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瑞安公主居然能說服昌帝将她許配給身無所長之物的一個小子,這一點連原夕争都不免有一點佩服她的本事。原夕争雖然領了旨意,但大公主嫁人豈能等同于普通人家的千金,納菜、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親迎這些繁文缛節自然是一概都不能少。
等到請期完畢,核定了大喜之日竟然是過了來年的立夏,已至近秋時分了。
這半年以來,楚因近一步吸納了游離在漢水以北的勢力,由于控制着邊市,財源充足,在朝庭當中也很是收買了一批堪為他用的官員,實力壯大進一步得到了穩固。
東方景淵基本已經取代了原夕争,成了楚因的第一謀士,除非一些重大的決策,楚因也用不着在過多的繁擾原夕争。而原夕争本人光煩于娶一個公主就顯得疲憊不堪。
綠竹問原夕争娶一個公主是何種感受,原夕争長嘆一口氣,道:“怨不得人說天底下有兩樣事情做不得,一是當皇室親信,二是當公主的驸馬,偏生我兩樣都做了。”
月餘,秋陽高照,一徑紅色的宮牆,層層朱門,飛梁畫檐,袅袅絲竹之聲正順着九曲的回廊悠游而來,此時宴席正好,酒興也剛濃。
這一天,南朝瑞安大公主嫁了布衣貢生原夕争為妻。
深宮內,重簾疊幔,層層鯨紗,宛若仙境。
瑞安躺在大紅的龍鳳錦被上,頭上的鳳冠未除,塗着豆蔻的玉手托着腮悠悠地道:“原夕争,倘若你當真是原家子卿,娶了公主為妻,封了驸馬都尉,再當一個四庫的校書郎,那也不知道是你的福氣,還是我瑞安的福氣。”
原夕争無奈地道:“是你非要把事情搞成這樣,現在又來怨我。”
瑞安噗嗤一笑,道:“我就是覺得這樣也好,既解了你的圍,又解了我的圍,否則我再不嫁,父皇母後的頭發都要全急白了。”
原夕争微微嘆息了一聲,瑞安笑道:“怎麽,你現在又後悔了?”
她這麽一說,幾乎不由自主想起了李缵。自從原夕争的婚訊傳出,李缵便再也沒有了訊息,原夕争也不念及他,可此刻那人的影子卻又浮現在了腦海,任憑原夕争如何用力,他就是不走。
“你果然喜歡上了誰。”
原夕争突然聽人一說,再發現瑞安的臉都快貼到自己臉上了,吓了一跳。瑞安卻突然一把将他拉到了床上,原夕争更是吓得眼睛都瞪圓了,吃吃地道:“你,你,你別開這種玩笑。”
瑞安豎起了手指,輕聲道:“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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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夕争一收神便立即聽到了門外輕微的腳步聲,心中一驚,剛才自己心猿意馬,有人接近都沒察覺。
“還不裝裝樣子,想什麽呢?”瑞安低聲道。
“那該怎麽辦?”
瑞安鳳眼一彎,笑得有一點賊,道:“自然是夫妻歡好,難不成洞房花燭夜只玩舉案齊眉不成。”
原夕争舔了一下唇,看着床上的瑞安,手腳都有一點沒處放。
瑞安見原夕争慌慌張張,不耐煩一腳将坐在旁邊的原夕争勾倒,自己翻身坐到了上面。
“夫君,都說買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這可是修來一千年的情份呢。”瑞安甜滋滋地道。
原夕争從未見過幹脆俐落的瑞安有過女兒之态,她這一軟語,原夕争躺在床上硬是哆嗦了一下,“你哪抄來的,你抄也該抄一段像公主念的吧?”
“奇怪,公主進了洞房不說情話,難道還該押韻做賦麽?”瑞安見原夕争想起來,便一掌又将原夕争拍回床上。
“我該在上面吧?”原夕争小聲道。
瑞安低頭看着原夕争的眼睛,不懷好意地問:“誰教你的?”
原夕争的臉騰一下子漲紅了,眼前盡是李缵按着自己親吻的畫面,擡眼見瑞安依然滿眼好奇,只好結巴道:“你,你到底是不是想被人識穿啊?”
瑞安将自己身上的鳳袍一扔,挑眉道:“我瑞安無論嫁誰,他都在下面。”
原夕争無力地啊了一聲,瑞安将紅紗帳挑下,笑道:“你還不起來幹活。”
“幹什麽?”
“搖床啊。”
“為什麽要搖床?”
瑞安湊近了原夕争,含笑道:“原來那人只教了你一半啊?”
