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河神豈止收了木巫的淨火,連木巫的老命都收走了。
索夷族族長帶着幾個族人扒在河岸, 一瞬不瞬地盯着水面, 說不清是盼着木巫大顯神通從水中囫囵個歸來, 還是盼着木巫就此沉河底跟河神認錯?他們幾人在那看得有如天荒地老,好不容易水中似乎有了動靜,幾人立馬伸脖子定睛去看, 只見一件嫁衣慢慢浮上來,在水中随水漂浮。
樓淮祀指着衣服:“看見沒?看見沒?你們這祭的勞什子河母, 河神不收, 将嫁衣還了來。我看這就是河神的信物, 要留你們木巫在水底坐水牢。”
“水牢?”
“人間有牢獄,陰司有九獄, 水底難道連個水牢都沒有?”樓淮祀訓道, “你為一族之長, 大字不識半個也就罷了,連這點常理也不知?”
索夷族族長被吓得滿臉通紅, 再看自己的族人全被驚得跪在石像周圍磕頭認罪,結巴道:“仙凡不通,我……我……我這以為水底……不跟人間相同。”
樓淮祀沒好氣道:“你們先前祭河, 還給河神娶親, 河神既能如人間一般娶親,怎沒個水牢關你們巫長這種罪大惡極之徒?”
索夷族族長無可反駁,嘴裏發苦,背後族人嚎哭之聲不斷, 求教道:“小仙童,我們這些人只知打魚種地,別的都不知曉,真心沒有羞辱河神的意思,大錯犯下,還望小仙童指點,如何平息河神怒火?”
樓淮祀邊想脫身的時機邊胡谄道:“如今河神神宮之中女多男少,陰陽不調,人間講日月調和,仙界論萬物輪轉。水本屬陰,女亦屬陰,你們三不五時往水宮中塞小娘子,搞得神宮裏頭陰氣沖天,這是水底神宮還是地下陰司啊?”
“那那如何是好?”
樓淮祀兩眼往索夷一族中來回掃了幾眼,嘴角一扯,牽起一個不懷好意的笑意來。
俞子離不由心下一緊,小兔崽子又要胡作非為,喝止道:“阿祀,不可妄言。”
賈先生傳多了話,口舌都不太聽自己使喚,也不管哪個說的,自發就将話轉成索夷語說與族長。
索夷族族長越聽樓淮祀瞎扯越覺有理,十成裏信了七成,俞子離此話一出,他還當俞仙君見死不救,忙道:“仙君搭救則個。”得,這七成往上爬到了八成。
俞子離道:“自此之後,你們再莫行娶親之事,只拿清香鮮果五谷供奉,心誠則靈,切勿多敏生疑。”
索夷族族長雙目通紅:“仙君,河神心中有氣。我們這些人別的不知道,與人吵了架,再和好,也得先賠了罪的道理還是明白的。 ”河神掌着河流,一個不慎記恨于他們,那如何是好?怎也要讓河神先将氣消了。
樓淮祀背轉身偷笑,他是存了心使壞,故意裝作失言的模樣,脫口道:“祭幾個青壯男子給河神,調和陰陽,不就賠了罪?”
“阿祀。”俞子離臉黑得跟鍋底似得。這索夷族愚民,盡幹扔人下河之事,其罪等于謀殺,可說到底還是民智不開化之故。樓淮祀身為一個父母官,不除根中蟲害,随着性子出心中濁氣,搞起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來,把好好的人往水底扔,與索夷族人有何不同?簡直不可理喻。
索夷族族長聽了這話卻是如獲諸葛錦囊,連連道謝不已,還往人群裏看了幾眼,估摸想着哪個青壯可以送給河神調陰陽。
俞子離惱怒不已,這當口又不能拆樓淮祀的臺,拂袖冷聲道:“我見不得此事,你們祭河祭神,只別當我的面。”他說罷,也不管索夷族一族跟天地間的孤兒似得無助可憐,擡步就走。
樓淮祀見俞子離是真的發了火,不敢捊虎須,他這師叔是個告狀精,一封書信到他那個冷血冷面的爹面前,他定沒好果子吃。與索夷族族道:“你暫且先聽我們仙君,初一十五誠心上香供鮮果。你們族中那個那個那個……”他指指仍舊昏迷在地酒香盈繞的青年,“他甚麽名?”
