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謊

【十四】

“甜豆花……真的好吃麽?”

玉狐疑的看着奧斯瓦爾德。

“啊?”

他點點頭。

“是啊。”

“啊……豆腥味不會很重麽?難道不是鹹豆花才會讓它變成鮮味麽。甜豆花是個什麽東西啊,不倫不類離經叛道……”

越說越生氣,越說越郁悶。而且重點是——

“玉,你又在說中文。”

“我在自言自語,而且本來也不是說給你聽的。”她又補了一句。

“你就當我是在罵你好了。”

“……”

奧斯瓦爾德默默低下頭,舀了一大勺甜豆花和芋圓塞進嘴裏。

過了一會。

“玉,你還在為那件事生氣麽?”

她斜睨他一眼。

“你讓我生氣的事情那麽多,你說的又是哪一件?”

“……玉。”

他嘆了口氣。

“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麽。”

“你真當我知道?”她的聲音冷冷的,以一種俯視的角度看着他。

“好吧奧斯瓦爾德,我現在不生氣了,可小肚雞腸的我永遠都會記得那件事情的。”

他慌亂的錯開了視線。

甜豆花在嘴裏,也好像是一種苦澀的味道。

“除非你答應我欠我好大一個人情。”她又補了一句。

奧斯瓦爾德突然擡起頭,眼睛裏閃爍着急迫。

“你說!”

“啊……人情麽。”玉故意掐着嗓子哼哼一聲。

“等我想起來自己想要什麽的時候再說吧。”

一巴掌扇過去之後,奧斯瓦爾德就一直懵。包括玉那句用一半中文一半英語罵他的話,他也好像混亂的一鍋粥。

“玉……我錯了,我承認我做錯了。我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我不是真的想要殺你的,我只是——”

“你不是真的想要殺我?”

她冷笑一聲。

“是啊,你們都不是真心想要殺我,不過是面對選擇的時候覺得我并不重要,所以抛棄了我而已。可既然不重要,那也沒必要留着了,奧斯瓦爾德,你現在手裏不是握着槍麽?開槍啊,你又不是沒殺過你有什麽不敢的!”

“玉……”

他急的語無倫次,從脖子紅到耳朵。

所以那一天的争吵還是沒有結果。

直到——

玉被綁架了。

“如果你們的老板是奧斯瓦爾德,那請告訴他——”

“不,小姐,我們的老板只想殺了奧斯瓦爾德。”

玉微笑着用中文罵了一句。

“我他媽日了鵝了。”

【十五】

他這次選擇了玉。

權力和她之前,他毫不猶豫。

她本以為是一場算計好了的戲碼,可當子彈射進他小腹的時候,她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奧斯瓦爾德這個人,為了自己想要的不擇手段。可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所以他怎麽可能會為了騙自己而演這種危險性極強的苦肉計呢?

後來法爾科內小姐突然出現力挽狂瀾,救了奧斯瓦爾德也救了玉。

所以她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選擇原諒他。

“法爾科內小姐還是沒有消息嗎?”

“他肯定是和維克多·薩斯在一起。”

他恨恨的說了一句,手上一用力,筷子就把面條夾斷了。

“女大不中留喲。”

“什麽?”

“哦,沒事。”玉笑了起來。“我罵你呢。”

奧斯瓦爾德在那一天開始立志學習中文。

【十六】

哥譚最近一片混亂,什麽這個那個瓦勒斯卡又回來了。玉看了好半天新聞,都沒弄明白回來的到底是哪個瓦勒斯卡。

最近奧斯瓦爾德來的次數很頻繁,多到玉都不大适應了。

“你有事沒?我要上班了我待會有課。”

快遲到的玉對堵在門口的奧斯瓦爾德沒有好臉色。

“啊,那我送你吧。”

于是玉就坐上了他的車。

她看了看表,似乎時間還會有剩餘,煩躁的心情也一下子就平靜下來了。

“剛才我語氣不太好,不好意思。”

“沒事,我們是……”他頓了一下。

“……朋友嘛。”

玉看着他,嘴角揚起。

“是啊。”

沉默。

令奧斯瓦爾德尴尬不已也懊惱不已的沉默。

“玉,我——”

“——法爾科內小姐最近還是沒消息?”

“……是。”

“啊,也難怪。”她一副了然的表情。

“從階層上來說,法爾科內小姐對你的善意大部分還是施舍的成分多一些——”

“什麽?”

奧斯瓦爾德突然看向她。

玉眨了眨眼睛。

“抱歉,是我口無遮攔。”

“不……”他似乎在思索着什麽。

“你說?”

