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十一
“還是煎蛋?”杉山媽朝着坐在沙發上正在看早報的杉山爸問道。
在得到了對方的應允之後,杉山媽一邊将雞蛋打到煎鍋裏,自言自語又或者是在征求丈夫的意見般:“說起來哦,最近七世這孩子,在鏡子前發呆的時間越來越久了……”
“女孩子嘛,正常。”沙發上的男人點點頭說,這種事情你就多操心好了。
“也不是很擔心啦。”鍋裏發出滋滋的聲音,蛋液在高溫下逐漸得變成金黃。眯着眼睛的杉山媽回憶着想了會兒,“上個星期,我晚上起來,看到七世屋子裏的燈還亮着,也不知道這孩子在幹什麽……”
這個年齡的女性特有的性格,一些無聊又庸俗的事情就能說上十來分鐘。
男人似乎已經習慣了婦人清早的唠叨,她問一句的時候,他便配合的點點頭,發表一些無關痛癢的意見。
直到杉山媽把早餐做好,以一句“我去喊七世和美櫻了哦”為結束語,杉山爸才松了口氣,将早報留在了茶幾上。
手機還不是幾年後流行的智能手機。
是在這個年代還流行的翻蓋手機,需要用紅外線交換聯系方式。合約機有很多顏色選擇,其中也有受女生歡迎的粉色。
杉山發現現在的自己,想不起來很多的事情。似乎是與杉山媽一起去AU的店裏簽的合約機,又或者是帶着自己和美櫻一起去買的學生機。
手心裏握着的手機是明亮的檸檬黃色。沒有貼眼下流行的鑽片。
她心裏暗想,那時候的自己究竟是經歷了什麽,抱着什麽樣的心情選擇了這個顏色?其實不用回答,也能猜得出,但是十五歲的自己是什麽樣的心情,她只能靠揣摩。畢竟已經不是年少時的自己。
杉山翻轉着手機,挂在手機上的鈴铛發出清脆的聲音。她想到幾年之後在智能手機潮流席卷的手機市場裏,走進AU也好或者是走入SOFTBANK也好,無非都是白色和黑色。
這個在她看來已經可以稱作舊物的手機,除了打電話與發郵件之外也沒有什麽多餘的功能。她用起這個手機的時候,打字有些生疏。“所……以……呢?”女生眯起眼睛找了很久的促音,才艱難地打出來了這句話。
杉山媽推開女生的屋門,問她吃完早餐後要不要和他們一起去商場。很久一家人沒有一起出門了,杉山媽談起這個事情的時候,看到杉山将手機放到了床邊,說,恩,一起去呗。
手機提示燈了亮了起來,她沒注意到就将手機丢在了口袋裏。
杉山媽比女生印象裏的幾年後那個有些啰嗦催促着自己找男朋友的人的差別,不是用一兩個形容詞就可以描述的完。
穿着連衣裙的女性,在脫離了她的視線之後又折了回來,“外面挺熱的。”
“哦。”
“冰箱裏有凍的飲料,路上拿着吧。”
距離商場要開車三十分鐘。杉山翻開手機時才想起來現在還沒有3G網絡。“诶……這個人,姐姐的男朋友?”旁邊的美櫻眼尖地指着“涼太”這個名字說,這是男生的名字吧。
語氣肯定,不容置疑。
她忙合上了手機,還沒來得及看短信的內容,就被妹妹湊過來的頭撞到了下巴。龇牙吸了口氣,疼地捂住了下巴的同時點了點比自己矮了不少的小姑娘的額頭,“你哦,別亂看別人的短信。什麽壞習慣。”
一旁的還沒上中學的小姑娘安靜不下來,一會兒趴在窗子上看看外面一樣的街道,一會兒湊到女生面前,問那個涼太到底是誰啊。十一二歲的年齡,看多了少女漫畫的小孩子唧唧喳喳地不問出個結果不罷休。
坐在前排的杉山媽不時地回過頭來看着兩個女生,“你們哦,安靜點。”
即使是長輩發了話,小姑娘還是緊緊地靠在杉山的身上,篤定了自己一定可以從姐姐的口中套到答案。
作為私人用品的手機,杉山覺得無論把對方的備注名改成什麽都不要緊。比如妹妹的名字會備注為“笨蛋”,一之濑的名字的則是“小凜花”,那麽留下一個特殊的分組給了一個人,備注不是“黃濑涼太”這樣的全稱,也不是“黃濑君”這樣每一個人都會這樣稱呼他的名字,而是帶着忐忑和略微滿足自己的心情,把他的聯系方式前加上了他的名字。
心裏清楚不過這是一種屬于自我欺騙的行為,在被他人看到自己的這個小動作之後,細小的秘密被發現的後怕随之而來。
不算聰明,有點粗糙的自認為厲害的小技巧其實很容易就被人看穿。
杉山發現自己其實是一個不擅長僞裝的人。在被人捅破什麽的時候,沒有辦法像一之濑那樣一臉平常或者帶上諷刺把對方說的落荒而逃。她只能尴尬地絞着手指,用上呃,唔,呵呵,或者幹脆沉默起來。甚至對方只是一個比自己小的人。
“小氣。”旁邊的小姑娘賭氣地撅起嘴。
“一個同學。”她舔了舔發幹的嘴唇,旁邊的妹妹揚起腦袋,一陣見血,“騙人!”
