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賞花

溫蹊跟着長公主入宮那日恰好是立春。

替太子選妃自然不能明言,總得找個由頭遮掩,而京中圈子裏,結交朋黨,相看親事,都愛借個賞花的名頭,花草詩情畫意,又一年四季都有,春賞桃夏賞荷,秋賞菊冬賞梅,實在是不用費什麽腦子就能聚集一群人的好理由。

溫蹊側躺在貴妃榻上吃果子,對入宮看選妃這事兒實在生不起興趣。

“選一件不太起眼的顏色。”

果子甜膩,溫蹊吃了兩顆就停了手,拿起茶來解膩。

秋霞有些疑惑地看着溫蹊,“縣主往日裏不是最愛穿鮮豔的顏色嗎?”

“今日主角并非是我,我只是個陪襯,不好喧賓奪主。”溫蹊道。上輩子選太子妃她在場,那時太自我,想要出風頭,最後被人當了槍使,得罪了後來的太子妃王家長女王婉兒,惹得王大人同溫儒生了嫌隙,屢次抓着溫儒的一點疏漏彈劾不斷。

兩個婢女應下了,放下手裏棗紅的裙子,轉而為溫蹊挑出一件芽綠琵琶襟的錦裙。

溫蹊起先有些嫌棄,這顏色太像小姑娘了,可轉念一想,她如今才及笄,可不就是個小姑娘,穿着若是老氣了些,見了太後,反而不讨她老人家喜歡,糾結了一番還是點了點頭。

換上衣裳,又簡單打扮了一下,長公主剛好來明珠院接她,見她這幅打扮,也有些意外,“怎麽今日換了身打扮了?”溫蹊素來愛紅色,櫃子裏的衣裳一水兒的紅,各式各樣,看着很抓眼。

溫蹊笑眯眯地靠過去挽上長公主的手臂,“女兒今日的打扮難道不好看嗎?”

“我們期期天生麗質,穿什麽不好看?”長公主笑着捏她的臉。溫蹊自然是好看的,大楚皇室的人各個是頂佳的樣貌,而長公主從前嫁給溫儒,除去喜他溫潤謙和的性子,就是看中了他的樣貌。溫蹊集中了兩夫妻樣貌上所有的優點,往人群裏一站,就是焦點,加上張揚明媚的性格,一張小嘴極會說話,不知多讨長輩歡心。

溫蹊跟着長公主往府外走,道:“今日賞花宴的姐姐們才是主角,我就是陪襯她們的綠葉。”

“我們期期如花似玉,怎麽就是旁人的陪襯了?”長公主道,心底卻還是欣慰。兩夫妻自小将這個女兒做眼珠子一般寵着,也擔心姑娘被嬌養壞了,卻又不舍得教訓她,如今見女兒拎的清場合,不免放下了一半的心。

馬車辘辘往宮裏走,溫蹊自小就常進宮陪太後,對這條路再熟悉不過,一手捏着腰間挂的絡子發呆,長公主注意到她的動作,出聲,“我這幾日見你常戴着這條絡子,可是喜歡?喜歡的話娘改日裏尋宮裏的匠人為你打幾條。”

“這是永康姐姐親手做來送我的生辰禮,我前幾日在首飾匣裏找到的,見它好看,且好配衣裳,就一直戴着了。”溫蹊将絡子尾部的穗捋了捋,兩手交疊放在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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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康?”長公主聽着這名字有些熟悉,卻一時記不起是誰。

溫蹊提示道:“是皇帝舅舅的六公主。”

長公主皺着眉想了會兒,“似乎記起來是有這麽個孩子,我記得她的母妃只是個貴人吧?”皇上後宮的嫔妃衆多,皇子皇女加起來也近二十個,除卻受寵的那麽幾個,旁的長公主确實記不太起來,記得永康是因為這孩子自請出宮去金臺寺為大楚祈福,放棄宮裏的錦衣玉食去過寺裏的清苦生活,實在難得。

“是啊,”溫蹊答,“我前些日子去金臺寺為娘祈福時恰巧見過永康姐姐,她住的屋子好簡陋,看着好可憐,我看她的書案上放着許多佛經,她說是為了大楚謄抄的,聽說我為娘祈福,還誇我孝順,說要幫我為娘抄佛經呢!”

長公主聞言,點了點頭,“是個好孩子。”又笑着點了點溫蹊的額頭,“永康是我的侄女兒尚且有這份孝心,你瞧瞧你。”

溫蹊撇嘴,佯裝委屈,“好嘛,那我也去金臺寺為娘抄佛經去,保佑娘親長命百歲,健康安樂。”

“說你你還委屈上了。”長公主掩嘴笑了聲,将溫蹊抱在懷裏,“可不用你去金臺寺那樣的地方吃這個苦,娘心疼,可舍不得。”

母女倆說話間便到了宮門,進了宮門本該是要下馬車步行的,可長公主是皇上一母同胞的妹妹,自然有特權,便繼續架着馬車往裏走。

宮道上馬車行的平穩,只車上的簾子随着風掀起一個小角來,溫蹊便捏着這一小角掀起來,往外瞧了瞧。

馬車後邊有幾個打扮得極好看的姑娘結群往皇後所在的鳳栖宮走去,應該就是這次賞花宴的主角們了。幾位千金小姐看着相處得極融洽,可誰知這一份融洽底下是不是各懷心思。

溫蹊放下簾子,懷的什麽心思她倒也不在乎,只要她安分,總鬧不到她頭上吧。

跟着長公主進了鳳栖宮,皇後身邊的靜衣嬷嬷已經恭候多時了,迎着兩人入了裏間,笑着對裏面喊了聲“太後娘娘,皇後娘娘,長公主與永安縣主到了。”

