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王希沒跑多遠,就被原本監控周旭紅的警察叔叔一擁而上的抓起來。趙學軍出院那天,也是王希的出獄時間。他只關了十五天,周旭紅是輕微傷,某人覺着一磚頭拍死不好玩,他想多拍幾天。
王希混過,懂得這裏的行道,知道怎麽拍沒內傷只留外傷。輕微傷與輕傷在法律上的處理方式那也是不同的。雖然做為受害人家屬,值得理解……值得同情。可是,在公安局門口襲擊人,王希做的還是有些過分了,執法機關鐵面無私的拘留了他十五天!
上午八九點的陽光晃着,王希站在監獄門口自我調侃:“我這也算是二進宮了吧?!”他正唏噓着,一輛轎車緩緩停到他身邊。
趙學軍搖下玻璃,隔着窗戶喊王希。王希看着他未取下的紗布繃帶,心裏不由得一陣心疼。覺着自己就不該手下留情,一次拍死那孫子完事兒!
“出來了?”
“嗯!”
“還傻站着幹嘛,還舍不得這地兒呢?”
那一剎,王希為自己的醜樣子有些羞愧,他扭捏了一會,慢慢走過去,姿态很低的彎下腰,準備挨打挨罵。
“我不打你,平安就好,都……這麽大了,做事永遠不走腦子。”趙學軍向後坐了下,打開車門,語氣裏遮蓋不住的累疲。
王希沒吭氣的耷拉着腦袋坐進去,并不說話,身上臭怕熏着趙學軍,他縮在車子一角。因為他的襲擊,作為被害者的趙學軍這邊只能私下與周旭紅那邊達成某種協議。前事種種都不告了,抹了……都不追究了。
“算了,都過去了,人平安就好!”趙學軍悄悄在他耳邊安慰着說了句。王希把腦袋扭到一邊,依舊別扭。趙學軍無語的笑笑,拍拍前座,司機師傅發動了車子。
街道兩邊的地标,快速的向後倒退着,趙學軍沉默了好一會,找了個話題:“你媽打電話給我媽,說你這麽大還不省心,要給你說門親事,拴下你的性格。那姑娘,好着呢!你媽都給人家跨出花了,家裏有房車,還有個木器廠,說是你一去就給你個好職位。”他的語氣,頗有些酸溜溜的味道。
王希用手搓了一下耳根邊上的污泥,有些不在意的回答:“她每次都這樣,不必理會,我不相親。”
趙學軍翻翻白眼,一只手扯過王希髒兮兮的衣領,怕司機師傅聽到,只能小聲快速的唠叨着:“你豬啊!你不能學下我哥啊,整人有你這樣的嗎?自己折進去不說,差點連我哥他們幹的混蛋事都一起扛了……你怎麽這樣義氣呢?前幾天天州的交通肇事逃逸,你也一起扛了吧!住進去你就別出來,也省的大家勞心勞力,你覺得趙老大會感謝你是不是,他恨死你了!你還學會玩變裝了……這下好了,追究都沒辦法追究了!”
王希沒反抗,就像很小的時候那樣,他不說話,不解釋,只是老實的聽着,一直聽到趙學軍覺得自己是在對着空氣罵人,實在沒意思,車裏這才安靜下來。
車子回到三鑫商城,他們一起來到屋頂的宅子。十幾天來,大家忙前忙後的,都沒管趙學軍那兩大玻璃溫棚的蔬菜,這一進走道,改成農家小院的玻璃長廊到處都是腐爛的臭氣。靠前的屋子窗臺邊,趙建國正指揮着幾個員工拔那點爛葉子,他看到王希回來,臉上一點沒有責怪的神情,只是彎腰抄起一個鐵鍬把子,倒過來,很“平靜的”撇着王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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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你要打我?”
“嗯!”
“那……打輕點!”
趙學軍捂着腦袋懶得看的喊:“媽,餓死了……”
高桔子在屋子裏應了幾聲,耳朵邊夾着電話正跟王希的媽媽在閑聊:“回來了……嗯,爺倆在外面互相扛呢,老趙要打他。那舍得打狠了!得了,甭管了,出出汗就進來了。不麻煩,不麻煩……他跟我家孩子沒兩樣……哈哈,我跟你說我那個學文家寶貝蛋沒?哎?說過了,那再說下,你都不知道呢……那小家夥哎……”
浴池裏的熱水嘩啦啦的流着,閣樓下,高桔子攪拌雞蛋的聲音傳來,沒過多一會王希赤條條的走進屋,帶着幾道硬傷。他在趙學軍面前“光榮”的晃晃,意思是,我都挨打了,就別叨叨了。表示完,他徑直的走進浴池慢慢坐下,舐了舐嘴唇說:“還真打……唔……我都說對不起了!”
