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探望
“我聽說今日是紀大人将你抱回去的?”長公主側目,看着自家女兒。
“女兒當時吓得有些腿軟……禦花園裏只有太子與紀大人兩位男子,依太子的身份自然不好抱女兒。”溫蹊說到此處就不再往下說,總之紀北臨當時抱她确實是別無他法。
長公主也只是擔心溫蹊女兒家的名聲,知道溫蹊與紀北臨之間清清白白,兩人從前接觸甚少,她自然不會再懷疑溫蹊與紀北臨有什麽別的關系。
“傷口可還疼?”長公主看着溫蹊手上纏着的紗布,心疼地問。
溫蹊搖頭,“太醫上過藥,已經好多了。”
摸了摸溫蹊的發髻,長公主的眼神有些沉,“敢欺負娘的期期,娘不會放過她的。”
溫蹊垂着腦袋看着自己的手不吭聲,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上一世明明是王婉兒摔在了草地上,這一世怎麽變成她倒在了月季叢裏?看來是最近運氣不好,要尋個機會去拜拜佛,除去身上黴運。
溫儒一早就聽說溫蹊在宮裏受了傷,因為不能入宮,只能在府裏坐立不安,等溫蹊一回來,看見寶貝女兒包的跟包子一樣的兩只手,又是心疼又是氣憤,“到底是誰幹的?我饒不了他!”溫喬也一臉怒氣,“期期,誰欺負了你,你跟哥說,哥幫你教訓他!”說着就要小厮給他拿刀來。
溫蹊看着撸袖子的動作如出一轍的父子倆,有些想笑。
長公主依次拍了拍父子倆的手臂,讓兩人将袖子放下,對着溫喬道:“阿喬,送你妹妹回房休息。”
這父子倆向來疼溫蹊,見溫蹊受了傷火氣一上來,不把兩人分開,長公主怕父子倆過會兒就得不管不顧去将軍府找年将軍要說法。
溫蹊也軟着聲音道:“二哥,我站不住了,想回去休息。”
溫喬聞言,二話不說蹲在了溫蹊面前,“來,期期,二哥背你。”溫蹊與長公主對視了一眼,皆在對方眼裏見到了笑意。
“二哥你真好!”溫蹊甜甜道,雙手環着溫喬的脖子,趴在他背上,讓溫喬背她回院子。
溫喬上回背她還是在她出嫁時,那時大哥在外地任職沒法回來,是溫喬背她上的花轎。二哥雖說成日裏不着調,對她卻是實打實的好。
“二哥,你好久沒背過我了。”溫蹊将頭靠在溫喬肩上,有些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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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邊溫喬悶笑了一聲,把溫蹊往上颠了颠,聲音疏朗,“那往後二哥天天背你。”
“我又不是不會走路……”溫蹊小聲嘟囔,卻還是忍不住笑。
溫蹊受傷的第二日,将軍府派人送來一堆補品,溫儒已經知道事情的經過,黑着臉将東西收下,還給年将軍送了幾句話,畢竟能做太子太傅,溫儒的話裏帶刺,偏偏在明面上還挑不出什麽錯。
傷口上的藥是要每日都換的,傷口一撒上藥粉,溫蹊就開始哭,春雨秋霞兩人,一個拉着她的手不讓她躲,一個在旁邊又哄又勸,比哄三歲小童還難。
溫三歲仗着在自己院子裏,哭得帶勁,卻不想這時候溫喬帶着紀北臨進了她屋子,恰好溫蹊冒出了一個鼻涕泡。
溫蹊收住了哭聲,看着溫溫潤潤的白衣少年,心裏只有一個念頭,好丢臉!
