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白可本能回去尋顧寒的意見。

顧寒雙手抱胸站在那，點了下頭，白可走過去，将掌中收集的氣息慢慢灌入白骨內。

一秒，兩秒，三秒。

白骨紋絲不動，沒有任何回應。

白可嘆息着收起手，給了老人一個抱歉的表情。老人極為失望，卻依舊很克制地溫聲道：“是我認錯了，請繼續。”

白可點了下頭，雙手移向旁邊那具屍體，顧寒突然道：“等一下。”

白可回頭去看他。

顧寒：“再試一次。”

白可眨了下眼睛，雖然之前商量過不讓顧寒幹涉，但是剛才是自己主動向顧寒尋求了幫助，這會兒聽一下他的意見也是應該的。

他放回到原先的骸骨上，再次默念口訣，将掌中的氣息往下壓去。

這一次，白骨很明顯地彈跳了一下。

白可一愣，老人卻激動地沖上前，将白骨的頭顱抱到懷中，哽咽道：“我知道是你，第一眼我就知道是你。我們終于又見面了，我一直欠你一句對不起。”他說着抱着頭顱跪了下去，将“對不起”三字重複了好幾次。

老人年紀很大了，這麽跪着，情緒又不穩定，眼看就要往一側傾倒過去。白可往前兩步，攙扶住他。

扶起老人後，顧寒拍了拍白可的肩膀，示意他去外面。

兩人走出屋子，站在外面的門廊裏。

顧寒取出一根煙，在鼻尖嗅聞了下，側頭看白可。白可清楚這是詢問他能否抽煙的意思，兩人在一起後，顧寒很少抽煙了，就算抽煙也會問下他的意見。

白可搖頭表示沒關系。

顧寒點燃了煙，深吸了一口，然後看着煙頭一亮一亮的，沒再繼續抽下去。

白可回頭看了眼還專注看着那具好友骸骨的老人，低聲問：“這任務，就這麽……完了？”

顧寒說：“表面看，是的。”

白可不解：“表面是什麽意思，這任務還有什麽別的隐藏環節嗎？”

顧寒：“沒有。”

白可：“……”

顧寒彈了下煙灰，轉身回去看着屋內的老人，說：“暫時沒我們的事情了，給點他空間吧，你想不想去別的地方轉轉？”

白可有點想，但是又惦記着昨天消失在這裏的卓培然。他隐隐有種感覺，卓培然就在這片房子裏，而且說不定也看到了他。

他想去外面轉悠一會，看能不能再遇上卓培然。

顧寒聽說白可想留下來，也不勉強，只說自己有點事需要去辦，大半個小時左右就能回來，到時候再來接他。

白可說好。

兩人在門外告別，白可回了屋子裏。

老人已經從一開始的過激情緒中抽離出來，在慢慢将屋內其他的數十具屍骸收起來。

白可忙道：“我幫你。”

老人感激地笑了笑。

老人好友那具屍骸是最後收起來的，老人特意準備了一個類似棺材的大箱子，一點一點的把“人”裝進去。頭顱是最後放進去的，特別的小心翼翼，最後蓋上的時候又眷戀地看了好幾眼。

就好像，那不是什麽怖人的白骨，而是一張如花似玉的美人的臉。

白可眉心跳了一下，等到幫老人把所有後續弄完，兩人一起坐着喝茶時，他忍不住問了句：：“那個人，其實是你的戀人吧？”

老人一愣，不可思議地看向白可，嘴唇動了動，最終道：“是。”

他低頭看着茶杯中的茶葉忽上忽下翻騰了會，道：“你觀察力很敏銳。”

白可抿嘴一笑。

老人說：“我與你們顧主任十多年前就認識了，你知道的，他祖父祖母住在這，而我又是這一方負責與你們合作的人，所以他托我照顧一二。”

白可訝異道：“沒想到你也知道這件事。”他還以為，妖族那一對神仙眷侶的行蹤，除了顧寒本家的人，再無旁人知曉。

老人：“妖想要長久居住在人類的社會，沒有人類的幫襯，很不容易的。反過來，他們也給我們提供了很多的幫助，我一直覺得，這是一個互幫互助的過程，也正是因為這一份互相幫助，才讓你們妖和我們人類的關系越來越緊密。”

白可認真的點點頭，老人說的很中肯，哪怕社會發展如今天，科技進步至巅峰，但是還是有很多無法解決的謎團。人類需要妖的幫助，雖然知道妖存在的人很少，但只要有這部分人從中周旋，那麽妖和人就能一直這麽和諧美好的共處下去。

兩人話題轉着，又轉回了老人的“戀人老友”身上。

老人問白可是怎麽發現不對的。

白可說：“不是愛情的話，怎麽會在這麽多年後，依舊想着對方。哪怕只是一具白骨，也仍然想要尋回來。”

老人長嘆了口氣，說：“那時候我還太年輕，父母用命威脅，我根本無法抵抗。後來等瘟疫過了，留在城裏的人幾乎都沒有幸免的。當時的信息記錄也不完整，等我回來的時候，根本無從得知對方的下落。要不是這座老房子翻修，我重新清理地下室，才在裏面發現了這數十具白骨，也許終其一生，都不會再有機會與他見這最後一面。”

“我一直以為他恨我，但現在看來，是我猜錯了。”

