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眼睛、衣袖

下午三點，奕清和席軍要去集市，臨走前特別招呼席玉琅，要照看好池兔。席玉琅當然沒問題，他還打算讓池兔帶自己去村裏逛逛。

他也是想和小兔子多來些交流，不然就這般一直你問我答的，估計過不久就變成革命友誼了。這可不是他想看到的結局。

兩人的身影消失以後，席玉琅就去瞧坐在屋檐下的池兔。池兔還穿着他那件羽絨服，眼睛裏是一如既往的單純。

而且因為關注着他們的舉動，他眼睛掃到了席玉琅這邊，他一回身，就對上彼此的眼睛。

也不知道是誰先挪開視線，場面都有些尴尬。好在席玉琅開朗會說話，尤其是他想幹什麽的時候，是一點都不害臊了。

像是現在，他走到人面前，拉過小板凳就坐下：“池兔，要不要去走走？就在村子裏走兩圈，我還沒怎麽熟悉這裏呢。”

賣慘也賣得爐火純青。沒刻意露出傷懷的表情來，也讓池兔看出他的一點委屈。

“行啊，我帶你去走走，你好像确實還沒好好去村裏逛過。”池兔果然上鈎了，瞬間就想到席玉琅這段時間的軌跡，好像總是和自己挂鈎，也沒時間去哪玩。

他不免有些自責，開始擔起這份導游的活，“所以你想去哪裏逛呀？”

“去……不知道，要不然先走來看看？”早已想好目的地的席玉琅差點露餡，幸好把話收回來了。

池兔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懂，側眸看了他一下，卻沒有多言，反而站起來說：“那走吧。”

席玉琅乖乖跟着。

兩個人真的沿着那條鄉村公路走，像是在散步似的，池兔也不知道有沒有目的地，帶着人往前走也不說話。

席玉琅有些急了，但只是心裏急。他表現得很平常，還打算旁敲側擊地打聽一下，池兔到底要往哪走，畢竟他其實很想帶人去個地方。

“池兔，咱們這是要……”

“去水庫，我帶你去水庫上看看。”池兔根本沒讓他說完，就道出他的想法來，“上次路過那裏的時候，我發現你好像就很想去那裏，所以今天就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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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席玉琅都不知道怎麽說話了，他一下子就變成了啞巴，如果心動是萬千繁星的饋贈，那他肯定是得到了整片星空。

他的心被撞了一下——

不，不止一下。

“啊。”而且還要故作正常，咳兩聲掩飾住自己的真實想法，“也沒有很想去，就是好奇，那天看到的時候就覺得很遼闊來着。”

大抵人都是這樣的，喜歡的人突然讓你覺得心跳加快，你就會很想維持住面子，讓他瞧不出你的慌亂。席玉琅就是這種人。

對于他這種解釋，池兔沒有表示任何看法，他看不明白席玉琅，但不妨礙他就是想帶人去，因為他記住了那個眼神。

也因為，他很喜歡席玉琅的眼睛。

并且希望那雙眼睛能一直帶着笑。

村裏修建的水庫是為了存水，所以這地方超級大，它比周圍的水平面要高點，卻與上次他們通過的小路平齊。

所以到達這裏，兩人還要爬樓梯才能到達水庫上方，去看那一望無際的大水洋。

樓梯有點長，席玉琅因為真的很想看，走得都比池兔快，這次竟跑到人前面去了。

等他快要走到頂上的時候，可能是喜歡作祟，他轉頭去看落後的池兔。池兔是低着頭一步一步往上走的，走得專注，壓根兒沒看他。

但不知怎的，在他即将回頭時，池兔從沒擡起過的頭顱仰起來，一眼看見上面的他。

他被風吹過的發絲，有些飄揚。

席玉琅也有些愣，水庫邊比別的地方冷，就連風都是常客，吹得池兔的眼睛微虛，但看向人的目光裏卻帶着一個他。

好像不冷了，明明風很溫柔。

對面的人也很耀眼。

“你看到了嗎？”見他走神，居然停在梯子的兩級下，不跨出那最後兩步，池兔盡量忽略風，睜大眼睛去問他。

“還沒有，沒來得及看。你先走上來，我等你一起，好風景就要有人一起看才美。”

話一說完，池兔就剛好走到跟前，也正好回答他：“我上來了，你繼續走吧。”

兩個人都走到水庫最上方。

這裏不愧是能儲存水的地方，不僅大，連基站都有，類似一個小亭子，還有點夾雜着古色古香的感覺。

水被風吹着，帶動許多漣漪不斷順流往下，他們透過圍欄杆看見水面，發現最邊緣居然有群野鴨子。

“這地方居然還有鴨子？”席玉琅貼近邊緣去看它們，新奇地發出聲音去逗，跟喚寵物似的，“嘎～嘎～”

“哧……”鴨子沒應他，池兔倒是回應他了，被他這兩聲弄得發笑。

席玉琅側過腦袋，就瞄見池兔微彎的眼簾，他手抵着唇，克制着不笑出聲，看見他望過來，還更為明顯地抿嘴，想讓自己不笑。

在他的認知裏，當着別人的面笑人家是不禮貌的。

席玉琅卻不在意，甚至想聽他笑，“池兔，想笑就笑啊，憋着做什麽？”

