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章七十二 逍遙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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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雲洗正與段臨商讨是今夜兩人一起潛入逍遙宗聖地,還是讓段臨在外等他。雲洗既怕聖地裏有禁制危險,也怕段臨只身在外他回護不及,頗為兩難,決定把選擇權交給段臨,聽從段臨的想法。

“不知道會不會拖累你。”段臨道,“但我還是想跟你去。”

雲洗:“你只要是想與我一起,就不必擔心會拖累我。”

雲洗正欲與段臨商定其他細節,忽而感受到殿外有陌生的氣息逼近,便輕輕推了推段臨:“有人來了。”

段臨退開一步,規規矩矩站定,低頭專心致志地研墨。他們都以為來人一定是為雲洗而來,孰料來人朝雲洗一禮後,對段臨道:“王有錢,你随我走一趟。”

段臨下意識擡頭,看見來人面容,微微一愣。他見過這個人。

雲洗不動聲色道:“這人既被我留在殿中,你們說叫走就叫走,這就是你們逍遙宗的禮數嗎。”

“是我忘記闡明來意,讓仙君誤會了。”此人拱手道,“仙君有所不知,王有錢先前乃是外圍弟子,雖有幸被賞識留在山上,卻一直未辦理名冊登記,吃穿用度也都是按外圍弟子的層級,少主記起此事,便讓我帶他去更新名冊,日後行事也方便。”

段臨與雲洗一站一坐,借着案幾的遮掩,段臨在雲洗手心寫:确實是朱鶴寧的人。

段臨一開始就是被此人帶走,才因此見到朱鶴寧。

雲洗稍作猶豫。他此時已十分不願讓段臨離開自己視線,但若只是名冊登記,他也着實沒有跟上去的理由。他也知道段臨傾向于随此人離開,再随機應變。

一是朱鶴寧不似朱乾老謀深算,未必有詐;二是畢竟身在逍遙宗,要是貿然逃走被發現少不了一場惡戰。不說其他,哪怕只是人海戰術,在宗門層層圍困下他們也很難全身而退。

一剎的猶豫後,雲洗偏過頭,狀似漫不經心地對段臨道:“那你就随他去吧。”

在段臨動身前,他輕輕捏了下段臨的指尖,廣袖下兩人指尖一觸即分。是讓段臨小心,也是借此讓自己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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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臨對他一笑:“仙君放心。”

因了王有錢剛入修行之門、還不會禦風的人設,引路的弟子只得與他一起步行。兩人行了足有小半個時辰,越行越是僻靜,直到轉過一道回廊,段臨在樹下望見了朱乾。

段臨知道事情要糟了。

段臨略略低了頭,随弟子一同向前見禮。朱乾點點頭,也不試探他,只讓段臨随他去。

此地已經完全無逍遙宗弟子往來,也無蟬鳴蟲嚷,只肅殺地沉寂着。段臨心裏有了猜測。

二人又行了十數步,朱乾手中掌門令牌一現,無形的屏障消融,接納了他們。

一座極其宏偉的廟堂出現在段臨眼前。而廟堂之外,是大叢大叢的含虛草,段臨警惕起來,知道這草可亂人神智,讓人囿于最苦痛的回憶。

但朱乾并未打算用含虛草試他,只是帶着他繼續往前,直至進到廟宇。

“關山。”朱乾對着虛空道,“此人裝作我派弟子擅闖我宗門被縛,你且替我看看,可是段臨?”

段臨面上适時露出茫然中混雜震驚的神色,而刀鋒已抵在右手手腕上。

關山是上古魂靈,非以皮囊識人,他瞞不住了。

剎那的沉默。然後段臨聽到關山道:“不是。”

關山認出了段臨,與此同時,也認出了他藏在袖間的那根翎羽。

是他那一意孤行的後人一心想要保護的人……

朱乾卻只是微微颔首,好似并不意外,又道:“既然你确認不是段臨,那我殺了他,想必也不違背承情的約定,是你默許的了?”

