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你是雲栖的父母官?”樓淮祀這下是真心驚訝,從頭到腳、仔仔細細地打量着梅老頭。枯瘦焦黃, 不像當官的, 倒像街頭替人寫字賺筆頭錢的窮書生。發稀不勝簪, 勉強挽着個一小揪花白的髻,滑稽可笑似含心酸,身上衣舊手肘處貼着補丁, 腳上鞋破後腳跟發毛前頭腳破洞。長途趕道,灰滿面塵滿鬓, 隐隐還有異味鑽入鼻腔……這老頭還不大講究, 幾滴酒灑在胡須上, 他拿手一擦,可惜地抹在了衣襟上。
樓淮祀的目光定定地落在他的前襟上, 髒得如同肉鋪的揩刀布, 油光透黑, 也不知抹了多少髒污在上頭。
梅老頭見他神色怪異,回過味來, 笑道:“這當官的又不是個個相同,有那光鮮的,自也有如老朽這般的糟老頭。”
“倒也是, 有肚滿腸肥的, 自也有兩袖清風的。”樓淮祀笑,“只是,你這個父母官怎麽成了階下囚?”
梅縣令笑起來:“年前大朝會,老朽有幸得了個面聖的機會……”
樓淮祀也笑:“果然是大罪啊, 年前大朝會,你年後才到,梅老頭,你這也忒目中無人了些。”
“老朽冤啊,大冤,但冤歸冤,确也有罪,這不老朽自扛了枷,戴罪而行嘛。”
“哦?”
“小貴有所不知,雲栖遠啊,老朽是又坐船又爬山,帶出來三雙鞋,磨得只剩腳上這一雙。再者時運不濟,路上還遇到了劫道的,要不是老朽還偷藏了一塊銀,怕是要乞讨着上京喽。這緊趕慢趕的,年就過了。”
“委實凄慘。”樓淮祀大嘆,“父母官不少見,如你這般慘的,倒是少見,你上京,怎連個仆從都不帶?”
梅縣令摳索道:“哪使得起仆從。”
旁邊兩個差役吃了點酒,有些醉,附和點頭:“我們縣衙,仆從就是差,差就是仆的。”
樓淮祀微睜着鳳眼:“雲栖這地方,窮成這樣,怪道說是惡地。”
“這話不妥。”梅老頭連忙搖手。
“哪裏不妥?”樓淮祀反問。
“窮不假,你說惡地,老朽就不同意。”梅縣令笑着道,“雲栖美啊,美不勝收,你這晨起推窗,但見四野茫茫,薄霧如紗,飄飄渺渺有如仙境,穿梭其中,衣欲濕發結珠,似近非近,似遠非遠。江南水鄉煙雨迷離,河道交織,小貴人卻不見澤栖的水秀,民栖水上,以船為家,幾裏無旱道,唯有水路通達,其民皆通水性,如魚自在沉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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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淮祀冷哼:“梅老頭,聽你吹得悅耳。幾裏無旱道,可見出行之不利,以船為家,可見民生之艱難,其民皆通水性,那裏的水賊定然狡滑。”
梅縣令也不生氣:“诶,天有日夜、月有盈虧、 葉有正反,這事也有好壞嘛,哪有兩頭都占好的?”
樓淮祀沒聽他扯,笑道:“晝夜、盈歸、正反、好壞,為世間之平衡之道,梅老頭你嘴裏說的,好處沒占多少,壞處倒占了□□,風景奇麗有個屁用,眼飽肚不飽,活都活不了,餘的都是空話。”
梅縣令點點頭:“小貴人這話倒是有理啊。”他瞄一眼不遠處的姬冶,問道,“小貴人,那位貴公子是?”
樓淮祀随口應道:“我家姊夫。”
梅縣令睨他:“小貴人這是糊弄了不是,老朽問的何嘗是他與小郎君的關系啊?我觀之氣度,出身定是不凡啊,嘶……這眉宇間好似還點……之氣隐隐纏繞。”
樓淮祀擊掌:“梅老頭的眼光果然毒啊。”他以手遮掩,低聲道,“告與你知,他是憫王的私生子,也算得龍子龍孫。”
梅縣令嘴角狠狠地抽了抽,也低聲道:“這等皇家私密,小貴人告與我可是妥當?”
