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38.異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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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麽知道我班級情況的?”
一停下,康曦冷着臉不客氣地發問,問完自己便有了答案:“你媽媽告訴你的吧?”
“這些信息本身就不難獲得不是嗎?”許立軒沒有否認,手揣在兜裏,說:“你喜歡那些花嗎?我可都是挑選過的。”
“不喜歡。收起你的自作多情自我感動。”
許立軒一副受傷的模樣,做作得令康曦反胃,康曦恨不得給他一拳,語氣很沖地說:“你到底想幹什麽?”
“別急,你一生氣就不好看了……你也不想被剛才那個男孩子看到了你這一面吧?”
“你什麽意思?”
康曦不明白許立軒話裏什麽意思,但對方高高在上的姿态和令人作嘔的語氣令他神情更加冷峻,他不想聽許立軒這聽到應有常,這簡直是對後者侮辱。
“你喜歡他。”
不是疑問句,而是陳述句。
康曦臉上的陰沉一滞,被戳破內心時有一瞬的慌亂,旋即湧生一股危機感,無論許立軒的目的是什麽,他都不能遂他的意,更不能讓應有常跟這種人車上關系。
他擺出嗤之以鼻的姿态,故意用悲憫的眼神打量着許立軒,嘴巴上毫不留情地譏諷:“你又失心瘋了?”
“你覺得你自己這點僞裝夠看嗎?”
許立軒這次沒有被激怒,還是抽絲剝繭,一點點地揭穿康曦:“當他在場的時候,你明顯收斂了很多,你反常地沒有對我視若無睹,也沒有對我惡語相加,顯然很怕被知道你和我的關系……而他嘛,天然地對我抱有敵意,這很不尋常。兩者相結合,一切就很明顯了。”
許立軒每多說一句,康曦心情就沉重一分,臉上的陰翳便濃重一點,他索性也不裝了,冷笑說:“這跟你又有什麽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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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立軒收起笑容,撥弄一下頭發又拍了拍衣服,換上了認真的神情,語氣溫柔如水:“容我先回答上一個問題,我之所以送你那些花,是因為我在追你。”
無視康曦在見鬼和吞了蒼蠅之間切換,青白交替的神情,許立軒像是一個虔誠的獨角戲演員,兀自繼續說着:“沒有別的意思,更不是惡作劇,我很認真地在說在做這個事情。”
“所以你要是跟那個人在一起了,我會很難過的。”
康曦怒極反笑,乍一聽只當在聽笑話,然而聽到末尾,他看着許立軒鄭重其事的模樣,捉摸不透這話裏有幾分的真,可他切切實實地被羞辱被激怒到了。
許立軒憑什麽來插手他的事情,來影響他的生活?
許立軒拉近彼此距離,身體的陰影将康曦籠罩,他低着頭,身高的緣故壓迫感強烈:“你們兩情相悅,就想要在一起?康曦又天真了?”
他用輕緩的語氣說着狠絕的話,明明是惡魔的呓語,可落到康曦耳中卻宛如神父的宣判,一字一句裁定他有罪:“你有病,你和我一樣是見不得光的異類,正常人聞之色變的存在……你根子都爛掉了,竟然還妄想跟他結成正果?”
有病,這個字眼像是鈍刀硬生生刺入身體,撕裂般的劇痛陣陣翻湧,傷口無形卻又鮮血淋漓,一剎那康曦臉上的血色便褪得幹幹淨淨。他本能地後退一步,不想聽,想搖頭否認,卻又不知道該否認哪一點。
他嘗試自我療愈,但是刀絞血肉時鐵鏽已經侵入體內,傷口感染發炎,每一寸為灼熱所傷的肌理都在哀嚎躍動着,蟻群撕咬的疼痛滲透全身,他能做的只是防止傷口化膿潰爛,根本無從根除。
被迫再度直面現實,康曦的心猛地墜落谷底,身體的熱量伴随着心的下墜迅速散去……他想起來了,全部想起來。
他當年從懸崖底下爬了出來,可這麽多年過去了,他還是站在懸崖邊上。
驚懼、酸楚、不甘、憤懑,平日裏抑制的情緒歇斯底裏地滾動,在康曦體內沖撞,又如無頭蒼蠅一樣找不到宣洩口,最終将矛頭和錯處都指向自己。
康曦的諸多情緒就這麽流失了,溺水者被撈上岸後淅瀝瀝下流的水,與之流失的還有他的精氣神,平靜如死水般的絕望慢慢地占據他的臉龐,他好像在這短短的幾個呼吸間經歷了大起大落,整個人灰白掉了。
……
應有常再見到康曦,第一眼便察覺到了他的不對勁,不對勁得令他感覺熟悉,康曦像是回到了在福利院相遇時的狀态,甚至更糟,他身上濃郁不散的頹靡沉寂感,猶如哀莫大于心死。
“你還好嗎?”
應有常憂心地問,手伸向康曦的肩膀,卻被側身躲避掉。他的手停滞在空中,神情尴尬,目光掃過康曦身後,沒有看見許立軒的身影,和緩不少,若無其事地收回手。
康曦低着頭,詭秘氣氛之下,突然說:“我想回去了,不好意思。”
應有常脫口而出道:“我陪你。”
康曦擡頭,複雜地看着他,似稚童看見糖果的歡喜,但更多的是不敢索要的膽怯,還有一股告別般難言的悲傷。
目光挪到一頭霧水的應如詩身上後,康曦斂眼說:“你們繼續玩吧。”
見狀,應如詩很善解人意地說:“你送你學長回去吧,我正好有點事。”
康曦沒有再拒絕。
一陣風吹過,太陽難得地從雲的另一端露出,淡淡陽光灑在地上,康曦步履緩慢地行走在屋檐下的陰影裏,應有常落後半步,亦步亦趨地跟着。
應有常很擔心康曦的狀态,找不到合适的話題開口,內心着急卻還是不敢再去觸碰康曦。
與應有常并肩行走了一會兒,康曦從這份沉默和陪伴中汲取了些許力量,臉上的陰郁散去,內心的悲戚卻絲毫不減。
懷着自己也不明了的心态,康曦開口說:“他叫許立軒”
應有常頓住,見康曦沒有停下的意思又連忙跟上,聽着康曦顫抖着說完第二句話:“他是……我的前男友。”
應有常內心一凜,他能從許立軒身上嗅到同類的氣息,只當那人與康曦早早認識,不曾想竟然是康曦的前男友。
饒是知道康曦大概率有過戀情,可臆測真正被證實時,應有常還是本能地不舒服,妒火焚心,卻有一絲慶幸:只是前男友。
他不敢出聲,怕洩露自己卑劣的想法,也是察覺康曦的話還有下文。
康曦心裏臉上都滿是掙紮,猶豫着要說什麽,是否要做困獸之鬥。
良久,他還是沒能邁過心裏的坎,含糊地說:“他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