你就罷了,你弟弟就該與大郎他們多多親近,親得好似一胎骨肉才好呢。”
衛紫頂嘴道:“要親近更不要帶去,他又哭鼻子又鬧的,讨人嫌得狠。”拿手帕一揩弟弟的鼻子,“噫”了一聲,連手帕都扔掉不要,“他還胖,遠遠的才能親近。”
于氏大怒,看看自己胖敦兒子,肉肉白白圓圓的小臉,大眼小嘴,道:“這叫福相,莫不是瘦伶仃尖下巴生得窮巴巴的才好,不許再嫌你弟弟。”她急着和許氏一道吃酒看傀儡戲,将胖兒子撇給女兒,毫不留戀地走了。
害得衛紫、衛斂姐弟大眼瞪小眼直瞪到馬車上,衛紫擡擡下巴,掰着手指道:“一不許哭 、二不許鬧、三不許貪嘴、四不許亂跑,五不許聲高、六不許歪纏。”眼見衛斂眨巴眨巴眼,要掉眼淚,立馬兇巴巴道,“掉眼淚也是不許的。”
奶娘心疼不過,道:“小娘子,小郎君才多點大,能懂得什麽。”
衛紫哼道:“那他還要來,在家跟阿娘一處,我才不管他呢。”
衛素也看不過眼,拿小零嘴撥浪鼓逗衛斂,道:“四妹妹,你別吓他,你一吓他,他心裏委屈,本不哭的都要掉眼淚。”
衛紫扭臉:“他委屈,我還委屈呢。 ”
“姐姐壞人。”衛斂紮進奶娘懷裏指着衛紫控訴。
衛紫眉毛都立了起來,回嘴道:“你才壞。”
“我不跟你好。”
“那你快家去啊。”
衛素大急,拉着衛紫:“四妹妹,你再說小郎就要哭了,到時,你豈不着急?”
“我才不急呢,不對,他哭的話會吵。”衛紫長嘆一氣,一本正經與衛斂道,“現在你可知你有多讨人嫌?你要是不聽話,将你送與拍花子的。”
“四妹妹!”衛素驚聲。
衛紫最惱衛素大驚小怪:“我不過說說,他又不讨喜,送與拍花子人還不肯收呢,也就狐精鬼怪才不嫌他。”
衛斂聽不懂話卻能看人的臉色,一撇嘴,哇得哭出聲來,衛紫跟着哀嚎一聲,奶娘顧得這個顧不得那個。她們這一車人,可謂一路雞飛狗跳,惹得衛絮還打發婆子過來看出了何事。
衛繁偷掀開車簾一角,瞥到姬冶青紫煩躁的臉,沒少幸災樂禍,她家小堂弟養得好,肥胖體重,嗓門洪亮,哭起來聲震九天、地動山搖。姬冶這等皇家子孫,定沒見過這般陣勢。
樓淮祀騎在馬上看到她悶笑的模樣,心裏好笑,偷豎起一根手指讓她噤聲,衛繁吐吐舌頭,躲回了車中。姬冶背生雙目,一聲冷笑,喝馬慢行與樓淮祀并駕,道:“都說生女外向,你倒好,整副偏歪心腸,姑姑姑父白生了你。”
樓淮祀反唇相譏:“你懂什麽,我這是只羨鴛鴦不羨仙,為人間正道。你一個一心效仿五舅舅之人也敢說心腸偏歪?也沒見五舅偏心外祖父外祖母,日日承歡膝下,他還要造船出海呢,鋪龍骨的木頭都有了,要不是外祖父發火叫了停,五舅的船都造好了。不孝子的名頭,可不是冤枉的。”
姬殷異想天開,姬景元快氣死了,惱怒之下打了兒子一頓,還道:等我跟你母後死了,你再去乘風破浪遍游神州,就算葬身魚腹我也不知。
挨了姬景元的打不算,姜太後還遣人來道:我也不是你親生的娘,不過養你一場,哪配讓你牽挂?
連着姬央都親到憫王府斥責了姬殷一頓,要不是看弟弟這麽大一人還挨了打,趴那狼狽不已,姬央能再敲他一頓。前腳姬央來,後腳王皇後送來好幾本游記雜書。
姬殷趴榻上喉中腥甜,硬是半聲不敢吱,挨打丢人,挨罵心虛,連着一整月都躲在憫王府裏躲羞,比大家閨秀還要深閨常住。只可憐樓競,被他支使得團團轉,好好一個親衛跟個小道販子似得,竟搜羅各樣新奇之事供他解悶。
被這麽連環一頓收拾,姬殷再不敢生起一絲一毫的造船出海之心。
姬冶卻是心馳神往:“駕船西渡去,海中蓬萊島……”
樓淮祀一桶冷水潑下,道:“你要是敢去,舅舅能把你皮剝了再逢回去。”
姬冶掃興地住了嘴,又挨近一些,低聲道:“你可有遣始一行事?我為你添一把火?送崔家女一場榮華富貴豈不好?我看謝家三女也不是什麽省油的燈,所圖非小。”
樓淮祀真恨不得踹死姬冶:“你要是實在無事可做,念書,練武,哪樣做不得?”
姬冶笑道:“我看崔家女對你有意,莫不是舍不得她琵琶別抱?你要是一點頭,收來做個妾室通房她定然願意。”
樓淮祀怒道:“我樓家家風清正,從無這些搞三撚四之事。我有小丫頭就好。”
“既如此,後頭的事交給我就好。”姬冶笑起來,又拍拍樓淮祀的肩,“就算以後事發,你兩手一幹二淨,就算衛家要這麽門親家,也不會遷怒到你身上。你和你家胖丫頭只管親親密密,如膠似漆。”
“你待如何?”樓淮祀追問。
姬冶動動右手隐隐生疼的手腕,道:“謝家有些隐私秘事,你并不知曉,揭開後簡直令人贻笑大方,恥于提及。謝老太爺私下疼惜的孫子可不是什麽長孫,而是三房的嫡孫,他是一心要給此孫鋪出一地錦繡來,我要塞一根狗尾巴草在這堆繁花裏頭。我觀郊野田園,從來只有雜草強橫,風吹即發,擠得繁花無處發枝。”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0-01-30 23:45:26~2020-01-31 23:58:0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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