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一九九三年初春,趙學軍告別家鄉,帶着故鄉的感冒回到天州市,一回到學校便傳染給了全宿舍,自己立刻百病全消。

天州市區的早春,在慢慢消融着頭年的積雪,才剛剛離開不到一月,趙學軍竟覺着這個校園其實挺親切的。他報到後,在李指導員的勸說下不得不搬回401,趙學軍不懂什麽叫脫離群衆。可就像貝冬寧說的那樣:你總要有一段快樂的記憶,這些記憶會收獲你在人生當中的很多朋友。雖朋友分三六九等,但是随便那一等的朋友你都不能少,你在活人,不是在修仙。

提着最後一箱行李回到405,趙學軍拉下開關,頭頂的燈全無反應,宿舍內繼續一片漆黑。屈華宇,沈希平,董宏斌,朱晨他們并不在宿舍,可不修邊幅的氣味,蕩漾的滿屋子都是,簡直臭不可聞。

“周旭紅!電話!周旭紅!電話!”宿舍樓下新來工作的大媽,拿着一個電子喇叭對着樓上喊着。

“周旭紅死了!!!!!!!”不知道誰回了一句,樓那邊一片笑聲。

趙學軍扭頭看着那張空鋪,那鋪上堆着大家暫時不用的行李,還有一摞子燴面店裏順來的粗瓷飯碗。周旭紅的被子被卷成一團随意的丢在宿舍的角落,就像一段被迫丢棄的記憶。你不願意要,可它偏偏存在在那裏。

那件事過去有一段時間了,學校還未安排進新人來住。趙學軍不懂得屈華宇他們的想法,可他知道,他們早就原諒了那個人。他們自己覺得那是一種成熟,甚至覺得那是做了好事。誰知道呢,反正現在的405,是整個5號樓最團結的……也是衛生最髒的宿舍了。

趙學軍騎着新單車在學校裏溜達,這是不到一個學期買的第三輛自行車,前兩輛一個丢在圖書館,一個丢在教學樓門口。誰在大學不丢點什麽東西呢,趙學軍堅信只要他注意,就一定能在畢業前,在校園裏找到所有的自行車,找到後,他準備擰掉所有的自行車把手,叫那幫混蛋騎,騎個屁!

繞着校園區轉了幾圈,作為一個曾經歷事件的小名人兒,趙學軍不停的遇到跟他打招呼的人,甚至一些老師也是很親切的叫着他的名字,對他說:趙學軍,你回來了!

對了,趙學軍上個學期拿了獎學金,是一點沒摻水分的獎學金。

溜達了幾圈之後,趙學軍無奈的嘆息,看樣子,那幾個家夥又去打游戲了。去年底,朱晨他們開始在學校附近的游戲廳玩,為了節省出幾個大子兒玩游戲,他們甚至連飯費都節省了下來。趙學軍覺得,玩游戲倒沒什麽,其實他自己也是很喜歡地獄門,紅白機那樣的東西,不過……一個人玩好像沒有很多人玩的有意思……就像今年回家,闵順不在家,去省城陪彭娟去了。徐步堂那家夥每天都有大量的應酬,趙學軍跟他去了一次便再也不去了,幾乎所有人都在問他有無豔遇,他煩躁這個問題。

家裏二哥恨不得把自己的靈與肉跟電話連接在一起,他每天抱着電話跟女朋友哭訴離情,沒瞎說……趙學兵真哭了,一邊哭還一邊很惡心的念泰戈爾。大哥找了父親在醫院的關系,跟了好幾個外科手術,大年三十也不回家。住在對樓的宋長安一家,都去了很遠的都市跟親戚過年,父親趙建國跟市委領導去團拜,母親高橘子帶着面粉還有一些副食給員工拜年……

三十那晚,趙學軍一個人在院子裏放彩明珠,放了整整一箱,只有奶奶很捧場的貼着玻璃從頭看到尾。是啊,都大了,都分開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了……他們不再屬于趙學軍了。