“無妨無妨。”樓淮祀笑道,“你誤了大朝會,眼見烏紗不保,說不得要去牢裏長住,能糟到哪去?”
“倒也是。”梅縣令嘆口氣。
“我聽聞去雲栖當官,大都是貶斥的或無根基的,梅老頭你這官話說得好,對京中人事又熟悉,原藉京中的?原先在哪處當官啊?”樓淮祀側頭想了想,“梅……梅?啊,我記起了,京中曾出過一個年半百的老狀元,不知……”
“剛過不惑,哪裏就到半百了?”梅縣令笑駁,“這都是塵年舊事了,依小貴人的年紀應當不知。”
樓淮祀笑:“我就好聽這些奇聞趣事,狀元游游街從來風頭無兩,京中貴女膽大,最喜在放榜日聚到酒樓街集往新狀元頭上扔瓜果、扔帕子、扔飾物,有有幸,還能成就一對風流佳話,至于梅狀元你……倒亦有‘佳話’,說吏部侍郎家有個胖閨女,腰如盤桶面如盤,性子還不好,仗着家世,一心想覓個才高八鬥、面若潘安的佳婿,這左挑右揀的,愣是嫁不出去。後來不知是聽了什麽話本,就想來個榜下捉婿,放榜日早早就去酒樓,占了個好位子,一心等出狀元公來扔個信物下去得個好丈夫,等了半日總算見得狀元郎,這一個,侍郎千金氣得拿腳直跺樓板,跺得酒樓欲塌,高頭大馬上騎着哪有什麽如意郎,只有一個糟老頭。侍郎千金绮夢稀碎,氣不過,抄起案上脆瓜兜頭就往狀元郎扔了過去,這一扔,扔個正着,狀元郎頭上瓜爛肉濺,一頭汁水果肉。哈哈哈……梅老頭,真有此事? ”
梅縣令老臉一紅,看着捧腹大笑的樓淮祀,慢吞吞道:“是有此事,拙荊做事有些随性……但對老朽不離不棄,當得賢妻。”
樓淮祀的笑聲戛然而止:“你你你……娶了侍郎千金?”.
梅縣令樂道:“糟老頭與肥悍女,雖成佳緣,旁人聽着卻不是佳話。”
“你岳丈官任吏部侍郎,女婿去了雲栖這等不毛之地做縣令。”
梅縣令道:“岳丈為官清正,無徇私之心,老朽原先在羨州任官,犯了些些微的小錯,任滿去的雲栖。”
樓淮祀興致大缺:“這麽說來,你是遇上動道的才誤了大朝會?今上明君,定不會因此降罪于你,你你大可不必一路扛着枷鎖。”
“誤了就是誤了,枷鎖還是要扛一扛的。”梅縣令笑。
樓淮祀看他,道:“你這個老頭說你正,卻又有歪,歪裏又透着着奸,倒是有趣人。要是不棄,稍晚我們一道進城,我讓小厮擡了你去,你這瘦驢扛你一路,蹄子都要磨破了。”
梅縣令喜道:“那就多謝小貴人了。”又對兩個差役,“如何,那香燒得可值?我蔔得卦準不準?”
兩個差役連連點頭:“明府大才,明府說得是,但聽明府吩咐。”
樓淮祀看個高點的差役懷裏似揣着什麽,現出方方正正的一點形來,故意伸出手試探。那差役神色劇變,往後一退,手按着腰間樸刀,就要拔刀出鞘。
“莫慌莫慌。”梅縣令慌忙起身,訴那差役道:“你看你,粗莽、急躁,你不只生得手腳,口內還生着舌頭,凡事要先動口,後動手,你這一言不出就拔刀的脾性幾時能改改,還跟小貴人動手?跪下跪下。”
那差役有些不服氣,卻極聽梅縣令的話,一矮身就跪倒在了塵埃裏。樓淮祀結結實實受了他一跪,邊猜度着他懷中藏着何物,邊牢牢盯着他的雙目。
梅縣令幫着求情道:“小貴人,我這個差人膽小,從落地就沒見過如小貴人這般的尊貴人,舉止不當,你是要抽他還是要打他?”
