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裂痕
之後的幾日，各大媒體和網友對陳佑舟單方面宣布退隊的行為展開了聲勢浩大的口誅筆伐，持續的喧嚣聲浪淹沒了安?日夜備戰考研?也不影響刷八卦?義憤填膺?正義路人?芸芸。
“你男神這次實在過分了！”
這是每逢林周回到寝室，必然聽到的開場白。
“怎麽可以這麽不負責任單方面宣布退隊啊！”
“他沒有不負責任。”
“唉，你的粉絲濾鏡果然比大氣層還厚。”
一開始，林周還淡定地分辯幾句。後來，随着網絡上的流言越來越多，安芸芸的抱打不平越來越激動，她很幹脆地緘口了。
只有一個中午，安芸芸讀着“吃瓜”站娛樂八卦版裏加油添醋的小道描繪，将信将疑向她求證時，她發了火。
那篇所謂爆料說《楚天闊》裏的失學孩子是假的，不過是樂隊立熱衷公益的人設生造出來的。爆料以南島知情人的口吻，說這支搖滾樂隊走到今天不過是靠金主贊助，不然這個流量時代作為一支樂隊怎麽可能出頭。還有鼻子有眼地馬賽克化了好幾個南島當地實力雄厚的企業集團負責人，表示這就是他們當時在南島的金主ABCD。
林周在安芸芸遞過來的手機屏幕上赫然看到一個熟悉的名字——
林x辰。
心頭的血迅速往腦袋湧，她推開安芸芸的手機。
“芸芸，你怎麽回事？在這些人造謠編排我的時候你不是無條件地相信我嗎？為什麽現在變成你自己讨厭的烏合之衆了呢？”
她的聲音不大，語調平穩，但是每一道淩厲的眼波都令安芸芸害怕。作為一個靠八卦來排解考研壓力的吃瓜群衆，她又感到莫名委屈。
沉默半晌，她輕聲嘀咕：“我只是求證而已。”
“假的。”林周說完，坐倒在書桌前打開電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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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平靜地把之前的論文開題放進了回收站。
自那個雨夜後，她就不打算再做原本的課題了。更何況現在，樂隊缺失了關鍵人物。
關于陳佑舟的動向，玩樂歌迷“下午茶”們不知道，他的唯粉“船槳”們不知道，甚至他們的公司非易文娛裏也未必有人知道。
林周卻能夠間接得知。
幹預中心對于高危來電，會分別進行24小時後、7天後、30天後的回訪，并且保持為期半年以上的案例跟蹤。
負責回訪跟蹤雨夜求助主角紀遠舟的，是童桦和易安。易安記錄每次的回訪內容報給他的小組組長童桦，再由她在每次例會上告知中心負責人于熙瑤。
林周沒有參加過例會。但在長假結束第一天去上班的時候，易安就告訴她：“那個自殺未遂的姑娘和男朋友一起出國繼續深造了。”
并不出意料。林周覺得，離開故地故人開始新生，對于紀遠舟而言，應該是比較好的創傷療愈方式。
“他們還好吧？”她遲疑了片刻，問易安。
“咳，老跟我掰扯些實驗進展，論文sci進度什麽的，我哪聽得懂。”易安語氣輕松，透露回訪對象狀态尚佳。
他并沒有注意到林周問的是“他們”。
林周深吸一口氣，沒再追問。
——真好啊。繼承了父親的遺志一往無前的姑娘，祝你所得皆所願，所伴皆所愛。
十月，幹預中心“明天熱線”的隊伍陣容壯大了。林周當值的時間段裏來了另一位實習生和一位志願者。
實習生徐曼雯與之前的楊柳依一樣，都來自京師大的應用心理學專業。志願者姜深則是一位三十多歲的、長期從事特教學校助教的公司職員。于熙瑤把姜深撥給了林周，讓林周對他進行培訓。
林周初見到姜深，對方語氣裏有幾分懷疑：“你真的是……接熱線的老師？”
她沒在意他的冒失，翻着手裏為他整理的講義：“雖然我經驗沒有其他老師那麽豐富，但于老師信任我，我自己也覺得可以教你。”
“這可是人命攸關的事。”
“嗯，所以我們來認真對待每一次培訓。”
林周揮揮手上的講義資料：“這是于老師的經驗總結，裏頭有完整的熱線幹預話術和方法，你先花一個禮拜的時間看一下，之後由我來考核你。”
姜深撇撇嘴，頗有點不以為然地接了過來。
之後的幾天，他來中心都沒做什麽實質性服務。大家忙成一團的時候，他無奈地被撇在一旁翻資料。
也抽空偷偷觀察帶他的那個所謂“老師”。接熱線的時候，她總是神情平靜，清秀的臉龐映在面前的鏡子裏，只有時不時輕蹙的眉頭，顯示內心的波動。
林周自那個雨夜後，沒再出現劇烈的情緒起伏。
不過這幾晚，她接的求助電話風險等級都不高，還有一兩通單純的心理咨詢。
周末，中心例行開展一月一期的親友互助活動。
姜深被分派負責茶歇工作。對于他這種公司裏的技術人員來說，很少做純行政服務。他端了一盆提子去飲水間清洗，一顆顆摘下來洗淨，放在一旁的果盤裏。
林周拎着水瓶來沖開水，見狀笑了：“可以一串串洗的。”
她拈起一串提子放在水龍頭下，對他解釋：“你這樣洗有點慢。”
“哦。”姜深應了句，“我這人沒什麽常識……”
林周聞言，手在龍頭下僵了僵。
水流一股股地沖在她的虎口處，上頭已經了無痕跡。
她擦淨手，丢下一句“這跟常識沒什麽關系，省時間而已。”，就端着果盤去了活動室。
這期的活動主題是“原諒自己”。
于熙瑤見林周進來，伸手招呼她和大家一起跳開場舞。她也沒有忸怩，大大方方走到人群裏，一手勾起一個女生的手指，一手拈住另一邊大叔的袖子，和着音樂跳起圈圈舞來。
歡快激昂的旋律和舞蹈中，一些原本愁眉不展的受助者面上漸漸浮起淺笑；有的為自己不協調的動作感到不好意思，偷偷吐了吐舌頭。
圈圈舞快要結束的時候，林周感到右手掌心有掙紮之意，她低頭看去，身旁的少女視線對着左手腕上被親友互助組的絲帶标志繞住的手鏈，試圖掙脫她。
林周歉然沖她笑笑，松開了手。
少女慌不疊地去摳纏在手鏈上的一縷勾線。
手鏈樣式普通，簡單的藍晶珠子配925純銀的挂鈎。但少女直直地盯着它，小心地揀出那根線，仿佛那手鏈是件稀世珍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