“感慨什麽呢?”貝冬寧不知道從那裏拐出來,輕輕拍下正在發呆的趙學軍的肩膀。

“哦,我在找我們宿舍的人,找了一圈了。我們宿舍咋沒電啊?我去問電工,電工說這事他不管!”趙學軍一臉郁悶。

貝冬寧呵呵笑:“還說呢,你們405的沈希平昨兒回來點電爐子,把一層樓的保險頂了,好麽!我覺得他點的那個電爐少說也有一萬瓦,還在宿舍煮紅燒肉……我們也在找他,寫檢查,賠錢是肯定的,可別背什麽處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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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才報到?不能又跑到游戲廳吧?”趙學軍很郁悶的嘀咕,沈希平那傻孩子向來缺心眼。

“得了,不然你搬我們宿舍吧,你們那邊送電還得等幾天呢,校領導要嚴肅處分的!這幾天405得點蠟燭。”貝冬寧推着趙學軍的車子與他一邊聊一邊向外走,說來也巧,在學校門口的時候他們遇到了從一輛桑塔納轎車裏走下來的周旭紅。

仿若,就像不認識一般的,周旭紅與趙學軍他們擦肩,他瘦多了,也老多了。過去的神采飛揚,如今在這個人的身上半分都看不到。他低頭弓腰急走着,就像背着一個大鍋。

趙學軍與貝冬寧一路沉默,各有思量。也許,那個人背上那口鍋要背一生了,走不走得出來那還真是個複雜的問題。也許……就算是他想走出來,周圍的人允許嗎?

“他爹還真是用心良苦?”貝冬寧突然說。

“咋?”

“就是那老一輩人的思想呗,你那裏跌倒的,就在那裏爬起來!怎麽?你同情他?”

“沒有啊,只是不相幹的人。”趙學軍笑笑,扭頭看着大學對面的小商店街。只是一個春節,新冒起的游戲廳最少有二十家。這些游戲廳每家的門口都塞滿了剛剛放假,回歸學校的大學生們。此刻他們的錢包還厚着,這行李一放,便什麽都顧不得的沖到了游戲廳。

趙學軍一家一家的找過去,終于在街角的一家游戲室抓到了405的全體難友。這幾個家夥,嘴巴裏歪叼着香煙,眼睛緊緊的盯着水果機,壓根沒發現趙學軍與貝冬寧的到來。

“警察來了!”趙學軍一聲大喊,所有人猛的坐起,待發現是個誤會後,又都罵罵咧咧的坐回去。

“哎?學軍啊!你怎麽來了?我給你幾個子兒,玩一會呗。”沈希平呵呵笑着,吐了香煙頭來到游戲廳外。

朱晨他們只是擺手笑笑,接着繼續。

“我說,你們回來好歹打掃一下宿舍啊!那是住人的,不是茅坑……還有……你們去找下李輔導員,他找你們有事。”趙學軍很郁悶,開學這幾天輔導員說學校要檢查衛生,做評比。

“我不去,等風聲過去我再去!”

“你自己想死,別拉着我!”趙學軍堵了他一句,探頭看下游戲廳內部:“那是賭博吧?”

“就是玩玩……”沈希平還沒說完,街那頭有個老頭,背着雙手對着那些游戲廳破口大罵。

“我以前管他們叫三蛋學生!混蛋!傻蛋!笨蛋!你看看現在的學生,三盲!三盲啊!流氓!文盲!法盲!你們這也是大學生?!你們也算大學生?!”

