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多事。”姬冶抿唇。幾時皇孫貴胄都要遭人嫌棄……忍了忍,衛侯府非常人, 全府上下挑來揀去也找不到幾個正經人, 也就衛絮與衆不同。
樓淮祀嗤之以鼻, 撲上去挂在姬冶肩上:“表兄,你可不能壞了我和胖丫頭的好事。”
姬冶咬牙:“你自己無能,不曾求得祖父那一筆, 還敢厚顏在我面前叽叽歪歪。”
樓淮祀仰天一聲長嘆,他外祖父一犯軸, 哭也無用求也無用, 好在他老娘明目張膽地接了小丫頭去泡溫湯, 京中有眼色的人家都知道樓衛兩家有意做親。
就等着姬景元為這樁好事添添花。
慎王府守衛過幾天便見一只小風筝慢悠悠地飛出了府,正在猶豫之際, 就見順風處衛放騎着馬領着一幫子仆役呼嘯着追着風筝狂奔而去, 間中跑得有些偏, 一幫人又大呼小叫拐了拐彎。
端得是張牙舞爪、目中無人啊。
衛放這一群人每隔一日就成群結隊頂着個碩大的孔明燈在王府周遭合宜的風口放燈,且有一日比一日離得更近之嫌, 這幫人還絲毫不知收斂,聲又高人又吵,将燈送進王府, 更是恨不得鑼鼓齊喧載歌載舞。
“哪個撿着風筝, 賞兩吊錢。”衛放好似指揮着千軍萬馬,神氣得連頭發絲都透着驕傲。
一衆仆役無不拍手稱贊,更是勢氣高漲,盯着那風筝如同盯着肥肉一般。
姬景元得知這事後, 哈哈一笑,道:“倒是一對趣的小兒女啊。”又對一邊的樓淮禮道,“朕看你弟弟要是關個半年,出來指不定還能胖不少,衛家那小丫頭吃食送得未免也太殷勤了些,她莫不是以為她家小情郎生得牛肚馬胃?”
樓淮禮心念一動,道:“聖上許了二郎與衛家小娘子的婚事?”
姬景元笑道:“慌什麽,長為先,你這個當兄長的都沒成婚,他急什麽?”又關切問道,“如何?你可有心許的小娘子,告訴外祖父,外祖父幫你做主。”
樓淮禮一愣,微有赧顏,只好道:“外祖父,我無有私情。”
“少年慕艾,你啊,該跟你那厚臉皮的弟弟多學學。”姬景元又笑道,“無妨,春後皇家采選,外祖父幫……讓你外祖母幫你挑個好的。”
樓淮禮于婚事上頭興致不高,道:“但憑外祖父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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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景元聽後很是高興,心情極佳之下,道:“也罷,我下道旨意給你弟弟和衛家女賜婚,省你弟弟白吃人家小娘子的好酒好肉。”
樓淮禮笑道:“外祖父思慮得周全。”他有心再幫弟弟一把,“賜婚乃大喜之事,二郎還在禁中,是否有些不妥?”
姬景元一擺手:“诶,關人是你舅舅關的,如今龍椅上坐着的是你舅舅,不是朕,朕也不能拂其意啊。”
樓淮禮聽姬景元這賭氣之語,立馬閉了嘴,心裏替弟弟可惜,賜婚大事,他這個正主卻在禁閉之中,頗有幾分哭笑不得。
姬景元的旨意下得極快,兩班天使分頭去了衛侯府與将軍府。樓長危與姬明笙這對父母欣慰裏夾着些些的心酸,兒子是有兩個,兒子的終身大事他們卻是無權拍板,得上皇賜婚,再是體面都有些失落,二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生出這倆兒子都白生了的念頭。
樓長危送走天使,握着姬明笙的手,道:“公主,可有意再要一個孩兒,生個小娘子如何?”兒子白生就白生了,閨女好好養在膝前。
姬明笙橫他一眼:“生什麽小娘子,阿祀和阿祀都能給我們生孫子孫女了。”她唇邊泛起一絲笑意,白駒過隙,好似幾個轉眼,走路還搖搖擺擺的小兒子竟将娶親。
樓長危仍是不甘,長子出生時他在邊疆,父子之間敬有餘親不足;次子……次子幾長在慎王府,訓個話還能招來舅兄的冷臉,以後有妻有子,自築一巢…
孫子孫女又隔一層,思來想去,還是再生一個好好撫養才是佳選。
将軍府歡喜夾着酸,衛侯府上下卻是一片喜氣洋洋,許氏整個笑眯了眼,她家衛繁打小就招人喜歡,大後又得了一佳婿,成婚後多生幾個兒女,此生何憂?
