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海晏河清珠(五)
溫喬被溫儒罰跪了三天,又跟沒事人似的跑去東宮找太子玩了,楚季近來也心情好的很,上回出的那檔子事雖然讓溫蹊受了傷,也讓皇後暫時歇了給他立太子妃的心。
王婉兒聽說是鬧過幾次自殺,好在每次都被丫鬟及時救了下來。王家雖說家風嚴謹,可畢竟就這麽一個女兒,活着總比死了有念頭,王夫人背地裏哭過好幾場後決定讓王婉兒嫁給謝嚣。
好在謝國舅也不是什麽混人,壓着謝嚣用了一遍家法又關在房裏餓了三天,最後押着人進宮請婚。原定好的兒媳婦兒忽然成了侄媳婦兒,皇後嘆了口氣也答應了。
溫喬打東宮回來,轉着腰間玉佩,哼着小曲兒,樂颠颠地進了溫蹊的院子。
溫蹊正讓春雨秋霞給團子洗澡,貓怕水,在裝着淺水的木盆了可着勁兒的掙紮,沾了水的毛一撮撮地豎起,濺了兩個丫鬟一身的水。
“抓住它,可千萬別讓它跑了。”溫蹊站在臺階上蹦跶着囑咐道。
見春雨秋霞将團子抓牢了,溫蹊才跑下臺階,“二哥,今兒遇見什麽喜事了,這樣高興?”
溫喬哼哼笑了兩聲,“我今兒去東宮尋太子,太子同我說有言官上書李捷鬧市縱馬,聽聞皇上大怒,依律法打了他三十大板,可惜我那時不能在場,不過這事兒光想想就讓人心情暢快。”
不知怎麽的,溫蹊聽了這消息腦中浮現的第一個人便是紀北臨。鎬京城中公子哥縱奢風氣重,一個纨绔掀不起大風浪,背後又有家族撐腰,言官倒也不常拿這些事情擺到皇上面前,而前幾日李捷鬧市縱馬時紀北臨也在場,還同她說要替溫喬報仇,想來除了他也無第二人選了。
溫蹊笑吟吟道:“善惡終有報,二哥你看,李捷遭報應了吧。”
溫喬贊同地點點頭。
到手的兒媳婦沒了,自己的侄子還闖了禍,皇後的心情也不好,而每每皇後不順心,總要逮着溫蹊入宮陪她,這邊接了旨,溫蹊稍作打扮便入了宮。
才到鳳栖宮門口,溫蹊就聽見裏邊傳來放肆的笑聲。帶着詢問的目光看向嬷嬷,嬷嬷忍不住笑道:“是青陽公主在陪娘娘說話呢。”
溫蹊走進去時就見一身華服的青陽搬着個小板凳坐在皇後腿邊,鳳座的搭手上放着一盤瓜子,兩位堪稱大楚身份最高貴的女人一邊嗑着瓜子一邊笑得花枝亂顫。
作為一個晚輩,看見兩位長輩如此不為人知的一面,現在該不該進去,溫蹊很是猶豫。她倒也沒猶豫多久,皇後先看到了她,将手裏的一小握瓜子往盤裏一扔,對她招招手,“期期,快過來。”
溫蹊依次問了好,才走到皇後面前,宮女搬來一把椅子讓溫蹊坐下。青陽磕着瓜子上下打量溫蹊,道:“改日我真要去看看溫府的廚子手藝有多好。”
Advertisement
溫蹊:……感覺有被冒犯到。
畢竟是時常要擺出端莊樣子的六宮之主,皇後嗔笑着拍了青陽一下,“期期還小,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多吃點好。”
“吶,這可是皇嫂說的,我可沒說過期期吃得多。”青陽笑着就把鍋往皇後身上甩。
溫蹊頗為無奈,她實在是不想聽見她吃得多這樣的話了,便轉移話題,“皇後娘娘與青陽姨姨在聊什麽這麽高興?”
“也沒什麽,”皇後笑着扶了扶步搖,“就是聽青陽說些她在荥陽聽說的家長裏短,婦人們之間的争鬥許多時候也是挺有樂子的。”
溫蹊默了默,一時不知道這話怎麽接,一國之母本該端莊得體才是,偏偏從太後到皇後,都愛極了打聽八卦。
皇後微微嘆了口氣,雖然保養得體,垂眼時眼尾還是不可避免地有了細紋。“本宮這六宮之主有時做得也沒意思,本宮要做表率,不能與某些妃子走的太近以免落了偏心的口舌,旁的妃子都有小姐妹陪着玩兒,本宮這兒想打馬吊都湊不齊人。”
“我與期期可以陪您啊。”青陽道。
“那也不過三個人,三缺一呢。”皇後遺憾道。
“不能尋其他娘娘,那便尋個公主吧。”溫蹊建議。皇後擺了擺手,“不好,她們太愛表現了,總争着在本宮面前表現自己有多孝順,太子是本宮的親兒子都沒她們那麽上心,演得有些過了。”
青陽磕完了手裏的瓜子,拿出手帕擦了擦手,随口道:“我在金臺寺碰見皇兄的六公主,那孩子看着挺不錯的,怎麽跑去寺裏受苦了?”
