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雀躍
約莫一盞茶的工夫過後，尹阡陌若無其事地回到了廳堂裏，送別了聲稱有事故欲告辭的嚴良。
事實上，這個時候，她也沒那心思再同嚴良品鑒什麽字畫了——只緣她的一顆心裏，已滿滿地裝着某個人的音容笑貌。
送完了客人之後，她就獨自一人回到卧房——那精致的容顏裏，早已染上了掩飾不住的笑意。
邁着輕快的步子來到床沿，女子不再像往常那樣不徐不疾地坐下，而是像個十七八歲的少女似的，無拘無束地将身子往下一沉。
她想起四年前那個細心替她拂去肩頭落葉的他，想起那個冬日為她送暖、夏日為她送涼的他，想起那個聽聞她說“喜歡”後雙頰微紅的他……
本以為，這四年的時光已經讓他改變，可到頭來卻發現，他還是在意她的。
如此喜出望外的甜蜜，怎能不叫她心花怒放？
說實話，她還真有點兒好奇，想聽聽他會如何對嚴良說道。
女子正這麽想着，暗自糾結了好一會兒的月牙兒冷不防入了她的閨房。
其實，自方才少女同自家小姐一道送走了嚴公子之後，她就一直在進行着激烈的思想鬥争。
她到底要不要把她聽到的那些話告訴小姐？
想說給尹阡陌聽，是因為月牙兒希望叫她知道，那嚴二公子雖與她非親非故，卻替她說了不少公道話。可如此一來，少女便不得不将事情的來龍去脈悉數坦露——其中，自然不可避免地會牽扯到慕容無卿的一番話。
難道她要讓小姐察覺到，那個慕容無卿表面上看起來滿不在乎的，但背地裏卻會做出跑去警告“情敵”的舉動？
這可不成——這樣豈不是變成……變成幫了慕容無卿的忙？
身為嚴良的擁護者，月牙兒堅決不願變作一棵兩頭倒的“牆頭草”。
可是……啊呀！真是煩死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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兀自煩惱之際，少女卻看見自家小姐好像心情不錯的樣子。
不過，覺察到少女的出現，尹阡陌忙不疊就收斂了笑意，然後若無其事地看着她站定在自己的跟前。
“小姐……”月牙兒朝她微微一福，嘴上有氣無力地喚了一聲。
“怎麽了？”見少女垂頭喪氣的模樣，尹阡陌不免心生不解。
月牙兒擡頭與之對視，不由自主地抿緊了雙唇。
不管了不管了！她憋不住！
抱着一種近似于“快刀斬亂麻”的心态，少女最終還是将先前所聽聞的對話一五一十地轉述給了自家主子。
才想着什麽，什麽就來了。
聽完貼身侍女的敘述，如上念頭已然不止一次浮現于女子的腦海。
她朱唇輕抿，眼簾微垂，嘴邊又流瀉出按捺不住的微笑。
但話說回來，他還真是……直白。
“小姐……”這時，注意到女子暗暗竊喜的神情，月牙兒只覺心下一沉。
完了完了，果然是好的不靈壞的靈……
本欲令自家小姐将注意力放在嚴二公子的身上，結果對方卻是完全忽略了嚴良的善意，徑直奔向了那個慕容無卿的醋意。
“什麽？”尹阡陌聞聲連忙回過神來，擡眼好整以暇地注視着雙目圓睜的少女。
“您……小姐……您……您不覺得，嚴二公子肯站出來替您說話，就證明他是個相當不錯的人嗎？”欲言又止了好半天，月牙兒才勉強壓抑住貶低慕容無卿的欲念，選擇從正面入手。
尹阡陌這才想起，整件事兒當中還有個嚴良。
