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夜空繁星萬點,池塘蛙聲一片。敞軒入春拆了格 子門, 新垂簾紗, 檐角挑着一串燈籠, 搖曳着水中投下一溜晃晃忽忽的紅色燈影。

幾個丫環婆子架不住衛繁的點子,這都沒到暑夏,夜中水上賞什麽星, 受凍如何好?幾人生怕擔事,圍好屏風, 愣是又攏了一盆火。

衛繁驚得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摸摸自己身上的春衫:“這……”

婆子心虛, 堆着笑道:“小娘子,夜來春寒, 水上風涼凍透骨, 你們小娘子身嬌肉貴, 在涼軒上看星星,看月亮, 架不住還要飲酒,最禁不得凍,圍爐暖和些嘛!”

衛絮知道她們的心思, 衛繁待嫁, 出不得岔子,她們寧願小心些,落些小埋怨,也不敢攤上事。

“也罷, 你們都下去吧。”衛繁不與她們為難,打發掉人,往簟席一坐,順手将腕上的玉镯退下棄在一邊,發鬓間的牡丹吐蕊釵也拔了下來。“還是這樣自在些,省得硌到。”

衛紫趴在欄杆上,将一枚梅子扔進水裏,看着零碎的燈影,忽回頭:“我娘親說水裏面都有淹死鬼,也不知會不會爬上來。”

衛素本就膽小,一口氣上不來,臉都吓白了,顫聲道:“四……四……妹妹,不要胡說,這……這是家中的池子,哪哪……也不曾淹死過人,哪會……有鬼。”

她越是害怕,衛紫越是高興,更有了說的興致:“雖是蓋園子時挖的湖,說不得底下就相通的水道,連着各處湖泊,那些鬼啊怪啊,又有神通,不定就過來。”

衛素眼角噙淚,整個縮成了一團。

衛絮無奈,開口道:“子不語怪力亂神,四妹妹不要挂在嘴邊唬詐人。再說,縱有鬼,輕易豈能讓你遇上?”

衛紫吐吐舌:“人死不就成了鬼?人多鬼不也多?”

衛絮道:“生死往複,春秋寒暑,多少生?多少死?人死不歸土,都成了鬼,豈不是要摩肩接踵?轉身都難?”

衛紫轉着眼珠不說話,衛素卻是想偏,抖擻道:“那那……鬼不是比人還多?”

衛繁半點不怕,摸出一沓的辟邪符,一人分一張,想想又給衛素多塞了一張:“樓哥哥從白馬觀要了好些,都是得道的道長親手畫的。”見衛素還是可憐兮兮的,又摸出一串佛珠,“三妹妹別怕,我這還有佛珠,你戴上。再多的鬼都不敢近身。”

衛絮捏着辟邪符,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端詳一番,朱砂豔色,落筆飄逸,竟頗為精致:“這白馬觀是在哪處?未曾有耳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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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家因着一個衛詢,不近僧道,國夫人來來去去,走得最多的也就保國寺,問老太太京中道觀、寺廟,老太太可不怎麽數得來。謝家卻不同,謝家禮佛人家,年年布施,京中大小寺廟、道觀都得過謝家的施舍,謝老太太還喜愛帶着家中小輩去寺中拜佛。但凡有名點的佛家道場,謝家都有親近。

衛絮長住謝家,耳濡目染,自也知曉京中各寺各觀,乍聽什麽“白馬觀”,竟是不曾聽過一耳朵。她有點擔心,樓淮祀別是大網網魚,給人騙了。

衛繁坐那咯咯直樂,道:“聽阿兄說是個山中小道觀,香火不旺,觀中道人卻都是苦修的,也在山下治病救人的。”

樓淮祀忙成狗,就把衛放綁去幫手。

衛放扭捏半天,他能幫得什麽?等得一聽去各寺觀要符要藥的的,衛放頓時來了勁,這他會啊,不就是去僧人道士前頭耀武揚威、仗勢欺人?這他幹得來。

樓淮祀還犯了小氣勁,手上越有錢越摳門,不忘叮囑衛放:“強取豪奪之事不可為,只你我求買符、藥,都是一沓一沓買,既如此,怎能與一張一二張同價?”

