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你怎麽不告訴我這糕點這麽甜

午時才醒的程夢妤推開房門尋着香味來到廚房,隔着玻璃門見冉清月在炒菜,臉貼門垂涎三尺。

冉清月起鍋讓油煙機再運作會,回頭見餓死鬼爬門,讓她快去洗漱來吃飯。

程夢妤咽咽口水,蹦去衛生間,拿起自己的漱口杯和牙刷,卻怎麽也找不到牙膏。

她最後在垃圾桶裏看到了一支被擠完擰扁的櫻花味牙膏,她氣呼呼地抓起一個粉色的口杯,想了想還是放下了。

“她又擅自用人東西,真是沒見過這麽自覺的人!”

程夢妤從衛生間出來,抽紙擦着手,忿忿地将紙巾揉成團往垃圾桶裏一扔。

冉清月将菜端上桌,糖醋白菜、小炒肉,還有一個湯。她解開圍裙,問,“她動了什麽?”

“我的牙膏!我就想怎麽用的那麽快,原來是她一直在用!我的心嘞——”

程夢妤按着胸脯,她本就心髒不好,這麽氣上來了,有些呼吸不過來,“和她一起住真是嫌命長!”

“別想了,等她晚上回來再跟她說說。”

冉清月遞給她碗和筷,程夢妤夾菜吃,酸甜口合她口味,很快就吃完了一完白米飯,又去添了一碗。

她盛了一碗湯,問冉清月,“你考慮得怎麽樣了?我昨晚給你看的那個項目,待遇真的很不錯的,你想好了我就幫你聯系。”

“嗯,等今天過了再說吧。”

冉清月下午要去開會,拉投資商。

游戲研發已停了兩個月,工資也發不下來,這兩個月裏冉清月都是找兼職維持基本生活,網上接單寫稿,要麽制作廣告搞宣傳。

這次會議可以算是最後的稻草,若是沒戲,工作室就得原地宣告解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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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公地轉移過好幾次,從一開始的寫字樓,到現在的居民樓。設備電腦都搬進了許恒貸款買的房裏,領居見隔三差五來往這麽多人,打聽到他們是搞游戲開發的,生怕風氣影響了自家孩子,還說輻射多影響到睡眠,碰到他們一行人就翻白眼,嘴碎得隔着牆都能聽見。許恒的母親碰到鄰居都不好打招呼。

許恒也沒辦法,沒錢租場地,只能這樣将就。

但開會自然是不能讓投資方屈居寒舍的,許恒定了一間茶室,美名其曰輕松會談,把地址發給了項目組的所有人,但不強求所有人都來。

冉清月負責整個游戲劇情文案,她自認和工作室的大家都是有感情的,這個游戲她也付出了不少心血,自然不希望落得個無疾而終的結果。能出一份力就出,無論是否談得下來,總得試試不是。

她提前出門,搭乘地鐵又步行了一段路程抵達了茶室。

許恒在門口站着,說迎賓了。他頻頻看手表,拿着手機又不好催對方。

他跟冉清月說了包廂號,讓她先進去,“這風吹着還挺冷的,別凍感冒了。”

冉清月怕冷保守穿得多,又走了一路,這會身體暖着不冷,臉頰泛着健康的紅潤。

她問都有誰來了,許恒嘆了口氣,“老劉媳婦病了,他得照顧着,小北和姜哥找了班上,抽不出時間來。”

也就是說,來的就他和她兩個人。

既然如此,冉清月也陪他在門口站着迎接,不至于顯得太冷落。

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五分鐘,許恒看手機,讓冉清月別着急,他們只是堵車,會到的。

冉清月不急,倒是許恒急得在門口來回踱步。

店經理怕影響不好,委婉地勸他別走了,到大廳裏坐着歇歇。

許恒着急啊,哪坐得住,他叉着腰看着擡杠出入口,見時間已經過了十分了。

又過了十分鐘,一輛銥銀色的豪車掃車牌入了場地,帶着風駛進門前的停車線內。

許恒透過擋風玻璃望見車內的人,盼星星盼月亮終于把投資方盼來了,他喜笑顏開上前迎接,和駕駛座下來的人握了個手。

“哎喲餘憬诶,好久沒見了,還是意氣風發啊!”

餘憬笑着說,“你也沒怎麽變啊,大學就見你戴這副眼鏡,現在還戴這幅眼鏡了?”

“換了換了,同個牌子的相像罷了。”

許恒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鏡,見副駕駛下來個男人,長相俊朗身材高大,站在豪邁外觀的車旁也不擋氣勢。對方看了他一眼,眼神掠過他看向了他身後的人。

許恒順着他的視線回頭,見冉清月站在門前的臺階上,雙手提着手提袋,在看別處。

“這是我朋友任翮,也是做是投資的。豈明上業聽過吧,他背後的大樹。”

餘憬向許恒介紹,許恒聽到豈明上業感到難以置信,那可不是一般的企業。

任翮臉上錯愕的神情在伸出手與許恒握手前消失,轉而帶着友好的笑容,“你好。”

“你好你好!”

