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真相大白
釋玉繼續道:“當年師兄的屍體是我和師父親手收的,師兄已經死了,你究竟是何人?”
釋玉仰着脖子,聲聲質問。對他而言,趙清離就像一道陰影,籠罩着他。他比他有天賦,更得師父喜愛,他嫉妒他,恨他。趙清離已經死了,他不可能還活着,他也不想他還活着。釋玉的腦子迅速轉動着,八年前他贏了,現在他也不能輸,即使這人是趙清離,他也要讓他百口莫辯。釋玉對趙清離,從來沒有輸過。
釋玉挺直了胸膛,臉上帶着嘲諷與逼迫。
趙闖自然絲毫不讓,瞪了他一眼:“老子自然是趙闖!”
釋玉冷笑一聲:“趙闖,你為何要扮作師兄的模樣?你究竟是何居心?”
趙闖扯了扯自己的臉:“老子倒不想要這副模樣!”
“你……”釋玉似乎很憤怒,“師兄已經去世了,死者為尊,你不僅頂着師兄的臉,還這樣……還這樣侮辱師兄!”釋玉急得快哭了,轉頭去看端王,卻見男人正直愣愣地看着趙闖發着呆。
趙闖嗤笑:“老子為何不能是你師兄?”
釋玉嘲諷出聲:“師兄性子溫和,為人友善,哪會像你,邋遢不堪,出口成髒?用你相比,簡直是侮辱了師兄!”
“聽起來似乎你很喜歡你師兄一樣!”
釋玉的目光掃過端王,然後一臉認真道:“那是自然,師兄年長我幾歲,一直待我很好,除了師父外,師兄便是我最親的人,師兄就如同我的親兄長一般。”釋玉似乎想起舊事,幾乎要落淚,“可惜師兄……師兄命終究是薄了些……”
釋玉那副深情的樣子與那些話語讓他覺得惡心。他知道這小東西會演戲,只是時隔八年,這把戲簡直玩得爐火純青。
“因為他待你好,你便可以欺他騙他,耍些小把戲陷害他?”
釋玉皺眉:“你說什麽?!”
“你說你要吃桂花糕,他就跑了十多裏給你買了回來,你轉頭卻拿去喂狗。大冬天的,你說你想吃魚,他便砸了冰去給你撈魚,你又說那魚做的不好,給他倒了!”趙闖道,“老子生來就給你當牛做馬嗎?釋玉,你那腦子裏究竟想着什麽,為何一直要與老子作對?老子對你還不好嗎?”
以前的趙清離會忍,因為無欲僧人的教養之恩。但是現在他是趙闖,他性子本來就烈,之前勉強忍着,此時既然被發現了,就破罐子破摔,将心裏的那些話都講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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釋玉聽到這話,整張臉突然白了,表情如同見了鬼,一雙眼睛瞪着他。那一瞬間,他的腦子是空白的。一陣冷意從他的背後冒了出來。
“你……你說什麽?”釋玉的聲音在顫抖,全身也在顫抖。
他幾乎認定了這人不可能是趙清離。朝廷紛争,若有人設下陰謀,用這張臉來欺騙端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然而他即使是趙清離,釋玉也沒想過他會這樣說出來,讓他這樣不堪。昔日裏的趙清離明明不是這樣的!
“你是聾子嗎?老子說了那麽大聲你還聽不到?還要老子重複一遍?”趙闖扯着大嗓門道,然後勾了勾手指道,“你給老子過來,這一遍還沒聽到可不管老子的事了。”
趙闖頂着那張清俊的臉,卻做着這樣的動作,看起來倒沒有什麽違和感。以前是粗魯的流氓,此時變成了粗魯的美人。
釋玉道:“你胡說八道!我與師兄向來親近,又豈會做這樣的事害師兄?!”
釋玉這黑白颠倒的能力十分強,氣得趙闖幾乎想要跳起來,狠狠地跑過去揍他一頓,揍到他哭爹喊娘,把過去做的那些龌龊事全部吐出來!
