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都是油,你往她身上揩
聽風吹動門板聲,任翮走到百葉門前接工作上的電話,開了一條縫隙,見天色已完全暗了下來。
“要下雨了。”
他接完電話後看了眼時間,将近五點了。
冉清月離座說是去洗手間,餘憬看着她關上木門後,把手裏的文件一放,問許恒,“她有男朋友嗎?”
許恒看了眼緊閉的木門,小聲道,“別打人家的主意啦,她有男朋友了!”
聲音說小也不小,在百葉門片站着的任翮聽得一清二楚,他關上門縫,背倚着門,聽餘憬繼續問,“她男朋友做什麽的?”
許恒想了下,“我只見過他幾次,年齡比較小吧,大學才畢業?好像是玩樂隊的,我在短視頻上刷到過他,是在酒吧駐唱?”
“駐唱?”
餘憬輕蔑地笑了聲,拿起手機問,“短視頻?哪個平臺?叫什麽,我來看看!”
得知冉清月有男朋友的餘憬沒有就此罷休的意思,他在短視頻平臺上搜到一個叫“好奇de”,點開對方首頁,咋舌,“粉絲還不低啊。”
任翮走到餘憬身後,見屏幕上的男人抱着吉他唱歌,染着一頭灰藍色,皮膚在光下打得很白,五官還算硬朗沒被光給磨平,聲音低沉,卻有些輕浮,唱的都是當下大熱的流行曲,在任翮聽來有些聒噪。
他看了一眼就走開了,沒多大興趣。
餘憬表示,“小白臉,唱得也一般吧。”
許恒笑了笑,心虛地看了眼木門,見門被拉開了。餘憬秒鎖屏幕,站起身伸了個懶腰,“餓了,幾點了?”
冉清月奇怪他不是拿着手機麽,擡起手腕看了眼表,“才五點。”
餘憬:“先去吃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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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恒:“我定了飯店,我現在打電話安排下。”
“吃什麽?”
“炒菜。”
餘憬打開一扇百葉門,被風吹得一哆嗦,“這天氣吃烤肉吧,我想吃烤肉,我來定店,比較遠,不過從這開到那半小時也正好!”
他不由分說地撥打電話定位子,報了四個人,挂斷電話後道,“趁現在還沒下雨就走吧。”
“好。”
許恒收拾東西,把拆開的茶餅又包上,塞進了背包裏。
餘憬想邀冉清月坐他的車,但冉清月說怕許恒一個人開車找不着方向,他有些路癡,說着就上了許恒的車。
“又不是沒導航。”
餘憬不滿地上了自己的車,一把帶上車門。
這會車裏只有他和任翮,知根知底的,張口就來,“我要追她!”
任翮拿着手機回郵件,聽了這話嗤笑一聲。
“笑什麽?我條件差了?比她那男朋友好多了吧。”
餘憬開車上路,摸了摸下巴臭美道,“我長得也帥啊,比小白臉陽剛不是。不懂她為什麽喜歡小白臉。”
餘憬看了任翮一眼,說他也是小白臉,“你是不是對她也有意思?”
任翮看冉清月的眼神,說話的語氣都有些微妙。任誰都能看出。
任翮沒回話,餘憬嘆氣,“早知道不帶你來了。”
“說正經的,”就他們兩人,任翮也有些話跟餘憬說,“你要投這個項目?”
“嗯,管他能不能成,投了再說。”
“你做慈善的?”
“又花不了多少錢,就當做慈善吧。現在的市場,幹什麽不是做慈善。”
餘憬開車看後視鏡,見許恒的車就在後面跟着。
讀大學那幾年,許恒和他關系不錯。同寝室裏,許恒就跟個老父親似的常照顧他,還陪失戀的他喝過酒,背着他走了半個校園回寝室。
這幾年許恒開發的游戲也不少,就這次走頭無路聯系上了他,他可不得幫一下忙嘛,這筆投資就算作對當初的答謝吧。
“你不看好?”
餘憬說,“在國外平臺上架,不想撲街宣傳可少不了,你們的平臺用戶量那麽大,能推廣一下想必反響會很好。”
任翮也不是不想參與,“如果結局能改的話。”
“你就這麽在意這個結局?”
餘憬想不明白,“這是買斷,後續更新也需要很長時間,就算爛尾割了一波就跑,又有什麽關系。
“我們是投資,他們負責研發,他們想怎麽做就随他們去做呗。”
任翮不這麽想。
雨滴砸在了車窗上,聲響還不小,一滴兩滴接踵而來,淹沒整面擋風窗。
車到目的地,露天停車場,許恒把車開到店門前讓冉清月先下車。
雨勢那麽大,還要上一段臺階,冉清月有些猶豫。
她見有人撐着傘到副駕駛旁,車門被拉開,那人把她拉進懷裏,帶着她在雨中上起階梯。
離得這麽近,除了雨水氣,有限的空間中還飄散着沉穩的木質香。
先前在茶室都聞不到,只有這麽近的距離才可察覺。
她覺得有些悶,步入屋檐下後她果斷拉開了與他的距離,低頭看着沾了雨水的鞋面,向他道了聲謝謝。
“擦一擦吧。”
任翮遞了一張紙給她,讓她擦鞋,又問,“許總有傘嗎?”