原夕争連忙伸手搭在床欄上,閉眼專心搖床,決定今晚無論瑞安再開什麽話題,自己也是絕對不能再搭腔的。
原夕争搖着床,瑞安從被窩裏摸出了酒壺酒杯,還有銀盤,裏面居然是一只烤得恰到好處的雞,她長嘆了一口氣,道:“你不知道我從早上到剛才,不停地叩恩,叩完了父皇,叩母後,皇太後,皇貴妃,再接受別人的謝禮,嫔儀的,美人的,再與你行禮,我這一天都沒能好好吃上什麽東西。”
原夕争聽她抱怨,不由苦笑,她公主大人還有宮女不時遞一個小糕點什麽的,自己才真是叫什麽也沒吃,倒是灌了滿肚子的酒,現在燒得五髒六腑哪都不舒服。
瑞安撕了一條雞腿,細致地啃着,原夕争不得不說從這裏看出她還是有點像公主的,盡管思想粗俗,但是舉止還是有一種斯文的。
“嫁人太累了,我這輩子都不要再嫁第二次。”瑞安嘟哝道。
原夕争大驚,道:“難道你過兩年不是要跟我和離的嗎?”
瑞安連忙道:“別停啊,你想讓外面的人聽出有假?”
原夕争只好邊搖邊苦笑道:“公主,你不會想跟我過一輩子吧?”
瑞安舔了舔油汪汪的嘴唇,道:“這樣不挺好,難不成你還想娶別人?”
原夕争苦澀地道:“我哪裏能娶別人?!”
瑞安端起酒杯,笑得春光燦爛道:“你瞧這樣我們不是挺相配的,你不能再娶,我不要有人來做我的天!”
原夕争深吸了一口氣,瑞安将杯中酒一飲而盡,眉飛色舞地道:“所以,你要是有了心上人,到時可不要忘了來求我哦!”
原夕争脫力地低頭,手搖着床,無奈地道:“到底要搖多久啊?”
瑞安托着腮,斜躺在錦被上,微笑道:“一整晚吧。”
原夕争這一次真的被徹底擊敗了,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清晨,原夕争癱倒在被子上,累得連眼都睜不開,瑞安笑嘻嘻地勾起原夕争的下巴道:“發如青絲,眉如遠山,真是叫人羨煞的美男子。”
原夕争啊了一聲,拉過被子把自己裹了起來,道:“求你了,別再玩了,瑞安。”
瑞安悠悠地道:“今天我們夫婦可要一起接受皇子公主們的道賀哦,你要是不起,那我就一個人去了,随便跟梁王他們說……你太累了,實在起不來。”
原夕争猛地坐了起來,抱着自己的腦袋,一副悔不當初的樣子。
瑞安卻翻身起床,神采爍爍地道:“郎君要是好了,我就喚人伺候洗漱了?”
原夕争與公主會客,自然不能再是白衣青衫,而是随着公主穿了一件淡黃色的錦袍,外面罩了一件狐裘夾襖。瑞安公主一轉頭,上下打量,滿意地道:“若單論這相貌,子卿當屬驸馬中首屈一指了。”
原夕争一彎腰,作了一揖道:“多謝公主夫人誇獎。”
瑞安一笑,兩人并肩來到前廳,只見幾位皇子公主已經坐在一起飲茶,見二位出來均起身笑道:“你們二位主人也忒怠慢了吧。”
瑞安不語,只是含笑看着原夕争道:“瑞安是早就起來了。”
她的話音一落,原夕争分明看到這些人的眼神均轉到了自己的身上,不由尴尬。好在皇子公主都屬端正之人,瑞安到底是異類,她的這句話便像石落沉湖一般,只招來幾抹難以解釋的眼神。
“瑞安去跟公主們說話,驸馬就交給我們了。”榮王楚暠笑道。
楚因也微微一笑,道:“我們都準備了一些賀禮給驸馬,昨天太亂,這會兒剛好拿來給驸馬。”
瑞安哼了一聲,道:“可別給什麽不好的東西,帶壞了本宮的驸馬。”
她一說,衆人都笑了,道:“瑞安都帶不壞驸馬,咱們哪裏來這個本事?”
