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想
飛機降落,天仍昏暗。
任翮上了車,助理遞來平板,圈出合同上的問題以及負責這個項目的人員。
任翮看了眼負責人的照片,便劃過界面看合同。
重點不在這次投資失敗虧損了多少,而是項目出現大衆難以接受的操作、言論,網絡上輿論嘩然,媒體蜂擁而起,連着股票也往下跌。
任翮問助理項目制作人發道歉聲明了嗎,助理遲疑了下,說對方聲稱在讓公關團隊處理了,但目前還沒看到聲明。
項目制作人似乎并不認為這是過錯,且疑似項目組內的人還用小號和大衆争論不休。
“對方不配合,你們就不會想辦法解決是吧。”
任翮拿出手機翻聯系人,讓助理替項目那邊拟一份說明。還有給項目負責人一個将功補過的機會,現在就帶着律師、合同去解約,個別條款有可解釋的空間。
“網上的輿論了?”
助理問。
任翮找到聯系人撥出號碼,說網上輿論不用管,把矛頭都指向項目組的人,和他們撇清關系就行。
電話接通,任翮放下平板,笑着對電話那頭的人道,“薛姨,你現在在家嗎?”
助理接過平板也翻起聯系人,敲鍵盤給負責人發信息,聽一旁的人通電話。
任翮口中的薛姨,助理也認識,那是任家的阿姨,他見過兩次。
“我爸媽也在家嗎?”
“哦,對,我剛降落,還沒跟他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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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待,但會回去一趟,可能要請你收拾下房間……”
任翮結束通話後,助理想說自己已經交代完任務了,可頭一撇,眼一瞥,瞄見任翮的手機屏幕,見他正跟人發信息了。
看備注和對話框裏的內容,像是在給對象發消息。
助理又低下頭看平板,翻其他文件,心想任翮特意趕來,原來是順帶解決問題。
任翮到家時正巧碰到出門抽煙的任翯,上次見還是半年前。
再見她又接長了頭發,染金燙了大波浪,反季穿了一身白色露臍裝,披着皮大衣,腳踩高跟鞋。填充也去了,身材纖細,膚色雪白,精致得更像假人了。
“喲,稀客。”
任翯點上煙,鞋跟踩着青石板來到任翮面前,問他回來做什麽。
“想給爸媽介紹我女朋友。”
任翮直言道。
“那你女朋友了?”
任翯掃了眼黑色的轎車,沒見裏面坐有女人。
“怕你們吓着她,先回來打聲招呼。”
任翮讓助理先回去,事情進展如何發消息告知就行。說完轉身上起臺階,留任翯一個人在門外抽煙。
任翯看着他開門進屋,意外他竟然交女朋友了,居然還要帶回來見家長。
她吐了口煙圈,拿出手機給任濯發消息,——“不婚主義回頭了。”
任翮進屋就聽見琴聲,技巧生疏,斷斷續續。
他脫下大衣挂進衣櫃中,換了鞋進屋。繞過石雕流水牆,透過青竹隔斷的間隙,見是蕭潼在撥弄琴弦。
“小舅舅!”
彈琴的小女孩注意到來人,跳下凳子跑來抱住任翮的腿,問他有沒有帶禮物回來。
任翮空着手回來的,什麽也沒帶。
蕭潼現實得很,一聽沒禮物撒手就走。
“過年有禮物哦!”
任翮這麽一說,蕭潼又轉身回來,說自己想要一個很漂亮的包包。她準确說出是哪個牌子的哪個款式,細到顏色配飾。
任翮想了一下,說她不是有一個了嗎。他看到任翯發的朋友圈,曬的娃裏就有蕭潼和她背的那款包包。
“不一樣,我想要另一個顏色,可我媽媽不給我買!”
任翮看着眼前這個剛上小學的女孩子,對她提出的要求稍作遲疑,最後決定給她買。
蕭潼開心地蹦蹦跳跳,高呼舅舅萬歲。
“你哥哥了?”