“木葛。”
“這個木葛我們先帶走,他遭了神罰,五魂六魄沒了迷了一半,留在你們族中,你們族人不可解,再者他為河神所厭,說不定你們還會被他牽連。”樓淮祀體貼道。
索夷族族長越發茫然了,道:“木葛本是少巫。”
樓淮祀老大的一個白眼翻出來,全賴他生得好,做了怪模樣也無損半點美貌:“怪道為河神所厭,原來與木巫是一道的,想必沒少跟着作惡辱神,我說河神司水,性柔悲憫,怎會好好地傷人魂魄,,哼。”
索夷族族長大急,拉住樓淮祀道:“木葛小仙童只管帶走,只我們與……我們一族……”
樓淮祀安慰道:“我們仙君是個嘴硬心軟的,一時惱怒你們被木巫迷惑辱及神靈,這才生了氣。族長,辱神可是惡業。思前過,帝辛對女娲神像不敬,國亡人消,你們所為比帝辛還要過分。不過,話又說回來,帝辛是有心之過,你們是無心之失。陰司律條:無心做惡,雖惡不罰。你放心,我們仙君不會置之不理的,等他吹吹風、消消氣,定會與河神好好求情。”
“這……便好,這便好。”族長忙點頭。
樓淮祀道:“神女與我們仙君頗為親密、略有瓜葛……族長,我們仙君為你們不可謂不敬心。”
族長翻來覆去,總算咂摸出味,這是說那位仙君是河神的相好?留人道:“那仙君與仙童不如留在族中,容我們招待一番。”
樓淮祀擺手:“不可,我們仙君還有要事在身,再者仙君道法已略有小成,辟谷個一年半載不在話下,已許久不食人間谷物了。”他在這唠叨個不休,其餘人連着衛繁都走出好遠。俞子離大許是忍無可忍,将朱眉遣了過來。
索夷族族長眼一花,小仙童被那個瘦削的護法挾帶着轉眼間走得老遠,有如禦風而行、縮地成寸,再看那賈先生,看着像是個糟老頭,卻輕飄飄的,在那鐵塔狀的黑護恍如無物……果然神仙中人啊。他有心想再留,眼下全族人哭嚎跟死了爹似得,如何留。索夷族族長站在神像邊,一地呯呯磕頭的族人,邊上密密麻麻插上了線香,香煙袅袅如雲遮霧罩,隔煙遠看,樓淮祀一行好似快要飄渺升天,膝蓋一軟,也跟着跪倒在地。
俞子離發了火,樓淮祀也不敢觸黴頭,跟衛繁一塊可憐巴巴地說了一車的怨怼之言。
衛繁待俞子離極為敬重,壞話是一句也不肯說,只能挑揀了好話安慰。
樓淮祀躺在衛繁懷裏,暗樂不已,他師叔嘛對着他就沒好臉色,說幾句,那也是不痛不癢,除非俞子離祭出板啊尺啊笞啊将他打得皮開肉綻,可惜,俞子離文弱得緊,還沒他結實呢,手上更是沒幾分力道。樓淮祀嗅着衛繁身上的馨香,沒一會就把他師叔的鍋底臉忘得一幹二淨。
俞子離卻是越想越氣,又将樓長危與姬明笙抱怨了一通,養兒不教父母之過。樓淮祀這脾性不是一朝一夕養成的,幼時不知教導,大了就知道往死裏打,這連狗都嫌的性子掰都掰不回來。他實在氣不過,過來将二人的車簾一掀:“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你雖非君子,怎能視人民如草芥,教唆他人将好好的活人祭河,你與木巫何異?”話鋒一轉,對衛繁道,“你可願你夫君老時與木巫仿佛?”
衛繁吓一跳,慌忙搖頭。
俞子離微睐着眼:“我也不願我的女弟子嫁與這等冷血之徒,屆時我做主讓你休夫。”
衛繁微張着嘴,扭頭去看樓淮祀,樓淮祀臉都氣紅了。
“寧拆十座廟不拆一樁婚,你還是我師叔,成日就想讓我和離?”
俞子離搖頭:“是休夫。”
樓淮祀氣哼哼道:“他們扔了這麽多女子入河,木巫再是罪魁禍首,但一族之人兼是幫兇,法不責衆,我還能将他們一族人全抓起來不成?只這般放過,如何慰藉亡靈,還不如讓這些青壯嘗嘗任人宰割又無能為力的滋味。”
俞子離道:“如此作為他們就能知錯?”
梅萼清湊過來點點頭道:“俞郎說得甚是,小郎君,民之愚惡視人命浮塵,他們嫁得河母,也入贅得河公。”
樓淮祀耍起無賴:“算了算了,是我的錯,我就多做多錯,少做少錯,不做不錯。我只當個睜眼的瞎子,明耳的聾子,不看不聽,如何?”