衛放聽得連連點頭,對,要讓那幫子道士、禿驢便宜點。

他二人帶着健仆打家劫舍似得掃蕩京中寺、搞、搞得一幹出家人叫苦連天,姓衛的,就沒生出好種來。

唯有白馬觀的道士挺高興的,他們這道觀屋破米缸工,長老都下山為針炙賺米糧活命,聽得兩個貴公子要買符,幾個道士生怕跑了主顧,忙搬出黃符紙、筆墨硯臺,馬不停歇地畫起辟邪符了。

樓淮祀與衛放面面相觑,他二人似被反劫了。

間中一個瘦道士還與衛放兜售起丸藥來,張口便是“不老丹”。衛放杵那沒事可幹,将嘴一撇,鼻子一歪,譏道:“不老丹?你自家生得如同風幹肉,怎不自吃一丸?”

瘦道士也不生氣,搬出一桶魚來,叫衛放上前細看:“天上飛、水中游、地上跑兼有老幼,與人同,小郎君認不認可啊?”

衛放點頭:“是。”

瘦道士得意了,摸出一丸藥,黑不溜秋,跟身上搓出的澡泥似:“小郎君且看,這便是不老丹。”

衛放哈哈大笑:“老不老我不知,我看連丹都不是,倒像泥丸。”

瘦道士仍舊樂呵呵的,将丸藥投入水中:“小郎君再看。”

“牛鼻子,莫非這些魚還成幼苗不成。”衛放揉着肚子探出頭,這一看,魂飛魄散,跳起來幾尺高,桶中活魚全肚皮翻白歸了西,死得不能再死。

“這是不老丹,不是長生不老丹,中途夭折,自不見老。”瘦道士探手,“如何,小郎君要不要買上 一丸?居家遠游之良方啊。小道量小郎君有緣,買了丸藥,再贈你幾張辟邪符。”

衛放魂都快吓沒了,哪還敢買,恨不得把腳扛肩上逃走。

他不敢買,樓淮祀卻是看得啧啧啧得稱奇,兩只眼落在不老丹上眨都不帶眨的,拉了瘦道士買了丸藥 ,将饒送的辟邪符塞給衛放壓驚。他是貪心不足的,買丸藥不算,又盡心盡力拐帶起道士來,一心想把瘦道士哄去栖州。

瘦道士與樓淮祀翻了半天的嘴皮,也不知樓淮祀許了什麽,竟真得收拾包袱随他們下了山。

衛放失魂落魄:他這個妹夫好似不像個好人,買毒/藥跟白撿了金銀財寶似得,整個人都抖了起來。不行,他也要買顆不老丹給他妹妹傍身。衛放思便行,纏着瘦道士硬是分走了一顆。回到衛府,連毒藥和辟邪符全給了衛繁。

衛繁說得眉飛色舞,衛素聽得抖成了一團,不知怎得想到:果然不能讓兄長替她置買,這要是也給她尋一味毒藥來,她怕是立馬能暈過去。

衛紫聽得張大嘴,她二姐姐竟手握劇毒之物,唉,可惜她無處尋去。

衛絮臉色微微發着青,半天才勉強道:“也好,栖州不是善地,只當後手。”

衛繁倒沒想到這些,她不過好奇兼好玩,只當得了稀奇的玩物收在那。

衛紫嘆口氣:“二姐姐真要随着二姐夫去栖州?依我看,全天下就沒比禹京更好的地方,二姐姐離了京,可不是好事。”

衛絮難得竟有一絲贊同:“四妹妹這話不全對,也不差,禹京天子腳下,繁華盛都,勝卻他鄉無數。不過,別處自有長處奇景,縱是栖州,我翻縣志,亦說風景奇秀獨好,二妹妹游歷一番,未常不是好事。”

衛繁一擊掌,笑道:“我私底也這般想,栖州有百族,飲食習慣各不相同。湖裏有白尾魚,肉細獨刺,鮮美異常;竹中有蟲,煎炸之後奇香無比;水有菜,切碎調羹又鮮又甜。他們那有個什麽族,慣将菜米同炊,再不要另烹肉蔬……”

衛絮側臉看衛繁圓圓的臉無一絲陰霾擔憂,反倒滿是向往好奇,不由微微一笑。将心比心,自己要是去陌地,可能與衛繁一般興致高昂,無有退縮畏怯?怕是……不能吧?

