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遺失的信任

==============================

走了好一段路,應有常才問:“為什麽?”

應有常思來想去,想不明白原因,難道是嫌棄他技術不好嗎?

兩人都心知肚明問的是什麽,康曦開門見山說:“我不想跟炮友有太親密的聯系。”

“我以為我們已經是朋友。”

“一起上床的朋友?”

覺得被戳穿心思的應有常羞惱:“上床不都是你主動的嗎?”

“你小聲點……”被質問,康曦第一反應是環顧四周,旋即道:“是。我以為成年約炮,你情我願,約完拍拍屁股各不相幹的默契,是常識。”

應有常沉默,一時間分不清是康曦的話還是陳述事實的語氣哪個更傷人。

康曦見狀又不忍,補充說:“與炮友同校,本就像埋了一個定時炸彈,更何況在關系親密……”

“你怕我亂說?還是覺得我品行低劣?”

康曦不應聲,應有常只當他默認,頓時氣笑了:“你覺得我是那樣的人?如果我是那樣的人,你單方面撇清關系,就不怕我狗急跳牆嗎?”

“你不會的。”康曦下意識道。

應有常愣了愣,抿了抿翹得老高的嘴角,疑惑說:“到底是為什麽?”

康曦揉了揉太陽穴,覺得自己中套了,看着應有常笑得狡黠一副不解釋清楚就不讓他走的架勢,無奈說:“我們先去邊上吧。”

應有常勾住康曦的脖子,得到康曦幾個眼神,裝傻充愣地笑,就是不放開。

Advertisement

康曦只覺頭更疼了:“放手。”

“我怕你跑了。”

“不會跑。”

“我不信。”

“我騙過你?”

應有常想了想,确實沒有,康曦從來沒有承諾過,不承諾,不負責。

還不如騙呢。應有常想。

來到偏僻角落,康曦組織會兒語言,深呼吸一下說:“我……不習慣跟人有比較親密的關系,這對我是一種負擔,尤其是正式的親密關系。正式,也意味着雙向,意味着責任與義務,我不想也做不到完成情緒共擔的義務。這是我自己的問題。”

這些都是康曦自我剖析過無數次,早已刻在心裏的話,只是很少說出口,他覺得羞恥,也容易讓人覺得做作……說出口後,反倒松了口氣。

一個呼吸的功夫,康曦已經推演了應有常的種種反應,靜靜地等着他說話。

“正式的親密關系……”應有常:“可你剛才不是說我們是炮友關系嗎?”

康曦:“……”

這關注點……完全沒有預想到的反應。

康曦好氣,又莫名想笑,弄得他情緒不上不下的,表情都僵了:“你到底,有沒有聽進去啊!”

應有常點點頭,目光灼灼地看着康曦,有些羞澀和不确定地問:“你,或多或少,也有點喜歡我對不對?”

“……”康曦撇過頭,耳根一點點泛紅,好一會兒才憋出來一句:“嗯。”

康曦不得不圈重點:“這都不影響結果好嗎?殊途同歸。”

應有常說:“繼續做炮友不就好了?”

“挂羊頭賣狗肉,自欺欺人有意思嗎?”康曦直接戳破真相。

應有常煩悶地抓了抓頭發,看着康曦道:“為什麽就不能正式試試?”

應有常曾捕捉過的悲傷再度湧上康曦的眼眸,康曦就這麽看着他,卻給人一種力量正被一點點抽離的感覺。

應有常很讨厭康曦這樣的狀态,他好像觸碰到了康曦的另一面,可實際上他完全不知道康曦為什麽會這樣……就仿佛他完全不了解康曦。

康曦扯出一個牽強的笑容,說:“因為做不到啊。”

該怎麽告訴你,我曾經将純粹和信任毫無保留地交付給了一個人,即使那個人棄之如敝履,可他的一部分自我已經交出去了,留在那個時間點,再也收不回來了。

康曦清楚地知道,現實情況下,同性戀是不能曝露在世俗社會的陽光下的,被诟病是常态,理解本就是少數而珍貴的例外。

輿論場上,理解包容的是大多數,歧視的反而是被抨擊的少數,但當一個人脫離“同性戀”群體标簽的保護,具象化成一個立體的個人時,人們還是不可避免地想到不好的東西,會不自覺地會聯想到騙婚,代孕,亂交,性病甚至艾滋病等等。

令人恐懼的東西總是比美好的東西給人印象深刻些,即使人們知道壞人才是少數,好人總是居多,但是一百個好人的善意可能都彌補不了一個壞人帶來的傷害。

康曦很理解很懂得這種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的想法,因為他也是其中之一。

在經歷許立軒這個人渣後,他從來不低估人心的惡,遇事也先推演最壞結果。

情感上他信任應有常,理智上他不敢賭,一輸就是萬劫不複。

康曦不想深究這種局面是如何産生的,或者對錯與否,他在乎的是應有常。對方是應有常,應有常是特殊的,或者康曦覺得,他應該是特殊的。

但萬一不是呢?如果應有常知道他的病後,露出驚恐的表情,從此避之不及呢?

