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小號
兩期線上直播講座結束後，林周的微信好友數從103迅速增加到了265。
還為中心接了幾個心理咨詢預約。
她所在的心理危機幹預中心隸屬清之潭醫院，雖然她部門的主要職責是接聽自殺求助熱線，但中心其他部門還接受一般的心理咨詢業務。
對于精神和心理類疾病來說，心理上的疏導和咨詢服務毫無疑問是治療過程裏有效的輔助手段。
因此，幹預中心這個歸類到清之潭研究科室的機構，被醫院其他科室的同事戲稱為“義肢”。
此刻，作為“義肢”上的零件之一，林周正埋頭于寝室床上處理微信新加好友，和時不時冒出的線上咨詢。
這段時間，那個“照照”反複加她好幾次，每次都變換着申請理由，她全部未加理會。
她滑動着微信通訊錄上“新朋友”那欄，确定除了“照照”以外沒有遺漏的好友申請，剛要退出睡覺，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
新的好友申請。
頭像是一只木船模型。
ID：JoeChan。
附言：陳佑舟。
林周瞬間從床上直挺挺地坐起來，睡意全無。
陳佑舟其實一直在那個莫名其妙被拉進去的群聊裏。
也圍觀了第一期講座提問環節裏林周遭到“照照”調戲。
看到了第二期結束前她在群裏說“大家可以加我微信咨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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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現了聊天的人漸次退出，從一開始的200多，變成現在的100出頭。
他們應該去加入新的線上課程群了。
她還在群裏。
他其實有很多種方式“騷擾”她：化名，匿名，高仿名。微博@，評論，私信。
甚至，她工作的熱線電話。
這些邪惡的念頭都曾在他腦子裏一一飄過。
最後他想到了那個索要微信號未果慘遭“暴打”的男生。
發送驗證申請的時候，他只略微猶豫了一下，就敲下真實信息。
縱然如此，他還是覺得不夠敞亮。畢竟，不能面對面地捕捉玩味她的表情。
此刻，他的腦海裏竟全是林周低眸蹙眉、紅臉分辯的小女生情态。
他扔了手機，從沙發上坐起，在客廳裏亂走了幾個來回，想要壓下胸腔裏莫名的鼓噪。
他的住處位于元京的中檔小區“春江花月”，幾乎沒什麽大咖明星，因此也很少被狗仔和娛樂媒體光顧。何況他一向深居簡出，家裏除了定期來打掃的保潔，連傭人都無，更不是他們關注的對象。
那次的“金金事件”，有人蓄意抹黑他，引發了不小的風波。好在經過公司的公關處理，加上現在「玩樂」如日中天的人氣、主流媒體點名表揚，如上次的“全網黑”現象，再沒有出現過。
陳佑舟覺得，也許正因此，他才閑極無聊，勾搭自那個雨夜後，他本不該再與之有任何交集的女孩。
是的。——也許為了驗證他巨星主唱的人氣，也許為了試探他成熟男人的魅力，也許只是單純想攪亂那個他看不爽的女孩平靜無波的心湖……——他這個垃圾，在撩她。
陳佑舟走到卧室外的陽臺上站定。冬日的風透過未掩的窗一股股灌進來，橫蕩于胸臆，慢慢擴散，擠走了原先的躁動。
某個晚上，他就是在這裏接到紀遠舟的電話，斥責他為什麽要參加深海節目。
那道聲音與林周第一次問他的話重疊，令他在意又焦心。
自此與她“杠”上。
陳佑舟回到卧室。
沙發上，手機的提示燈不停閃爍。
林周通過了他的好友驗證。他微微愣了一下，嘴角很快揚起嘲諷的弧度：看來她也不過是個虛榮的普通粉絲。
還立刻就發了好幾條消息給他。
他垂着眼睛點開聊天界面，原本挂着的嘲諷笑僵在了嘴角。
林周看清陳佑舟是通過“群聊”加她後，理所當然地認為他要進行心理咨詢，當頭發了一句【我不做熟人咨詢】過去。
見他遲遲沒有回複，又補充：【這是心理咨詢師的職業準則。】
【你可以現在删除我。】
她看了眼時間，那頭還沒回複，也沒有提示“不是對方好友”的消息，剛要試探地提一句“那個雨夜”，界面上方顯示，“對方正在輸入”。
JoeChan：【從哪點覺得我們很熟？】
“……”林周無語地撇了撇唇。
【僅僅只是認識的人也不行。】
JoeChan：【介紹朋友來也不行？】
林Jojo：【如果是玩樂的成員就不行。】
JoeChan：【小林老師做課題的時候是“阿瑞大冬”，現在新題換舊題，論文也寫完了，就變成了“玩樂的成員”，過河拆橋的技能真是6啊】
“……”林周很想翻白眼了。
【我可以推薦不認識你們的同事給你。】
【那我可以推薦不認識你的朋友去咨詢？】
【可以。】
林周補充：【我的收費标準是：xxx元/小時，中心其他老師标準也不一樣。如果有需要的話我整理好發給你。】
JoeChan：【……】
許久，回過來：【知道什麽叫把天聊死嗎？】
林周的心跳快了兩拍：【我不加純閑聊的人。】
【那你删了我啊。】
“……”
她發現，他總能讓自己心跳加速，不知所措。
平靜下來：【你加我微信，不怕我爆料嗎？】
【反正是小號，你盡管爆，有人信你算我輸。】
“……”
能與他這樣隔空打嘴炮，她有一點歡欣。
林周想，還是永遠不要再對他提起那個雨夜裏發生的事了，哪怕它是只流轉于他們之間的秘密。
她并不知道，陳佑舟所說的“小號”才是只有幾十好友的私人號。點進他的朋友圈，僅三天可見的提示佐證着“無料可爆”。
但她的視線很快被他的封面圖吸引了。
那是一只提線木偶，額頭下兩顆空洞的窟窿，像被人挖去了眼球，一張臉全無表情，手持一副假面。
一眼瞄去十分可怖。
林周盯着那封面呆看了好一會兒，眼底竟慢慢泛起淚意。
木偶提線，空洞雙眼，微笑假面。
這是他心底的自己嗎？
在她胡思亂想之際，周悅然的電話打了進來。
大概是剛看到女兒說春節不回家了的消息，她在那頭幾不可聞地嘆氣：“周周，你第一次不和我們一起過年。”
林周鼻子一酸，更想哭了。
幹預中心春節長假排了輪班，她是不可能放下工作的。
“媽媽，到時我和你還有阿嬷視頻好不好？”
“你照顧好自己，外出最好和朋友結伴，注意安全。”
周悅然又叮囑了兩句便收線。
林周關上床頭燈，在只有一個人的寝室抱緊被子合上眼睛。這是她作為學生在元京度過的第一個寒假，也是，最後一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