“他在做作業,他作業還沒做完!”
蕭潼牽着任翮往裏走。
大客廳裏,蕭祈坐在茶幾邊正發呆,作業鋪在桌子上,手裏握着一支筆,望着窗外的庭院一動不動。
蕭潼過去拍了下桌子,嗔怪他怎麽不動筆寫作業。
蕭祈無精打采地扔了筆,靠着椅背癱軟身子,擡起眼皮看了眼蕭潼身邊的人,看了一會才認出這是誰,象征性地打了聲招呼,“舅舅。”
“嗯,怎麽身體不舒服嗎?”
任翮摸摸蕭祈的腦袋,蕭潼笑嘻嘻地說他是喜歡班裏的女生,但表白被拒絕了,所以悶悶不樂。
蕭祈拿起橡皮擦丢蕭潼,罵她話多少。
蕭潼躲在任翮身後叫屈,任翮制止蕭祈的行為,說他不能拿東西砸人,砸傷了怎麽辦。
“只是一個橡皮擦而已!”
“即便是橡皮擦也不行。”
任翮教育着小孩兒,身後傳來輕微的電器運作聲。
“任翮回來啦?”
任翮轉身,見是外婆。
老婦人坐在電動輪椅上,膝蓋上搭着毛巾,托着一盤點心。
任翮匆忙走過來端起托盤,讓蕭潼去跟哥哥分來吃。
老婦人讓任翮也嘗一塊,“就是知道你要回來,特意給你做的,綠色的那個不甜,是茶味兒的。”
任翮溫馴地嘗了一塊糕點,說味道挺好的。他推着輪椅到沙發邊,問外婆要不要到沙發上坐會。
老婦人說不用了,就要到吃飯的點了,挪來挪去多麻煩。
“你爸媽在後院會客,中午吃飯人會多些。”
老婦人拍了拍任翮的手,問他還記得蔡家的小孫女嘛,剛回國,和她爸媽來拜訪了。
“那姑娘小時候就聰明,口才了得,出落得可水靈了。”
“哦。”
任翮翻手覆蓋老婦人的手,說自己交女朋友了。
“哦!”
老婦人驚訝地緊握住任翮的手,“真的?不是在诓我?”
“真的!”
任翮拿出手機翻相片給老婦人看,蕭潼也聞聲而來,“我也要看!”
圖片是昨天拍的,在街道邊的咖啡廳,冉清月端起咖啡杯,注意到任翮在拍她,便看着鏡頭微微一笑,大方優雅。
老婦人眯着眼睛看,雖然沒看清,但誇個不停,說這姑娘真漂亮。
心想着這位,應該就是自家妹妹口中的那位姑娘。
蕭潼是個眼尖的,說這個姐姐胸好大,“是真的嗎?!”
任翮伸手想捏她臉,蕭潼尖叫着跑開了。
“這孩子,就是有點太早熟了。”
老婦人四處看看,問孩子她媽去哪了。
“門外抽煙了,換了鞋,估計要到哪兒走一走吧。”
“唉,抽煙對身體不好,都得慢性咽炎了,也不聽勸。”
“她什麽時候聽勸過,由她去吧。”
老婦人又聊起任翮的女朋友,問他什麽時候願意把人帶回來見見。
任翮和冉清月聊過,定好年後帶她見父母,但具體什麽時間得看情況。
“沒事不急,想什麽時候來都行!”
老婦人還想讓任翮多說說,關于她的為人,想知道她是個怎樣的姑娘。
任翮大概說了一番,老婦人光聽就斷定這姑娘一定很好。
“你想跟她結婚嗎?”
