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不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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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末,每月一次的獻血活動再次在校內展開。應有常照舊被應如詩征去幫忙,除了如上次般因為顏值身材而倍受異性關注外,這次應有常的嘴巴也不得不勤快起來——校內認識的人中難免有來獻血的。
忙碌稱不上,但一直到午飯時間,他才真正可以坐下來休息。
他想詢問康曦是否要來獻血賺學分的,立即想起康曦有凝血障礙,又想到自己已經被删了。
對方現在在幹什麽呢?
康曦正從背包裏掏出一頂鴨舌帽,确認戴上後配合着口罩,旁人連他眉眼都看不到後,才邁步踏入疾控中心。
區疾控中心位置偏僻,外觀樸素陳舊似民居,內部空間确實寬敞,視野開闊光線明亮,安靜且人不多。人不多于康曦而言尤其重要,這裏的人包括了問診人和醫生。
一直到康曦放出手機裏提前準備好的文字向一名醫生說明來意,都沒有其他人過多地關注他。
這讓康曦緊繃的神經稍緩,出示相關證件後,醫生問:“請問你平時用的是什麽搭配的藥?”
康曦依次拿出幾個大小各異的藥瓶子交予醫生。這些藥,要麽是處方藥要是實驗性的藥,有不少基本只在疾控中心能拿到。
晦澀難懂的英文似乎并不妨礙醫生分辨這些藥品,待醫生處理完後,康曦這才第一次出聲,聲音輕得仿佛生怕驚動了什麽:“我還想做一下檢測,可以嗎?”
“檢測的話,這邊請。”
在下午上課前,康曦趕回學校,路過圖書館的時候,與他擦肩而過的一個女生道:“現在獻血的地方人多嗎?”
康曦四顧一下嗎,确定女生是在跟自己說話後,疑惑道:“獻血?”
“今天不是有獻血活動嗎?”女生一指康曦的手:“你不是去獻血了嗎?”
康曦另一手的手心覆上繃帶處,不動聲色說:“沒有,我是去一趟醫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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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曦客套地應着女生的關心,面色如常,但只有他自己清楚,他根本記不起女生姓甚名誰,更不知道她就是他班級的學習委員。
敞亮的教室裏,康曦等人在臺下用手機記錄着教師正在陳述的期末考核的題型。
鈴聲響起,老師十分幹脆地宣布下課。康曦合上筆記本,開始揉弄眉間,頭疼于這個課程的組隊問題。
康曦一邊正發愁着一邊連打三個噴嚏,再擡頭便見一個戴眼鏡的男生就來到他面前,拘謹到:“同學,你近代史項目研究有隊伍了嗎?”
康曦搖頭。
“你要不要加入我們隊伍啊?我們隊伍還缺兩個人。”
項目作業必須組隊,為避免落單的尴尬,康曦連隊伍人員都沒有問,直接答應。
男生立即将康曦拉入隊伍的微信群,然後說:“學委問要不要一起吃晚飯,正好互相認識一下。”
組隊上限是六個人,現在包括康曦在內隊伍是五個人,而一起前往食堂的有四個人。
互相介紹完,學習委員兼本組組長蔣婷婷解釋:“雨欣她趕着去申請醫藥報銷,所以沒辦法跟我們一起吃飯了。”
康曦問:“學校可以報銷?”
“學費裏有一部分是本市醫保的,每年會有一定的報銷額度。”
眼鏡男孩王立志問:“我們去哪個食堂吃?聽說第二食堂新開了一家酸菜魚,要不要去試試?”
沿途康曦知曉,他們四個自大二始就是固定組隊的,這一次之所以邀請他加入,一是因為蔣婷婷的提議,二是因為康曦每次上課都坐在前排——學霸标志。
蔣婷婷一路上十分關注康曦,有什麽話題是不是就邀康曦說一說,以免他被冷落,比如眼下的國慶假期安排問題。
王立志扶了扶眼鏡,道:“計劃裏準備好好學習、好好玩和鍛煉身體。早上泡圖書館,下午出去玩,晚上跑步。”說完他兀自笑了:“當然,希望我到時候起得來,做得到哈哈哈。”
蔣婷婷說:“今年中秋和國慶是連在一起的,你們不回家嗎?”
有人道:“高鐵票搶不到,大巴鐵定塞車,那還不如不回去。”
蔣婷婷又看向康曦,康曦說:“暫時準備好好補覺,這兩天一直沒睡好。”
一會兒又聊到大四意向,康曦和蔣婷婷傾向于考研而其他二人則準備直接就業。
蔣婷婷問:“你準備考哪裏?”