“……你們之間是階層斷層,你不會看不出來吧。”

他僵硬的點了點頭。

“我知道,可這和……你說的那些,有什麽關系。”

“正因為法爾科內小姐和你階層不對等,所以相處時的态度就會有微妙的不同。不過這也不是什麽大事,世界上不對等階層的人還能成為朋友的多了去了,其實影響也都不重要。”

她又補了一句。

“好了,我再說就像是挑撥離間一樣了。”

“不,玉,我不會這麽覺得的。”

她看向他,嘴角揚起,可眼神沒有變化。

“終有一天你會的,奧斯瓦爾德。”

玉沒有想到的是,自己上完了課奧斯瓦爾德居然還在等着。

等着接自己回家……

想想都怪怪的。

最近他們見面的頻率在不斷上升,從以前一年到頭來也難得見幾次到現在一天都會偶遇無數次。

玉突然想起來那個“冰川期和氣候變化引起朝代更疊”的說法。

盛極則衰啊……

或許這麽說也不對。

他們之間又不是一場聲勢浩大的攻城略地之戰。

只是……

只是什麽呢。

玉搖搖頭。

“社會學那個教授是個極端民族主義者,上次開會的時候他坐我旁邊,表情猙獰的就差點當場吃了我。”

某天吃晚飯的時候,玉和奧斯瓦爾德閑聊時說起。

他拿着筷子的手一頓。

“我明天就讓人——”

“等一下,我不是那個意思。”

她後反勁的意識到自己的話讓他誤會了。

“我自己教訓了那個處處針對我的社會學教授,我把他從學院院長的位置上擠下來了,他氣的當初高血壓暈過去,現在好像還在醫院呢。”

兩個人都笑了起來。

“用自己的優秀讓對手閉嘴,玉,你真的很适合當教師。”

奧斯瓦爾德微笑看着她,眼神裏滿是欣賞。

“是麽。”

她卻不以為然。

“我倒是覺得自己的性格不适合教書育人,真正好的引導者應該是帶着學生積極樂觀一些,而不是像我,消極避世,整天想着這世界爛透了要不行了,不是我先死就是這世界先完蛋。”

說完,她自己笑了起來。

“天哪奧斯瓦爾德,這世界要完了。隐士沒有活路,只能選擇做僞君子或者真小人。”

她笑着,臉頰上帶着紅暈。

奧斯瓦爾德看了一眼她手邊已經空了瓶的紅酒,連忙問。

“你喝了多少?”

“在你來之前,我給牛排調紅酒汁的時候就喝了一半。”

玉捂着臉在桌子上清醒。

“我一個學生送我的,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喝醉,就是喝着喝着就……啊,悲觀主義者的日常傷春悲秋而已,你不要在意,我自己都不在意。”

奧斯瓦爾德站起來,走了過去。

“要不然你先休息一下?”

“我一個人能喝一斤白酒你怎麽就覺得我喝多了呢?”

“……玉你又在說中文。”

“啊我沒有你聽錯了。”

“……玉,你這句也是中文。”

“……”

她嘆了口氣,慢慢站起身來。

“奧斯瓦爾德,我好像真的喝多了。”

“……玉,你還在說中文。”

“哎呀不管了。”她煩躁的揮揮手。

“可我現在忘了英語怎麽說了,要不然你給我找個翻譯?”

她看着一臉懵逼的奧斯瓦爾德,又嘆了口氣。

“算了,就這樣吧。我太對不起茅臺五糧液洋河大曲古井貢泸州老窖劍南春……”

玉轉身走向卧室,步子不穩,頭還暈的厲害。

奧斯瓦爾德回頭看了眼桌子上的酒,那就是一瓶白蘭地而已。

“玉,你确定沒事麽?”

她突然停了腳步,轉身看他。

“我……”

腳下一歪,差點跪地上。幸虧奧斯瓦爾德及時扶住了她。

“要不然我扶你——”

“噓。”

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兩個人貼的很近。

奧斯瓦爾德眨了眨眼,下意識往後移了一下。

“我要告訴你個秘密。”

這句是英文。

“什麽?”

她伏在他耳邊邊,呼吸打在他臉側和脖頸,他的耳朵就紅了一片。

但她說的是中文。

“奧斯瓦爾德,其實自從那天以後,我就總覺得我們的相識也就到此為止了。”

“玉,你說的是——”

“噓。”

她嘟起嘴,把食指放在上面,恢複了英語。

“奧斯瓦爾德,這是個秘密。”

“那你能不能用英語說——”

“這是個秘密呀。”

她打斷他,笑的不懷好意。

燈光昏暗,醉醺醺的女人腳步輕浮,半靠在他懷裏。

許久,她就又說了一句。

“我知道你演了一出苦肉計。”

這回就是英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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