“那是誰?”趙學軍問貝冬寧。

貝冬寧搖搖頭。

“那是咱學校以前的一位教授,據說是……退休了吧……”沈希平倒是很熟悉這位每天到游戲廳門口破口大罵的老爺子。他不覺得那老爺子罵的人裏面包含自己。

趙學軍看着又換了一大把硬幣的沈希平,無奈的沖貝冬寧說:“那……那我去你們宿舍吧。”

“得了,誰也不能幹涉別人不是,你看啊,也許多少年之後他們一起打游戲的經歷,會是他們大學記憶裏最值得懷念的一段時光呢!說實話吧,你腦袋裏那些美好記憶大多也都是調皮操蛋的記憶吧,學習雷鋒叔叔的事兒,你可不會記呢!”貝冬寧很高興的上了自行車,趙學軍坐在了車子後座上。

那幾只傻鳥,終于在錢包被掏空之前醒悟了,這種醒悟在趙學軍看來是被迫醒悟。

朱晨在開學第一個月,在水果機上輸了所有的生活費,夥食費甚至學費。從那時起,朱晨也就成了本系的一抹亮彩,只要開飯,早早的他就端着空飯盆,坐在食堂的邊角等着,而沈希平他們……他們也輸得不少。現在,他們通常打兩份飯,四個大男孩吃。趙學軍偶爾會救濟一下他們,沒辦法,架不住剛拿起筷子,身邊便蹲了幾只餓狼,特真誠的問你:“嘿!香菇好吃嗎?米飯也好吃吧。我們都沒吃過呢!”

他們絕對是故意的!這一段時間,大家都是故意的,一起故意失戀,一起故意輸了錢,一起故意堆在那裏做着傻逼才做的事情。他們不覺得錯了,覺得那是極其開心的事情,不但開心,他們還炫耀……

第二個月,朱晨終于懂得了羞澀,實在堅持不住了。他給家裏人寫了一封長信,表示宿舍有位同學得了很重的病,據說是白血病,就要死了,他把所有的錢都捐了……

朱晨的父母是一對很普通的工人,養一個大學生對這個家庭來說本身就很累,父親讀了兒子的信後,一怒之下從內蒙古坐火車來到天州,老爺子來學校就一個目的,他想找找那位得了重病的學生家長談一下,能不能把兒子的學費退回來,夥食費捐就捐了。

朱晨的老父親來到學校那天,405剛通了電,貝冬寧跟趙學軍在收拾屋子,沒辦法,趙學軍畢竟還是405的人,他住貝冬寧那邊總有違和感。

他們在宿舍掃出大量的垃圾:堆在角落的成堆的起着綠毛的饅頭硬塊和不成對的襪子,內褲,頭年沒洗依舊泡着的衣服。撕得就剩半本的李涼寫的《小魚吃大魚》,這本武俠小說對405來說簡直意義非凡,要知道它不但是宿舍全體的精神食糧,偶爾還兼職廁紙,一邊看一邊撕,一邊擦。

“朱晨在嗎?”朱晨的父親有些不好意思的推開宿舍的門。

“您是?”

“我是朱晨的父親,打內蒙古來的。”

“哎呀,伯父請進,那個……我們這不打掃衛生呢嗎?要不,我給您在學校招待所找個房間,您先……”貝冬寧有禮貌的寒暄着,讓着……

“不用!不用,我跟朱晨擠一起,以前就這樣,能行的。”老爺子謙讓着,進了屋子……朱晨的父親以前來過405,那時候這間屋子還叫屋子,不像現在……這就像個世界垃圾場。

“伯父,那您坐那邊……朱晨……去圖書館了!”趙學軍頓時一慌,搞不懂他為什麽要慌張。也許是是因為這位老父親的眼神特別像趙建國,也許是因為這位老父親提着的那個被掌鞋的縫補了無數次的手提皮包,而他的爸爸趙建國……也曾有過一個。

老爺子憨厚的笑着進屋,放下皮包就想幫忙。趙學軍怎麽也攔不住。兩人拉扯之間,老爺子順手這一關門,就被門後那血紅的大字吓一跳。

在宿舍的門背後,紅油漆圖着兩個草書大字《丐幫》!

那下面還有精細的人員任務責任介紹:

幫主朱晨:職業要飯,職業乞讨!