許恒趕忙與他握了手,招呼人到茶室裏坐。

“這是我們游戲策劃人之一,冉清月,負責劇情。”

經理領着他們往包廂走,許恒邊向他們介紹冉清月。

餘憬早就注意到這麽個美人了。人如其名,鏡湖面上清月升,長發盤起,膚色白皙,眉眼如畫,身上透着清冷的氣質。颔首致好,嘴角淺笑時,清風拂面,使人舒宜。

餘憬還以為這是許恒專程請來的金絲雀了。

經理将他們領到包廂,推開隔斷木門,入眼是很商務的中式古典風,一側還有面折疊百葉木門,門外日式庭院,內外色調差異大,看着很違和。

餘憬讓經理把百葉門關上,風吹着冷,又說不用喚茶藝師,“我們談事,自己泡茶,可以吧?”

餘憬看向許恒,許恒挽起袖子說當然得這樣,還能省請茶藝師的錢了。

“讓我給大老板泡個茶,這茶好,普洱名茶!”

許恒不常喝茶,半小時前才在館內的茶文化展示牆上了解到泡茶的步驟。他上主座泡茶,第一步——“先燒開水。”

餘憬在對面坐下,拿起茶點吃。見許恒在撕茶餅包裝,操作粗糙,勸到,“你個大老爺們會泡茶嘛,這事交給心細的人來做怕是妥當點。美女,泡個茶呗?”

許恒正在為怎麽拆餅犯難,早知道還是拿罐裝茶了。他看向冉清月,見對方站起身,他便自覺地讓了座。

包廂關了門,還開了暖氣,冉清月為了方便泡茶便脫了大衣。她裏面穿了一件杏色高領毛衣,貼身顯身材。

餘憬撐着下颚看着眼前的美人,目不轉睛。

一張紙橫到他眼前擋住了視線,餘憬看向身旁遞來紙巾的任翮,任翮把紙往他臉上一扔,說,“擦擦吧,嘴邊都是粉。”

餘憬感到莫名其妙,但未大在意。他拾起紙擦嘴,指了指糕點對冉清月說,“這個好吃,你嘗嘗。”

在拆餅的冉清月擡眼看向他,笑着點了點頭,一旁的任翮咳嗽了一聲,發言,“許總,項目拿來看看吧。”

餘憬:“哪有一來就談正事的,這麽着急?茶還沒喝上。”

拉開背包拉鏈拿筆記本的許恒一愣,看了看兩位投資人,不知道該聽誰的。

餘憬也不為難許恒,招了招手,“拿來看看吧。我聽說你做了幾款游戲都上架了,銷量還不錯?賺了多少?”

“沒賺多少,勉強賺了個口碑吧,綜合評價還不錯。”

許恒謙虛。他拿出筆記本讓兩位試玩半成品,又打開平板支起來放演示,展示美術畫面和研發中的副本玩法。

不僅如此,他還拿出一疊說明書,闡述整個游戲的世界觀架構和核心。

毫無保留地呈現給投資方。

“我們做的是端游,2D、RPG開放世界。世界觀比較複雜,游戲的初始地表面上是二十世紀各個文明彙集交雜的世界,但它是個圍城,黑色産業盛行,魚龍混雜。目前有四種職業供玩家選擇……”

餘憬已經過了一段劇情到了選角階段。

在亂街行醫的劊子手、被賣到花柳街的少女、上游圈裏受過教育的少爺,以及有着一手好廚藝的花甲老人。

每個都有單獨的故事線,不強行進行,由玩家選擇推進,做出不同選擇走向不同的結果。可以選擇安于現狀,亦或者随着情節發展做出一番事業,或是逃離某個地方改變自己的人生。

許恒介紹了一番,茶已泡好。

他看着冉清月先給餘憬上了茶,再給任翮上茶。

任翮道了聲謝謝,中指指腹摩挲着杯口,漫不經心地端起,抿了口茶。放下茶杯後,他道,“這款游戲還是在國外平臺上架?”

許恒剛端起茶杯,來不及喝,放下說道,“是這麽計劃。畢竟題材有些敏感,版號也難批。”

“買斷?內購?”

“買斷,後續可能會出付費DLC。”

任翮點了點頭,手裏翻着說明書。內容詳細明了,讓人一看便知。

他看向默默喝茶的冉清月,開口道,“你做的?”說着又翻了一頁,語調和翻頁聲一樣毫無感情。

冉清月放下茶杯,落在杯墊上不聞聲。她點了下頭,說,“是,這一冊是我編輯的。主要說明了世界觀和理念,除了目前四位可供選擇的角色故事線外,後面幾頁還計劃了除去‘圍城’,後續可探索的區域和角色主線大綱。”

任翮牽了下嘴角,他翻到了最後,一掃紙面上的黑字,眉頭微微蹙起,“他們的結局都是一樣的?”

