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渴望與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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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鐘後,應如詩在浴室裏洗澡,而應有常坐在電視機旁,他本來是要坐床邊的,但康曦不同意。

他觀察着半身躺在床邊玩手機的康曦,好奇:“你怎麽在室內還戴口罩?”

康曦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因為我有病。”

手指在屏幕上劃來劃去,奈何康曦一點內容都沒看進去。有外人在,他的神經就控制緊繃着,時刻警惕着。

怎麽就鬼使神差地答應了呢。

康曦現在無法關注自身,明明是他在注意着別人,可卻生出自己被監視被綁架的感覺。這已經不能說是抑制,該說是個性剝奪。

應如詩離開後,康曦猶豫了一下,狀若無意地說:“記得讓你姐把門反鎖好,你回去時給她發語音了再讓她開門。”

應有常說:“看得出來你戒心很重了。”

康曦沉默了一會兒,見他依言給應如詩發了語音消息,才道:“這是基本安全意識。”

“約炮的時候就不講究了?”應有常終于找到機會将話題引到這裏。

康曦擡眼瞪了他一眼,餘光确認房間門已經關好後,沒有接話。

應有常說:“明明是你二話不說地拉我進酒店的,今天卻裝不認識。”

不是質問或者諷刺的語氣,反而有些委屈。

“我一直有讓你戴套……”提及那晚,康曦便有些頭疼:“那天晚上是我的錯,我認錯人了。”

應有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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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有常久聞gay圈的風評,以為康曦只是見色起意,不曾想其中另有一番曲折……可想一想到康曦本來約的別人,承歡自己身下的旖旎媚态将被其他人看去,應有常有些煩躁。

“你原本約的人是誰啊?”應有常問。

“一個網友。”康曦想起後來那些不堪入目的話,臉色冷了幾分:“還好沒約上,爛人一個。”

盡管跟自己沒關系,應有常卻沒緣由地嘴角翹起。

“說起來,我還沒跟你AA房錢呢……”康曦見狀故意逗他,旋即又覺不妥,轉移話題說:“嗯,本來就是我拐你的……你去洗澡吧。”

應有常說:“我請你吃飯吧?”

“不用了,你去洗澡去吧。”

康曦剛松一口氣的功夫,便見應有常僅穿一條黑底白邊的子彈狀內褲出來道:“這個浴缸這麽放水啊?”

精壯的身材肌肉線條流暢,不是狂熱健身的觸目驚心的身材,應有常的身形堪比米開朗基羅的男體雕塑,優美而恰到好處。非要說有什麽區別的話,雕塑是白的,應有常膚色是健康養眼的小麥色。

康曦目光順着些許的水珠慢慢往下,一路養眼且撩人,尤其最後隐沒在倒三角的危險地帶……不得不說,還頗為可觀。

有一瞬間,他懷疑應有常在勾引他,但想到應如詩的存在又否了。

他清清嗓子:“你剛才說什麽?”

“浴缸水怎麽排掉?”應有常撓腦袋:“我沒用過。”

浴缸裏蓄了一半的水,清澈的,但康曦也不想将手伸進去。

他問:“浴缸底部或者側邊浴缸有一個閥門似的開關,你試過了嗎?”

“有嗎?我沒注意。”

應有常立即踏入浴缸中尋找閥門,彎腰使得他側腰肌肉緊繃,肌理質感看着更上佳,人魚線和更下方的凸起更絕。

“你試試,不行的話再找經理。”

浴室裏熱汽氤氲,康曦覺得熱,熱得出去透透氣。

當天晚上,康曦失眠了。雖然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他覺得今天的失眠似乎比前幾天更嚴重,也不知道是不是認床。

噔噔。房門被敲響。

打開門,應有常提着面包和豆漿,邊說邊往康曦懷裏塞:“給你買了早餐。謝謝你昨晚的幫忙。”

康曦無視他的熱情,拒絕:“謝謝,但是我不吃早餐。”

不吃早餐,最徹底的拒絕托詞。

然後,他将門關上了。

“啊?你說什麽我沒聽清。”

康曦兀自收拾東西,将離開酒店時他終于明白應有常的話什麽意思了。因為早餐就放在門口,隔壁已經退房了,就算扔回他們門口也沒用。

康曦抿唇道:“一廂情願,自我感動。”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沒再次丢掉。

康曦是江大的大三級學生,但沒人知道他也是江大的新生,同班同學都以為他是往屆休學的。

江大是一所省內的老牌重點大學,雖然不如隔壁的985名校燕大,但在占地面積和基礎設施上比同水平重點大學,還是贏不少的。所以當得知應有常是江大學生時,他有所分神但并不雙方會在校園內相遇和相識。