衛筝也滿意,上皇親賜婚事,何等體面,樓淮祀這個女婿他也是很滿意,與自己投緣,生得更是俊秀非常,旁的不多談,同席而坐,看着也是賞心悅目。
衛詢與國夫人更是滿意,挑無可挑,老倆口笑眯眯地坐一處,只敢在私下埋怨埋怨:上皇自退位後,做事真是全憑心意,婚是賜了,人卻還關着,借此将人放出來豈不是兩全其美、好事全雙?可惜,大好喜事差一只角,衛家得了個新女婿,新女婿卻還被關禁閉。
長輩裏頭也就于氏肚裏有些酸甜,打小看着衛繁長大,嬸侄自也是親厚。侄女兒許了這麽一門打燈籠找不着的親事,着實也為她感到高興。衛侯府結親了将軍府,拐個彎也算與皇家做了家,自家的這殼又厚實幾分,越加叫人心安。只是,看看自己的一對兒女,同是姓衛,同是衛詢子孫,将後卻是天差地別。不想生妒都難。
衛放等得天使一走,卻是不知所措,他樓兄怎麽就成他妹夫?這這……品着百般滋味晃蕩到俞子離那,又是委屈又是酸澀,道:“老師,樓兄不厚道啊了,搶了我妹子?他屬野貍的不成,上我家來還要帶走我妹妹。”
俞子離還當他兄妹情深,不舍妹妹離家呢,誰知衛放又一抹淚:“我難得有個相交甚篤又合得來的的知交,如今卻沒了,成了妹夫。”
俞子離不解,道:“這有何不妥,也算親上加親。”
衛放氣得捶胸頓足,對着俞子離就是一通哀嚎,怒道:“那如何并論?他成了我妹夫,如何能一道賭錢胡鬧生事?我妹夫就要老老實實待我妹子好,怎能在外頭胡來?萬一殘了去了,繁繁不是倒了血黴?”衛放越想越傷心。
俞子離哦了一聲,湊近他,誘道:“那也無妨,樓淮祀要是在外殘了,抑或去了,你接了妹妹回家另嫁便是。”
衛放擦淚的手一頓,道:“是上皇賜的婚。”
“上皇賜婚是體面,又不是勒人的繩套。”俞子離笑着道,“樓淮祀要是英年早逝,皇命還能逼人守寡的?”
衛放一想果然如此,放心不少,卻又道:“我知老師在安慰我,老師放心,兄弟與妹夫還是不同的,我懂。”
俞子離滿心納悶他到底懂了什麽。
衛繁卻是有些不知所措,半天沒回過神來,她堂姐姐衛絮都還沒許人家呢,自己怎麽就被定下了親事?還是許給樓哥哥?抱着小肥犬,思及往日相處,頓時手腳都不知放何處,連根手指頭都大不自在。
紅着臉躲進屋中,恨不得哪個人都不見哪個人都不理,摸摸唇角,卻是不由自主地往上翹,兩手摁也摁不下去,扪心自問:願不願嫁樓哥哥為妻?