紀北臨倒是沒将心思放在小姑娘的鼻涕泡上,只是看她哭的這麽厲害,又往年将軍頭上記了一賬。
“紀大人。”溫蹊從榻上站起來,施了一禮。
“期……縣主有傷在身,就不用如此多禮了。在下今日來只是受太子殿下之托給縣主送傷藥。”瞧見溫蹊疏離的模樣,期期二字在紀北臨嘴邊轉了一圈又咽回去。紀北臨拿出楚季送的藥。
“多謝紀大人。”溫蹊低着頭道,臉上有兩片紅暈,也不知是因為方才哭的太厲害了,還是覺得太丢臉了。
溫喬嬉笑着走到溫蹊身邊,壓低聲音對溫蹊道:“我特意請紀北臨過來的,怎麽樣,看見美男子是不是就沒那麽痛了?”
溫蹊對着溫喬磨了磨牙。這麽沒腦子的人究竟是為什麽能在脂粉堆裏那樣如魚得水?難不成那群姑娘只要臉好看就什麽都不顧了?
溫喬敏感地察覺到小妹的心情似乎突然有些不太好,反思了一下,一拳捶在掌心,懂了!小妹這是嫌他在這兒礙事兒了!
“那什麽,我方才見蘇家的二少爺也遞了帖子入府,我去幫娘接待一下。”說罷,拍了拍紀北臨的肩,“紀大人,你先在這兒坐會兒,替我照顧一下舍妹,我過會兒再回來。”
離開前還對着溫蹊一挑眉,偷偷豎了個大拇指。
溫蹊咬緊牙關才忍着沒将溫喬罵一頓,溫喬那個腦子,怎麽看都不像是溫家的孩子,八成是小時候被人調了包吧。
溫喬一走,溫蹊擡眼看向紀北臨,後者唇角挂着禮貌的笑,溫蹊才注意到他還站在門邊。
“紀大人請坐。”溫蹊道,回頭吩咐秋霞,“給紀大人看茶。”
“有勞。”紀北臨對着溫蹊微一颔首,坐在離溫蹊最遠的地方,溫蹊看在眼裏,松了一口氣。
溫蹊坐在貴妃榻上晃着兩條腿,不知道該與紀北臨說些什麽。以前喜歡紀北臨的時候,不管紀北臨有沒有在聽,溫蹊都能在紀北臨身邊叽叽喳喳說個不停,現在不喜歡他了,就連見面都覺得尴尬。
好在紀北臨先開口,“在下聽聞二公子說縣主這裏有一本棋譜孤本,在下好棋,一直想向縣主借來翻閱……”不等紀北臨把話說完,溫蹊立刻點了點頭,讓春雨将她新得的棋譜拿來給紀北臨。
只要紀北臨坐在那裏看書,她就不用和紀北臨說話了。
紀北臨一拿到棋譜果然就醉心其中。
溫蹊捧着一碗溫奶小口小口地喝着。紀北臨喜歡下棋她是知道的,可能喜歡玩弄權術的人都喜歡這麽費腦子的活動。她前陣子也喜歡上下棋,溫喬為此特意為她尋來這一本棋譜,可惜以她的悟性,翻了兩頁看不懂就将它收起來了。
紀北臨聰明,一定能看得懂吧。
溫蹊想着想着便去看紀北臨。
少年穿着一襲白衣,脊背挺得筆直,一手握着書卷,從素白的袖子裏露出一截削瘦的手腕,看書時微微收着下颔,長睫垂下,專注又安靜。
溫蹊頂愛他認真的模樣,以前他在書案前看書,她就能坐在他身邊捧着臉看他看上一下午。
低頭喝溫奶,卻發現什麽都沒喝到,一看去,溫奶早就被她喝完了。溫蹊心裏突然一咯噔,她居然又沉溺在紀北臨的美色裏了!
溫蹊有些慌,自然地想依賴他,看着他的臉還是會入神,這些早已刻在骨子裏習慣不能再維持下去了,跌過的坑不能再跌第二遍。
她要怎麽樣,才能不再喜歡紀北臨?
紀北臨其實一點沒将棋譜看進去,他說要借棋譜,只是因為看出了溫蹊根本不知道該與他說什麽,他不想讓她尴尬。
他近來對溫蹊有了懷疑。上一世他與溫蹊的初見是緣于他救了溫蹊,起先他以為是因為他将初見的時間提前了,少了一出英雄救美的戲碼,所以溫蹊才沒有喜歡上他。可昨日她抓着他的衣襟叫他紀哥哥的模樣那樣親近那樣自然,分明與上一世一模一樣。
或許……
長睫顫了顫,紀北臨心裏有了猜測,或許像他一樣,溫蹊也是重生而來。可有一點他仍是不明白,為什麽溫蹊突然不喜歡他了?