康曦含糊說:“準備考去S省,學校未定。”其實已經有心儀學校了。
S省離A市遙遠,且經濟發展也遜色A省,三人都有些詫異。不過蔣婷婷很快明白,康曦應該是看中S省的歷史文化底蘊和豐富的歷史資源,但她仍舊疑惑:“你應該是考本專業吧?不考慮一下隔壁燕大嗎?專業能打,近且方便。”
康曦的笑容不易察覺地一僵,為什麽呢?因為他就是從燕大轉學到這裏的。
他說:“考研想換個城市體驗一下,感受不同的民俗風情。”
将開小組會議的時間确定好,一頓飯也差不多進入尾聲,放松之餘,各自刷起了手機。
蔣婷婷突兀地抽氣道:“看起來有點恐怖。”
衆人都被吸引注意,康曦為不顯突兀,也将頭談了過去。
入眼是蔣婷婷正浏覽着的朋友圈,吸引康曦注意力的是一條半小時前發布的動态,單純一個裂開的表情,配圖是一條血流不止的手臂——四條血軌配着地上斑駁的血跡,視覺上觸目驚心。
獻血事故?會不會感染?針管是幹淨的嗎?康曦下意識地想着。
看清備注和頭像後,康曦身體頓時泛涼,不禁痛恨起自己平日裏積累的醫療知識……因為這是應有常發的。
康曦想在微信問應有常情況,後知後覺地想起來自己已經删了,原本隐隐作亂的慌亂泛濫起來。這份擔憂直到他趕到現場,看到獻血車後坐在椅子上的應有常安然無恙的模樣才消弭。
應有常氣定神閑,面色也不錯,若不是手臂關節上包了一圈紗布的話根本看不出受傷。他還眼觀四路,在康曦準備悄然離去的時候發現了他。
應有常上前來,咧嘴笑道:“學長好。”
他一雙眼眸亮晶晶的,尾音愉悅上挑,硬生生将學長學弟這種普通且衆多的關系中,另一層可近可遠的親昵味道發掘了出來。
康曦問:“你手臂沒事吧?”
康曦告訴自己:繃帶那麽顯眼,刻意忽視了反而顯得刻意,所以意思意思關心一下是最好的處理方式。
“沒事。拔針管的時候出了點小問題。”
“痛嗎?”康曦輕咳兩聲,改口道:“工具是一次性的嗎?”
應有常一一回答,笑意深入眸底:“學長是專門來看我嗎?”
康曦不能說自己是來獻血的,只好含糊道:“正好路過。”
剛說完,他又連打三個噴嚏,應有常連忙說:“到車後邊坐着吧,那裏有紙,還沒有風。”
康曦想說自己背包有準備衛生紙,且準備回去了,但手臂上傳來應有常溫柔的力道和溫度,他又咽下了話。
康曦覺得自己魔怔了,他本應該避開應有常,本應該疏遠應有常,可聞着點動靜他就想靠近,一見面情緒就蓋過了一切。
他目光掠過綠茵操場,轉頭對應有常說:“手臂受傷了,你這幾天記得別激烈運動。”
應有常又搬了張椅子,在康曦對面坐下:“好,聽學長的。”
說這無心聽者有意,康曦頓時不能再盯着應有常臉看,轉而就着他襯衫外套着志願者的紅衣問:“你邊當志願者邊獻血?”
“對。我來給我姐幫忙。”應有常說:“你在福利院裏見過的那個。”
康曦隐約想起應如詩的模樣:“你姐姐也是江大的?”
“不是。她已經工作了,在疾控中心當醫生,今天只是過來幫忙。”
康曦不自覺地挺直身子,輕聲問:“本區的,疾控中心嗎?”
“對。”
康曦大腦當機,思緒紛飛雜亂,繼續問:“你們從早上就在了?”
他本想再加一句“真辛苦”,可後半句話怎麽也說不出來。
如願得到肯定答複後,康曦內心複雜得竟不知道該有什麽樣的情緒:慶幸?害怕?還是嘲弄這戲劇人生?
清爽的天氣,他竟憑空出了一身冷汗,迎頭對上應有常擔憂的目光:“學長,你身體不舒服嗎?臉色好差?”
康曦不想流露弱态,想說自己沒事想岔開話題問應有常吃過晚飯沒有,但話到嘴邊變成了:“晚飯吃了點辣的東西,肚子有點不舒服,我先走了。”
“學長,我扶你吧?”
“不用了。”
慌亂之下,冷靜理智的思維終于占據上風,瞬間分析了眼下的情況,一邊強制康曦做出最利己最自我保護的行為一邊反複在腦海播放幾句話:他不能與應如詩碰面,不能再待在這個地方,區疾控中心也不能再去了。
盡管有聲音在呼喊沒必要如此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但在一步踏錯的極端後果面前,這樣的聲音如同蚊吶一般。
康曦恍惚地在婆娑樹蔭裏走着,突然覺得:江大也不安全。
太近了,離燕大太近了。
殘陽如血,餘晖再紅豔,也不免頹衰隐沒。
這一夜,康曦又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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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上到感情線轉折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