她……她……她自是無數個願意。這般一轉念,臉上騰得陣陣火熱,又有絲絲密密的泌甜從心尖纏繞着爬到指尖,在指頭上點了一簇火,越發把臉燒得緋紅滾燙 。輕輕拍了拍臉頰,将小肥狗兜進懷裏,藏進被子裏羞澀地笑了。
衛繁這一害羞,隔天就沒給樓淮祀送吃食,可憐還不知道自己婚事那一捺已添好的樓淮祀坐在柿子樹下逆風而坐,望眼欲穿,眼巴巴地盼着孔明臺乘風而來,從日升盼到日落,只盼得寂寂高牆鎖春寒。
一夜春風送春雨,隔日整個禹京都知樓衛兩家得上皇賜親,除了樓淮祀。
謝家老爺子一面笑着道:“當賀。”一面叫人備禮,回過頭卻砸了茶杯。樓衛兩家高高興興地結親,還得上皇親賜,體面無雙。他孫兒卻遭了算計,不得不捏着鼻子納了一個孤女為妾,這口氣實在難以咽下去。
謝家胸口憋悶,崔和貞更是度日如年。幼時绮遇成了她一段心事,不曾再遇時,也只作南柯一夢,實在是遙不可及,縱有再多的念頭也唯剩一聲嘆息,緊藏心中,将夾雜的不甘、無奈、绮念通通奪緊夯實,随塵随土。
誰知,衛繁來訪,腰間墜着的那只暖玉球,勾起了她所有的雜念,那些夯實的不甘通通化作了毒蛇,咬得人心頭劇痛。
人命天定,何其不公。她們生來就是侯門貴女,錦繡堆中嬌養得一身骨肉,衛絮如是,衛繁亦如是。衛絮與她同是孤女,境遇卻是天差地別,這樣無病呻吟的小貴女哪知真正的艱辛?竟也愁眉緊鎖,目籠輕愁。
衛繁就是更遭人妒,上天何其偏心,獨厚此女。恍恍然,又似回到兒時,她為了答謝小貴人,連夜繡了一只荷囊,忐忑又期盼,不顧天寒,踏着一地積雪,搓着凍出凍瘡的手指,深一腳淺一腳地去寺中尋找小恩人。她知他貴不可言,她繡得荷囊寒酸微賤,卻仍舊想報答一二,聊表心中謝意。
她在寺中轉了好幾圈,好不容易找到他……
然後,她生平第一次嘗到何謂蝕骨的嫉妒。
那個如高山雪,如天邊月,傲慢無雙,又俊俏無雙的小郎君,露出和煦的笑,逗弄着樹下的一個小貴女。
原來他會笑,原來他笑起來這般好看,原來他也有如此耐心,原來……原來她在他心目中不過道邊階草,從未得過他目光的一剎停留。他的舍銀他的搭手,不過他一時的心血來潮,轉眼即忘。
她看看自己單薄的衣角,再看看自己紅腫的手指……她如何與樹下小貴女相提。
她滿心的期盼全化作泡影 ,憤憤回去事剪碎了精心繡的荷囊,她焉配?