溫蹊咬着碗沿想着怎麽樣才能不喜歡紀北臨時,溫喬罵罵咧咧地走了進來去,把溫蹊吓了一跳,手一抖,手中的碗就掉了下去,砸在了厚實的地毯上,轉了一圈,奶漬灑在了地毯上。
溫蹊捂着心口啊了一聲,她最喜歡的地毯!
“溫喬!”溫蹊跳下貴妃榻,氣呼呼地瞪着罪魁禍首。她生氣的時候向來是直呼溫喬大名的。
溫喬一腳剛邁過門檻,被小妹一瞪,又把腳收了回去,“怎,怎麽了?”難不成他回來早了,小妹還沒和紀北臨聊完?
“你喊那麽大聲幹什麽,吓到我了!”溫蹊道。秋霞利索地将碗收了起來,免得絆着溫蹊。
“期期別氣,二哥錯了。”溫喬雙手合十朝溫蹊告饒,“二哥是被蘇家的小子氣着了。”
“什麽蘇家的小子?”
“蘇青亭呗,他說他是來代他姐給你送補品的。”溫喬道。
“他姐?是蘇青榭嗎?”溫蹊問。
溫喬冷哼了一聲,“要不是蘇青榭,你會摔倒嗎?我不過說了蘇青榭兩句,那個蘇青亭居然就敢罵我,他還倒有理了!”
溫蹊看着溫喬憤憤不平的樣子,也沒了脾氣,“确實不關蘇小姐的事,你當着人家的面指責他姐姐的不是,他這做弟弟的自然不樂意。”何況人家是未來的皇後,皇後都敢罵,溫喬是嫌命長了。
“那個臭小子,下次見到他我一定要打他一頓。”溫喬還是很不甘心,想他溫二少爺巧舌如簧二十載,今天居然被個毛頭小子罵得還不了嘴。
“你別鬧,被爹知道你又得抄家規。”溫蹊及時制止了溫喬危險的想法。
紀北臨聽着兩兄妹說話,他沒見過溫蹊這樣氣呼呼地直呼溫喬名字的模樣,溫蹊在他身邊,一直乖巧的不像話,但是看着她生氣的模樣,他覺着十分可愛。
溫蹊好說歹說才打消了溫喬要把蘇家少爺套上麻袋打一頓的想法,往旁邊看了一眼,才發現紀北臨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們兄妹二人。糟糕,她兇悍的模樣全被紀北臨看到了!
溫蹊眨了眨眼,不對,她又不喜歡紀北臨了,不需要再在他面前裝的聽話懂事讨他喜歡了。
溫喬消了氣,突然記起一件事,“對了,紀北臨,我爹讓你去他書房一趟,他有事找你。”
紀北臨淡淡地應了一聲,将棋譜合上,雙手遞給溫蹊,“棋譜在下還沒看完,等下次入府再來向縣主借閱。”
溫蹊聞言立刻擡起未受傷的手将棋譜推了回去,“沒關系的,我棋藝差,這樣好的棋譜放在我這裏也是浪費,紀大人愛棋,這本棋譜就送給紀大人吧。”她可不願意與紀北臨再有接觸。
“如此在下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多謝縣主割愛。”紀北臨看着溫蹊有些抗拒的神色,心下沉了沉,面上卻絲毫不顯。
等紀北臨離開,溫喬靠在門邊啧啧兩聲,戲谑地看着溫蹊,“我費了多大的力氣才尋到的孤本,你轉手就送給了紀北臨。美色當前,我們期期還真是舍得。”
溫蹊對于溫喬誤會她對紀北臨心思一事早就無力反駁了,她都同溫喬解釋過許多遍了,可溫喬就是認為自家小妹只是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