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宋溪棠在電話裏仿佛是靜止了一下,“要乖乖的。”
“知道了,知道了。”我不耐煩地打開電腦繼續整理還沒弄完文件。
宋溪棠挂了電話,我反而覺得無聊了。
到了晚上,我才想起來車子壞了的事,宋溪棠有時睡的早有時睡的晚,不過手機會二十四小時開機,他沒有起床氣,我毫不猶豫地撥通了號碼,心裏居然有些期待和宋溪棠能談到日常瑣事的時光。
如果打開那扇門是我最後悔的事,那打這個電話是我覺得更後悔的事。
“你是誰?”伶俐的女聲響起,我吓了一跳,她似乎能預料到我的反應,“別挂我電話!”
“不好意思,打錯了。”我正聲道。
“澤澤,你難道不是澤澤。”
這事怪我,有次宋溪棠打完電話把手機放在餐桌上,我順手就把自己的電話存進去了。
沒想到他會留着。
女人準确的說出了我的地址,叫我不要亂跑,否則,她不知道回做出什麽事情來,她還告訴我,從宋溪棠那裏,她已經得到我全部的資料。
我哆嗦着,拿着電話的手都在顫抖,因為我真的不知道沒有宋溪棠,這個深夜該去求助誰。
只記得那個女人找了很多人闖進了宋溪棠買給我的房子裏,摔爛了我的家具和電腦,我的衣服被幾個男人撕扯開,那個女人委屈着用顫抖的手指指着我,讓我好好知道教訓,又狠狠地甩了我兩個耳光。
我拼盡全力也掙脫不了,被人摁在冰冷肮髒的地方,我到底做錯了什麽?我的怒喊嘶吼都沒有任何效果,反而更讓他們兇猛。
一陣慌亂中,他們終于松開了我,可我的身上因為粗暴的對待,沒有一處不是疼的。
“阿珊,不要鬧了。”我聽見了宋溪棠的聲音。
Advertisement
宋溪棠大概是看我的樣子有些像他之前所說的,丢了他的面子,他把衣服給我蓋上,抱着我往外走,我只覺得暈眩。
在去醫院的路上宋溪棠只是讓我枕着他的腿,看着我的眼神裏居然有一絲從來沒有過的複雜。
“宋溪棠……你送我的車子壞了。”我摸着他的臉,仿佛将他看做我最愛的人,盡管他只是神色淡淡地看着我,可我依舊任由我指尖反反複複移動,直到沒有力氣而睡去。
醫院裏的事大多都是清一色的,由于從生病到痊愈的過程都帶着我不喜歡的消毒水的氣味,所以我印象不深,拿起筆來的時候已經忘了個七七八八。
宋溪棠讓我回莊園養病,我拒絕了,理由是,我腿受傷不輕,住在那裏上下樓不方便。
他給我削好蘋果我也沒接,只是問他我什麽時候可以自由,他見我還病着,大概也不願與我計較,只是坐在那裏沉默而已,等蘋果變色了然後自己吃掉。
最終宋溪棠妥協,帶我去他自己的住處,是坐落在郊外的一座中式的古宅。
是原來的宋家古宅改造的,裏面和現代化的家一樣。
宋溪棠推着我的輪椅到了一樓的一個房間門口,“将就一下,暫時住在這裏,等你腿好了,就去莊園休養。”
“謝謝。”我點頭,輪椅是電動的,遙控着進去了。
中式的大床看起來挺不錯,屋子也簡潔幹淨。
宋溪棠做的晚飯,我終究吃不下,索性就不吃了,遙控着輪椅在屋子裏到處轉轉。
晚上睡覺,宋溪棠被我攔在屋子外頭,我不是欲擒故縱,是真的害怕。
“宋溪棠,我決定之後不碰男人了。”
在醫院的時候,就是噩夢不斷。
宋溪棠只是頓住,沒說什麽就上樓了。
在醫院特護病房的時候他時常陪着,快到晚上的時候我必定會趕他走,因為我害怕晚上夜幕降臨的時候,有男人在我旁邊。