正在體驗游戲的餘憬擡起了頭,“什麽是一樣的?”

他選了花柳街少女這條線,勵志做一名頭牌。可道阻且長,不是爽文路線,他過劇情過得很是糟心。

餘憬湊過來看任翮手裏的說明冊,直接知道了大結局,他罵了句髒,拿過說明冊看中間的內容,連連咋舌。

看兩位的反應,許恒有些不安,他帶着笑說,“是這樣的,關于這個結局……”

“劇情都是我負責的。”冉清月插嘴道。

她語氣淡然,似乎不覺得這個結局有何問題。

“游戲是游戲,你不能讓玩家在游戲裏體驗現實吧?”

任翮翻過筆記本屏幕,讓她看屏幕。屏幕中的少女立繪帶着憂愁的表情,再按空格,入場一位刁鑽刻薄的婦人。

“前期你讓玩家做選擇,有的玩家選擇經歷苦難,歷經千帆走出了‘圍城’,看到了外面廣袤的沙漠和極光,結識了夥伴一起去‘原野之地’,一起冒險收獲感動,我想他們一定是想走向美好所以才走出先前的‘圍城’。”

任翮笑了聲,覺得很是荒誕,“可最後他們來到了一扇門前,推開門後看到了缸中之腦,大腦告訴他們這是造物主創造的世界,你們只是一款游戲裏的角色,被現實世界的人操控着……。你不覺得——”

“我覺得這個劇情非好!”

餘憬把冊子往桌子上一砸,吓到了衆人。他兀自鼓起了掌,拍手叫好,“我很看好這款游戲,雖然我不喜歡,但有些人不就喜歡這種基調的游戲嗎?”

“那是多數還是少數了?”

任翮像是反駁餘憬,卻看向了冉清月,“能接受這樣沉重基調的游戲玩家能有多少了?再來我不看好的不是基調而是結局,這樣的結局會讓玩家認為這是制作方故意惡搞,認為是爛尾的。”

他的聲音不大,語速不快,冉清月聽着卻覺難受。

她握緊公道杯柄,垂目看着他放在桌面上的手,不動聲色地給他手旁的茶杯添了茶。

許恒想作說明,冉清月先開了口,“我知道,可我想一步步走到最後的玩家能夠理解這并不是什麽戲耍。僅看大綱會有些蒼白,而體驗游戲通過每段故事,我想玩家會從中領悟到重要的是過程而不是結局,這才是我們游戲所想表達的。”

任翮:“結局不重要那玩家就沒有推進的必要,你每條線的結局都一樣,那就不用體驗其他角色線了,你考慮過這些嗎?”

“過程是有所不同的,不是簡單的變化性別、稱呼,是會有職業差異、性格差異的,還能體驗角色單獨的情節……”

任翮笑道,“那看來你是對自己所寫的劇情相當自信咯?”

“我……”

冉清月停頓,沉了口氣,“我是對工作室的大家都有信心,這游戲也不只有劇情,還有美術和副本玩法,有很多有趣的點子。

“若能得到投資,配樂和配音上也會吸引到玩家。”

餘憬見冉清月說急了泛紅的臉,跳出來幫冉清月說話,“還是哈姆雷特那句話,每個人看待事物的眼光都不同,再來真上線了,更新到結局能起争議也未必是壞事。”

任翮睨了他一眼,餘憬扭頭和許恒談起投資事宜。

沒想到餘憬這麽快就有意向,不論真假,許恒拿出一份文件就和他細談。

任翮無動于衷,側耳聽着,目光卻一直在冉清月身上。

冉清月熟視無睹地吃着糕點品着茶,時不時應幾句話,對某些地方進行解釋說明。

她又拿起一塊桂花糕,任翮問道,“好吃嗎?”

冉清月咽下食物抽紙擦嘴,點了下頭。

任翮聽她的話,也拿了一塊桂花糕。

他嘗了一口覺得太甜了,難以下咽,“你怎麽不告訴我這糕點這麽甜?”

是怪罪的話,可卻讓人能聽出親昵感。

冉清月未回話。

正在談話的兩個男人一頓,雙雙看向任翮,許恒把水果盤移到任翮面前,讓他吃點水果。餘憬則是讓他不要調戲小姑娘,“你是來談事的還是來做什麽的?”

任翮沒理餘憬。他是接了餘憬電話被拽來的,說讓他來參謀參謀,可這會完全不詢問他意見。

不過此行,卻使他再次與她相遇。

他或許還得感謝餘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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