“你對不起的人多了,跟我有什麽關系。”趙學軍唠叨着,手裏拿着花灑幫王希沖:“你多能夠,會變裝,還會耍流氓,地球都快擱不下你了……”
他數落了一會,覺着出了氣了,暢快了,便開始上下其手的幫王希搓洗搓洗。王希覺得他剛出院,怕他累着,就叫他出去。推讓之間,兩人盡釋前嫌的不知道怎麽地就如情侶一般的逗了起來。他們這種逗也是沒有什麽所謂的檔次的撩騷,就像兩個滾在臭水溝裏的幼稚娃子,你推我一下,我推你一下,你要捏我,我必要捏回來。水花撲淩淩的飛濺着,趙學軍帶着得意的笑聲從浴室縫隙裏,悄悄的傳出來。
趙建國沒有敲門的習慣,尤其是在自己家裏,他是想去那裏就去那裏,想幹什麽就幹什麽。他剛才在樓下喊了好幾句,樓上一點沒反應。老爺子一生氣,直接上樓推開浴室門喊到:“喊你們沒聽到啊!”
正鬧得歡騰的兩人,剎那的停止了動作,一臉驚恐,趙學軍手裏拿着馬桶揣子,正往王希的嘴巴上堵,王希撕拽開他的衣裳,正抓着他胸口的豆作勢擰。
“這,這……都多大了?”趙建國覺得這一幕怪怪的,他停頓了一下,又說不上那裏怪。他站在原地品品味,帶責怪繼續訓:“能有個大人樣嗎?都是快做爹的人了,還逗!軍軍,你同學來看你。你把你這身衣裳換換,這都叫啥……很不莊重。王希,你也是,你看看你,都要三十了吧!還跟孩子一樣……”
趙學軍已經吓死或者半死,他只剩魂魄的飄出浴室,慌不擇路的到卧室找衣服換。
“要麽?叔幫你搓背?”趙建國問王希,王希傻兮兮的連着搖頭:“不不不……不用了!”他就着剩的不多的水,賣命的搓洗起來。一邊洗,一邊讪讪的陪着笑。趙建國恨鐵不成鋼的看着他。
“不用了還不利落的洗!”趙建國大吼一聲,王希拽了蓮蓬頭的管子開始猛沖自己,一邊沖,一邊長出氣。
曲華宇,董宏斌,沈希平,朱晨,還有帶路的貝冬寧提着一些水果,一些營養品一起來看望趙學軍。貝冬寧倒是來過幾次,今兒來也是朱晨他們求着他這才上門的。要不,見天的一到別人家開飯,就上來,挺不好意思。大概是覺得丢人,貝冬寧拽拽曲華宇的衣袖叫他聲音小點,曲華宇嘴裏啧啧出聲的贊嘆:“這才是房子,這才是人類應該居住的地方,很好……真不錯!!”
直接通往頂樓的專用電梯,出了電梯的仿古磚道花牆,長長的玻璃溫室花房彩棚當中的碎石道,道路那頭幾棟造型別致的二層小閣樓。這住宅混着一股子世外桃園農家樂園的味道,這一看就檔次不低。一進雕花仿古門,這一色的古董家具,成套的精美擺設。就連桌子上放着的水果叉子,那也不是普通的叉子,全是錫銀造型的。趙學軍在學校活的向來低調,要不是周旭紅後來管着商業口,也沒後面這麽些子麻煩事兒。
“呦,是軍軍同學吧,我就見過冬寧!快坐,快坐。”高桔子将他們讓進來熱情招待,還打了電話叫樓下超市的員工送一些進口食品上來占占嘴兒。
看着圍着草莓圍裙,梳着馬尾,眉眼妩媚俏麗的高桔子,朱晨他們有些辨不清這個漂亮的女郎跟趙學軍的關系。貝冬寧客氣說:“阿姨,我們就是來看看學軍,朱晨他們是今早才知道的,這不,一知道就來了。”
高桔子嘆息了下:“哎,又不是什麽好事兒,真不值當看他,都多大了每天還叫我操心,這次差點沒吓死。你們坐,軍軍就下來了,今兒阿姨下廚,都坐啊,別拘束!”她說完,轉身跑去了廚房。
看着那個苗條的背影,董宏斌用手肘捅了一下貝冬寧:“那誰啊?你喊阿姨?你也不害臊啊?”