皇後也是略一回想後才知道青陽說的是誰,輕輕拍了拍額頭,“本宮都快忘了這孩子了,這孩子脾氣倒是不錯,就是母妃身份卑賤,在宮裏受了不少欺負,前些年永州大旱,這孩子自請為大楚祈福才去了金臺寺。”
溫蹊原就打算多在皇後皇上面前多提及永康,好讓他們記起還有這麽一個孩子,為日後永康回宮鋪路,既然青陽引起了這個話頭,也不用溫蹊再費心該如何提起永康才顯得不那麽刻意。
“我去金臺寺時亦見過永康姐姐,她住的屋子太破舊了,看着好可憐。”溫蹊皺了皺鼻子,扯着皇後的裙角委屈道。
原本也不是自己的孩子,再加上母妃地位不高,是以永康離宮後皇後也沒再關心過她,這會兒子聽見溫蹊描述得這樣慘,蹙着眉,“好歹是一國公主,金臺寺怎麽也不會太過苛待吧。”
“我也去看過,破舊倒不至于,但确實是寒酸了些,平屋矮房,院子也小。”青陽道。
溫蹊加緊道:“對了,我見到永康姐姐時她正在為陛下與皇後娘娘謄抄佛經祈福,我看着那抄過的佛經疊在書案上好厚一沓。”溫蹊邊說着邊用兩只手比劃了一個厚度,一雙杏眼瞪得極大以表示自己的吃驚之情。
皇後換了個姿勢坐着,将袖子平鋪好,笑吟吟地看着溫蹊,“期期怎麽忽然同永康關系這樣好了?都約着見了面了。”
“我那日去金臺寺給母親祈福,忽然記起永康公主也在金臺寺,便尋了過去,公主那時在抄佛經,見了我倒是吓了好大一跳。”溫蹊道。
“你倒是也有心。”皇後道,一雙美目流轉,又看向青陽,“永康雖孝順自請祈福,可好歹是一國公主,也不能一直在外頭吃苦,尋個日子,本宮同皇上商量一下,也該接她回宮了。”
青陽正磕着瓜子,聞言收了手,點頭,“皇後娘娘說的是,也別失了我們皇家人的體面。”
皇後斜弋了她一眼,“說什麽呢,你好歹是人家的姑姑,你不心疼你的侄女兒?”
“心疼心疼。”青陽敷衍。
有了青陽在,溫蹊倒也不用給皇後逗趣兒了,便安靜地坐在一旁聽青陽說一些八卦。她雖從前也是做過人婦的,不過紀北臨平日甚少與人往來,她也不大管紀府的事情,夫人間的聚會去得少,倒是沒聽過這麽有聲有色的八卦趣聞,跟皇後二人只會啧啧驚嘆。
臨傍晚溫蹊與青陽才準備出宮,走前皇後還拉着青陽讓她在宮裏歇一晚,對趣聞渴求的眼神尤其直白,在青陽保證明天一定再來時才依依不舍地松了手。
靜衣嬷嬷送二人到鳳栖宮外便回去了,青陽毫不顧及公主形象地伸了個懶腰,揪了揪溫蹊發頂的簪花,“永康回宮,高興吧?”
她這話說的有些含糊,溫蹊做賊心虛,總有種心思被青陽窺破的感覺,捂着自己的簪花往後退了一步,“永康姐姐是公主,回宮自然高興。”
青陽笑了笑,先邁出步子,“回家逗美男去咯!”
望着青陽的背影,溫蹊按着胸口長舒了一口氣,她與永康的來往并不密切,青陽公主又是才回鎬京,不可能看出她要讓永康回宮的想法。
走宮道時,溫蹊遠遠望見有人從東宮出來,一襲白衣,除了紀北臨再無第二人選。
想起李捷挨罰一事,溫蹊提着裙擺小跑着追了上去,“紀大人!”
“縣主。”紀北臨轉過身,唇邊噙笑。
“紀大人這是要出宮?”溫蹊跑的急,披風的帶子絞進了裏頭的衣裳,只好把帶子扯了出來捋清。
“是,正準備回府。”紀北臨禮貌地錯開眼,餘光瞥見溫蹊放下手,才又轉回眼來。
“我恰好也要出宮,不如一道吧?”溫蹊踮踮腳,道。
紀北臨微愣了愣,旋即側過身子為溫蹊讓出路,“縣主請。”
宮道上素來人少,只有巡邏的侍衛經過,見到兩人,行了禮後又目不轉睛地離開。
“我聽二哥說李捷挨了罰,可是紀大人幫的忙?”溫蹊擡頭問。
“國宴在即,鎬京城中已來了不少外邦人,李捷這時鬧市縱馬實在有損我朝風貌,皇上自然不允。何況國宴一事交由我來負責,若是出了事,我難辭其咎,這也是為我自己。”紀北臨道。
他這番話言下之意是讓溫蹊不必将這點小事放在心上,可溫蹊卻抓錯了重點,“原來國宴是由大人負責的啊?”
“是。”
“我聽聞鎬京如今大大小小的倌樓琴館都在整頓,自然,這為的是我大楚的面子,只是,”溫蹊頓了頓,抿着唇,幽幽道,“我瞧蒲柳帳還開得好好的,大人不能按自己的喜好辦公事啊。”
作者有話要說: 溫期期:就許你去蒲柳帳,不許我進小倌樓,紀大人你無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