于是池兔真的笑出來了，很開心的那種。席玉琅就撐在圍欄上，稍微側着身子看他，看他因為動作而飄起的頭發，看他毫不掩飾的笑容。

歸結起來兩個字可以形容，好看。

“席玉琅，”他在看人，池兔卻已笑過，還建議般喊他，“你以後千萬別學鴨子叫了，不然肯定會把別人笑死的。”

“別人？那我不在別人面前學，在你面前學可以？”逗你笑也是件不錯的事。

席玉琅這般想着，嘴裏的話道得自然。池兔就不一樣了，他臉皮薄，猶然記得席玉琅的直白與熱情，令他眩暈。

“不不，不是……”他都有些結巴了。

好在有人懂分寸，尺寸感被他拿捏得死死的，當即就自己找補：“和你開玩笑呢，這麽有損我形象的事，絕對不能有第二次，我多沒面子啊。”

這話讓池兔默了下，随後，他像是找到什麽盲點，又去打量席玉琅。

“你也知道你沒臉啊。”聲音小小地說。

“？”

席玉琅不可置信地虛了下眸子，倒也絲毫不反駁，“你才發現啊，我本來就沒臉，我自己不要的。”

“那你是不是該找個面具把你臉擋住？這樣就算沒有了。”

席玉琅又被他這番話弄得無措，以為他和自己說笑呢，但看着池兔一臉正經的模樣，居然還仔細思考起來了？

嗯，貌似是在認真回複他。

“池兔，你怎麽那麽……”可愛啊。席玉琅忍不住，想說出這句話，幸好他腦子轉得快，轉回來了，急忙止住沒有再多嘴。

池兔卻被他提起興趣：“你要說什麽？我怎麽……那麽？沒有說完嗎？”

“沒什麽的，”席玉琅趕緊打消他追究下去的念頭，擡手一指，“诶，你看，那裏的大片草都彎到水裏去了。”

被他這樣一喊，池兔的目光真挪開去，也看着他指的地方。而席玉琅總算松了口氣，也不裝出那副新奇的表情，只是淡淡看着遠方，然後吹風。

不過看着看着，他顯然覺得面前的風景不如旁邊的人，不經意間就側過頭，專注地去看池兔了。

池兔本來沒感覺到，但往往沒刻意去在意的時候，生活就會給你別樣的驚喜。

他看見那群野鴨子排成一條直線，這場面可不常見，于是他想和席玉琅分享，竟沒想太多，直接靠手去拉人袖子。

轉頭去看人的時候，嘴邊也漾着笑：“席玉琅，野鴨子也……”

話霎時就卡了殼，因為席玉琅沒有看他，而是低着頭，在看那只淺揪着他衣服布料的手，池兔從他眼裏看到了愕然。

腦子還沒轉過彎來，席玉琅就一臉複雜地擡頭，目光直直地盯着他。

池兔急忙松了手。

他怎麽回事？他怎麽就動手去拉席玉琅了？他不是怕席玉琅嗎？為什麽會下意識地伸手？

池兔不明白地抿唇，又感覺到自己的變化，先前的懼怕情緒好像都沒了影子，連那後遺症都沒有再發生。

水庫中，蕩漾的水面浮起層層波浪，細小地帶動一圈圈紋路。兩個人都沒有說話，砸在耳邊的全是流淌過的水聲，以及風聲。

池兔試圖開口，說些什麽話，但好像做不到。席玉琅也沒挑起話頭的想法，他都有些傻了，看見那只手在自己袖子上時，他心裏的震驚簡直達到高峰。

明明他們都沒有碰到皮膚，可就是被定身了一樣，動也動不了。

“嘎！”最後，還是一聲鴨叫聲打破這不可控的局勢。席玉琅怕他又縮進烏龜殼裏，想先找理由講幾句。

難得的，池兔卻主動先說話了：“我剛剛就想和你分享下看到的東西，我看見那些野鴨游成了一排，就像是故事書裏鴨媽媽帶過河那樣，有點好奇，還很特別，反正就想告訴你一聲。”

雖然話很連貫地從他嘴裏蹦出，還有一長串，但好像沒條理似的，完全遵循着本能去講。

分享？就想告訴他？

信息連接到席玉琅這裏，就只剩下這兩個詞，畢竟這兩詞是最讓他在意的。想和他分享有趣的東西，想告訴他自己看到的東西。

池兔表現出來的種種兆頭，也太……太不妙了！但又有些令人愉悅？

不過，他考慮到了小兔子的遲鈍，再一想到人現在如此相信他，倒是反應過來了，可能池兔仍然是迷糊的。

這才是最壞的情況，所以想了想，他決定故意提醒：“池兔，你似乎忘了件事。”

不知道他把話題帶到哪去了，池兔疑惑地瞥他。

在他不解又毫無戒備的目光裏，席玉琅微微一笑：“我說過我喜歡你，要追你，你現在對我這麽不設防，是在考慮給我機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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暧昧一下。席玉琅心就是黑的，老是想看小兔子手足無措，你不正經，你不道德。

席玉琅：要你管。

池兔：其實，其實也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