事與願違,康曦與應有常偏偏就是遇上了,在分開後的下一周,還是面對面相見而非路上偶遇。

“歷史系13級的康曦,該你上場了。”

康曦報名了學院的迎新晚會表演,本意是心血來潮的一次嘗試和掙點文體分,不曾想真選上了。

今天雖然是彩排,但選手和志願者都要到場,康曦與應有常就再見上了。康曦應激性的慌亂無措,饒是他反複告誡自己 “你已經換了新城市新學校,重新開始了”,上臺唱歌的時候仍舊未調整好狀态,頻頻走音。

下臺的時候,康曦忍不住尋找應有常,在左側的角落看見應有常給他豎大拇指時他才反應過來為什麽要找他?康曦別扭地別過頭。

“你剛才騙人,你唱得真好!一聽就是系統學過的。”

一個短發女生上前來,康曦随意地應着。女生噘嘴說:“你好冷漠啊,剛跟你說話你也很敷衍,是我惹人煩嗎?”

康曦禮貌笑笑:“我不太會跟女生聊天。”

女生不懂他潛臺詞的拒絕,大有繼續聊的想法。

康曦警齡大作:“我朋友找我,對不起,我先過去一下。”

“那個……哎……”

充耳不聞女生将說的話,康曦快步離開,竟是下意識地來到應有常的身側。

不待他尴尬,應有常戲十足地嗅了嗅,語氣不明說:“好像聞到了桃花的味道。”

康曦煩,不說話。

應有常要拍他肩:“你就不能笑一下嗎?老傲嬌怪了。”

康曦側頭,不動聲色地避開應有常的手,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傻子。

應有常掏出手機:“加個微信?”

康曦轉移話題:“我哪裏傲嬌了?”

他得到過很多評價,從好脾氣、溫柔、包容到乖戾、孤僻、咄咄逼人,卻從來沒有得到過“傲嬌”的評價。

“擺出一副冰山臉,卻忍不住關心提醒別人。”應有常忽的一笑:“還不承認?”

康曦一怔,別過頭,微讪。

“你剛才唱的是艾薇兒的歌?”

康曦挑眉:“你也知道艾薇兒?”

“搖滾巨星,冰紅茶,多少人的童年與青春啊。”應有常理所當然地說:“不認識她才奇怪吧?”

康曦挺滿意他的回答,抿了抿嘴角的笑意:“這倒也是。”

晚會當天下午,康曦在公寓裏化好妝就收到學委微信:“同學,記得将檔案等文件交給學術部哦。”

“好,待會兒就去。”

康曦打量鏡中自己,碎發細眉,黑眼圈在掩飾之後很淡。他自覺自己不适合眼線便只打量一點似有還無的緋紅眼影,沒有話卧蠶則是因為他不喜歡。

康曦試着笑笑,覺得僵硬又收斂。雖然已經許久沒化妝了,但手還不至于太生。若不是過去一年折騰自己折騰得太狠了,康曦覺得自己根本用不着二次遮瑕的這步驟。

他斂眼,喃喃道:“好好活着,慢慢生活。”

他來到後臺時,發現應有常比他還早。後者身上是常見的黑白灰穿搭,但憑着身材和氣質硬生生穿着一股潮味,休閑內斂的裝束配上他若隐若現一絲運動系的痞氣,意外的一絕。

應有常向他招手,兀自來康曦身邊坐下,說:“來挺早啊,晚飯吃了嗎?”

異常自然的語氣,以至于康曦有種他們很熟的感覺,道:“你幹嘛?”

應有常側頭盯着他,答非所問:“你今天比上次還好看。”

“……”康曦注意到“還”這個字眼。

于一個Gay來,同性的誇贊往往比異性的更受用,而這話出自應有常之口——康曦一時間不确定他說的上次是哪次。

康曦不明白,為什麽這幾次遇到的應有常完全沒有了那天晚上的沉默寡言。

陸陸續續地,來了一些選手和志願者,兩人之間緘默卻又靜谧和諧的氣氛在聲潮中消散。一會兒,應有常便被喚去幫忙搬東西檢查道具等等。

應有常前腳剛走,前天搭讪的女生就過來了。

“待會就要上場了,可我好緊張啊,你緊張嗎?”女生拍着胸口,又追問:“你開嗓了嗎?你待會兒唱什麽歌來着?”

好多問題……他可以戴上口罩不回答嗎?

康曦突然有點想念應有常,臉上挂着禮貌性微笑說:“有些緊張。”

尤其是你來了之後。

他跳過第二個問題,道:“艾薇兒的‘Happy Ending’。”

“艾薇兒?她消失好幾年都過氣了吧?”女生随口說,頓了頓問:“那你聽泰勒斯嗎?”