瑞安也不以為意,只回頭對幾位公主道:“我園裏有株綠萼梅開了,幾位妹妹便随瑞安賞花去吧,留他們幾個男人說說閑話。”
原夕争過去皇子的一桌落座,見桌上不但有楚暠,更有一貫沉默的楚昪,原村滿天的大火便似乎又在眼前燒起來。原夕争強自忍下心頭的殺意,微笑着吟首算是與衆位皇子見過禮。
幾位皇子的目光落在原夕争的身上,那目光都是善惡不分,也不知道他們各自是什麽心思。公主們則掩唇而笑,她們均是未嫁雲英,雖是公主但到底是小女兒心态,大多是初次見到原夕争,如今見原夕争溫良俊秀,便想到不知道自己将來的驸馬又是何許人也,均是瞥了幾眼原夕争臉紅而去。
楚暠見她們走遠了方才淡淡地道:“驸馬如此俊秀,也難怪女人們見了心喜……”他說着悠悠地瞥了一眼楚因,含笑道:“只怕是有些男人見了也會情不自禁。”
楚因心頭大震,一時竟然不知道該怎麽回他。
原夕争臉露不悅之色,道:“從來只知榮王見多識廣,卻不知道原來榮王還如此博愛。”
楚暠笑道:“博愛之人可不是本王,我說的是北齊李缵,他昨晚令人快馬加鞭送了您的賀禮到南朝,但是又提出了二個新的和戰條件。”
原夕争吃了一驚,半年多都未曾有過一絲訊息的李缵突然出現令得他不禁有一點手足無措。
楚暠的相貌其實頗為英俊,但因多忌暴躁,眉心之中有一個很深的川字紋路,這令得他在不茍言笑的時候會自然地流露出一種猙獰跟殺氣,令人望而生畏。但是他此刻卻在微笑,可原夕争卻發現原來楚暠笑起來也是如此猙獰,只聽他微笑道:“其中之一,李缵要求将瑞安公主的驸馬送去北齊當人質。”
他此話一出,在座所有的皇子均都大吃了一驚,原夕争本人更是呆愣在那裏。李缵新的和談條件這等絕密之事別人不知道,大司馬陳昂文自然是知道的,他知道便等同于楚暠知道。
他在原夕争新婚第二天抛出便是要看楚因與原夕争的笑話。
楚暠在心中咬牙地心想:你們自以為與瑞安聯姻,外有荊州的實力,內有瑞安在皇上面前不時的小動作,便自以為可以在我楚暠面前翻身,癡人說夢,我要令你楚因生斷一臂,我要讓你原夕争知道不跟我楚暠,你的下場便是生不如死。
楚因也是初聞此事,他驚慌之下下意識地去看原夕争,卻見原夕争低頭發愣,但卻不見任何一絲驚慌,只是眉宇之間略略有尴尬罷了。
楚因心中騰地升起了一股怒火,卻只淡淡地道:“這也太奇怪了吧,古來當人質的歷來只有太子皇子,還從未聽說過叫驸馬當人質的。”
“我也心生困惑,但是李缵在的時候,人人都說他對驸馬興趣之深恐怕遠勝過對南朝的公主。”楚暠悠悠地道。
他的話音一落,便聽人冷笑道:“我與三哥雖不是同母所生,怎麽三哥就對我瑞安如此恨之入骨,恨不得瑞安下地獄,守活寡呢?”
楚暠轉眼見瑞安站在廳角,不由略有一些尴尬,心中暗責不該得意忘形,竟然沒有注意到瑞安去而複返,他嘆息了一聲,道:“瑞安,此乃國之大事,皇兄也不想的。”
瑞安挑眉道:“原夕争是我的夫君,本宮說不準,便沒有人可以令他當人質!”
楚暠一笑,道:“這你可就要拜托你的六皇兄幫忙了,要知道如今他管着南朝最精銳的兵馬,這往後南北開戰,這就要問問你六皇兄願不願意為瑞安皇妹你身先士卒了!”
楚昪皺眉未答,楚因卻道:“他不去,我去!”