九袋長老沈希平:幫主要不到飯的時候,去食堂偷西紅柿,如無西紅柿,黃瓜也可。

八袋長老董宏斌:劫自己的富,救濟全幫派。

七袋長老屈華宇:賣唱,賣春!時刻準備着飯錢肉償。

編外弟子趙學軍:吃自己是不對的,全世界一起吃才是最高尚的。望積極進取,早入編制。

朱晨的父親對大學生的這種自我調侃式的文化,完全不理解,甚至老爺子産生了一種極大的困惑?他指指門後問:“這就是你們在學校學到的?”

趙學軍無言以對,連忙陪着笑臉請這位父親坐下,想倒水……屋子裏硬是找不到一個杯子,貝冬寧被趙學軍悄悄指派着離開宿舍去找朱晨。

事情沒到頭上的時候,它永遠都無關緊要,朱晨被貝冬寧從打工的飯店找出來後,吓得腿都軟了,他記得自己那位在三線上班的老工人父親,打起孩子們來,那是真的下死手的。

“怎麽辦怎麽辦?”這倒黴孩子,這下子真的是着急了,他蹲在學校門口,捂着腦袋開始惶恐。

貝冬寧勸着:“你爸怎麽這時候來,是不是家裏出事了?”

“不是啊!這都怪我……”朱晨就像溺死的人一般,抓住貝冬寧就是一頓傾訴,貝冬寧聽到最後,只想甩手就走。

沈希平他們被朱晨從學校的角落裏找出來一起陪綁,這一路上,朱晨就一個意思。我爸爸要打我的時候,千萬拉着,如果拉不住,就在宿舍門口給攔着,別叫人看了笑話。感情,這死孩子還是要臉的。

磨磨蹭蹭的,該到還是要到的,朱晨他們蹑手蹑腳的來到405,一到宿舍門口,就聽到朱爸爸誇張的大笑聲,跟趙學軍的調侃聲。

“……伯父,您是不知道呢,我們當時吓壞了!”

“可不就是,要我,我也吓壞了!這倒黴醫生,那化驗報告能亂放,哎!要我得吓破膽。”

“何止吓破膽,當時真是亂成一團了,校領導來了,沈希平家長來了……那哭的,都收不住了……”

沈希平困惑的指指自己的鼻子,屋子外那堆人一頭霧水。

“哎,這天下父母都不容易!後來呢?”

趙學軍帶着笑意的聲音從裏面傳出來:“後來,後來當然是追究了,那個誤診的醫生現在還停職檢查呢……”

“該!就得檢查!得開除,這樣的人不能要,這這是白拿國家的俸祿……”老爺子氣憤的說完後,又小心翼翼的問:“孩子……那……那我家朱晨那學費呢?”

“學費?哎呀!當然都退了,沈希平壓根沒病,要錢幹嘛。伯父你也是,來了之前也不給打個電話!你看你白跑一趟!”趙學軍一邊唠叨着,一邊猛的打開大門,從屋子外跌進一堆人。

沒錯,趙學軍撒謊了。他實在不願意打擊這位手掌上滿是老繭的父親,他聽着他數落着自己不争氣兒子。雖然在數落可他語氣裏滿是驕傲,他記得朱晨從小到大拿過的每一個獎,每一個學期的各科成績。趙學軍不願意在這位父親的記憶裏,刻上一段深入骨髓的傷痕。他懂得那種傷害父親的感覺。

這天晚上,朱晨的父親請大家到附近的小飯店吃了一段好吃的。五個菜,一碗湯。老爺子在飯桌上一直安慰着沈希平,他深深的同情沈希平那對“可憐的,被驚吓的”父母,一再對誤診的醫生表示了自己的憤慨!