一切,都是拜宋溪棠的妻子所賜,可她沒受到任何懲罰,我卻再不能接受任何人能給我的愛。
反正這世間本就是不公平的。
我整日癡迷般地要網絡跳棋,只是……賽區第一總是難以超越,宋溪棠看我眉頭緊皺還以為是出了什麽大事。
他問我我只說是因為游戲沒拿過第一有些遺憾。
宋溪棠笑着,“小傻子。”第二天他就替我請了北京有名的跳棋九段做我的老師,但是同時也向我讨賞,說是要摟着我睡了個午覺。
“答不答應,不答應我讓他走了。”宋溪棠拉着我在洗手間說這話的時候,依舊是威脅,可我分明看見他眼睛裏仿佛多了幾分期待。
“那你讓他走吧。”
因為這句話,宋溪棠推開門,在門口看着我頓了頓,去客廳拿着衣服就走了。
中午睡覺的時候,宋溪棠闖進我的卧室,脫了衣服就上了我的床,流氓的樣子不亞于我剛認識他的時候。
他知道我行動不便,拉過我,在我耳邊說了句話,“澤澤,讓我抱抱。”
我還是推開他,因為腦海中一閃而過的恐怖畫面,“宋溪棠,離我遠點。”如果那天宋溪棠再晚到一會,我不知道會發生什麽,按這樣的道理我應該好好感謝他,從此将全身心都奉獻給他,然後好好愛他,再也不動離開他的心思。
可宋溪棠救的是我,可也親手埋葬我為他曾經悸動過的心,因為現實讓我清醒,即使宋溪棠真的有那麽一點點喜歡我,也不會和滔天的權力對抗,更不會和他的妻子徹底鬧翻,頂多是将我藏的更深,不讓她再次發現而已。
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開始,我們的關系複雜了。
可能是在他問我想不想他的時候,我毫不猶豫的回答。
也可能是在我貪婪地撫摸着宋溪棠的臉頰,委屈地說着我打給他只是想告訴他車壞了的時候,我看見了他複雜的神情,還有緊緊摟着我的手臂。
我真的恨不得真的死在他的懷裏,就算不會讓他的生活有任何改變,但說不準現在噩夢連連的人就是他了。
宋溪棠的眼睛裏全是驚愕,他狠狠抓住我的肩膀大聲地問我,“你怕什麽?啊?你究竟怕什麽?他們明明對你什麽也沒做?”
我顫抖地捂住嘴,搖搖頭,眼淚從我的手背滑落,我自己都吓到了,努力回憶,只看見醜惡的臉和人。
他們親了我的嘴。
宋溪棠深吸口氣,“告訴我,為什麽?”他掰開我的手,讓我呼吸過來。
我扶着床喘勻了氣,摸索着離宋溪棠坐了老遠,“沒什麽,是我自己接受無能,你走……你走……我也會離開這裏,離開你。”
宋溪棠起身,把脫下來的衣服狠狠甩在床上,罵了一句就出去了。
“跳棋九段”不過是一個外號,這個人講起跳棋來太過正經,又加上他是個男的,我就将他趕走了,耳邊也少些唠叨。
日子過的挺快,眼見秋天都要過去了,我的腿傷好的挺快,走路的時候已經看不出來了,不過也沒出去溜達,只是在院子裏随便轉轉,累了就回屋看電影嗑瓜子。
宋溪棠每天都會來,他家裏的事我沒問,不過從他的狀态來看,估計一切如常。
他怕我無聊,在廊下的陰涼處給我放了一個大水缸,我研究了一下,居然是晚清時的物件,他又買了一群小魚和菏葉放進去,說是等春天了找人把假山修好給我弄個真的池子,想養什麽便養什麽。
我點點頭,應和他,“還真是不錯。”
宋溪棠不再招惹我,平時也不會進我的房間,至于晚飯,他也漸漸做的比以前好吃些了。
晚上吃飯的時候,我直言問道,“你整日在我這兒憋着不難受嗎?”