這月牙倒是給她提了個醒——無卿對嚴公子說了那樣的話，豈不是要惹人不快？遭人誤會？
她回憶起之前送嚴良離開時對方毫無異常的言行，思忖着是不是該在下次見面的時候代慕容無卿向他道個歉。
等等……若是他們今後還是像現在這般頻繁見面的話，慕容無卿會不會不高興？
一轉眼就思量起了另一個層面上的問題，女子禁不住心猿意馬起來。
“小姐？小姐？”眼瞅着才将自家小姐從绮念中拉扯出來，對方就又不曉得在想些什麽了，月牙兒趕緊出言喚回對方的思緒。
“啊？”果不其然，恍然回神的女子顯然沒在認真思考她的話。
月牙兒氣結。
“小姐！”她忍不住跺一跺腳，急得眉毛眼睛都快擰成一團了，“嚴公子人這麽好，您就沒點兒什麽別的想法嗎？”
尹阡陌聞言一愣，旋即茅塞頓開。
“你想哪兒去了？”四目相對，她雙眉微鎖着輕斥了一句，“我與嚴公子不過是有些志趣相投，怎麽也不會變成你想的那樣。”
此言一出，簡直猶如晴天霹靂。
月牙兒做夢也沒有想到，尹阡陌非但義正詞嚴地撇清了同嚴良眼下的關系，甚至還斬釘截鐵地否定了往後的可能性。
“小姐！嚴公子他哪裏不好了？相貌好，家世好，人品好……最關鍵的是，他三天兩頭地往咱們府裏跑，不就是為了來見小姐嗎！？”情急之下，月牙兒已然顧不了太多，這就将心中所思一股腦兒地吐了出來。
可惜，少女認定的事實壓根入了不女子的胸臆。
尹阡陌見月牙兒如此激動，竟然也跟着沖動了。
“你覺得他這麽好？”她睜大了眼睛，不慌不忙地凝眸于少女。
“是啊！”月牙兒自是不假思索地作答。
“既然你這麽喜歡他，那我就試着幫你做媒好了。”豈料迎接她的回答，居然是自家小姐要反過來替她牽線搭橋的承諾。
月牙兒瞠目結舌地瞪着巧笑倩兮的女子，竟恍惚回想起多年前那個明眸皓齒的少女。
彼時，她的小姐也會笑得如同這一刻一般明媚動人。
可自從四年前慕容無卿忽然杳無音信後，她似乎就再也沒能目睹女子這歡欣雀躍的笑顏，更別提像許多年前——像适才那樣，不顧女兒家的矜持，不顧大家閨秀的規矩，俏皮地同她說笑了。
然而今時此日，她的小姐卻因為慕容無卿短短的幾句話……
月牙兒突然之間就不曉得該如何是好了。
她很希望嚴良能夠成為守護小姐一生一世的良人，但是……他能讓小姐……露出這般美好的笑容嗎？
“怎、怎麽了？”眼見換做平日早就急得跳腳的少女今個兒卻是一反常态的沉默，尹阡陌一時間忽然沒了主意。
難不成？！月牙兒當真……
腦袋裏驀地冒出某一種猜測，女子一下子瞪大了她的那雙美眸，難以置信地看向依舊一語不發的少女。
她……她剛才只是……随口跟月牙兒開個玩笑罷了……糟了糟了！言者無心，聽者有意——她不該得意忘形，完全忽視了對方的感受。
“月牙……你……你是不是真的……挺喜歡嚴二公子的？”自以為闖了個不大不小的禍，尹阡陌趕緊定下心神，仰視着少女似乎格外落寞的容顏，小心翼翼地開口詢問。
“啊？”這回，輪到陷入沉思的少女還魂發愣了。
“你……我的意思是說……你……你對嚴公子……”
話音未落，少女略顯茫然的眼神已然重拾了往昔的神采。
“小姐您想哪兒去了！”欲哭無淚的少女忍不住撫了撫自個兒的前額，繼而哭笑不得地注目于一臉憂慮的女子，“奴婢怎麽可能……”
她自己都覺着說不下去了。
真虧小姐能理解成那樣……