樓淮祀哼了一聲,還是作罷:“既如此,我倒不好跟他這個莽夫計較。”
梅縣令笑着撫須:“小貴人雅量。”
他們說話間,那頭瘦驢溜踢踏着蹄子跑到路中間,矮個差役見了告聲罪,小跑着去道中間牽驢。瘦驢卻犯了倔,犟着驢脖子不肯走,還哦荷哦荷似在罵人。
差役有些急起來,生怕瘦驢擋道,下了點狠勁,惹得瘦驢生氣,越發不肯走了。零星幾個過路客紛紛掩嘴偷笑,連着樓淮祀等人都在笑。
熱鬧之際,城門方向疾好來幾騎,看衣着皆是貴家子弟,打頭的人金冠錦衣,随騎的小厮抱着一只兇相畢露的猞猁,一看便是出城游獵的架式。
這貴公子平素大許霸道慣了,見道中間差役與驢擋道,怒上心頭,一鞭子就甩了過去。矮個差役聽得鞭聲,驚愕之下,反手接住長鞭,瞪視着來人。
貴公子沒料到他竟敢接自己長鞭,怒不可遏,扔掉長鞭,邊策馬邊取下長弓,回身張弓拉箭。
樓淮祀與姬冶頓時大怒,二人身邊的暗衛齊齊出手。那馬被飛蝗石擊中,一聲長嘶,立起身,将貴公子甩到在地,狂奔而去。姬冶的脾氣一身臭,搶到貴公子身邊,撿起長鞭,劈頭劈腦就打了過去,邊打邊罵:“光天化日之下搭弓殘害差役,簡直目無王法,嚣張至此。”
樓淮祀則冷笑:“有些眼生,你誰啊?”
那貴公子抱着頭面,倒在地上連翻帶滾躲着如影随行的長鞭,與他一行的幾人見姬冶兇狠,遠遠鼓噪,竟不敢上前攔阻。
“既沒名姓,打死就地埋了如何?”樓淮祀笑嘻嘻提議,“我們為了埋竈,帶了鋤頭來,挖個埋人的坑,不費吹灰之力。”
貴公子顫聲道:“你們敢,你們又是什麽名姓,你們知不知道我是誰?”
姬冶幼時少康健,攢了十幾年的戾氣,平日又苦苦壓抑發作不得,趁着教訓逛徒,手上沒有留一絲的餘勁:“哦,你是誰?”
貴公子殺豬似得慘嚎:“我我我……我爹爹是國舅,我祖父是國丈,你打了我,我定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姬冶和樓淮祀不約而同看向滿地爬的人腦豬頭,國丈?皇後娘家?姬冶氣得笑了,他外祖父家雖然家風有點歪,鑽精裙帶關系的,在外可不敢這麽般目無法紀:“這麽說,你姓王?我恰和王家人熟,卻不曾見你。”
“冒充皇親,罪加一等,死後埋便宜了他,活埋最合宜。”樓淮祀也道。
貴公子劈着嗓子嚎道:“我是齊淑妃的外甥,一聖上是我姑父……”
姬冶又是一鞭子下去:“從來只有皇後娘親才稱得國丈國舅,何時妃子的娘家也敢以皇家老丈人自居。”
“我姑姑……我姑姑正得厚寵,我姑父定會為我做主。”
姬冶冷笑:“是嗎?那我就抽死你,看看你姑父會不會為你做主?”