他一開口衆人均愣住了,楚暠冷笑一聲道:“莫非十皇弟守荊州守出感情來了……還是你跟瑞安一樣,實在舍不得原夕争,竟然說出這種螳臂當車的笑話。”
楚因一掌拍在桌子上,震得桌面上的茶壺杯子皆倒,他怒目道:“三皇兄或者看不起我等沒有顯赫外室的皇子,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羞侮于沛離。但是大丈夫有所容,有所不容,原夕争這件事我必定寸步不讓。”
“王爺。”原夕争嗫嗫地叫了一聲。
同座的所有人都未見過楚因震怒,大約沒有人想過這溫吞水一般的皇子會有一日會拍桌與喝罵楚暠,因此均都呆傻看着楚因橫眉怒目,連楚暠一時之間都忘記了反擊。
楚因冷笑了一聲,反手抓住原夕争的胳膊,道:“原夕争論公,他是本王的幕僚,論私他是我的妹夫,我一不能袒護自己的下屬,二不能保障自己妹妹的幸福,大丈夫有何面目立于世。”他的手力道很大,原夕争不禁微微皺了一下眉。
“說得好。”瑞安朱唇輕啓,冷冷笑道:“榮王要是覺得實在害怕,大可以去跟父王進言,将瑞安後半生的幸福去換你片刻的安逸。”
楚暠掃了一下在座的皇子們,見他們各個低頭不語,他此刻才深深地意識到自己已經是今非昔比,他從來一呼百應,還未試過被一幹人無聲地抵制過。
楚暠強壓住心頭的怒火,道:“既然你等都如此重情誼,那本王爺樂觀其成,就此告辭了。”
“不送。”瑞安從齒縫中蹦出兩個字,氣得楚暠立即拂袖而去。
他一走,其它的皇子自然也是坐不下去了,紛紛告辭,一場聚會也就不歡而散。
見衆人都散了,瑞安輕笑道:“沒想到十哥你發起脾氣來,還蠻能鎮得住人的。”
楚因才長吐一口氣,苦笑道:“瑞安你取笑皇兄了,本王是不是太過沖動了。”他這話問得是瑞安,眼光看得卻是原夕争。
原夕争沉默了一會兒,起身沖着他深深作了一揖,道:“梁王請放心,倘若北齊犯南朝,子卿必定讓他們铩羽而歸。”
楚因看着眼底原夕争烏黑的發絲,目光很淡,然後才溫和地道:“本王……信任子卿。”
瑞安看着眼前的兩個人,眉頭微微皺了一下。
原夕争送走了梁王,回到大廳裏,見瑞安在飲酒,于是微笑道:“你這般杯不離手,知道的,曉得你是消遣,不知道的,還當你堂堂大公主有愁難消。”
瑞安青蔥般的手指微晃酒杯,含笑道:“你又怎知我是消遣不是消愁?”
原夕争見她那雙鳳眼裏的眼神頗為微妙,連忙道:“公主,子卿想出去一會兒,會幾個老朋友。”
瑞安手微微一擺,笑道:“驸馬早一些回來,莫讓瑞安挂念。”
她見原夕争腳步匆匆慌慌地逃之夭夭不由噗嗤一笑,悠悠地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有宮女進來悄聲道:“公主,梁王妃求見。”
“曾楚瑜……”瑞安略略皺了一下眉,道:“讓她進來吧。”
隔了片刻,嬌俏的曾楚瑜便盈盈地站到了她的眼前,她外面罩着一件白色的流雲紋輕紗,裏頭穿着鵝黃色的軟緞裙,眉眼間有一種欲語還羞的少女風流,若非她梳着樂游髻,真要當她是十八未嫁雲英。
瑞安有那麽一刻在心裏想起了原夕争。
原夕争身上的袍子非白即青,一頭長發也永遠是被一塊帕子很随意地绾着,可是卻讓人覺得,他只那麽一站,柳稍花影,春色月濃都難抵這人的一襲布衣。
“楚瑜給公主請安了。”曾楚瑜細聲恭順地道。
瑞安連忙将手一伸,道:“嫂嫂千萬不要太過客氣。”
曾楚瑜順勢起身,柔聲地道:“楚瑜嫁了梁王,大公主又嫁了楚瑜的哥哥,公主大喜未過,楚瑜原本是不該打擾的,但是覺得現在多了一個至親,不免想過來叨擾一下。”
瑞安即便在喜愛直來直去,也不免對這位細聲溫柔的嫂嫂要心生好感,可惜她先見着愛恨分明的原宛如。原宛如對這位姐姐非常厭惡,而原宛如卻又深得瑞安的欣賞,因此曾楚瑜的所作所為便不免在瑞安的心裏打了一個折扣。
“王嫂客氣了。”瑞安淡淡地道,她是一個不會掩飾的人,也從來都不需要掩飾。
曾楚瑜轉頭道:“還不把東西拿過來。”
青湘連忙端着托盤走上前來,道:“公主殿下,這是王妃娘娘親自挑的一些賀禮。”
瑞安掃了一眼,不是一些精巧的飾品,竟然是一柄很普通的匕首,它非常短小,通體黝黑,卻吸引瑞安不得不伸手撫摸。
“嗆!”匕首出鞘,聲音清亮,寒光四起,瑞安飄浮的發絲應光而斷,瑞安不禁眼睛一亮,喜道:“好匕首!”