貝冬寧瞥了他一下,語氣透着一股子洋洋得意:“趙學軍的媽媽,三鑫集團的當家人。不像吧,人家都當奶奶了,旗下十五家商城,這在全國都是獨一份的,身價上億了……唔……我覺得不止。”他有心震震這幾位,可是看到他們急速變換的表情,又暗暗覺得可惜,怕是那份單純的同學情誼就此便沒了吧。
“三鑫……是趙學軍家的?”沈希平還是不信,這事還真沒法兒相信。這段時間,電視上那股子洗腦一般的鋪天蓋地的廣告,可整整播了三個月呢。雖然以前他們在三鑫打過工,可壓根沒把三鑫與私有聯系起來。正震撼着,趙學軍從樓上穿着一件薄毛衣,寬松褲子,神色古怪的飄下來了。
“哎?是你們啊?”
“得,不歡迎啊?”
“那不能。”
“就說嘛,好歹一個宿舍四年,這情意能跟旁的比嗎?”
曲華宇站起來,指指沙發角落的禮品,特謙虛客氣的來了句:“據說兄弟為黨國負了傷,剛知道,我們就來了。別嫌棄禮薄,你也不在乎這個,重要的是心意對吧。”
“謝謝了,難得都惦記着,最近大家都怎麽樣啊?”
原本吓得魂魄都散了的趙學軍,總算找到了人間的煙火氣,他樂一下,坐到沙發上看着好久沒見的老同學們。說實話吧,以前在學校沒準備跟這幫人親。可是分久了,才發現,生命裏總有些影子不經意的就參與了你的成長,成為了你的記憶。別說,大學四年,多少還是有些真正的感情在的。老405這幫子人,畢業後都沒回原籍,都留在了本地發展。要說情感,那四位比跟趙學軍親。
這都畢業多久了,大家各有各的事兒,結婚的結婚,分配的分配,奔忙的奔忙,只是沒想到人家都還記挂他,還能來看他,他自己都不覺得自己人緣有這樣好。就沖來看他,趙學軍是感激的。
“你先別得意,他們就是想搞點內幕消息看熱鬧,都不是好人知道嗎!”貝冬寧不客氣的戳穿內幕,搞得董宏斌他們有些尴尬。
“唔?什麽內幕消息啊?”趙學軍不明白。
“那不是……據說周旭紅他爸雙規了嗎,據說貪得挺狠。” 董宏斌一臉非常感興趣的樣子。
趙學軍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笑笑。沖着倒黴的人再踩一腳,那不是他的風格。這裏面父親,老媽,自己家哥哥沒在裏面少折騰。其實說實話,趙學軍這段時間也在想周旭紅那張油皮兮兮的臉頰,那家夥住進去反對他好,外面欠着一兩百萬的外債呢。現在好了,他老子在裏面,外面就他一個誰知道他能抗幾日?
見趙學軍不願意提這個,大家就說起別的來,似乎周旭紅的命運沒有人再會去提及,有些人,離了老子娘就不會再有多大出息了。
“最近都怎麽樣啊?”趙學軍岔開話題問。
“哎呦,學軍你可算問到這個問題了,最近兄弟正在忙結婚,這不捎帶還送帖子過來了嗎,你家這麽有錢,千萬別放過我,一輩子一次,必須要多帶祝福,多帶……你懂哈!”曲華宇撚着手指,一副很貪婪的樣子。
大家一起哈哈大笑并不厭煩曲華宇這樣的行為,人家現在在保險公司做的不錯,要說能說會道的,405那幫子人裏就他嘴馬子變得最利落,什麽時候,那裏有他都是熱鬧的。要說,幫下小忙,趙學軍也不反感,舉手之勞,皆大歡喜而已。
老趙家人第一次招待成堆的小兒子同學,熱情的有些過頭。自己家孩子,打小就孤僻,難免在做人做事上欠妥。看着兒子有了自己的社會圈子,趙建國還是很安慰的,按照他的标準,這些孩子都有正經的工作,樣子眼神都端正,一看就都是不錯的。
趙學軍坐在王希的身邊,王希正給他剝雞蛋皮哄他吃,這不是桔子媽不知道從那兒得到個偏方,紅棗泡煮雞蛋補血補維生素嗎。
“結婚多好,男人到年紀就該着成家立業。”高桔子拿着公筷給大家夾菜,一邊夾菜一邊數落家裏的孩子:“我家這幾個,老大是結婚了,可是住那麽遠。老二倒好,也分不清他是找媳婦還是找保姆。小三兒這邊還沒戲呢,一聽給他找對象就翻臉,一聽給他找對象就翻臉,給我愁死了。你們幾個一直好,以後見到合适的,要給小三兒多注意。都是好同學,要互相幫襯。”
“媽,你說什麽呢!”趙學軍放下筷子,有些氣惱。
“阿姨,人家冰心奶奶說過,你別找,要等。這事兒急不得……這不緣分沒到嗎!”貝冬寧看到趙學軍急了,連忙救駕。
“能不急麽,別家人不提,就說以前住在老院子的,誰家不是兒孫滿堂的。我跟你們叔叔年紀大了,我們尋思着這再過幾年,你叔叔退休,我們就把事業交給兒子們,到處去轉轉。這都為兒子們累了一輩子了,誰家不是一對一對的,你這孩子,就不開這一竅,我尋思着,小三兒啊,上輩子,保不齊你是個做和尚的。”
趙學軍拿起筷子,給母親夾了個雞翅膀:“您現在也能轉轉,沒人欄您。”
“哎,你可別盡給我好聽的。這都多大了還闖這樣的禍事,我敢走嗎,我要是走了,那天你還不知道給我闖什麽禍呢!”