端王此時還在震驚中,他驚疑不定地看着趙闖。他對于清離的記憶還停在六年前,那個黑發如墨,身體纖細的少年。少年本是活潑開朗的性子,後來卻漸漸少了話,整個人身上都添了一抹陰郁。清離的身上是柔的,帶着一種溫和的氣息,他不識字,也懶得識字,偶爾耍些小性子,但是只要哄哄,便依舊是那麽乖巧。六年前的趙清離是個溫和乖巧的少年。現在眼前的人呢?目不識丁,蠻橫無理的土匪,全身帶着一股匪氣與野蠻,披着醜陋不堪的外殼。明明是完全不一樣的兩個人。
端王心虛起伏,盡管如此,端王卻隐隐有種感覺,那種感覺不知從何而生,卻一點一點地滲入腦海,讓他認知,讓他相信,眼前的人就是他的清離。那種感覺似乎只有一瞬間,卻是一個相當艱難的過程,讓他将他的清離與眼前的趙闖漸漸融為一體。那完全不一樣的兩個人頂着同樣一張臉,那張臉同根同源生,唯一的區別便是沾染的時間痕跡不一樣。
“清離,你還活着。”那一瞬間,一向頂着一張喜怒不形于色的儒雅的臉的端王差點忍不住喜極而泣。那是一種從毀滅到新生的感覺。他一直念着,一直想着的那個人,原來還活着。他們不是天人永隔,來世難見,他們活在同一個世界。他可以看到他的臉,聽到他的聲音。這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幸福的感覺。
端王這句話,卻代表着,趙闖便是趙清離,不是易容,不是陰謀。這便是事實,不容反駁,無法置喙。
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包含釋玉。
釋玉緊咬着唇,似乎在一瞬間,身上嚣張的氣焰便消失了,他的臉上帶上不可置信,欣喜若狂道:“你……你真的是師兄?”
釋玉走了過去,抓住趙闖的手,親昵道:“師兄,真的是你嗎?我不會是在做夢吧?你居然還活着?!”
釋玉變臉之快,快得讓趙闖覺得心驚,釋玉一臉深情地盯着他,盯得趙闖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趙闖一臉嫌惡,用力地想要抽出手,奈何釋玉抓得太緊,他的內力已經消失殆盡,只能吼着道:“放開老子!”
“師兄,你這些年去了哪了?”釋玉咬着唇道,“師父這幾年總是念着你,經常拿着你的舊物發呆。我們二人是師父唯二的弟子,師兄你不在了,師父他老人家實在可憐。”
這小東西居然拿無欲僧人威脅他?也是,釋玉出生皇族,從小便會察言觀色,最會猜透人心。他一眼便可看出人的弱點,玩着那些小把戲,當年在村子裏,竟無一人識穿。
釋玉自以為拿住了趙闖的軟肋,雙目殷殷切切地看着他,然而,下一刻,一巴掌便甩在了了他臉上,釋玉整個身體都摔了出去,摔在石頭上,發出劇烈的響聲,臉上泛青,青中泛紅,巴掌印十分明顯。
端王幾乎用了全部力氣,他的眼神很冷,盡是殺意。有一股氣在胸中蔓延,堵得他難以呼吸,他的腦子也似乎要炸開般。今日的事對于端王而言,就像一場夢。看着釋玉,聽着釋玉的話,此時他的腦海中便只有一件事,他想到初識清離的時候,少年那般天真單純,在沒人的時候,少年身上總會有一股若有似無的孤寂感,他有時問起,少年也是一笑而過,從來不提。他從來沒想過他的清離受過這般大的委屈,那看似活潑的少年心中藏着的心事,他竟是從來都不知?而這罪魁禍首,現在竟然還要欺他騙他!