“他說車裏有,他把車停好就來。”
冉清月把皮革鞋面上的水擦去,等她擦好站直身,任翮熟稔地拍了拍她大衣衣擺的水珠,說等許總來了一起進去。
兩人就站在屋檐下,看着那輛銀色的車在遠處的畫線區域內停住。
許恒撐着他母親留在車上的小陽傘在雨中奔跑,小陽傘支架細,被風吹得掀傘頁。
等他跑進屋檐下,肩上都濕了,鞋也進了水。
“換雙鞋吧,不然容易着涼。”
許恒說着不用麻煩,但冉清月還是去找店家借了一雙拖鞋。
她把鞋放他跟前,許恒換下鞋後,把濕的鞋放到店內的取暖器前烤。
餘憬已經找好包廂了,下雨露天草坪任雨淋着,不過有獨座的茅草木屋。
店家生意好,即便因大雨有些預約取消了,這麽早的時間還是有人來烤燒烤,也可以說是來打卡。
餘憬選的木屋是冬日聖誕風格,角落裏放着棵聖誕樹,挂着彩虹燈泡。
不是炭火烤,而是電器,另加火鍋。服務員上了一個清湯鍋底,拿出平板讓他們點菜。
餘憬先把自己要吃的選上,又遞給身旁冉清月,讓她選自己要吃的。
任翮坐冉清月對面,他在桌下用鞋尖輕碰了碰她的鞋,“加一份牛脊肉吧。”
冉清月看了他一眼,把腳往裏收了收,照他的話點餐。蔥白的手指點了屏幕,中指戴着一枚細金戒指,在燈光下泛着光。
菜很快備上,不用服務員幫忙,餘憬一股腦把肉都倒鍋面上,刷油、上孜然、上醬料,這家店的醬料也是一大賣點。
餘憬也有貼心的時候,他留了一點空沒上醬料和辣椒,是專門給任翮的。
任翮不太能吃辣。
清湯火鍋也在任翮這邊。
火鍋湯開後任翮給冉清月盛了一碗湯,湯面上飄着當歸枸杞。
他給自己也盛了一碗,沒照顧許恒和餘憬,因為他倆開了啤酒。
餘憬一開始還想着冉清月,殷勤地給她夾菜。可過會和許恒聊天聊上頭了,也就沒照顧冉清月了。
反倒任翮一直關注着她,她需要紙巾的時候第一時間遞上,被嗆到就給她遞水,無微不至。
而冉清月只能道謝謝,說他不用這麽客氣。
除此外,她吃飯的過程中還頻頻看手機。
手機就平放在桌面上,沒貼防窺膜,任翮視力好,這個距離能清楚地看到屏幕上的內容。
她在和人聊天,備注是“他”。
而任翮記得,她曾給他的備注,也是“他”。
冉清月敲字時眼裏浮現笑意,可當她擡頭對上任翮的視線時,任何情感都消失殆盡,像是面對一個毫不相幹的陌生人。
這也太刻意了。
任翮笑了一聲,開口問她,“你除了這個項目外,還參與過哪些項目?”
冉清月熄了手機屏,說了兩家游戲公司,參與的項目最終都止于測試階段。
除此之外,還寫過劇本,同樣也沒有播出。
也就只有短視頻平臺的短劇容易放出,但不上署名。
餘憬聽了他們的談話,拍着冉清月的肩說她很有才華,只是不遇伯樂,“我認識一些導演、制片人,到時候組個局,一起吃個飯?”
冉清月笑着搖頭說不用,她目前沒有往那個方向發展的想法。
餘憬還想說什麽,任翮讓他先把手拿開,“你那手剛拿過牛肋骨,都是油,你往她身上揩?”
餘憬收回自己的油手,打哈哈,“沒注意,不好意思啊!”
冉清月擦着肩上的油印子說沒事。
飯局将近尾聲,冉清月去了一趟洗手間。待她從洗手間出來,在回木屋的長廊上遇到了任翮。
柱上挂着壁燈,一盞又一盞,長長的回廊被其照亮。
他就站在亮光中吹着冷風,頭一偏看向她,朝她一笑。
不可避免的,冉清月回想起了初見任翮那天,也是在十二月的夜裏。
她在教室自習到天黑,提着包回宿舍的路上經過校園湖,在湖邊的長椅上看到了他。
他靠着椅背,仰頭閉着雙眼。一旁的路燈将他的臉照得白恍恍的。
他聽聞腳步聲睜開了眼,一眼便望見了她。他朝她笑了一下,明朗舒宜,将她的疲倦感一掃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逐漸加快的心跳,是冷風吹不散的臉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