欸字還沒有說出口,“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同學吧。”
“小孩子懂什麽……”打好的腹稿被小姑娘擡高的音量遮擋住,“別總當我是小孩子啊。”
話題好在被扯到了別的上面。杉山總算是喘了口氣。陪着美櫻說昨天晚上的電視劇也好,幫她看雜志上哪條裙子好看也好。帶上車的冰鎮飲料的塑料瓶上滿是水滴,她拿起瓶子靠在自己臉上,臉上的燥熱像是被冰涼的瓶子帶走了般,“嗯,這個不錯……那個也可以。”她指着彩頁說。
在陪媽媽與妹妹轉完二樓之後,杉山在他們逛到三樓的時候,坐到了一家店裏的椅子上。與她一起的還有同樣感覺到疲憊的杉山爸。
杉山媽問她,七世累了?
她點點頭,周日的商場裏滿是人,連找一個可以休息的位置都要花上幾分鐘。杉山爸揮了揮手替杉山媽做了決定,“七世先去自己休息?午餐的時間我們聯系你。”一旁的杉山媽還有點擔心,被杉山爸一句“明年就是高中生了,自己玩去吧。”堵住了嘴。
商城一樓的麥當勞與KFC是鄰居,只有這裏可以見到的奇特的景象,一家爆滿并且繼續有客人在排隊,而另一家的店裏只有幾桌的客人。
還能看到在麥當勞等不及的人端着托盤坐到了KFC裏。
上周,上上周?杉山抓着錢包排在隊伍的末端。
是上上周。
那時她回頭看到臉色微紅的男生,年齡的原因,雖然會有“啊,還是那麽好看”的念頭,但是也會有“果然還是小孩子”的想法。
他茫然了一會兒點了點頭。雖然是十五歲但是還是比同齡人要高了不少。尤其是在坐在一起的時候,自然而然地遮擋住了自然光線。
三個人擠在一張桌子上。
“喲,你哦。”
男生摸了摸自己的頭發,比起前後座位的杉山,那麽她則是坐在自己後面的女生的好朋友。“嗯。”他眼睛四下看看,确實只有這一個空位,端着的托盤擺在桌子上,又占據了二分之一的面積。
“難得哦。”
“什麽?”
“你平常不是經常和籃球部那些人混在一起嘛。”一之濑沖他笑,“難得看到模特黃濑一個人。”
“……嗯”他停頓了一下。與以後印象裏的人暫時沒有辦法重合在一起,杉山喝着可樂,坐在她對面的男生靜默了一陣,才解釋,“因為訓練結束了嘛。”
牽強的借口。如果是十年後的話,肯定可以用世故的态度輕而易舉地化解掉顯而易見地挑刺的詢問。
即使是十年後,她見到他的次數也只有同學聚會這樣的機會,究竟他成為了怎樣的一個人,更多的是通過電視和雜志。
是一邊笑着一邊應付着記者尖銳問題的男人,而不是像現在對于同齡人的問題就要思考一分鐘以上的男生。
“哦。”一之濑說話的時候帶着上挑的尾音。原來如此,她說道。
對面的男生呵呵地笑起來。
突然就與印象裏的人的影子重疊了起來。
其實在過了這麽久的時間,荒謬也好無稽之談也是事實,杉山從來沒想過人生可以有兩次十五歲。嘴裏說着的好喜歡好喜歡,也會随着時間慢慢地忘掉他少年時代的樣子。她可以信誓旦旦地說,我喜歡那個人啊。但是她分不清,是喜歡固定在十五歲,穿着帝光時期校服的男生,還是十年後舉手投足之間都令人向往的男人——
或者是她喜歡的只是伴随着自己國中時期的喜歡的這份心情,直到它延續了十年。
她有時候已經想不起來,她喜歡上黃濑的時候,那個年齡的男生究竟是什麽模樣。
眉眼劃出的弧度與上翹的嘴部相映。
杉山在那個瞬間想了起來。她曾經最喜歡的是贏了比賽時少年的笑臉。
只有那時候的他,她可以輕而易舉地回想起來,不需要去翻自己的畢業相冊,也不需要去看他的推特。
确确實實地存在在那裏,伸手就能碰到般。
“……七世?”