真的恨的話，會什麽都不留下，願意留下屍骨，應該就是老人亡故戀人給他的救贖。

生不能同房，至少死能同穴。

·

白可告別老人，走到居民樓外面的巷子裏。

穿堂風刮在臉上有些發疼，他将外套的衣領豎起來，遮住了大半張臉。

雖是舊式的小區，但樓層頗高，仰頭舉目望過去，大概是一百多米的高度。

視野範圍裏，天只露出小小一隅，像是橫在建築群裏的一條青白色裂縫，不見陽光，卻有些刺眼。白可眯起來，莫名覺得有些心慌。

這一次的任務，實在是太順利了，讓他特別不習慣。

他剛才施法的時候，總有種感覺，下一秒，會從那些骸骨中爬出什麽可怕的東西來。最後什麽都沒有發生的時候甚至讓他有點小小的失望？

白可揉了下頭發，覺得自己這是有病了，剛顧寒就在身旁，就算有那些奇怪的東西，估計也不敢這麽貿貿然的跑出來。

正走着，肩上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回頭，果不其然，是卓培然，還有——

白可目光晃了晃，他沒想到郁昊會和卓培然在一塊，這是……兩人一起出來旅游麽？

郁昊還是那副熱情友好的模樣，和白可打招呼：“好久不見。”

白可回了聲“你好”後，拖着卓培然的手往一旁走，“我借一下他。”

郁昊笑着說：“借多久都成，送給你也行。”

白可：“……”他帶着卓培然走了四五十米，确定這個距離郁昊聽不到兩人說話，才停下步子，嚴肅問道：“你怎麽和他在一塊？”

卓培然眨了眨眼：“和他？不行嗎？”

“……”白可舔了下被風吹的發幹的嘴唇，“你和他什麽時候關系好到能一起出門旅游了？你知不知道他是——”

“他是什麽？”

白可：“……”他把後面半句話咽了下去，不行，不能和卓培然攤牌。如果他攤了牌，搞不好郁昊受刺激之下也将自己的身份說了出來。如果卓培然得知自己多年好友竟是一直兔妖的話，大概會崩潰的吧……

卓培然笑道：“好啦，他其實是來這邊辦事的，我這陣子休年假，聽說這邊海鮮美味海濱風光也好，就一起來了。他在這邊有房子，我正好借住幾天，省錢還省事，沒別的。”

白可問：“那你接下去有啥打算麽？”

卓培然說：“沒有，我就随便逛逛，過兩天也準備回去了。”

白可閉了閉眼，道：“那你接下來跟我一起吧，我們過兩天也準備回去了。”

卓培然好奇道：“你們？”

白可臉一燙，偏過頭去，聲音裏帶了些許不自然：“我和同事一起來辦事，就是那個……你見過的，我的室友。”

卓培然低聲：“嗯。”盯着白可的眼睛卻透着深沉。

白可依舊保持着偏頭的動作，右半邊的衣領落了下來，露出一大段脖頸。那上面有好幾個紅痕，卓培然自己并非不通情愛之人，自然清楚那是怎麽留下來的。

卓培然呼吸都沉重了起來。

白可顧着害羞，完全沒意識到卓培然的反常，他見卓培然答應了，心裏很高興，再次拖起卓培然的手，帶着他回到郁昊那邊。

郁昊雙手抱胸，揶揄道：“商量完了？”

白可：“？？”

郁昊：“我正好接下來幾天事情多，那培然你就和白可一塊吧，我看過天氣，明天沒什麽風，陽光也不錯，适合出海。”他轉向白可，“需要的話，我還可以提供漁船。”

卓培然眼睛一亮，看向白可的眼神裏滿滿都是期待，大有你不同意我哭給你看的架勢。

白可順着應了下來，反正不管如何，只要卓培然不跟這個郁昊攪和在一塊就成。

白可帶着卓培然回了民宿，正好有一間雙床房的客人退房。老板娘正在喝水，聽白可說這是一起來玩的朋友之後，一口水沒咽下去，梗在喉嚨口咳了好一會才停下來。

她拍着胸口，強做淡定姿态道：“如果你需要換房間的話，最好和我說一下。”

白可：“？？？”

老板娘西子捧心，無辜道：“我們這警察查的嚴，您登記時候在哪間房，就最好住在哪間房，這樣子對大家都好。”

白可沒聽明白，他扭頭看卓培然，用眼神詢問他明白了沒。

卓培然：“……”

“他不會換房間的。”顧寒剛好從外頭走進來，接上了老板娘的話。

白可轉過去，對上顧寒的眼睛，立刻發現他看起來有些……不大高興。

剛才帶卓培然回來的時候，白可已經和他發信息報備過了。當時白可也沒想什麽別的，他就覺得帶個老朋友一起玩，顧寒應該是不會有意見的。

只是這會兒顧寒的樣子，看起來似乎并不像他想的那樣。

顧寒冷冷掃視過卓培然，然後往樓梯上走去，白可趕緊跟上。卓培然對着老板娘抱歉一笑，拎起行李也跟了上去。

沒有外人在場後，顧寒臉色更是不愉，眉頭緊緊糾在了一起。到了房門口，他當着卓培然的面合上門，反身把白可壓在門板上，沉聲問：“你想過三個人的聖誕節？”

白可兀地睜大眼睛，完蛋了，他徹底忘了，今天是平安夜，明天就是……聖誕節了。

作者有話要說：

鞠躬，感謝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