任翮不假思索,“想。”
老婦人笑得合不攏嘴,“你之前還跟爸媽鬧着說不結婚,果然啊——
“果然得遇上對的人才行。”
任濯趕在開飯前回到任家,進門穿過庭院直奔後院的會客室,進門上了二樓,見大家都坐齊了。
一桌十多個人,還有幾個陌生面孔,他一一認識,最後在任翮身旁落座。
兩人一見面就談起工作,常韶華說家宴不談公事,讓他們趕緊夾菜吃。
不談公事,任濯就問起任翮的女朋友。
他看了眼坐另一頭在照顧兩個孩子吃飯的任翯,說道,“你姐說你女朋友是C市人。”
“嗯。”
“你們交往多久了?”
任翮說有三年,他們大學就在一起了,但因為某些事分了,現在重歸于好。
“你們中間分了?”
任濯奇怪,“因為什麽?”
任翮看了他一眼不說話,任濯心領神會“啊”了一聲,說,“她接受不了你那個興趣?”
“嗯。”
任濯聽到果然是這個原因,心頭痛了一下。
畢竟任翮有了那樣的癖好,他自認自己脫不了幹系。
如果小時候沒帶着他看限制級的片子,或許他也不會獵奇去嘗試。
雖然兩兄弟敞開心扉促膝而談,任翮說即便沒有他的引導,他自己也會去涉及,但任濯始終做不到根本刨去這個疙瘩。
尤其是當他和任翯都成家,而任翮還單着時,他甚至擔心任翮是因為癖好走偏了。
如今得知任翮交了女朋友,他比誰都積極,扔了工作趕回來,想更多的了解一下兩人的感情,以好了去自己心頭的憂患。
“那你們怎麽解決這個問題的?”
任濯真誠發問,“一起探讨?”
任翮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餐桌上談這個不合适吧,而且他右手邊坐的是位女性。
“靠過來說。”
任濯攬過任翮的肩頭,兩人湊到一起。
任翮沉了口氣,“我和她好好談了談,她理解我的癖好,只不過她不接受我對她實施,她不想讓我被迫改變,也不想委屈自己。”
任濯着急,“那你們怎麽在一起的?”
任翮也很急,“我其實覺得這是一個,不,這甚至根本不是一個問題,可因為這個居然影響到我們的感情。
“她很軸,真的,在某些事上一旦認定就很難讓她轉過彎來,她當初跟我分手,說出口立馬就跟我斷得幹淨……”
“對啊,你為什麽不去找她了?”
任濯想不明白,“中間這麽多年你幹什麽去了?”
“我也找過她,但她朋友嘴都嚴得很……”
“那你不會去查啊,多簡單的事!”
“那是犯法的。”
任翮糾正任濯理所當然的想法。
“再說我用那種方式查到她的地址、行蹤,你讓她怎麽想我,她會覺得很恐怖,加深對我的壞印象,我更沒有挽回的可能了。”
“啊,我倒不這麽覺得……”
“反正一想到我和她分手的原因是因為那事,我就對此很厭惡反感,興趣也就越來越淡了。”
“所以你戒了?”
任濯吸了一口氣,以為那事終于能翻篇時,任翮卻說并沒有,他并沒有完全戒斷。
任翮杵着筷,腦海中浮現出冉清月的面容、軀體。
他追她,源于不懷好意的欲念。可為了和她在一起,他心甘情願把那些欲念通通壓制。
“所以,你騙她,說你已經沒那個行為了?”
任濯再次推測,任翮又再次否定。
“沒有。我完全真實無保留地把情況都告訴了她,畢竟她也更讨厭說謊的人。”
“那你們……”
任翮看着任濯的雙眼,想了一個很奇怪的比喻,“我們的感情就像一顆有裂縫的雞蛋殼,那條裂縫是會透光還是招蠅蟲,只有時間能證明。”
在那個悶熱缺氧的空間裏,或是激情沖動,或是深思熟慮,那一刻,冉清月選擇了他。
“那你得好好對她。”
任濯語重心長地拍了拍任翮的背,告訴他愛就是克制,別朝三暮四出去鬼混。
“當然。”
這些都不用別人說,任翮怎麽不會好好待她。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