衛紫趴在圓鼓凳上,聽了半天沒聽出趣味來,道:“又是魚,又是蟲的,聽着便吓人。今歲牡丹宴,我還想裁新裙子與二姐姐同去呢,阿娘替我打得和牡丹釵好看得狠。”她猶帶稚氣,拉拉衛繁的袖子,“二姐姐,你能不去栖州嗎?你走了,我尋誰說話?”

衛繁收起笑,默默搖了搖頭:“這可不成,我都答應樓哥哥,要陪他一塊去。”

“二姐夫也真是的,他就不能晚些娶你?”衛紫紅着眼抱怨 。“就算娶了,先留你在衛家也是好的。”

衛素緩過了一點勁,小聲道:“嫁雞随雞,嫁狗随狗,二姐姐許了二姐夫,自要跟了去。”

衛絮輕哼一聲:“女兒家便是這般不占便宜,願不願的,也無人多問,任由男兒郎獨斷。”樓淮祀竟也是個專橫的,非得帶了衛繁去,可見心裏頭想得還是自己。

她這話不知哪處合了衛紫的心意,點頭道:“大姐姐說得是,我們最是可憐了。”又不知羞,“不過,要是我以後嫁人,我要做那個獨斷的。 ”

衛紫臉尚稚氣,這般一本正經地提及自己終身,饒是衛絮也不禁失笑。

衛繁想了想,這才道:“我說了心底話,大姐姐和妹妹可別罵我沒良心,除卻離家太遠,心中思念你們外,我心下還是樂意去走走的,天大地大,不知有多少我沒見過的,沒看過的,沒聽過的。別人一世未必能見,我卻能親眼去看,如大姐姐所說,算是幸事。”

衛紫道:“無非山山水水,有什麽看頭,看了也就看了,還能搬回家去。城外也有好山,也有好水,再不同,還不是山和水。 ”

衛素跟着點頭:“二姐姐,路途長遠,不知要吃多少苦頭。”

“眼下說不怕吃苦,倒似說大話,等我去了才知怕不怕。”衛繁星眸染笑,“不過,我信樓哥哥。”

衛絮不語,只問道:“你可有理出單子來?還有缺得沒?”

衛繁有此事心虛,小聲道:“我都沒怎麽管,一并交給祖母和娘親打點了。”

衛絮皺眉:“祖母年事已高,嬸娘也有忙碌處,你這般撒手不管……”好似有些不妥。

衛紫護道:“二姐姐肯定是搭不上手,再說,祖母與伯母定巴不得二姐姐不管。”

“為何?”衛絮認真追問。

衛紫一撅嘴,道:“我娘說:兒……兒行什麽什麽……”

“兒行千裏母擔憂?”衛絮替她填補。

“正是。”衛紫直點頭,“我娘親說:二姐姐去栖州祖母與伯母心中都過意不去,恨不得将萬千瑣事都替二姐姐打理好,也好減些歉疚之意。二姐姐這是有意而為。”

衛絮一愣,低喃:“原是這般。”

衛繁也是一愣:“我未曾細想,只是阿娘與祖母不許我搭手,我便丢了開去。”她見國夫人與她娘親真心實意不願她動手,更願事事親為,遂任由她們打點。

衛絮嘆口氣,她這個堂妹不自知間做得卻是最合宜之事,反倒是她拘泥了。

夜色漸濃,衛紫卻是毫無睡意,叽叽咕咕地說些閨中瑣事,直說得口幹,又抱怨春早沒有瓜果解渴,卧在席上,忽又加上一句:“要有好久才能再見二姐姐,二姐姐有稀奇好玩的,要時不時遣人送來與我。”

衛繁點頭:“我記下了,你有事,也要捎信來。”

衛素幽幽嘆口氣,衛繁一嫁一走,她在家中就冷清了 ,衛紫與她合不來,衛絮她有些怕,沒了衛繁,好似她們再捏不到一處。

衛絮看着岸邊黑魅魅的一株垂柳,依稀能見柳絲拂着水面,拍遍欄杆,折柳送別,真是處處離別意啊。

“大姐姐。”衛繁輕喚她一聲。

衛絮回過頭來:“二妹妹?”

“大姐姐,我走後,你能不能多來我娘親處走走,陪她說說話?”衛繁将貝齒咬着唇,似覺難以啓齒,“我知為難了大姐姐,我娘親是個好熱鬧的,人多她便開心。”

衛絮确實為難,她,她不知與許氏說什麽,她說得許氏未必知,許氏說得她未必懂,要推脫未免不盡人情:“嬸娘她,喜好如何?”