與其如此,不如牢牢把握主動權,在起始點把這個可能掐死。

罕見地,康曦沒有第一時間洗碗,而是躺在沙發上放空自己。

他想喜歡的,他喜歡的可能并不是應有常吧,喜歡的只是他想要的,是記憶裏被孤獨雕琢美化過的應有常的外在表現形式。

康曦困了,慢慢閉上眼,再睜開眼已是晚上八點。相比于意外入睡,腰酸這件事簡直可以忽略不計。

手機上有一個未接電話,康曦認出是應有常的電話,沒有回撥。

洗碗,洗澡,洗漱,再躺到床上,康曦不意外地失眠了。反複嘗試入睡的一次次失敗滋生不耐,白天的種種又在滾動播放,在本就容易多愁善感堕落的夜晚交雜在一起,竟是催生了康曦的情欲。

康曦攥緊拳頭,控制不住且不可否認地,産生了一股濃烈的欲望,缱绻纏綿的渴望,如脫缰野火,來勢洶洶,縱橫破竹。

迷離渲染眼眸,幹澀在喉間蔓延,肌膚無端泛起漣漪,觸摸無法緩解,抓捕卻又無形。

康曦手臂上肘貼上牆壁,瓷磚傳遞來的涼意杯水車薪,弄巧成拙地反倒讓他更加清晰地感受到小腹下三寸躁動流竄的暖流,想要索求更多。

開葷過的身子叫嚣着空虛,想要被觸碰,想要被愛撫。

他自然而然地想到應有常。對方現在睡着了嗎?穿着睡衣還是會裸睡?或者只穿着T恤或內褲?內褲是滋欲的熱烈紅還是暗湧的侵略黑?衣服為寬闊的肩脊撐起,強壯的胸膛在包裹之下肌肉線條鋒芒畢露……康曦知道,那具肉體在津津汗水的滲透下時,會更性感,更惹人遐想。

聯想到體育課上,應有常這行走的衣架子在奔跑,短褲迎風貼着大腿,身材完美得如古希臘雕塑的應有常修長标致的長腿沒有一絲贅肉,古銅色的黝黑肌膚倒襯着白襪灰色運動鞋更加醒目,是他沿途留下的一路洶湧澎湃的雄性荷爾蒙。

康曦任由自己想象,想象自己在靠近應有常,想象應有常正奔赴自己。

他陷入了混沌與清醒交織的狀态,意識已經為原始的渴求所主導,身體叫嚣着觸碰與交纏,但理智卻并未完全泯滅而是龜縮一角。

這時刻提醒着康曦,現在的自己如此陌生,仿佛人格分裂一般。

康曦頭腦昏漲,思緒堵塞難以互通。他知道自己在堕落,不恥着卻又生不出抵抗的情緒,反倒因此刺激了歡愉。

他一只手游走在自己削瘦的身軀,另一只手伸入內褲之中,越陷越深。

可是,不夠,還不夠,還缺了點什麽……水霧湧上眼眶,康曦面色潮紅,緊咬着的嘴唇慢慢松開。

幻想裏,他與應有常正面相擁,唇齒相交。

康曦看着,陌生的自己說着陌生的話,問應有常:“你可以……”

“應有常”沒有說話,低頭輕輕地在他的唇間吻咬,一邊從濕潤嘴唇到脖頸喉結再到蜿蜒鎖骨一邊加大擁抱他的力道,幾乎是将康曦禁锢在懷中,雙手從背部将康曦的身子往自己的腰胯抵。

康曦看見“自己”輕哼一聲,嬌嗔一般,然後将身體的控制權盡數交與“應有常”。

“應有常”右手中指指尖沿着“康曦”弓起的背脊一路往下,在最後一節的尾脊微凹處打轉一會兒後,攜着一層薄薄的汗水伸向“康曦”的玲珑臀部之間。

康曦不是未經人事的小孩子,他知道這意味着什麽。

所以他陡然清醒,短暫的冷靜後他旋即意識到這只是自己的臆想。

大夢一場,沒有後果,無傷大雅。

于是,尚未完全的褪去的情潮卷土重來。

這一次,在自己的床上,前戲結束直接幹柴烈火,擁抱交疊的姿勢亦是似曾相識的。

另一個“康曦”主動得不可思議,他上床跨坐在應有常的腰間,附身貼着醉酒的應有常說:“應有常,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我想要你,從一開始,每時每刻,到現在,都想靠近你感受你。這份欲望猶如螞蟻噬心,折磨得我千瘡百孔。

所以現在,就現在,讓我感受到你,你的身體,你的溫度,你的脈搏,讓它們俘虜我。

我喜歡你,我渴望沉淪于你,哪怕我們不合适,哪怕你與我想的不一樣。

我清醒着,我喜歡的只是記憶裏的我自行雕琢過的你的外在表現形式。

可我偏要自欺欺人地加上一句,也許,并且病态地上瘾沉溺。

因為,我真的,好孤獨。

這一瞬間,康曦解放了。

釋放後,潮熱散去,然後就是無孔不入滋滋蔓延的空虛,還有絲絲的涼意,一點點侵蝕身軀與心扉。

康曦顧不上洗澡,立即用洗潔精消毒液清洗地上他留下的“罪孽”。

剛才有多放縱,多情不自禁,過後就多慚愧,多唾棄自己,甚至恨不能與自己切割或者穿越回去阻止自己。

本就疏于與外界接軌的康曦,此時此刻徹底将自己封閉起來了。窗簾拉上,熄了房燈,手機不看,電腦關機,一切與人聯系和能發出動靜的東西他通通不碰,昏暗中康曦安靜地在床上蜷縮着。

與其說是賢者時間,不如說在自我痊愈。

時間兀自去,不知過了多久,康曦記起一件事,一件不得不起床的事。

他不開燈,摸黑打開床邊小櫃子,從中取出幾個大小各異的藥瓶子,藥丸在寫滿英文專有名詞的瓶子裏發出清脆響聲。

康曦分別從琳琅滿目的藥瓶子裏取出所需的藥丸和膠囊,一邊服下一邊想:該去拿藥了,順便再檢測一下吧。

如果他沒有得病,該多好。

光是想想,眼淚就險些落下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