他們成了她心頭的刺,在她幾要忘掉時,她又見到樹下的小貴女。貴家女,千嬌百寵,滿臉的稚氣天真。
她的婢女貪心趁着混亂竊留了暖玉球,也竊起了她心頭那根名為妒的刺。時下博賭成風,賭錢博買,她也染得一二習性,賭贏了,她拆掉一對小兒女,若有運,還能為自己博一份前程,賭輸了,她萬劫不覆。
只是,崔和貞不曾料到,樓淮祀竟然這般狠。他生得俊俏如谪仙,做得事卻是下三濫九流,壞人名聲這等污遭事他也幹得出來。
崔和貞幾要笑出眼淚來,她不知他啊,她從來不知他。少時那個錦衣小郎君藏在她的绮夢裏,忽得扯下俊美的面皮,露出猙獰的面目,讓人肝膽俱裂。
更狠的是謝家老爺子,崔和貞無比清晰地從他那雙歷經年月的老眼裏看到了殺意。他要她死,為保他孫子的清譽,這個面目和善的長者半點不介意将她埋進黃土中。
崔和貞不想死,她想活,既想活,就要不怕死。于是,她攏着衣衫,掩面撞向了廊柱。她只得拿命博一博謝七郎的不忍。
謝七果然心軟了,納了崔和貞為妾。
崔和貞雖為自己博下一命,日子卻艱難得讓她差點咬碎滿口銀牙。謝家臉一翻,從上到下換了另一副面孔,謝家老太太對庶出的孫子感情平平,卻半點不妨礙她嫌她丢臉、羞于提及。謝令儀等人更是端着貴女的面孔,高高俯視,看她的目光滿是厭惡鄙棄。
午夜夢回,崔和貞都以為自己身在狐穴孤墳中,身邊不是怪就是鬼,一不小心就會丢了命。她不得不打疊起百般的心思讓自己活下去。
活下去,凡是負她的厭她的,終有一日她會慢慢找補回來。
謝老爺子一來沒将她一個弱女子放在心上,孫子心軟留下她,此女又頗識趣,倒也不必多費心思。二來,他一心想着如何算賬,謝家歷經兩朝,不是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子說算踩就踩的。
謝家管事這些時日大氣都不敢多出幾口,自家老太爺心情欠佳,行事小心些,免得惹來訓斥,趨着小步小心地将一張拜帖交給謝老爺子,道:“老爺子,有客來訪。”
謝老爺子有些莫名,這幾日他閉門家中,舊友親戚都拒了,怎還有人遞帖子。接過一看,更是驚詫:“梅萼清?素無交情怎忽然上門來?”
“那拒了?”管事輕聲問道。
謝老爺子輕擺了一下手:“事有蹊跷,老夫也好奇他來謝家做什麽。”
梅縣令住在岳丈家,早換得一身好衣,只他幹瘦半老,上好的錦袍穿在他身上,反不如短褐布衣合身,仿似賊偷偷了鮮衣,從頭到腳的不妥當。
他這幾日訪四鄰拜舊友,蹿門蹿得勤快,這不,剛從齊家出來。謝老爺子摸不準他的脈,笑道:“原來梅明府與齊家還有交情啊。”
“算不得交情,平平罷了。”梅縣令笑着回,又道,“不瞞謝師,梅某與齊家的交情跟梅某與謝家的交情仿佛。”
“這話我就不解了。” 謝老爺子笑道。
梅縣令道:“梅某直肚腸的人,這幾日樓衛兩家的親事倒引得全京議論紛紛啊,說起來,樓家與謝師家還是拐着彎的親戚呢。”
謝老爺子撫須道:“梅明府戲言了,這彎拐得有點大了。”
“樓家小郎君人品端正,心有仁正,倒是難得人物 ,梅某聽聞,今歲他有意入仕。憑他的出身,得舉薦實是輕而易舉。梅某有心添上一筆,攀攀交情。”
謝老爺子皺眉:“梅明府想說什麽?”