那廂雲洗在段臨走後頗有點坐立難安,但他自知憂心也沒用,既然如此抉擇就只能相信段臨。他一個人待在流華殿也是浪費時間,思來想去,幹脆再去趟藏經閣,能看多少看多少。

藏經閣此次輪值的弟子恰好被雲洗指點過,再見他也十分殷勤,檢驗過令牌主動引路,小聲為他介紹收納的書目,語氣自豪。

到得藏書最珍貴的頂層,又分兩間書室。一間在前,收納頂級功法,一間在後,收納禁術。那弟子本就為逍遙宗底蘊豐厚而驕傲,經過頂級功法的書室時更是激動,說他平時只聽過這些功法的名字,但來的人等級不夠,他也未曾上過頂層,如今能看上一眼,他與有榮焉。

雲洗随他介紹打量書冊,想可惜這裏的卷宗經文被施了術法,不能帶走複刻,不然複制一份給段臨也很好,算沒有白來。

随即雲洗又想,他可以默記下來,再複述給段臨。反正今夜就跑路了,也不怕朱乾發現不對。

雲洗問:“這裏……最上等的水系功法,是什麽。”

那弟子斬釘截鐵道:“當然是缺月訣!”

雲洗突然止住腳步。

那弟子還未察覺不對,猶自滔滔不絕道:“缺月訣可是歷來只有最有資質、最受器重的人才能修煉,若是被授予這門功法,幾乎就是下一任大弟子,乃至于下一任門主的人選!”

雲洗:“走漏過嗎?”

“怎麽可能!”那弟子笑道,“這可不是小事,說缺月訣是鎮山之寶也不為過。”

長清曾告訴他,段臨的功法正是缺月訣。

……當時長清也說,他拿不出更好的功法了。

段臨身上的必是逍遙宗的這一門,可是朱乾不可能平白無故将頂尖功法予他,背後定有雲洗所不知的幹系。

最重要的是,怎麽會予他水系功法!

雲洗一剎想起蓬萊島上蓬萊老祖屢屢失敗的實驗……逍遙宗能第一時間獲知一個避世島嶼的消息……段臨對逍遙宗非同尋常的嫌惡……

他一直以為是蓬萊老祖害得段臨逆轉筋脈……然而,若不是呢。

他可能從頭到尾都低估了逍遙宗對段臨的惡意。

雲洗全身血在一剎間冷下來。他閉了閉眼,凝神感知翎羽所在,火光破開藏經閣,在身後弟子驚愕的視線下向翎羽所在之地疾馳。

他不應該……不應該讓段臨一個人的。

雲洗循着指引急掠到聖地上空,心裏不祥的預感愈發濃重。他周身法力澎湃,無形的屏障被他一碰便滋滋熔化,雲洗生生撕開一個口子,正要往裏沖,白霧卻湧來,擋住他去路。

然後雲洗聽到一個聲音,叫他“不要沖動”。

一個他熟悉,卻沒想過會在這裏聽見的聲音。

關山。

“是你……”雲洗一剎瞥見真相的獠牙,難以抑制地微微發着抖,“是你和朱乾……你們曾經害過他。”

關山沉默少許:“我并不想這樣。”

“滾!”雲洗已不願再廢話,火光一現,白霧就燎盡了。他已望見朱乾段臨身影。

關山道:“我奪他機緣,也給了補償。我只是不願你們互相折磨,從未想害他。”

雲洗氣急攻心,終是忍不住冷笑道:“什麽補償?讓他一身傷嗎!”

“我讓逍遙宗歷代掌門人立誓,不許傷他性命,還要為他挑選一本極好極好的功法。”

雲洗耳邊嗡的一聲,像有什麽弦崩斷了。

——所以段臨會修着一門極好的、倒行逆施的、讓他痛苦萬分的功法。

這居高臨下的、虛妄的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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