溫蹊跟在長公主身邊行了禮,坐在鳳座的太後便笑着對她招了招手,“期期快過來,到哀家這兒來。”

溫蹊诶了一聲,提着裙子小跑了上去,乖巧地伏在太後膝上。長公主坐在宮女搬來的椅子上,佯怒道:“這孩子越發沒規矩了。”

“我們祖孫倆說話要什麽規矩?哀家看着我們期期就高興。”溫蹊便拉長着聲音嬌嬌軟軟地喊了聲太後,叫得太後是眉開眼笑。皇後與長公主也在一旁陪着笑。

說不過兩句家常便很快拉入到正題,溫蹊充當着她裝飾品的作用,乖巧地坐在一邊吃點心,耳朵卻時刻注意着太後幾人的談話。

其實皇後心底早就有了個大致的人選,便是王家的長女王婉兒。王大人是言官之首,王老大人又是皇上的老師,一家書香門第,王婉兒亦是知書達理,溫婉賢淑,的确有做太子妃的風範。

“可我瞧着,年将軍也是有意将他的妹妹送入東宮。”長公主道。

溫蹊咀嚼的動作慢了點,上一世就是這位年小姐年蜜,故意在她面前說王婉兒看不起溫儒,說溫儒不堪比她爹是言官之首。溫蹊護短,當時便處處針對王婉兒,明裏暗裏給她使絆子,還踩着她的裙子讓她出了個大醜,轉頭王大人就上書參溫儒教女無方。溫儒雖說是極溫厚知理的人,可就唯獨一個溫蹊是最不許別人說不好的,結果兩人就這樣結下了梁子。

太後見溫蹊吃東西的樣子可愛,順手摸了摸溫蹊的頭,道:“哀家聽說期期推薦的蘇家姑娘今日也被邀入宮了?”

溫蹊含着還來不及吞下的糕點迷惑地擡起了頭,什麽蘇家姑娘?

“是,是年将軍手下蘇副将的女兒蘇青榭,期期當時特意在長公主面前提起過她,長公主入宮時與本宮說過,本宮就也想看看是什麽樣的姑娘讓期期記着了。”皇後笑着答。

溫蹊愣了一愣,上輩子選太子妃時并沒有蘇青榭,現在皇後聽了她一句話又加了個蘇青榭進來,事情的發展就走偏了,萬一出了什麽別的岔子,她還怎麽做好提前應對的準備。

溫蹊閉了閉眼,怪自己太多嘴!

“對了,太子呢?今日選妃他不來嗎?”太後問起楚季。

“阿季不願意來,叫了鴻胪寺丞紀大人在東宮鑒賞字畫呢。”皇後提起這個不願意娶妻的兒子,頭疼的樣子與長公主如出一轍。

鴻胪寺丞就是紀北臨。

“他年紀尚小,還不懂娶妻的重要,你是他母後,就多上點心。”太後道。

“兒媳記住了。”

談話間,靜衣嬷嬷道幾位千金已經到了,皇後點點頭,讓她們進來,又轉過頭對着溫蹊,“期期,過會兒賞花宴,你多同幾位小姐相處,你們年紀相仿,談得來些,替本宮摸摸幾位小姐的脾性。”

溫蹊點點頭,道了聲好。

這就是溫蹊為什麽要來賞花宴的原因,她不過是個皇後用來挑兒媳婦兒的工具罷了。

放下手裏的糕點,溫蹊拿出帕子擦擦手,終于擺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樣子等着幾位被皇後挑選的“大白菜”進來。

大楚皇室看臉這毛病真是一代代傳下來的,幾位千金魚貫而入,每一位生得都好看,站成一排實在是養眼。請安時齊整的聲音清脆悅耳,聽着都讓人心情大好。

溫蹊摩挲着腰間的絡子心想,難怪皇帝舅舅廣納後宮,這麽多美人,每日光看着就心情舒暢啊。

幾位千金依次按着家中父親兄長的官職高低請了安報了身份,最後溫蹊聽見一道格外清麗的聲音,“臣女蘇青榭,給太後娘娘請安,給皇後娘娘請安,給長公主請安,給永安縣主請安。”

溫蹊擡頭看過去,看見一個長相英氣的女子,打扮得簡單又大方,似乎因為是武将之女的關系,舉手投足都有那麽一些灑脫,但又挑不出一絲不合規矩來。

溫蹊看着蘇青榭,捧着臉,她很中意蘇青榭的長相,看着就像是可以安心依靠的大姐姐的類型,讓人莫名想親近。

座上三位立刻聚精會神地盯着座下的幾位姑娘,恨不能立刻挑出一位各方面都是最優秀的姑娘,立刻拍板定為太子妃。

略坐了一會兒,皇後便提議去禦花園賞花,太後借口年紀大了要睡午覺,就不摻和年輕姑娘的事了,走前還偷摸地給皇後遞了一個眼神,皇後也回以一個“放心,一切有兒媳”的眼神。

作者有話要說:  之前那本同人更完了,接下來要更這一本了,喜歡的老鐵點個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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