“梅某想賣個事給謝師。”
謝老爺子搖頭,笑:“老夫老了,外頭的事紛紛擾擾,早就不管了,只想着趁着還能動彈,享些天倫之樂。事不事的,老夫無意知之。”
梅縣令自顧自道:“謝師謙虛,謝師心中常懷百姓,長憂民生,哪能視天下疾苦不顧。謝師,梅某任栖州澤栖的一個小小芝麻官,這栖州嘛,唉……不談也罷。 ”他小聲道,“謝師,栖州的太守,怕是做不長久了。”
謝老爺子不動聲色:“人事從來多變遷,不足為奇。”
梅縣令道:“栖州無首啊。”
謝老爺子笑而不語。
“您老看樓二郎君如何?古有甘羅少年拜相,今有樓二稚齡掌令,不失為一樁美談啊。”梅縣令笑呵呵道。
謝老爺子結實吃了一驚 。一州太守,官是挺大,可栖州什麽地方,窮兇極惡之地,不幸被扔到那當官的,不是貶斥的,就是得罪上峰的。別處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栖州窮得摳塊地皮下來都來榨不出油水。且兇險,歷數栖州官員,死于任上的不在少數,得病的數不勝數,幾乎個個都有鶴膝風。
“梅明府與樓家有交情?”竟然想把樓二弄到栖州當官去,這是送官帽嗎?這是盼着樓二去死吧。
梅萼清笑笑道:“梅某與齊家有些微的交情。”
謝老爺子想了想,梅萼清早年确實與齊浩在同個書院裏讀過書,勉強算是同窗,至于私交如何,真真假假倒不好說。他老丈人又是吏部侍郎,內裏說不得就另有算計。
“一州太守豈是兒戲?樓家二郎年少,怕是難當大任,栖州百姓何辜。”謝老爺子搖搖頭,“以老夫之見,他要有心仕途,留在京中或門下或六部或九寺或蘭臺覓一差職方是,也好得長者指點。”
梅萼清一拍腦門:“謝師說得是啊,是梅某輕狂了,一心想着樓家尊貴,小小知州又算得什麽。”
謝老爺子道:“老夫不過淺見,朝中人事不是老夫該過問的,梅明府也當盡本份,切勿逾越。”
梅萼清虛心聽訓,道:“啊呀,謝師教誨梅某定長記心中,唉,實在該死,實在該死。梅某惶恐啊。”
謝老爺子笑道:“今上聖明君王,心中自有論斷,豈是你一個進京述職的小小縣令能左右的?”
梅萼清松口氣,擦了擦汗,道:“謝師見諒,梅某小地方任官,膽細氣小,經不得事,哈哈哈,見笑見笑。”将謝家奉上的茶一飲而盡,品了品,道聲好茶,自己動手又添了一杯,笑,“見笑見笑,梅某……梅某……”
謝老爺子溫和地道:“梅明府難得回京一趟 ,怕是諸事紛雜。”
“對對對,梅某多有打擾,謝師多多見諒,那梅某先行告辭。”梅縣令連忙起身道。
謝老爺子也懶怠應付,招管事來,道:“送客。”
梅縣令擦擦汗理理衣,走的時候頗有些後怕,飛也似得回了他吏部侍郎的老丈人家中,就是不知歇息呢,還是商議什麽見不得光的事。
謝老爺子不是聽風就是雨的事,梅萼清跑來陰陽怪氣地說幾句話,他也未曾當真。但禹京似是被人拿勺子狠狠地攪了一攪,先是栖州知州被查出與匪患有交,案一發 ,京中緝查已押着人在回京路上了,腦袋差不多已放在鍘刀之下。
栖州太守一職空缺,朝中卻是一片凝重,京官外調,還是調到栖州?別說官途,生死都兩知。難得上朝的憫王見不得他們推拉來去,半真半假道:“一州的太守都無人可為,不如讓我外甥子去?”
也不知哪個愣頭青是聽不懂頑笑還是急求救命稻草,竟是拍手稱贊。他這一贊,倒似趕鴨一般,牽出一只領出一串,裏頭不乏與齊家有交的。
謝老爺子見衆人拾柴,少不得也托朝中故友添點柴火上去。
樓淮祀算是被架在火上烤,諸人似是一時忘了他的胡作非為,轉而誇樓淮祀智計百出,連樓長危的老師俞丘聲都被拉了出來。俞丘聲的徒孫,做個知州過分嗎?
樓淮禮眼見弟弟快被烤出油來,暗暗焦急,姬央端坐在龍椅上,令人捉摸不透,他是天子啊,天子恩威難測。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然君臣之間也是互有較量拉扯,無視百臣之言的,暴君爾。
姬央終是妥協了,任樓淮祀為栖州知州。百官中有些不要臉的,還去恭賀樓長危,氣得樓長危這般冷靜的都帶了薄怒。
這場任命有如鬧劇,轟鬧鬧地拉開帷幕,轟鬧鬧地收場。
樓淮祀從慎王府放出來時,已是塵埃落定。驚恐地發現,自己不但與胖丫頭定了親,還做了栖州知州?