衛繁笑道:“大姐姐閑了便去我娘親那走走,不拘說什麽,也不必多思,只別客氣,大姐姐有想吃的想玩的,只管問我娘親去,縱是使性子也沒事……”

“這如何使得?”衛絮長眉都快擰成麻花了。

“怎麽使不得,大姐姐要是沖我娘親使性子,我娘親心裏才高興呢。”衛繁抿着嘴笑,“親近之人禮多了才生疏。”

衛絮咬咬牙:“不瞞二妹妹,此生我所擅長,若我不盡人意,還望二妹妹見諒。”

“哪裏哪裏,是我為難了大姐姐。”

衛素聽着她們說話,一言不發,難掩失落。

衛繁又道:“我是不孝之女,一朝遠去不能承歡膝下,就盼着我爹娘身邊不至冷清。三妹妹一向孝順,她心又細,我一走她定會更加體貼。只我貪心不足,還想拉上大姐姐,就盼着我娘親身邊熱鬧些。”

衛素偷偷抽噎一下,先才的一點委屈煙消雲散。

衛絮沉默半晌,輕嘆一口氣,輕聲道:“二妹妹去後,多加保重。”

樓淮祀與衛繁的婚事,省心是真省心,體面也是真體面,聘禮皇家出了,連衛繁的嫁妝都是皇家出的,比拟着縣主的規格,再加上衛府搜羅來的嫁妝,可謂十裏紅妝、絡繹不絕。

禹京百姓就看兩家依仗穿梭似得,今日将軍府這邊大張旗鼓去下聘,衛家喧喧鬧鬧回采禮。

熱鬧看得還沒回過味來,兩家竟開始嫁女娶婦。這未免太快了些?還是皇家主事呢。禹京人性好熱鬧,又愛說閑篇,樓衛兩家婚事急得蹊跷,再一打聽,衛家長房長女未嫁,樓家嫡長未娶,這……怎行二的倒是先嫁先娶了?紛紛猜測裏頭是不是另有玄妙?

譬如:樓家子命不久矣,将死。

再譬如:衛家女得怪疾,早婚為治病,退一萬步,治不好,也有魂歸處再有些猜想便有些不堪入耳,什麽早已珠胎暗結,什麽內宅陰私……

衛家饒是早知必有閑言,還是氣歪了鼻子,在肚裏将樓淮祀罵了一遍又一遍。

婚禮樓淮祀不必操心,大雁卻要他自行獵來,春回的大雁倒了血楣,樓淮祀帶着一幫人,一口氣捉了好幾只。

衛繁嫁妝出門時直引得京中人呼朋喚友擠來觀看,道兩邊幾壘出人牆來,眼看着一擡又一擡的嫁妝擡往将軍府,左看望不到頭,右看望不得尾,直嘆衛家富貴。

只富貴人家好似有些怪,那一衆高低胖矮、似紙糊如土捏,似刀砍似鑿砸,長得全然漫不經心的婆子是怎麽回事?看着怪,相着奇,夾在裏頭不知什麽路數。

思來想去,猜來覆去,許是鎮鬼壓邪的?

好事百姓驚奇,姬明笙都快傻了,她在內院招待女客,內管事掌着安放新婦嫁妝之事,她是一面拿着衛家的嫁妝單比對的,從一衆死物再到一衆活物。

衛家也齊全,女兒要随夫遠行呢,還陪嫁逗趣的鳥兒,都拿去挂好挂好;喲,還有小狗,再一看紮着個紅綢,由小丫頭抱着,胖嘟嘟的,怪讨喜的,有趣有趣;再比對別的,陪嫁來的侍婢,應當的應當的,問幾句也安派下去。

內管事一擡頭,入眼簾奇形怪狀一夥婆子,出的氣倒不過來 ,差點厥過去,喲,還抹臉塗脂粉,這嘴點上胭脂一回怎麽也得要一小半斤。

衛家也忒講究了些,粗使的仆婦就不必這般打扮了,怪吓人的。問,是掃地的還是倒夜香啊什麽的,答更衣倒水的。

內管事驚得筆都差點扔了,舔着墨,将舌頭舔得烏黑的,踮踮腳,裏頭還有一個高壯如鐵塔般仆婦,粘上胡須就是翼德穿了女裝。她她她,還沖他笑呢,這一笑,內管事只感自己天靈蓋都要驚得飛了出去。

