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壽宴(二)

如今青陽才是太後與皇後跟前的大紅人, 太後與皇後都歡喜見她,主要還是想聽她講一講家長裏短的故事。八卦是女人的天性,饒是一國之母與一國之母的婆婆也避不過。

永寧被青陽冷嘲熱諷了一番, 卻也敢怒不敢言, 還是要乖乖叫一聲姑姑。

溫蹊亦軟着聲音叫了聲姨姨。

“方才入宮撞見了太子殿下與紀大人, 期期不去見見?”青陽挑眉看她,語氣揶揄。

溫蹊默默盯着她, 她這姨姨實在是從來沒個正經。

長公主好笑地拍了青陽一下, “成日逗個晚輩像什麽樣子。”

青陽怵了怵, 立刻老實地坐了下來。

來了青陽, 太後宮裏熱鬧了許多, 都圍在一塊說話。

期間無人搭理淑妃娘娘,淑妃娘娘面上挂不住, 可今日來卻是有事的,只好硬着頭皮站了起來。

“臣妾今日來是有事想請太後與皇後做主。”

青陽恰好講到誰家夫人拎着棍子打開了夫君安置外室的院子,陡然被人打斷,就連長公主都有些不滿地看着淑妃娘娘。

皇後到底還是要保持一下國母的形象, 摸着指甲淡聲道:“同在後宮,大家都是姐妹,有事情本宮自然會幫忙。”

“是這樣,寧王如今也到了婚配的年紀, 身邊卻一直沒個體己人照顧着,臣妾年歲大了,如今就盼着能過個含饴弄孫的日子, 想請太後與皇後做主,給寧王指門親事。”

“算算年紀,也是該娶妻了,”皇後對着太後微微一笑,又轉過頭看着淑妃娘娘,“淑妃心裏可有人選了。”

“臣妾瞧着蘇堅蘇将軍家的長女蘇青榭溫婉體貼,知書達理,就很不錯。”

皇後聞言,眸子稍擡,含笑看着淑妃娘娘卻不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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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蹊在一旁默默聽着。自年雄處斬後,年雄的一切事務皆交由蘇堅負責,蘇堅原也是骁勇善戰,只是之前一直在年雄手下,被年雄刻意打壓并不顯露,如今邊關連連大捷,龍顏大悅,頗為倚重他,蘇堅節節高升,想必過不了多久就該爬到年雄原本的位置了。

蘇堅如今手握重兵,淑妃娘娘這一門親事倒是挑得好。

“蘇家的姑娘确實溫婉賢淑,不過畢竟蘇将軍如今遠在關外守衛我大楚疆土,蘇小姐的婚事自然還是要問過蘇将軍。”皇後不鹹不淡地應付過去,“不如這樣,待來日蘇将軍回來後再商量。淑妃,應當沒有意見吧?”

淑妃臉上一僵,喏喏答應。

溫蹊眼觀鼻鼻觀心,連太子的人都想搶,淑妃娘娘可真是心大。

宮內衆人都不待見淑妃娘娘,她便是再厚臉皮也不得不離開。

“淑妃在宮裏也這麽些年了,一點沒長進過。”太後的身子略略側倚着,面上露出些許不喜之色。太後是高門貴女出身,而淑妃不過一個小官的女兒,是從前皇上還是王爺時納的一個妾,是以太後一開始便輕賤了其幾分,加上她得了寵卻不知低調,愚蠢到太後連提點她都不願意。

說到底以淑妃的身份,寧王與永寧在太後這裏都讨不到幾分面子。寧王往後注定就只是一個王爺,蘇家手握兵權,又豈能與他結親。

“提起寧王的婚事,太子和溫喬的婚事是不是也要提上日程了?”太後忽然間問道,轉向溫喬時表情已一如尋常人家慈愛的奶奶,“溫喬啊,你瞧你兄長與妹妹皆有了着落,怎就你還單着?”

吃花生吃得興起的溫喬忽然被問話,立刻将手裏花生一扔,嬉皮笑臉也沒個正形,“哪有姑娘能看得上我啊。”

“長公主你這個做母親的也不多上點心。”

長公主乖順地受了太後的話,回頭瞪了溫喬一眼。

皇後幾人似要有事情商量,青陽便知趣地帶着兩個小輩出去了。溫喬今日約了蘇青亭,與青陽告了聲罪便出了宮。

“帝王家最是無情。”

一道紅色宮牆蔓延至觸目不及的遠方,連着一條看着像是走不到頭的路。不知哪宮栽了一棵樹,蔥郁的葉子懸在清冷的宮牆上,壓着琉璃瓦。

溫蹊不知道青陽說這句話的意思,只好默不吭聲聽着。

“我想你比我要幸運些,你一生無憂無慮,不知黑暗,這很好,我很羨慕。”

世人皆知青陽公主是先帝最疼愛的女兒。可宮牆之內,誰知道真心能不能經得起揣摩。

相比起所有人都希望她無憂無慮,溫蹊寧願自己知曉的多一些,他們或許有他們的難堪,溫蹊又未必沒有自己的苦處。

說完這段不知道為什麽有感而發的話,青陽捏了捏溫蹊的臉,“一段婚姻最重要的是相互信任,”青陽挑起紅豔的唇,“所以若是你的夫君瞞了你什麽,不必多慮,打他。”

溫蹊頭疼地拍開青陽的手,一個經歷了一段失敗的婚姻還養了一群外寵的人究竟為什麽這麽自信地給她傳授婚姻之道?