宋溪棠看看我,停下了嘴裏的咀嚼,“你不也憋着呢。”
确實,我放下筷子,“最近我姐給我打電話了,讓我回老家一趟,說是要我趕緊回去相親。”
宋溪棠給我夾了口菜,“嗯,用不用我讓人送你。”
“我都訂好票了,後天你送我去機場吧。”我直接說。
宋溪棠笑着道:“我盡量抽出時間送你。”
我看着宋溪棠的樣子,顯然是不怕我再跑,“這次走了,說不定就不回來了。”我直白道。
宋溪棠點頭,“結婚告訴我。”
宋溪棠應該也是膩了,我吃完飯就回去睡覺了,夢裏總覺得屋子裏進了人,卻卻沒什麽力氣睜眼。
回去的那天是小張送我去的機場,我沒拿太多東西,只是提前把郵寄的全郵了回去。
小張知道那天的事,他沒想到宋溪棠留我在家裏住了那麽久,我們在機場告別,他大概也是知道大約是最後一面了還擁抱了我一下,上飛機前把一本書送給我。
《霍亂時期的愛情》我喃喃着撫摸着書籍封面上的燙金文字,翻開書頁,裏面還夾着淡粉色的月見草,這是我之前在莊園讀過一半的書。
只是我看書有個喜歡,不愛看外國的讀物,一是看起來不順口,二是他們都有一個特點,矯情,
要是我到八十歲了,寧可每天花天酒地找漂亮小姑娘,也不會去找什麽初戀吶。
“這是宋先生讓我交給您的。”
我接受了,放進了電腦包裏,“謝謝。”
我家是在農村的一個小地方,後來的兩個月,因為在農村,通電不好,我大多都沒寫下來。
大事就是,我姐給我找了個相親的對象,我見了,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挺漂亮的,我年紀也不小了,答應了彩禮親事就定的。
我除了彩禮和蓋房子的錢,自己留了二十萬,剩下的都給我姐了,她不要,我就說讓她替我保管,她才收下。
“小澤啊,你……這些年在北京是不是吃苦了。”她問,臉上的神色很擔心。
我搖搖頭,如果說起吃苦,我姐比我吃的多多了,她年紀很小就嫁人了,後來父母去世,她連娘家都沒有了,還要供我上學,每天忙農活,她老的很快。
我抱着我姐:“我沒事,是你很累了,以後多歇歇,家裏一切都有我呢。”
我姐拍了拍我的後背,跟小時候一樣。
“舅舅。”
我姐有個女兒,叫秀秀,才五歲,我見過她一歲的時候,只是在北京工作太忙,許多年沒回來了。
“秀秀。”我姐回頭抱她去了,我難免有一絲失落,便去逗她,“你怎麽老是粘着我姐。”
眼看着快過年了,我姐我跟姐夫開車去買年貨,路上随便唠嗑說話,倒也是親切,他是個老實人,這麽多年一直支持我姐,我跟感激他。
過年的時候我跟姐夫在外頭點鞭炮,秀秀吓的捂着直往屋跑,我大笑不止,回頭卻發現自己的衣服被崩了好幾個窟窿。
我們喝酒,守歲,吃餃子,我覺得是過的最快樂的年。
第二天我跟我姐去拜訪“親家”,那姑娘在屋子的炕頭上就盤腿坐着,見我來了,給我往兜子裏裝瓜子和糖。
“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我說完掏出口袋裏的發卡別在她頭上作為回禮。
這卡子是在鎮上金店挑的,大約花了兩千多塊錢。
我姐說我和這裏的人不一樣,也确實,那姑娘也這麽說。
對了,那姑娘,就叫她芳芳吧。
我結婚那天特別熱鬧,村子裏的人都來了,我姐張羅的很體面,芳芳的父母也很滿意。
新婚之夜我喝多了,看着芳芳的臉,紅撲撲的,我沒碰她,怕她會害怕,而且她的樣子,看起來也有點緊張。
新房了很幹淨,又溫暖,我們相擁着睡着了,我才覺得心仿佛重新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