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無歡可逐
林周發起了燒。
剛好是十月長假第一天，尤佳和馬妤曦老家在元京附近，都回去陪爸媽過節了。安芸芸忙着備考，早出晚歸泡圖書館。
林周沒有麻煩她，早上等她出了寝室，一個人去校醫院急診室吊水，再一個人走回來。
和媽媽通話的時候，也只是報平安。
躺回寝室的床上，空洞的雙眼漫進天花板幹枯蒼白的紋路，一條一條，撐得她眼眶澀痛。
她疲倦地睡過去。
視界漆黑，往事撲面，電話鈴聲撕破她的夢魇。
顏佳奇劈頭就問：“Jojo，你回家了嗎？”
林周靠在床欄，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想起自己在寝室裏。
“沒有。”
“我有一張多出來的話劇票，明晚學校大禮堂的，你去嗎？”
“不了……我身體不太舒服……嗯……謝謝……再見……”林周覺得說一句話要耗九分的力氣，最後的結束語像鼻子裏呼出來的。
她又蒙頭睡了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林周被敲門聲吵醒了。
她拖着軟塌塌的身子開了門，一個笑容甜軟的妹子站在門口，遞給她兩只裝滿了水果和零食的購物袋。
“學姐好，我是女寝3棟的代理跑腿員，這是一位顏先生委托我送給你的。滿意請讓他給我打五星哦。”
Advertisement
“……”林周大腦空白地回到室內。
代理跑腿員……什麽時候京大還有這樣的業務了？
購物袋裏的臍橙清香撲鼻。林周掃了一眼，裏頭還有幾袋水果幹、薯片和肉脯。
顏佳奇的微信就在這時發了過來：【Jojo，水果收到了吧？多多補充Vc，祝快點好起來。】
她怔了怔，回他：【謝謝啊。】
外頭，暮色四合。她差不多睡了一整天，雖然身上還乏力，頭倒是不疼了。
微信上，師友們的“AI交互小組”彈了一些消息，幹預中心的“熱線團隊”群也有幾十條未讀。
林周喝完一杯溫開水，調出鍵盤，回複同事們。
【嗯，長假過後就去中心哈。】
過了一會兒，談冀飛發話了：【我就說小林靠得住！才不會說不來就不來的！】
【哎喲，你們能別在人小林放假的時候談工作嗎？】這是中心的另一位同事張岩，專門負責中心的新媒體，處理通過微信公衆號後臺、APP和微博私信的求助。
【哎這不是擔心她嗎……】談冀飛解釋。
童桦：【小林假期有沒有打算去哪裏玩？】
林周的長假安排裏，只有“10?5「玩樂」飛鵲演唱會”這一個休閑項目。本來不出意外的話，她會把其他時間全部用于做課題。
現在，第一天被生病毀了，課題……被那個雨夜毀了。
林周想，10月5日晚上，面對舞臺上那個人突如其來的退隊宣言，自己大概是十萬觀衆席間唯一不覺意外的人。
在那之前，“佑式talking”已經在微博#玩樂飛鵲演唱會#話題下瘋狂刷屏，這個話題也于他們的安可之前呈現了“爆”字。
陳佑舟說了很多肺腑之言，鼓勵熱愛音樂的人堅持夢想，勇往直前。
他們唱了給南島那個失學女孩寫的《楚天闊》，唱了陪着林周一路追夢的《夜半孤嶼》，唱了名義上的第一首情歌《晚醉》，唱了新專輯的主打《玩樂時代》……
安可曲的前奏響起。看臺上，林周旁邊的迷弟迷妹們揚聲尖叫：“是So long！”
這首歌于「玩樂」的元京征途至關重要，是他們第一個國際級電影的大tie，他們也因此徹底爆紅。
在飛鵲的舞臺，他們将第一次呈現live版的《So long》。
人群中，金屬禮已高高舉起，每個人都晃着頭，準備和着開頭的那段“Nanana”大合唱。
然後，鼓點和貝斯節奏突然止息。林周視線斜對着的大屏幕上，陳佑舟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再開口時，他的聲音透過麥顫抖在夜風裏。
“很多人問過我，你是學建築的，為什麽要玩音樂當歌手？其實這個問題直到現在我都沒有答案。或許，是玩樂選擇了我，而我在玩樂找到了最真實的自己，一個無拘無束、無所畏懼的自己。我想謝謝最初帶我認識玩樂的夥伴——我們的吉他手阿瑞——”
“最真實的”。
“無拘無束、無所畏懼”。
林周心髒驟痛，低下頭，在一小團手機屏幕光中，注視着開場前志願者發放的歌詞卡片。
接下來，他一一介紹了樂隊的其他成員。
然後，他深吸一口氣，繼續：“我很愛玩樂。是它讓我和夥伴們相遇，和你們相遇。我很愛大家。”
“但是現在，我的人生，我的人生，嗯，走到了分岔口。我有，可能是，比玩樂更重要的事要去完成。”
舞臺上，用來伴奏talking的吉他琴音驟然停下。悠悠旋轉的燈光中，有一束月白色直直投往看臺方向。林周緊緊閉上雙眼。
“我希望，大家可以一如既往地支持玩樂。我也相信，無論怎樣，玩樂都會帶你們到夢想的遠方，将最美好的世界呈現給你們看。就算，就算我已不在其中。”
此刻，林周濕潤的眼簾映襯的，依然是跳躍在手機燈光中的歌詞。雙語成行，經由終于反應過來的歌迷的哽咽聲，唱成一首無望的訣別詩。
“Na na na na…
Some said life is a box of chocolate
有人說生命是盒巧克力
But would you ever have them tasted
但你有沒有親口品嘗
bitter or sweet
它是苦澀還是甜蜜
Is that really fit
Fit for you
是否真的适合你
Some said life is a rolling boat
有人說生命是搖曳之舟
But who will pass by when I float
但當我懸浮其間
誰會經過身邊
Helpful indeed
真正施以援手
Do I really need
to be true
我是否該示他以真實面目
In my heart
Familiar voices echoed
熟悉的聲音回蕩在心間
Painful roar
came from deep throat
喉嚨裏發出痛苦的悲聲
How could I hold
This life with an ending be told
我要如何承受
這已命定結局的人生
Farewell, So long
再見，到此為止
My established town
告別我的城池
With all the past wrong
和所有的過失
All the dreams gone
所有的夢逝
Farewell, so long
再見，到此結束
Shake life upside down
颠倒人生之路
From now on
I＇ve nothing to be fun
從此無歡可逐
From now on
Let time simply goes on
從此唯光陰永不停步”
“從此無歡可逐”。
可林周知道，他陪她去尋找生命的意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