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章五十七 轉圜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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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即有人顧不得人群裏的紛争,急匆匆掠向祭壇,意圖找到“回光”,或至少是“回光”的線索。
然而他還沒碰到祭壇,就被一道無形的刀光割破手腕,血液濺在無形的屏障上,他接連倒退三步,像是被看不到的“力”推了一把,阻隔在外。有其他人不信邪,卻也無外如是。
“還是謹慎為上。”魏時遠雙眉緊蹙,說出了許多人的顧慮,“既然是祭壇的樣式,還不知道需要什麽樣的祭品。不要輕舉妄動,以防觸發機關。”
先前沖得快的人只是求寶心切,被他這一提醒也覺察出風險來,略一躊躇,便三三兩兩地回到人群中。
只有段臨看着祭壇升起的方位,微微皺了皺眉。雲洗時刻關注着他,也輕輕揚起眉,意思是“你有發現?”。
段臨搖搖頭。不遠處魏時遠已在詢問先前的失蹤事件,這不是說話的時候,段臨便輕輕地捏了下雲洗的指節,讓他靜觀其變。
魏時遠示意張旋先稍安勿躁,向折返的人問道:“你說‘有人消失’是什麽意思?”
“就是,就是失蹤了!沒有攻擊,沒有陷阱,沒有掙紮,我就走在他旁邊,就是一個呼吸的功夫,他就不見了!”
魏時遠:“一點痕跡也沒有?”
“……有,”那人呼吸微微顫抖,他攤開手,手心處一枚木牌,“地上……留下了這個。”
原本古樸典雅的木牌自上而下開裂,一抹殷然血跡深深沁入木牌的紋理。
一時連魏時遠都啞然了片刻。
那人直直盯着魏時遠:“木牌專屬于主人……他還活着嗎。”
魏時遠避而不答道:“會不會是你們觸發了機關。”
“沒有!”那人語速急促,“真的就是一瞬間!我們發現回去的路和記憶中不一樣了,可是兇獸我們還能應付,而且張天——就是消失的人——他武力不俗,不肯折返,我們就跟着他繼續走——我們所有人都看着他,就是一瞬間,他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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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時遠微微沉吟。
“沒有掙紮!你懂嗎!”那人急躁起來,“他是可以保護我們的人!可是他連聲音都沒有就消失了!”
所有人心裏浮現出他的未盡之語——那我呢。我能有還手之力嗎。我會是下一個嗎。
而魏時遠沉默片刻,向張旋問道:“你說的失蹤,也一樣嗎?你觀察到什麽了嗎?”
“老實講……我不知道。”張旋道,“我沒有關注她,直到我轉過頭才發現她不在了。我以為她只是換了位置,然後我踩到了她的木牌。”
她将木牌遞給魏時遠。在夜明珠黯淡的映照下,木牌被血跡洇成深色,蜿蜒的裂痕劈開紋路,像一道不詳的谶言。
魏時遠凝望着木牌,幾乎像呓語一般:“所以,我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這不是一個令人滿意的回答。
人群幾乎馬上起了騷動,聲讨着“那我們怎麽辦”“是你帶我們進來的”雲雲。
魏時遠只低頭摩挲着木牌。他半邊臉隐在陰影裏,顯得清癯而淡漠。
“我覺得,”段臨唇幾乎不動,傳音入密,“魏時遠是故意的。”
雲洗“嗯?”了一聲。
“他可以做得更妥帖。”段臨不動聲色道,“他想讓我們恐慌。”
魏時遠終于擡起一手,人群不由自主地安靜下來,卻又在下一剎陷入更深的驚惶。魏時遠随着衆人騷亂回頭,面色微變。
衆目睽睽之下,魏時遠身後,一名玄天閣弟子消失了。
那人身着月白,意味着他至少是玄天閣一位有品級的內閣弟子。人群親眼見證了何為“悄無聲息”。連玄天閣也不能幸免。
段臨終于有些不安,他低聲對雲洗道:“我看不出……”
雲洗攥緊他的手腕,道:“我亦不知。”
而一道從容鎮定的聲音輕描淡寫地蓋過了衆人的紛争,近乎溫聲細語道:“我想,我們陷在陣法裏了。”
一石激起千層浪。一時間有人驚慌,也有人質疑,說自己專習陣法,沒發現有異常。在争論擴大前,一人緩緩從衆人中穿出,來到魏時遠身前。
魏時遠露出些許吃驚神色,恭敬道:“汝城先生。”
“汝城先生”點點頭,向衆人道:“鄙姓連,連汝城。”
質疑聲消失了。
連家。連家以機關之術聞名,其中又以陣法最為精通。最興盛的時候,連家家主可以僅靠陣法同時掣肘三名大宗宗主,即使是靈氣消弭的今天,其機關之術也不容小觑。而連家對段臨又更特別一點,因為連钰正是出自連家。
電光石火間,段臨串起了一切。玄天閣大費周章地創設一個沒有靈力的環境……原來是在這等着。
連汝城已繼續道:“其實一路上我就隐隐有了懷疑,但總是難以确定。直到來到這裏,随着祭壇的出現,陣法的輪廓愈發清晰,再加上這位小兄弟說的路無聲無息地改變了,想來引起這些機變的,确實是陣法無疑。”
有人打斷道:“所以這裏為什麽會出現祭壇?我們要怎麽出去?”
“祭壇代表什麽,又因何而出現,我并無頭緒。”連汝城攏了攏袖子,淡淡道,“我只看出,祭壇所在的位置,正是死門。”
段臨眉心一跳。
就算是機關陣法的門外漢,也知道“死門”代表了什麽。
“乾上坤下,陰陽不交,主兇象。” 連汝城停頓片刻,終于露出些許凝重神色,“死門的陷落,需要一人……或者更多人來填補。”
“你是說……我們要獻祭至少一個人?”
“在我看來,是的。”連汝城道,“或許有其他破局的辦法,只是恕連某才疏學淺了。”
就在這幾句話的功夫,又有三四人消失了。無形中為連汝城的話批上不祥的注解。
在爆發的紛紛議論裏,雲洗皺了皺眉。雲洗低聲對段臨道:“有點邪性。你若是覺得不妥,我們可以破出洞府。”
段臨問:“木牌捏不碎,你也有辦法嗎?”
雲洗輕哼一聲:“我好歹也是朱雀。”
即使知道雲洗是有意讓自己寬心,段臨還是流露出些許笑意。
“先不用。”段臨道,“陣法我看出來了。”
随着時間一點點過去,消失的人愈多,彌漫的不安就越濃。就在魏時遠和連汝城商讨如果原路返回能否在陣法變化中另尋出路,地宮一端忽然傳來了另一撥人的聲音。
石室的通道裏出現三人。為首之人身着玄衣,面色陰沉,手裏拿着一枚沁血的木牌,正是逍遙宗少主朱鶴寧。他身後只跟着兩名平常逍遙宗弟子。
就在他們進入石室的那刻,伴随一聲巨響,所有通道轟然關閉。四堵石牆光滑平整,渾然一體,再無出路。
段臨心念電轉,正欲轉頭将猜測說與雲洗聽,卻不見其人。
只地上靜靜躺着一枚木牌,自根處劈裂,縫隙淌着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