一旦想到清離在那幾年裏受的苦,端王便覺得怒意上湧,整個人都無法自控。
端王本是個睚眦必報之人,看着躺在地上的釋玉,殺意在眼中蔓延,他抽出劍,一步一步地走了過去,鋒利的劍刃便對着釋玉的胸口處,一點一點地用力,鮮紅的血液從裏面滲了出來,染濕了少年的衣裳。釋玉蒼白的臉上顯現出驚恐,看着端王眼中的殺意,他知道他是真的要殺了他。死亡從來沒有這麽近過,釋玉怕死。
“你不能殺我!”釋玉道。
端王面無表情地看着他,臉色鐵青,仿佛在看一個死人。
釋玉的眼神四處搜索着,最後落在那正冷冷看着自己的趙闖身上。釋玉知道,能救自己的只有一人。釋玉看着趙闖,幾乎尖叫道:“師兄,救我!”釋玉的聲音帶上哭腔,“師兄,我知道錯了,看在師父的面上,救救我吧!
趙闖轉了轉眼珠,掏了掏耳朵道:“老子現在沒了武功,可打不過端王,這救你,不是上趕着送死嗎?端王一直看老子不順眼,這不小心一劍戳死老子怎麽辦?”說完還作勢後退了兩步,做出害怕的模樣。
趙闖這句話卻讓那兩人都怔了一下。釋玉是絕望,端王是恐懼。
釋玉欺他,而自己又對他做了什麽?六年時間,他的清離完全變了,從那善良活潑的少年,變成了譚雲三州的野蠻土匪。但是即使變了,卻仍然是他的清離。他不只是認不出他,還只有嫌惡,嫌惡他粗魯野蠻,嫌惡他目不識丁。他廢了他的手,斷了他的筋脈,讓他窮途末路,無路可走,就在剛剛……他仍然為了釋玉,想要逼迫他。
知道清離還活着的欣喜被恐懼所代替。端王不敢再想下去,他的手微微顫抖。只是端王始終是端王,這般時候,他還保持着應有的理智。他看着趙闖說:“清離,我不會再傷害你了……”
趙闖被他那溫柔的目光看着,頓時炸毛道:“不要那麽叫老子,也不要那麽看着老子!”
端王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他勉強露出一個笑:“這釋玉該如何處置?”
端王做事,從來心狠手辣,十分果決,他決定的事,更不會去問過別人。但是現在,他問了趙闖,為的只是想緩和兩人之間的關系。
“若是我,就狠狠揍他一頓,但我又不是你,我怎麽知道?”趙闖說完,見許多人還是忍不住往自己臉上看,終于後知後覺地察覺到自己的狀态,他朝着那些人瞪了一圈,尤其落在赤青身上的時候,惡狠狠地瞪了兩眼,甩袖便離去了。
端王看着趙闖遠遠離去的身影,又看着地上瑟縮的少年,臉上重新染上了寒意,陰戾的目光掃了他兩眼,他似乎想到了什麽,突然收回了劍,然後道:“将他關入天牢。”
趙闖腳步飛快地回了自己的院子,他沖進了房間,将門關上,然後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他的力道太大,那椅子差點讓他坐塌了。那一刻,所有的面具脫去,血液仿佛湧上了腦。他的臉機械地轉了過去,然後看向鏡子。鏡子中,男人的眼睛已經有些血紅,他讨厭這張臉,讨厭那段過往,更不想再與那人有任何關系。
偌大王府,每一處風景都不同。
趙闖坐在緊閉的房門中,一邊思考着如何毀掉這張臉,一邊想着如何擺脫那煩人的端王。
端王獨自一人呆在書房中,喜中帶憂,坐立不安,他努力壓抑着自己沖到那人那裏的沖動。他需要将一件一件事理清楚,有仇報仇,有怨還怨,有錯認錯。
端王妃守在滿滿一桌前,等着那去尋端王過來用膳下人的消息,殷殷切切,滿懷希望。看着那下人匆忙跑了回來,端王妃的手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手帕。
“議事結束了嗎?王爺要過來用膳嗎?”端王妃問道。
“王妃,院子裏出大事了!”下人急切道。
端王妃的心腹侍衛,從她還是王府三小姐的時候便跟在她身邊的陳頁,此時也出現在了端王妃前。陳頁道:“王妃,王爺不會來了。”
端王妃的臉色有些難看:“到底怎麽回事?”
陳頁道:“趙清離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