青陽沒有在意溫蹊的沒大沒小,事實上溫蹊因為她是長輩已經給足了她面子,換成長公主,早不知道訓了她多少遍了。直起身,青陽的眼裏浮起促狹,“你的未婚夫來尋你了。”

溫蹊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看見穿着大理寺的玄色官袍的紀北臨,身邊還有楚季。

四個人各懷心思地問了禮,青陽翹起塗着蔻丹的手往太子身後的宮道上一指,“說起來本宮與太子姑侄二人也是許久未見了,不如一起去敘個舊?”楚季何其上道,立刻笑着道:“姑姑說的是,許久不見,侄兒也甚是想念姑姑。”

等兩人走後,溫蹊才注意到這一條宮道,外臣不得入後宮,臣女不得進東宮,她與紀北臨在宮裏的相遇,每一次,都在這條宮道上。

“縣主從太後宮裏出來的?”紀北臨先起了話頭。

“紀大人是剛從東宮出來的?”溫蹊點了點頭,又問紀北臨。

這樣的對話,無聊,無趣,且尤其尴尬。

紀北臨先是輕輕地笑了一下,紀北臨如今常笑,許多時候溫蹊并不懂究竟有什麽令他開心的事情,上一世也不見他有這麽多笑容,這一世卻好似變了個人一般。

溫蹊耐心等他再次先說話。

“婚事我已經着手在辦了,”紀北臨說這話的時候眼裏的溫柔像雲端的曜陽,一點不遮掩,就燦爛着,直鋪着,落在溫蹊臉上,“你可有喜歡的,我去命人添置。”

溫蹊驚訝于他毫不掩飾的溫柔,一時分不清這溫柔是給她的,抑或是只是單純對婚禮的憧憬。女子素來對自己的婚禮滿懷期待,男子或許也是,這種期待不在于新娘是誰,成家立業本就是男子生命中極具儀式感的兩個時刻。

“一時想不起來,想起來再告訴紀大人吧。”紀北臨問了,溫蹊也不打算裝懂事說什麽都不需要,她要住一輩子的地方,再怎麽說總要自己過得舒适才好。

“好,時間還足夠。”

婚期還有一段時間,足夠紀北臨給溫蹊準備一個令她歡喜的紀府。

他特意挑的大喜日子,不是那種掐指一算宜嫁娶的吉日,而是要欽天監反複推算夜觀星象好幾日才能定下的那種,能相攜一生,白首到老,夫妻恩愛兩不疑的吉日。

溫蹊想起方才在太後宮裏提到的蘇青榭。蘇堅應該是紀北臨的人無誤了,回憶起當時在謝府,紀北臨只要一冷臉,蘇青亭立刻像貓見了老鼠一般,她一時琢磨不透紀北臨與蘇家是利益關系或是還有情分。

“紀大人與蘇家早就認識了嗎?”溫蹊問,上一世蘇堅取代年雄,蘇青榭成為楚季的皇後,這些是不是全是紀北臨安排的,溫蹊有些好奇。

“早些年曾經救過一次蘇小姐。”過于詳細的內容紀北臨并不想讓溫蹊知道。

可就這麽含糊的一句話,實在是給足了人肆意遐想的空間。

英雄救美一見傾心,女主角為了家族榮耀毅然另嫁他人,男主角癡心一生,默默守護。與殷皇後和晏忌的故事莫名契合。

溫蹊腦補完一整段故事,最後把自己腦補生氣了,心上人另嫁他人,而她不過是個掩人耳目的替代品。她現在覺得自己頭頂上是一片一望無際的大草原。

楚季頭頂上也是。

紀北臨早過了對溫蹊一無所知的茫然階段,看着溫蹊的眼神從感動變成惱怒,雖不知道他這一句話到底讓溫蹊多想了些什麽東西,但是以他莫名覺得脊背一涼的感覺看來,溫蹊可能是想歪了,且歪過去的角度對自己十分不利。

“我救的不是蘇青榭。”紀北臨認為自己很有必要解釋。

這個解釋蒼白,且無力,因為蘇堅家只有一個女兒。

“我救的是蘇青亭。”紀北臨無奈道。

蘇青亭又不是蘇堅的女兒,那可是人家的小公子……

“嗯?”溫蹊回過味來,一雙杏眼睜得極大,猶嫌無法将自己的震驚表達出千萬分之一。

“我救她時她才八歲大,還是個小孩子……”紀北臨仍在解釋,但是這對于溫蹊而言并不重要了。

方才溫喬說要找誰玩去來着?

溫蹊擡手掩住自己因吃驚而微張的唇,就她看到的幾次,溫喬對一個尚未及笄的小姑娘都幹了多少下流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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