旁邊的一之濑叫了女生幾次。
“啊,什麽?”
“你發什麽呆啊。”
對面的男生似乎是為了保持自己的形象,笑聲不大,卻恰好地傳進了女生的耳朵裏。而他這種随時随地遇到有趣的事情就會笑出來的心情,不多不少地會讓人生出一點點的小嫉妒。卻在他的話題打開之後,不知不覺地和他一樣,嘴角上翹。
他說話沒什麽修飾,就是簡簡單單地但是非常直白,“杉山上課時也會這樣啊。”
“哈……”
他發出低低的笑聲,“歷史課上嘛。”握着紙杯的手松開又握緊,重複着無意義的動作。把記憶裏的畫面形容成文字花了他不少時間,“被老師喊起來回答問題是也是這樣啊。”
怎麽樣?
就這樣啊。一副不知所雲又不得不去硬着頭皮回答的樣子。
那算什麽啊。杉山重複了一遍他說的話,根本不是什麽形容啊。
男生沒有回答她的答案,只是把答案變成了問句,“你說呢。”提問的對象是一旁聽着他們對話的一之濑。一臉笑嘻嘻的女生立刻說“你幹嘛把這種事情抛給我啊。”
卻在下一句給了杉山一個重創,“但是就算是七世這樣的人,也別想欺負她啊。”
究竟是哪樣的人?
“小姐,請問你需要點些什麽?”細小而尖的聲音把杉山拉回到現實,她站在第一個的位置,仰頭看着廣告上的新品,嗯,就這個,她說。
在端着托盤走到空下來的座位後,已經抛棄了很久的習慣被重新拾了起來。翻開手機,查閱郵件——
“杉山。一起去打太鼓吧。”
突如其來出乎意料。腦袋裏一片空白。
不用看被自己标注上的備注,因為即使是號碼也已經背了下來。
不是“要不要一起去xx?”,也不是“去玩xx怎麽樣?”。
用慣了觸摸屏的女生,在用起鍵盤輸入的時候,甚至會被坐在背後的小學生嘲笑“你看那個大姐姐,肯定以前沒用過手機吧。”。輸入“嗯,好。”又删掉,想了想又換成“我和家人在外面。”。
手指在鍵盤上慢慢地敲動着,然後按下了發送鍵,合上了手機。
沒抱希望,也沒什麽希望。距離他發的郵寄已經過了兩個小時,但是視線又會不自覺地飄向手機的屏幕上。
“欸……你這孩子。”杉山爸在電話裏說,“那你好好玩。”
還能聽到美櫻的“姐姐又放鴿子啦。”
她看到男生狹長了眼角,站在人來人往的地方。
“啊。”他說道,“這裏。”
“會玩嗎?”
她搖搖頭。
也是。買完游戲幣的男生回過頭來,點了一下女生的胳膊,“杉山想玩什麽?”
“那個吧。”她指向只有小孩子才會去玩的機器。
“說來還真是巧欸。”
打開了話題的男生停不下來,直到女生問他,“為什麽會想起發郵件給我?”
他第一次聽到她說直接的話,發愣地瞬間過後,沖她回笑着,“就當感謝上次你們拼桌給我嘛。”
哦,她側過頭去,研究起手中的機器。
“杉山。”
“嗯?”她沒有擡眼。
站在身後的人伸手捂住了她的耳朵,趁她還在驚訝之餘,繼續剛才沒說完的話,“因為第一個想起聯系的人是杉山嘛。”
在他的手突然捂住自己的耳朵的時候,她的第一反應竟然不是生理上的心跳加快,而是在想,這算是第一次的近距離接觸嗎。男生在她後面說的話在經過手掌的阻隔之後,消失在嘈雜的環境中。
“你說什麽?”杉山擡頭問他。
如果說這一個巧合的話。
在她回複“嗯,我剛好在外面,黃濑君在哪裏。”之後,“XX4F。”簡潔明了,和他平常說話時不一樣。
但是終歸巧合地存在于同一個地方。
杉山覺得自己花盡了所有的力氣,盯着逆着光線的男生頭發上的陰影。
“表情好嚴肅啊。”他打趣,點了點他身後的人,說,喏,後面有人了,先讓個位。
手指拉住女生袖子處的布料,避免了直接的皮膚與皮膚的接觸。原來是一個這樣的人,連小細節都可以注意到的男生,不是存在在電視裏的畫面,而是真實地站在這裏的十五歲的少年。
作者有話要說: 初衷是蘇白雷嫖文,怎麽就成了現在這個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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