樓淮祀嫌血糊啦嚓的,一不雅,二不解氣,他們表兄弟,一個無法,一個無天,又湊到一塊,更是不可收拾。
“不如綁了他,插了罪名牌,拿馬拖到齊家門口 ,問問‘齊國舅’此事該當如何?”樓淮祀撫了一下貴公子的頭,“也不知‘齊國舅’會不會跟齊淑妃好好哭訴,将聖上搬來當救兵。要是搬不來,将你活剮在在齊家大門口,要是搬來了,我們挨活剮?如何?有來有往公平無比。”
貴公子駭得瞪圓了雙目,汗出如漿,竟是懼意蓋過身上的鞭痛,四腳百骸都隐隐透着涼。
梅縣令更是倒吸一口涼氣,踱到邊上偷偷看着樓淮祀。這小郎君生得秀美無雙,貌如美玉,唇似朱塗,一對鳳目如水中琉璃。出的主意卻是壞到了腳底板,他這一路擒着人到齊家,齊家焉有活路,非搞得天子怒發雷霆,別說齊家倒血黴,宮中的淑妃都要受到牽連。
這小子可夠壞的。
梅縣令邊犯嘀咕邊暗忖:依附憫王的落魄樓家子之說,定是蒙騙人的,這般有恃無恐不留餘地,非尋常人不可為,何況區區憫親王的娈寵?再者,五王雖得上皇今上的寵信,行事灑脫無羁,可非仗勢行惡之人,哪會縱容養得狡童胡作非為。
這個樓競?看年歲,九成就是長公主與樓将軍之子。
這便是了,這小子的靠山不但高、且多,太上皇,皇太後,皇帝、皇後,就連着憫王通通都是他的靠山,将齊家子當麻袋拖權當不得事。
真是……個又壞又好的臭小子啊。
梅縣令揣透了樓淮祀的身份,又琢磨姬冶是何人。憫王私生子是假,皇家子孫應是真的,與樓二子年歲仿佛,私交又好,那就是今上三子……
梅縣令越發笑得燦爛,與高個的差役道:“我們這香燒得好,燒得好啊,高香請來真佛,不虧不虧。”
高矮兩差役對視一眼,沒聽懂。
衛家從來都是裝鹌鹑的,乍見姬冶與樓淮祀二人逮着人說打就打,不留半分情面。一時之間竟都有些怔忡,随行的婆子眼見血沫飛濺、慘叫連天,忙将衛絮衛繁她們引見馬車之中。
衛放看得眼熱,他膽小,一人在外游蕩鮮少與人沖突。既有不平事,又有姬冶和樓淮祀打頭,偷半摸半上去踹了那貴公子幾腳。
這幾腳踹得他真是身心舒泰、意猶未盡、回味悠長,只恨不能再補幾腳。與貴公子随行的幾人也是欺軟怕硬的,他們見樓淮祀與姬冶兇殘,不敢出聲,見衛放偷下黑腳 ,似有顧忌,紛紛拿眼瞪他。
姬冶察覺,一鞭揮過去:“誰給你們的狗膽,敢胡亂瞪人。”
這幾人裏頭有一個較為機敏,見貴公子報出家門這二人非但無一絲顧忌,反怒火更熾,定是惹上惹不得的人物。這些人不過狐朋狗友,心中是無半點情意義氣,你偷我一眼,我皺皺眉頭,不消片刻騎上馬奪路回城。
樓淮祀見他們驚散去,踹一記貴公子,笑道:“你這同伴去的倒快,将你獨撇在這,可如何好?”
貴公子顫聲問:“你們……你們是什麽人?”
樓淮祀笑着道:“閻王座前範無救、謝必安。”
衛放激動俊臉透着紅,問道:“真要綁他去齊府?”
樓淮祀搖頭:“怎能這般無禮?拖着才是。”
“我……我……”衛放兩眼閃爍指指自己。
樓淮祀笑摟着他的肩:“衛兄,你先把你兄弟子妹平安送歸家中,他們要是少了半根汗毛,國夫人要問責于我。”又指指梅縣令,“還有梅老頭,你将他也捎上。”
衛放很是不甘,這樣的熱鬧他居然不能摻上一腳。
樓淮祀笑着道:“你老師不是讓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閑事更是不要管。”
衛放憋氣:“那樓兄?”
樓淮祀翻着眼皮:“我老師可不曾教我事要少做。”
衛放氣結,郁郁垂頭,扔下姐姐妹妹弟弟去鬧事,他委實做不來,依依不舍道:“樓兄,過後你定要與我細說說。”
樓淮祀連忙應承:“一定一定。”
他與姬冶拿繩索将那貴公子的手一綁,不顧慘嚎求饒聲,一前一後往城中去了,他們怕人死在半道,不能問責齊家,跑得并不快,饒是如此,那貴公子踉跄幾步,拖在地上死豬一般 。
衛放失落地看了好幾眼,記起樓淮祀的吩咐,正要上前招呼梅縣令同行。豈料,那梅縣令先他一步,快手快腳地牽過瘦驢,一拍驢屁股,催着兩個差役道:“快快,快跟上。”
兩個差役立馬聽令而行,邁腿便追。
衛放呆愣在那,看着他們三人一驢在官道上走得飛快,撓撓頭暗想:這驢瘦得瘦巴巴的,跑得倒快,這才幾息,跑了這麽一大截出去。莫非是什麽神驢寶貝?