“真的嗎？”豈料尹阡陌還半信半疑，依然謹慎地觀察着她的神色。
“當然是真的！”月牙兒哭喪着臉，點頭不止。
她好想哭啊好想哭……這種竟然沒法跟小姐溝通的感覺是怎麽回事？
“哦……”尹阡陌這才放下心來，接着沉浸到自身的喜悅中去了。
這一天，尹家千金暗自樂不可支，慕容無心也深感欣慰。
真可謂“守得雲開見月明”啊！雖說他也不太清楚自家二哥怎麽就冷不丁開了竅，但結果好，一切都好嘛！
就在男子徑自替他家二哥和未來二嫂感到高興之際，前者忽然把他叫到了自個兒的房裏。
“二哥找我何事？”鑒于一樁長久以來擱在心頭的大事終于迎來了黎明的曙光，慕容無心甚至感覺到，他這二哥看起來都比往常顯得更親切了。
“派人暗中盯着那個嚴良。”慕容無卿素來不喜歡繞彎子，當即開門見山地給出指示。
殊不知他語氣平靜的一句話，竟是在胞弟的內心激起了千層浪花。
天……他……他聽到了什麽？！二哥非但親自去向情敵示威，完了之後還特地囑咐他把人給盯緊了！？
這……這真是……
驚訝得接不上話來的慕容無心猛地轉身來到了窗邊，探出腦袋張望起無邊無際的藍天來。
“你做什麽？”不解于弟弟奇怪的行徑，慕容無卿打量着動作誇張的男子，眉心微動着問道。
“我看看今天的太陽是不是打西邊出來的。”慕容無心一邊說着，一邊煞有其事地瞧着那碧空如洗。
“……”慕容無卿仍舊不明白對方緣何如此反常。
自己無非就是吩咐弟弟去幫忙辦件事，他犯得着如此嗎？以前又不是沒讓弟弟替他做過事。
此時此刻，雙方都全然沒有認識到問題的所在。
直到慕容無心三步并作兩步地走了回來，冷不防一把拍上慕容無卿的右肩，感慨萬千道：“二哥，你總算是……”
慕容無卿一頭霧水地皺了皺眉，但面上仍是耐心地等待着對方的下文。
可惜慕容無心卻将“開竅了”三個字給吞回腹中，話鋒一轉曰：“唉……尹姑娘總算是熬出頭了。還有……娘她也一定會萬分欣慰的。”
這跟阡陌還有他們的娘親有何幹系？這件事情，她們分明都是不知情的……
正不明就裏地思量着，在某些方面尤為遲鈍的慕容無卿猝不及防地頓悟了。
“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他再度斂起雙眉，直言不諱地發問。
“啊？”話音落下，慕容無心頓時從“女兒長大了”的錯覺中抽離出身，愣愣地瞅着他的兄長。
“我讓你派人去跟蹤嚴良，是因為我懷疑他對阡陌有所圖謀。”平複了微蹙的眉毛，慕容無卿不緊不慢地道出他的理由。
“那就對了嘛！”孰料慕容無心聽罷此言，卻是越發樂呵了。
對了？
慕容無卿原本清晰起來的思路冷不防又被胞弟篤定的口吻給攪糊塗了。
望着慕容無心喜形于色的臉，慕容無卿忽然意識到，自己有必要在國師府外尋個隐秘之處，接着好好地同對方談一談，以期撥亂反正。
是以，他凝視着男子燦若桃花的面容，啓唇說出了一句使其當場咋舌的話。
“明日叫上阡陌和她的侍女，我們一道出去走走吧。”
作者有話要說： 各位看官新年快樂，祝你們來年順心、舒心、開心。
話說年夜飯是個延遲更新的存在，所以筆者今天更新晚了，抱歉。
不過估摸着幾位也正忙着合家團圓，因此也不會在意的對吧=v=
再話說今晚又有的鬧騰了……累覺不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