“舅舅?”樓淮祀晃了晃腦袋,只覺得腦袋裏嗡嗡作響,莫非他酒醉未醒?他舅舅是一夜之間成了昏君?任人唯親,塞了一個知州給自己的外甥?禦史該撸着袖子罵君皇昏聩了。
姬央親手拭去他臉上的一點污漬,道:“栖州險地,他們也盼有人填補空缺。”
“那……那您還讓我去?”樓淮祀快哭了,他做不來官啊。
姬央半天才輕拍了他一下他的肩:“就當為舅舅分憂。”
樓淮祀瞪眼:“舅舅,您是飲酒了?您外甥的斤兩您老還不知曉?我只會添亂,不會分憂啊。舅舅您也太不厚道,前腳讓我和胖丫頭定了親,後腳就讓我二人分隔倆地,不行,我不幹。”
姬央道:“胡鬧,這是旨令,豈是你能相抗的。”
樓淮祀往地上一躺:“舅舅您還說呢!我這我這……”
姬央一狠心道 :“此事再無餘地,別的事,舅舅都能依你。”
樓淮祀心知事無挽回,既退不得,只能為自己多撈些好處,道:“我要帶胖丫頭走,我要先成親。”
姬央道:“栖州多沼病,你真要帶上衛氏?”
樓淮祀狠狠吸口氣:“沼病怕什麽,我帶十個八個郎中去,各樣藥材也拉上一車,還怕沼病不成?辟瘟丸,祛邪符我也要問保國寺要幾盒來。”
姬央道:“倉促之下成婚,縱有皇家操持,都有疏漏不足。”
樓淮祀恨恨道:“無妨,再不足總比成不了親好。”他轉念極快,先才還要死要活的,忽覺能早些成親,可以與胖丫頭光明正大摟摟抱抱,竟是一樁賞心悅事,栖州這地方,窮歸窮,亂歸亂,啊聞景色奇秀,不失為游玩之地啊,姬央眼見外甥忽然間又歡快起來,兩眼還透着迫不及待,哭笑不得:“這又是想通了什麽關節?”
樓淮祀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一躍而起,湊過去給姬央敲背捏肩:“舅舅,您說我乖乖上任,餘的一幹都随我?”
姬央道:“君無戲言。”又警告道,“只你太出格了,你爹那邊我可保不下你。 ”
樓淮祀笑着道:“先成親先成親,成親才是頭頂大事,我順便把出行的事物給理一理,遠行不易啊,舅舅,我覺得這人啊物啊少不得。除了舅舅這,外祖父啊,外祖母啊,我那混賬五舅舅啊,我爹娘那,總得為我備上十樣八樣可用之物。舅舅,您說對吧? ”
姬央笑起來:“我這你想要什麽?”
樓淮祀眼珠一轉:“舅舅以前那幫子親兵全給我呗,他們又老又殘,舅舅心疼親養着,卻又派不上 用場,我看他們比尋常的兵士強一些,我剛好合用。”
姬央道:“倒也不是不可。”
樓淮祀大喜,一揖到底:“聖上英明,聖上聖明燭照,啊呀,再無舅舅這般的明君了。”
“诃谀之語。”姬央輕敲了他一記,叮囑道,“他們早年随我出生落死,都是忠貞義士,阿祀,要善待之。”
樓淮笑道:“舅舅放心,我沒少和他們厮混,熟着呢。”想了想,“我與舅舅合養的那些馬,我也要一些。”
又要兵又要馬,這要不是自己親近依賴的外甥,姬央都要懷疑這小子是不是要反。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0-02-12 00:59:03~2020-02-12 23:31:2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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