他驚懼之下,連滾帶爬跑去找姬明笙了。姬明笙先還奇怪:區區陪嫁的仆婦怎麽把自家內管事吓成這樣,好歹還跟着他們家樓将軍上陣殺過敵的。

等到樓淮祀院中,看着這些個仆女,真是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端得鬼斧神功。

姬明笙略一沉吟,頓知衛家的心思,爆出一陣大笑,讓管事将人安派下去。樓淮禮在前院待客,抽空回來一趟,就看他娘親笑得前仰後合的。

姬明笙還笑道:“禮兒,盼着你以後的岳母沒這等壯舉。”

樓淮禮被姬明笙笑出一聲的雞皮疙瘩,腳一拐 ,去弟弟院中看了一眼,倒吸一口涼氣。

他弟弟,委屈了。

姬明笙驚得傻了,國夫人也在發傻呢。千辛萬苦又體貼又合心意的孫女兒出嫁,國夫人又是不舍又是傷感,想着孫女兒宿在自己院中,蜷在身邊熟睡,還似幼時丁點大時的模樣,眼中都有了淚意。

她是常在內院的,這日卻出來站在廊下看着孫女兒的嫁妝一擡接一擡出了家門,嫁妝擡盡了,她孫女兒也要出門子。

正傷心呢,就見一群穿紅着綠,打扮得鮮豔的仆婦攏在一處跟着出門了。若非人來人往,晴天白日的,國夫人都以為撞着鬼,扶着管嬷嬷:“這……這……這是……”

管嬷嬷有心描補:“侯夫人先前不是禀了老太太,說了尋幾個伺侯的作陪嫁。”

國夫人沒回過神來:“我只當說相貌尋常……”這剛才出去的一幫子哪個也不尋常啊,一個一個世間獨有的。

管嬷嬷笑道:“看着都是身強力健,去栖州呢,體弱也去不了,奴婢看着挺合适的。”

“合……合适個屁。”國夫人忍了忍,忍了又忍,終是忍不了。

許氏今日忙啊,一忙就将這事給忘了,她忘了,于氏卻沒忘。一早見國夫人站廊下看嫁妝,她就心裏直發怵,打發一個小丫頭躲一邊看仔細,一得信腳底抹油地跑去和許氏通氣 。

許氏張張嘴,問自己奶娘:“可是出了醜?落了笑柄。”

奶娘心道:你塞這麽些個伺侯的,現下才想起有笑柄。怎麽也是自己奶大的娘子,輕咳一聲道:“不該叫她們擦脂粉,素着許好些。”

衛繁在內換衣理妝,皇家真是送佛送到西,梳頭娘子都備了下來,大妝畫得也好看,沒有一味将臉塗和死白、胭脂染得半邊臉,白透細膩,醉紅淺暈,額妝勾得富貴妍麗,面靥細細兩點恰點在衛繁的梨渦上,笑起來,倒是兩點紅醉倒在她笑顏中。

“還小呢,過于盛妝倒污了顏色。”

衛絮三姐妹原本不過湊在跟前看熱鬧,等得衛繁妝成,一身嫁衣,跪坐席中間,身後燭臺紅燭高映,幾人這才生出別樣滋味:她們姊妹要嫁去別家,冠他人姓氏,為他□□,為他人媳,為他人母,再非她們閨中笑鬧的姊妹。

衛紫過小,衛素過鈍,雖心中不得勁都還兩可,衛絮百緒纏繞,衛繁的大喜之日也生不出歡喜,開不了笑顏。她自知不妥,忙尋個借口,避人獨坐園中角落,等得心緒平緩再行出來。

執書急得不行,一邊為衛絮拭着抿着碎發,一邊道:“小娘子,二娘子大喜之日,你這般蹙眉躲在一處,讓人瞧見,不知怎麽編排呢。”

衛絮道:“我緩緩再出去,我不過一時覺得生為女兒家未免無趣。”

執書跳腳:“好娘子,這等好時日,先別管無不無趣的,你再無趣,奴婢就要去投河了。”

衛絮被她逗得笑出聲,起身道:“再坐會便走。”話音剛落,就聽“咣”一聲,什麽事物被一方手帕包着砸在了衛絮腳邊。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0-03-17 23:59:16~2020-03-18 23:51:5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不會游泳的魚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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