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越扒越白
随着貝斯手劃弦的動作,亂哄哄的室內靜了下來。
「玩樂」正式開始排練。
柏小毛湊到林周身邊小聲提醒:“不要洩露歌單哦。”
她說的是樂隊第一次的十萬人飛鵲演唱會歌單,看來今天的排練曲目就是裏頭的了。
“不會的啦小柏姐。”顏佳奇自來熟得很,不停地幫林周佐證她值得信任。
第一個字符在耳邊蹦出。
林周的目光轉向握麥開嗓的陳佑舟。
他的音色極佳,帶着天然的金屬感;又像打磨抛光過,劃過耳畔時力度緩緩,令人無覺無察,卻和着樂聲于須臾間貫通聽者肺腑。
陳佑舟不再去管內心對這個女生兒戲般的所謂研究的不以為然,專注地沉湎于歌唱中。
稀疏寥落的排練室令他憶起當年的第一場live。
奧大的臺下只有數十位觀衆。
身後弦樂翻滾,鼓點落下,電音轟鳴。他深喘,屏息,發出歌裏的第一個單詞。
一曲唱罷,臺下發色迥異膚色有別的人群沉默一瞬,爆發出歡呼。一束亮光從舞臺頂洩下,他一直負重沉潛的心髒透進了氧。
那一刻,他找到意義,認了真。
一如此時,他迎着幽暗室內的吊頂燈光,眯起眼滴下汗,認真的,酣暢淋漓的。
一曲練罷,葉潤和于嘉銘嚎叫着鼓起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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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佳奇壓住了呼吸。林周感受到這個之前聲稱“完全對搖滾無愛”的男孩內心的震蕩。
陳佑舟若無其事地去旁邊的置物桌拿水。
看見桌旁的舒然,他沒忍住諷了兩句:“舒大經紀,您是腦子進水了嗎?”
舒然挑眉不解。
“您就這樣把自己的寶貝藝人敞開給人看?”
“你看不出我在幫我外甥……弟弟追女孩嗎?”舒然神秘兮兮地壓低了聲音。
“……”陳佑舟無語地望向另一頭正和柏小毛閑話的林周。
那個叫顏佳奇的男生,視線确實一直膠着在她身上。
真是夠了,拿樂隊的隐私獻寶。
陳佑舟無語扶額,又聽她道:“而且,你們越扒越白怕什麽?怎麽應對記者就怎麽對待人小姑娘呗。她能比那些八卦媒體更難纏?”
“您對心理咨詢師有什麽誤解吧然姐……”
陳佑舟剛開口吐槽,第二首歌的前奏切入。他煩躁地擰緊飲用水的瓶蓋,重重地扔在桌上。
那個女孩,想做什麽?
林周并不知他內心沸騰的疑惑,正專注地向助理柏小毛了解成員信息。
她的想法簡單,每周抽空和樂隊成員接觸一兩次,聊天談心話日常。
實施起來卻……有點困難。
歪打正着鏈接上自己的偶像樂隊,換做別人應該興奮得找不着北了。
但對林周而言,還要在興奮之餘,單純地、不帶任何感情色彩,把他們當作具體的課題研究對象。
半天下來,她的心裏已經按人員畫好了表格。
告別時,林周向大家致謝,然後去角落裏的儲物間拿背包。
那個在她表格裏的一次描述為空白的人抱臂倚在門邊,發出一聲嗤笑:“小林老師不是說大四會很忙嗎?卻還有工夫追星?”
她錯愕:“你覺得我是在追星嗎?”
沒有回答。
她自顧自說下去:“那你就這麽認為吧,如果這樣可以讓你放下戒備的話。”
幽暗的燈光下,她的眼瞳清亮,視線卻沒有落在他身上,背好包便要離開。
陳佑舟猛地抓過她的背包帶,連着她的肩膀一起攥住按在牆上。
“……”林周結結實實吃了一驚,擡眼與他對視。
“你到底打的什麽主意?”他微眯眼居高臨下看着她,英俊的臉龐散發着某種危險的氣息。
許是發現她蹙起眉,他手上的力道輕了些。
“做課題。”林周輕聲回答。
又問:“你有一些不想讓我了解的事情,是嗎?”
——這一刻彼此都明了,今日這間排練室的人中,可能只有他們兩個人,拿她口中所謂的“研究”當真。
她又一次在他面前漲紅了臉,克制着語氣,努力不讓自己混亂的心跳洩露出來。
“誰願意把自己剖開給陌生人?”他嘲諷地挑起一邊嘴角,越發覺得這個女孩不知天高地厚。
“我覺得,我們不算陌生人了。”
她耐心對他解釋:“雖然你好像很不喜歡我是你們的歌迷,但我的确聽了你們好多年的歌。你說過老歌迷像朋友和家人。”
“我們見過幾次面,一起做過活動,你還救過我。至少我沒有覺得你是陌生人。”
“雖然認識你并被你認識真的很巧合與無意,但現在的我真的是在以一個認識的人的身份接觸你們,然後做我的課題。”
“真是冠冕堂皇得無可反駁。”
陳佑舟抽離她身前,俯身從一旁的舊桌子下扒拉了一陣。
他丢了幾本雜志過來。
林周本能伸手接住。
“上頭有我們的訪談。了解我們足夠了。如果你還是想繼續你那莫名其妙的搖滾心理學研究,就去找阿瑞吧,他才是玩樂真正的核心。別來找我,我謝謝你啊。”
阿瑞是「玩樂」吉他手謝瑞斯,包辦詞曲的創作核心。
林周随意翻了翻這幾本積灰的、之前拿來墊桌腳的雜志。
“謝謝,我會看的。”
離開儲物間之前,她還回頭補充:“我也看了《玩樂時代》的紀錄片。在知道我可能有機會以你們為研究範例之後,我通過很多渠道再次了解了你們。”
——然而這顯然不是她滿意的方式。采訪報道裏的「玩樂」的形象工整又模式化。但今天通過她的親眼觀察,從他們拿這些雜志樣稿墊桌腳就可以窺見,他們絕不止是媒體報道裏的“上進好先生”、“搖滾好青年”。
“Jojo,你沒事吧?”見她很久才從儲物間出來,顏佳奇關切地問。
她搖頭。
一直到和顏佳奇并肩走出“溪歸”別墅群很遠後,林周的心跳才慢慢回複平穩。
其實,她的确在“做課題”之外帶了點私心。在知道參考對象可能是「玩樂」後,她想給自己一個機會,治愈平複一遇到陳佑舟就波瀾起伏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