俞子離笑起來:“你只知使小性子,還不如繁繁大度。”
樓淮祀氣苦道:“你為長我為幼,不與你計較,反正我是來混賴度日的,索夷族我知道師叔不忍放之不管,師叔自己管去。”
俞子離道:“還一州長官呢,不過三歲幼童。”
梅萼清跟着幫腔:“所謂‘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小友當擔起教化萬民之責。”
樓淮祀嗆道:“不盡然,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聽話就行,不必教化。”
俞子離道:“少逞可舌之能。”
樓淮祀被他二人念得一個頭兩個大,呻吟道:“師叔,梅老頭,我們剛虎口脫險,再看老賈一把老骨頭,一日老了好幾歲,我們不如先去城門口跟牛叔他們會和,先行進城,再尋張軟床好好歇上一歇?”
俞子離點了點頭:“也罷,不知柳漁兒到了城門品沒有。”他當時吩咐柳漁兒從水裏脫身切不可多逗留,直接泅水離岸後就去找城門品找牛叔。
他們二三十人,除卻賈先生垂老,餘者要麽是好手要麽如樓淮祀與衛繁,年歲不大,腳力卻健,又是輕身行路,走得飛快,只在半道略停了停稍示歇息。這栖州的郊野真是處處荒蕪,渺無人煙,一路走來官道坑坑窪窪,久不曾修填,也少見村落人家,放眼望去泰半是水澤荒地,野草蔓生。人少地荒,卻不冷清,鳥獸蟲魚成群結隊。
衛繁坐在車前看景,眼前什麽一晃,下意識将頭一偏,一只偌大的蟲子撞在她的帷帽上,樓淮祀伸手抓了下來,卻是一只半個巴掌大小的蜻蜓。衛侯府多花木,夏時池畔沒少蜻蜓盤旋,丫頭還捉來剪了翅膀做花钿,她只沒見過這般大的蜻蜓,怔愣間模糊想着:可剪得好些花钿。
樓淮祀還擔心她吓到,很有些不安,仔細看了看,驚見衛繁隐隐還有幾分興奮。路過一段泥路,旁邊一處水澤,水草肥美,忽見一個龐然大物從泥沼中蹿出來叼做了什麽事物。
“他祖宗的狗雜,這……這……是?”樓淮祀差點驚跳起來,趴在泥沼上的惡獸,身長近一丈,長吻利齒,遍體生鱗,背有倒刺,四足生爪,長尾如鞭,大口一張,怕是連人都能一口咬死。
“哦,這是惡鼍。”梅萼清道,“栖州水澤中多此惡獸,常有傷人之事,魚鳥小獸,沒它不吃的。”
衛繁卻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啊,原來惡鼍這般形容,堂姐姐給我輿圖注記時,因着不曾親眼見過,不知該如何作畫,還引以為憾呢。”她一拍手,央賈先生道,“先生擅事,可能幫我畫一張惡鼍,我捎與堂姐姐去。”
賈先生應道:“小娘子吩咐,哪敢不從,小老兒也就筆頭上能畫幾筆。”
“衛妹妹心下不害怕?”樓淮祀問道。
衛繁道:“堂姐姐的輿圖注釋裏說了:惡鼍出沒水澤泥沼間,不以人為食。可見,不招惹它相安無事,我又不去田中河澤裏,離它遠着呢。”
樓淮祀笑起來:“衛妹妹說得有理。”
衛繁湊到他耳邊,柔聲道:“樓哥哥放心,我不害怕呢。”随他出來,她不悔。
樓淮祀的笑頓将整個眉眼浸潤,整個人如春日裏開在午後的一枝梨花,映着清水漾漾。
魯犇馱着賈先生,舔舔唇,騰出一手摸摸肚子:“這惡鼍可吃得?”
“這個……”梅萼清思索片刻道,“倒不曾見人吃過,因着惡鼍醜陋兇惡,狀若兇獸,動不動還要傷人性命,栖州人多避鼍神,不慎打死了也好生安葬,以求出入平安。”
“這鳥地方,又鼍神又河神。”魯犇粗聲粗氣道,“我只不信殺了吃進肚中,還能托夢尋我生事。”
梅萼清笑道:“世上趨利避害,栖州人不吃它,倒也未必畏着鼍神,而是這惡獸牙齒有如刀鋸,有千斤的力氣,皮又粗硬,尋常刀刃傷不了它。田地裏見着它,避之不及,哪會欺身上去獵來祭五髒?”