一場驚吓,高桔子吓破了膽子,這次她想好了,務必要給三兒找個會疼人的,還能管得住他的媳婦兒。要不然,走多遠也是滿心的牽挂,放不下心來。
“他們都成家立業了,我跟你叔叔就死而無憾了。人嗎,不就是為子女活着,後輩兒活着?我能吃多少花多少?這現在也算家大業大的,你随便找,咱不苛刻,總要的是素質人品,這點很重要。”高桔子對着孩子們感嘆。
“可不是,我父母辛苦一輩子,舍不得吃喝,我一說買房子,老爺子二話不說一輩子的血汗都拿出來了,這錢我花着燒手。”曲華宇接着話。
“他們就喜歡看你住大房子,看你有個比別人都好的家,比吃了蜜都甜。給你錢你就買,好好地成家過日子。看着你好了,就都值了!受什麽罪都值了,天下父母都這樣。”
“是這個理!”趙建國難得繃不住的插句話。
貝冬寧有些同情的看着趙學軍與王希,但是一點忙的幫不上。 王希一直沒吭氣,聽到高桔子要給趙學軍說對象,更加不願意吭氣了。他這一賭氣,難免就在行為上帶出一些孩子氣的樣兒,老趙家是見慣了的,只是以為他在拘留所過的不如意。可曲華宇他們看到,卻覺得這個人,未免有些鼻孔朝天之嫌。
一頓飯下來,高桔子一肚子怨氣發了出去,老太太一高興發了好多購物卡出去。都是年前印的現金卡,照顧下小輩兒人,她願意,現在誰還會去計較那幾個小錢,人年紀越大,越願意家裏來許多奉承她,陪伴她,不反駁她的小輩兒人。曲華宇他們的态度正是如此,這也算是各取所需了。
送走曲華宇他們,高桔子與趙建國要去出去遛彎,家裏便只留下貝冬寧與趙學軍和王希三人。看趙學軍與王希不高興,貝冬寧開始胡咧咧。
“哎,我覺着吧,你們這次可是不好逃,趕緊想法兒吧,不然到時候老太太非給氣死不可。”貝冬寧帶着一絲同情與調侃的說着。他家去年就鬧起來了,現在上杆子有倆陪綁的,難免覺得有些竊喜捎帶着一些幸災樂禍。
趙學軍的眼神黯淡了一下苦笑:“能有什麽辦法,不去見就是了,我上面還有個二哥呢。”他說完,看下王希。
王希神色自若的靠着沙發,臉色并未為難,不知道那股子壓力有多可怕的人是幸福的,反正他不在意。還挺放松的說:“我媽給我找的都是那些老親戚家的姑娘,這裏面看我的能有幾個,都是看王瑞的面子,我不回廣州,她也抓不到我。反正我們母子的隔閡也不是現在有的。不結婚能怎麽,都是過日子呗。看你們這樣,天塌了一樣,沒事兒!”
貝冬寧不說話了,他拿着叉子叉一些西瓜吃,一邊吃一邊看着趙學軍的表情。趙學軍煩躁的抓起沙發墊兒對着王希丢過去:“少點廢話,煩死了,咱出去透氣,這一下午的,憋死我了!”
“你這才出院。”
“沒事,你們喝我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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