曾楚瑜微笑道:“這是王爺的收藏,它的名字叫徐夫人匕首,《刺客列傳》曾經記載:燕太子丹使荊軻刺秦王豫求天下之利匕首,得趙人徐夫人匕首,取之百金。使工以藥粹之。以試人,血濡縷,人無不立死者,乃裝為遣荊卿。這柄匕首不但鋒利,而且天生附帶毒性,只是年代過于久遠,這毒性如何楚瑜不得而知,不過卻仍然不失是一柄神兵利器。”
她見瑞安反複看着這柄匕首,顯得有一點愛不釋手,于是又笑道:“王爺将這劍贈于楚瑜,原本是防不時之需,但楚瑜手無縛雞之力,拿着實在是糟蹋,公主是女中豪傑,楚瑜便轉贈了公主。”
瑞安手指撫過匕首,嗆一聲又将它回鞘,笑道:“王嫂謬贊了,其實徐夫人匕首雖好,但荊軻拿着它也未能扭轉乾坤,更何況此乃一介武夫所用,瑞安拿來也是無用,嫂嫂拿回去贈個更合适的人吧!”她說着輕描淡寫地将那柄匕首又放于青湘的盤中。
曾楚瑜不禁臉露尴尬之色,瑞安打了一個哈欠,不好意思地道:“不瞞王嫂,瑞安昨夜幾乎未睡,現在已經實在撐不住了,王嫂你随便玩,瑞安去睡一會兒。”
曾楚瑜連忙道:“公主那您先休息,我去見見子卿哥哥。”
瑞安微微一笑,道:“子卿如今是當朝驸馬都尉,王嫂是梁王之妃,一舉一動均受人注目,還是等瑞安睡夠了,與子卿做東請哥哥嫂嫂一會。”她說着掩嘴又打了一個哈欠,道:“瑞安告退了。”
曾楚瑜見她揚長而去,攏在袖子裏的手不禁握成了拳。
青湘也有一點不知所措,曾楚瑜淡淡地道:“我們走。”
兩人出了府上了馬車,青湘才小聲道:“這瑞安到底怎麽回事,明明看上去好像對這把匕首喜歡得不得了,卻又一口拒絕……”
曾楚瑜冷笑了一聲,道:“她這是在告訴我,不要以為她挑了王爺府裏的幕僚為夫,她便會偏幫王爺行逆天之事……徐夫人匕首再好,荊軻也未能扭轉乾坤……”曾楚瑜一掌拍在馬車窗上,咬着銀牙道:“我曾楚瑜就不信她能置身事外。”
青湘道:“真是沒想到,還以為有了瑞安,王爺能大受臂力。”
曾楚瑜仿佛氣已經平了,倒是淡淡地道:“她只要嫁了子卿,在旁人的眼裏她便已經是王爺的人了,這由不得她自命清高,水送船行,不行也得行。”
“不知道這子卿少爺能不能說動她。”
曾楚瑜沉默了半晌,才道:“子卿素來有主意,若之前沒說,之後便也不會說,更何況他已經對我心生疑窦,我在他的面前,必然說多錯多。”
青湘道:“我看瑞安必定是受了宛如小姐的唆擺,要不然好好的,她為什麽一見面就對咱們有敵意。”
曾楚瑜沒說話,但眼神略跳了一下,咬了一下牙,道:“也罷,這一局算她贏了。瑞安也不是一個等閑的人物,你看她對自己喜愛的物品能收放自如,可見心性極硬,但願她能對喜愛的人也能收放自如……”
青湘伺候了曾楚瑜這許久,深知她城府極深,心狠手辣,但每次看到她流露殺意的目光還是忍不住會心驚肉跳。曾楚瑜雖然又培養了一些心腹,但到底都不如青湘的牽絆深,也牽連的越來越深,每當思及此處,青湘的後背心便會一陣森寒。
“娘娘,我看這宛如小姐對娘娘一直多有妨礙,娘娘為何要留着她?”青湘轉換話題道。
曾楚瑜嘆息了一聲道:“子卿已然對我起疑,我又怎能輕易查到原宛如的下落,更何況王爺大事為重,此事萬萬不能牽連于王爺,只能先這樣了。”
兩人說話間,風吹車簾,兩人轉眼即見原夕争坐在一個市井下等酒肆裏,斜靠着木柱子,手腕很随意地擱在膝蓋上,手裏拿着酒杯正笑語盈盈地看着面前的人插科打诨。
曾楚瑜淡淡地看着眉目神情都灑脫的原夕争,馬車從酒肆門前過。
那一眼像是很短,卻又像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