康曦斂住情緒,臉上笑容淡了些許:“泰勒嗎?有聽的。”

“她之前在憑借1989在格萊美獲獎好多耶……”

康曦耐着性子等她說完,無視她高昂的興致說:“我待會兒要上臺了,得先去開嗓了,抱歉。”

“我也還沒開嗓呢,要不我們一起吧?”

“不了,我不習慣。”

女生定睛看着康曦幹脆離開的背景,有些委屈:她這是被嫌棄了嗎?

另一邊的康曦跑到一股無人角落,豁然生出一股逃出生天的感覺。不願再聊是真的,但康曦習慣一個人開嗓也是真的。因為他覺得這開嗓方式有點鬼畜——嘟起嘴巴,不間斷地吐氣升調。

邊開嗓邊醞釀情緒,本來還擔心再次站在舞臺上會慌得腿軟,可當康曦真正在臺上,看着臺下烏壓壓看不清的人們,寬心之餘是無比強烈的激動。

禮堂的燈光驟暗,剎那舞臺的頂端迸發數道光柱,炫彩的光柱先是漫步于舞臺,漸漸地聚焦于康曦一身。

沒有司儀,迎新晚會直接先以節目的形式開場。而第一個節目就是,康曦的演唱。

BGM裏抓人的鼓點與若隐若現的人聲悠然響起,一下子将康曦拽離舞臺,伴随着眼皮的垂下而陷入潮水般湧來的回憶與情緒裏。

他精準卡點,清冽如泉的聲音通過麥克風在禮堂裏響起,突兀卻抓人:

Let's talk this over

It's not like we're dead

Was it something I did

Was it something You said

康曦本意是打算隔空向自己複出的偶像致敬,然而開口第二句,他的聲音裏就染上一絲哭腔,他不自覺地就唱成了自己。

沉溺、卑微、自賤,再一點點導向冷漠、瘋狂、決絕。前面所有的情緒都像是醞釀與鋪墊,只為在Bridge火山一樣歇斯底裏地爆發出來。

康曦已經睜開眼,目光冷冽,而他英文咬字标準且清晰,铿锵有力得仿佛有種帶血的凄美感:

It's nice to know that you were there

Thanks for acting like you cared

And making me feel like I was the only one

It's nice to know we had it all

Thanks for watching as I fall

And letting me know we were done

剛開唱時,臺下還有些喧嚣聲。第一段主歌結束時,禮堂裏除了歌聲外靜悄悄。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臺上的少年身上,大部分人看不清康曦臉龐甚至看不清衣服,但是他們都為這個削瘦的身軀能完美駕馭住搖滾而驚訝,為康曦表現出來的強勁爆發力和持久的續航能力所驚嘆。

康曦并不知曉自己已成全場焦點,不知道臺下不少學生已經瘋狂在各個群聊裏打聽他的基本信息。他整個人陷在情緒裏,陷在音樂的律動裏,已無暇分神。唱到暢快淋漓處,他直接将麥克風從支柱上取下,轉身繼續。

野、飒。

臺下掌聲雷動,臺上紅布後面的應有常舔了舔嘴唇,不得不承認他也被康曦适才剎那的甩頭轉身帥到了。康曦甩的方向正好是他的位置,但應有常知道,康曦完全沒有注意到他,或者說,除非舞臺倒塌音樂停下,否則康曦注意不到任何人。

他不自覺地忽略後者,一瞬間竟有些遺憾。他仗着過人的視力,視野肆意地刻在了康曦身上。他看得到康曦臉上的情緒變化,看得清他因用力唱歌而滲出的薄汗和微微沾濕的劉海,遠比臺下觀衆更為直觀更為震撼地感受到康曦強大的舞臺張力。

一到臺上,康曦就好像化身為狂野的搖滾精靈,判若兩人得将對他的第一印象甚至刻板印象粉碎得徹底。

應有常就是被打臉的那個,但是他非但不尴尬,甚至還很興奮。如果說在此之前,他只是因為康曦的臉和分別在他的反差而産生點興趣,現在……

他看着不遠處光芒四射的少年,不禁喉結滾動,竟是在感到一股直擊人心的魅力,硬生生又讀出無法抗拒的性感。

班群裏和學院新生群等群裏,一連幾十條都是關于康曦的。一半是打聽康曦的,另一半是解答的,可讓應有常失望的是,學長學姐們給出來的信息還不如他現在已知的。

沒拿到微信,他雖然遺憾但并未太放心上,但現在他湧生出一股強烈的渴望與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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