魯犇點頭,琢磨道:“我們兄弟既有身手,又有趁手的家夥,刀磨得也快,不信奈何不了區區什麽惡鼍,幾時我吆喝了來,殺一只嘗嘗滋味。老大的個頭,饒得不才少的肉呢。”
俞子離則與梅萼清嘆道:“栖州多荒田跟這個惡鼍怕是也有幹系。”
梅萼清道:“栖州地惡可不是說笑。”
他們邊走邊說,不覺間已到栖州城門口,樓淮祀擡起頭,瞪着栖州城城門,想罵人,卻是半天無只字片語。土壘城牆又矮又舊,青苔衆生,不少地方早已塌蝕,露出裏頭的土胚,外頭泥磚夾縫間老長的野草随風招搖。城門破敗堪,真個有外敵入侵,攻城木都用不上,力壯之人合力幾腳都能踹開。
門洞陰潮幽暗,上頭石刻栖州城三字,久不描墨,只筆鋒拐角處殘留着一點紅,字中填滿了泥;守城的兩個兵士盤倚着城牆,掏鼻子摳屁股,歪歪斜斜,時不時還打一二哈欠,拿眼看人都是霧裏看花,似睡非醒。
太……破了。
牛叔他們帶着各工匠就在城外一處空地等侯,他們車、馬衆多,又有無數箱籠。一群歲不過七八的乞兒沒多時就盯上了他們,這些小乞兒個個瘦骨嶙峋,大半赤着腳步、裸着上身,只在腰間圍了塊破布,支着竹條似得腿,可憐巴巴地讨食要銀。
工匠裏頭不乏攜妻帶子的,婦人家心善,見他們着實可憐,拿出幾塊餅舍給了小乞兒。這一舍就舍出事來,這群乞兒接了餅千恩萬謝離去,又呼朋喚友招來了另一群小乞兒,蝗蟲似得圍擁而來。要硬起心腸驅逐,他們歲最大的也不過十一二,歲最小的不過三四歲,走路都不穩靠。
“我們不曾有這般多的幹糧。”工匠娘子心下害怕,不斷聲道,“實沒有餘的再與你們,你們去別處要去。”
這群小乞兒哪肯離去,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揪過最小的一個,劈手就是幾巴掌。那小乞兒臉腫得半高,凄聲哭嚎。
“你們這……”工匠娘子大驚失色,又是憐又是惡。
那小乞兒頂着青腫,哀哀伸手,他才丁點大,話都沒學全,沒一個巴掌大的臉,黑溜溜如雛鳥般的眼珠子,略有良知之人都不忍他遭此磨難。
旁邊另一婦人便又去包袱中翻出幾塊糕點,一人分了半塊,道:“再沒得和了。”
那小乞兒臉上還帶着淚珠,接過半塊糕飛也似得塞進嘴,也不管自己鼻青臉腫。
“貴人……”一個大點的孩子拖狗崽似得拖過小乞兒問工匠娘子,“貴人可要奴仆,我阿弟,兩貫錢就賣。”
工匠娘子直搖頭:“不不不,我非是貴人,也不要奴仆。”
大點的乞兒大為遺憾,橫了眼小乞兒一眼,似是嫌他沒甚用處,揪了人走了。沒等工匠娘子等人緩過氣來,又一群半大的乞兒從城門那牽羊似得跑出來……
牛叔招過一個手下,使了個眼色。
他那手下使得一把狼牙棒,得了示意,越過衆人一棒砸在地上,惡狼似得瞪着乞兒,大吼一聲:“滾。”
這群小乞兒見他兇殘,剎進作鳥獸散,沒一會散個精光。工匠娘子撫着胸口,長舒一口氣。牛叔這才與衆人道:“善心雖好,救得急,濟不得貧,栖州多乞兒,你們好心施舍,他們反倒會訛賴上你們,當心些。”
幾個工匠娘子面上通紅,屈膝賠罪不已。
樓淮祀等過來時,牛叔領着的這一衆人再不敢多生一事,兩相會和各問安好,柳采與柳漁兒從後頭鑽出來,父女就要跪拜致謝。俞子離将倆人攔住,道:“不必如此,應當之事,凡事等進城再議。”
栖州府衙內通判宋光腆着肚子屋前屋後繞個沒完,他體胖畏熱,沒一會圓胖臉上就起了一支薄汗,喘口氣,自言自語道:“怎得還沒到?不是說早下了船?難道是遇了賊,唉喲,可不好出事啊。”
他心腹附在他耳邊道:“郎主不急,能出得什麽事?出了事也不打緊,只要不傷及性命,只當是下馬威。”
“下屁個馬威,這爛泥地争屁個大小前後的。”宋光托着肚子噴了心腹一臉唾沫星子,“這地界,連養這麽個肚子都費我一鼻子的勁,我與新官作對是為哪般?啊?是為哪般?為着石頭裏榨油?再說了,他是什麽人物?當今聖上的親親外甥,我的外甥就跟我親兒子似得,那樓淮祀之于聖上亦然。這等皇親國戚,一我拿頭去争去?”
心腹卻道:“郎主這話大謬,他真如親子還能來栖州?”
“若如此也沒甚好争,同是天涯淪落人,執手相對淚汪汪。”宋光擡頭看着門匾,“這要不要修修?破了些,罷了,費銀錢,不修也罷。知州耶,可千萬別路上出事,累我也吃瓜落耶……”
心腹臉頰一抽,冷眼看自家郎主在府前哭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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