齊家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齊家在京中并不顯眼,齊家家主齊祜,任職将作監,管管百工,修修宮牆,打打器皿,時不時也收收回扣,昧點錢財。姬央還是親王時,齊家女因貌美貞靜,被皇家選去賜為妾室,其時太子地位牢固風頭無兩,縱是女兒有幸嫁入皇家,齊祜也沒做什麽白日飛升的好夢,再說,不過妾,激不起什麽水花。
白日睡多了終是有夢,太子被魏妃藥去半條命,那是好一歹一陣。齊祜那老顆老心,随着先太子的康健,沉了又浮,浮了又沉,時不時就氣喘胸悶似有心疾,藥都不知吃了多少劑。
惹得衆人都以為齊祜命不久矣,心疾難治啊,齊少監怕是活不長。等得齊家的藥渣堆起小丘,先太子終是西歸去,皇長孫又被聞家哄得暈了頭,想要挾持皇帝造反奪取大位。
齊祜做夢都笑醒過來,自家女婿穩了,太子位要到手喽。齊祜的心疾不藥而醫,日日睡醒紅光滿面,生怕旁人看出,去官署時還往臉上撲點黃粉。
大喜還在後頭,姬景元被疼愛的長孫刺了一劍,外傷加怒氣卧床不起,生怕自己一個不慎藥石無用,封了姬央為太子後,竟早早禪了位。
齊祜這回別說睡着能笑,坐着都笑立起來。齊家竟有這運道呢,尋常人家的妾是妾,皇帝的妾那是妃。
姬央還厚道,封齊氏為淑妃。
齊家喜出望外,皇帝對女兒還是很有恩寵,貴淑德賢,貴妃位空置,除卻皇後,女兒便是後宮第一人了,莫嫌裙帶關系不正,枕邊風才是好風。不過,齊家沒喜多久就驚覺,姬央冷硬的心腸,是個不認親疏的,別說他們齊家。連姬央正經的老丈人王國丈都縮着頭尾做人,日子過得比女婿當親王時還難熬。王家一有出格之舉,立馬惹來皇帝的申斥,豎在那立威立德。
王皇後可不是空有尊位無有恩寵,她與姬央夫妻愛重,餘者盡退一射之地,饒是如此,姬央還不顧妻子的臉面拿丈人開刀。
齊祜摸摸自己的脖子,自家福澤不比王家,王家都當縮頭雞了,自己要是蹿出頭,先被捶爛的定是自家。
齊家這幾年是本本分分、老老實實,架不住子孫這出了岔子。齊淑妃上有胞兄齊浩,在外任官,妻小皆帶了去,夫妻二人只生養了一個兒子齊珠,溺愛非常。在外天高皇帝遠,又縱容,慣得這個獨子頑劣非常。
年前齊浩任滿述職回京,一家人回想這幾年風雲變幻,感慨非常。齊浩離京時,姬央還是親王呢,這一回來,就要三跪九叩稱聖安了,有如身在夢中啊。
齊珠更是整個抖了起來,自己姑姑做了淑妃,姑父成皇帝,自己實打實的皇親國戚,在京中大可橫着走。他好游獵,大節下無事可做,糾結了一幫拍馬屁的貴家子弟一道出城找獵,見官道上有人擋道,劈手就是一鞭,又惱賤民抓他長鞭,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就想一箭射死出口氣。
區區賤民,死了就死了,值得什麽?
“賤民”沒死,他自己倒讓人打得跟只血葫蘆似得被綁在馬後拉回來,出氣多進氣少,一條命去大半,眼見是黃泉路近。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0-02-03 23:47:31~2020-02-04 23:54:1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一 2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