晚飯後,朱晨扶着微醉的父親回到宿舍,幫老父親蓋好被子後。他被沈希平他們拉到學校的活動室。這幾個人圍在一個桌子的一角,先是大罵了一頓該死的朱晨,接着一起商議怎麽辦。逃過一劫的朱晨神情恍惚的猶如大難不死:“随便怎麽辦,叫我死都成!”朱晨唠叨着,很是惶恐。

“不用你死,我借你一百塊,你繼續!也許你就能翻本呢?”趙學軍譏諷。

“別,這樣的事情,一次就夠了,真的。再也不會了,我這幾天就沒好好睡過,一閉眼就是我爸爸那雙手……”朱晨喃喃自語,有些掉淚的傾向。

“得了,得了,說那堆廢話有嘛用!湊錢吧!”屈華宇從口袋裏摸出所有的零錢,還有一張存折丢在了桌面上。

沈希平翻了一下那張存折,譏諷:“你這存折上就三毛錢,你也好意思。”

“三毛錢不是錢啊!這也就是看在我剛打這個主意,就被朱晨吓回去的大恩大德上。要不然,三毛我都不給你們!反正……實在不成,沈希平你就再得個癌症吧!我發展全校給您捐款!”

這群人折騰來折騰去,一個宿舍不算趙學軍,才湊了兩百多塊錢,哎,得虧了屈華宇他們一進學校先交了學費什麽的,不然肯定團滅。

趙學軍看着這群眼巴巴看着他的傻逼孩子們,心裏也是無奈,沒辦法他只好說:“辦法呢,倒是有一個!”

“趙爺,有事您吩咐,您說上刀山,咱就去上刀山,您說偷食堂西紅柿,咱絕對不敢給您偷回茄子來……”

貝冬寧“哧!!!”的一聲笑倒了。

朱晨的爸爸走了,上車那天全宿舍的人都去送了。趙學軍看着那位把身體支出車窗不停吩咐他們好好學習的老父親,心裏也是酸楚。那晚……他們回到宿舍,酒醉的朱爸爸不知道什麽時候起來的,他一個人給屋裏收拾的幹幹淨淨,就連電燈頂的灰他都給擦了。

最令他們感動的是,在他們的枕頭邊,老爺子一個人給他們放了三大塊牛肉幹。肉幹是朱晨媽媽連夜給做的,朱晨一邊啃肉幹一邊打自己耳光。

這天下午,趙學軍帶着全宿舍的難友一起去了三鑫商城。這次他倒是真的想開了,今後都要在一起呢,咱總不能放着舒暢日子不過吧……而且,說白了吧,趙學軍這次也是稍微的存了一些私心的。

周瑞很樂意的付了錢,還跟他們很正式的簽了……一份不平等的條約。

朱晨他們自1993年4月1日開始,每天要到三鑫商城後面的建築工地清掃,清理工程遺留下的,商場白天清掃出來的各種垃圾一解放車。自合同簽署之日起直至1993年11月20日結束。

慢悠悠的喝着特供茶飲料,趙學軍隔着周瑞的辦公室玻璃看着樓下那群揮汗如雨,不停喊號子的405的難兄難弟。最初的時候他們幹的渾身都是勁兒,不停的開玩笑,甚至他們還拿垃圾互相丢。大約兩個小時候過去後,小面積争吵開始發生,又過了一會他們開始鬧內讧,又過了一會,沈希平跑了出去,又一會……沈希平又讪讪的回來了。

大體力的勞動,驅使着年輕的脊梁終于彎了下來,不鬧了,也不吵了,也不埋怨了,剩下的就只有認命一般的忙碌了。這一次倒是懂得團隊合作了,一個掃,一個揀,一個推車,一個負責裝車。

“你這是報複吧!”貝冬寧也靠着窗戶看着,有關405的笑話他是真的覺得很有趣。

“沒錯啊!”趙學軍美滋滋的品着特供飲料,捎帶奉送白眼一枚:“我媽都沒讓我打掃過衛生,再說了,當初他們給我趕出來,還沒道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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