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練月笙看了一會兒,手摸上箭羽的時候怔了一下,旋即她秀眉微折,又摸了摸。

“察覺出什麽來了?”景琰擱下手上的茶盞。

她吞口口水,疑惑着擡眼看他,“這是皇室的箭?”

他一臉沉色的點頭,把羽箭從她手裏抽出來,“你有什麽想法嗎?”他轉眸問她,眸色漆黑深沉。

練月笙蹙蹙眉頭,“還望陛下明言。”她不敢妄下什麽定論。

“朕這幾日着重讓暗衛調查在朝的官員,發現其中确實有人和宮中禦林軍有過接觸。”他凝着眉目,一手扣在龍案上,指尖敲擊着案面,“淑妃的表哥沉星在禦林軍中當差,任的還是統領。”

練月笙鳳眸微睜,就聽他繼續說:“沉星是由淑妃的父親,也就是工部尚書舉薦上來的。”

“陛下是說,是工部尚書高偉策劃的刺殺?”

那個老頭她見過,長的白白胖胖,很和氣的一個人,怎麽看也不像是那樣的人。

“朕并沒有确認。”他看着她,“和禦林軍有來往的不止高偉一個,朕已經派出暗衛排查,着重盯梢他們,但是費的時間可能會長些。”

練月笙眉眼含笑,“此事,要多麻煩陛下了。”聲音溫和,是以往他不曾聽過的。

景琰唇角微揚,方才凝重的氛圍得以緩解,他說:“練玉珩有功之身,卻在回京的路上遭遇此事,朕實在覺得愧疚難當,你放心,朕定會把兇手抓到的。”

聞言,練月笙又是勾唇一笑,唇畔如含了一朵絢麗的花兒,甚是嬌豔。

兩人又簡單讨論了幾句,景琰才把最終話題轉過來。

“你看,我們相處也挺好的是不是。”景琰和顏悅色。

練月笙知道見着這位的笑臉實屬不易,她笑着點頭,心想着,無論什麽都沒有和眼前這位打好關系重要,“是挺不錯的。”

他就說:“往後,我們也這樣相處罷。”

她有一瞬間的怔愣,這和前段時間結盟的時候有什麽兩樣?

許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他凝着她道:“這次和上次不一樣,我們往後都這樣相處。”

她張張嘴,“陛下,您不是很讨厭我嗎?”

他微怔,眸色閃爍一下,“還好,不是多讨厭。”他看向她,“那你呢?是不是很讨厭朕。”

“……”她遲疑一下,“陛下還是挺好的。”也就是不算多讨厭。

景琰笑着點頭,“這便是了。我們既然能好好說話,那就好好相處罷。”

聞言,練月笙點了點頭,手指扣住了袖口,絲滑的布料上花紋紋路甚是清晰。

“另外還有一點,若是日後出了什麽事情,你不許再想上次似得那樣。”他沉沉眉目,“朕從小到大從來就沒有被人這麽誣賴過,上次簡直要把朕氣死了,你知道嗎?”

練月笙懊惱的低頭,“我錯了,對不起……”

看見她這幅模樣,景琰唇角一勾,笑的無聲,“沒關系,朕原諒你了。”

“若是再有事出,你可以來找朕商量。”他平和着聲音說到。

她颔首,莫名感覺到他平和的聲音裏透着一絲溫柔,也不知是不是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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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景琰平心氣和的一番交談之後,練月笙心底的沉重感陡然一輕,頓時輕松了不少。

她眉眼裏含着笑意,拿着景琰給她寫好的聖旨,返身回了鳳栖宮。

這回她和景琰是真的敞開了心的談了,正如太後所言,景琰其人還是挺不錯的。她掂了掂一下手裏的聖旨,找了一個長方形的小盒子,打開後,擱了進去,然後把小盒子放到了床頭橫櫃低層的最深處。

随後就拿來箋紙給家裏面寫了封信,只是沒有提聖旨的事情。

一切妥當之後,她又叫來了留宮的紫雲過來,向她詢問了一下芊婕妤的事情。

得知阿史那燕在花園裏打了芊婕妤的時候,她問道:“陛下沒管嗎?”

紫雲說:“陛下在查二公子的案子,哪有什麽閑心管這種事情,再說本就是芊婕妤冒犯了明賢妃,明賢妃又頂着突厥公主的名頭,就算是陛下知道了,估摸着也不會怎麽樣的。”

确實,對方是阿史那燕,景琰會為了芊婕妤去處置她?絕對不可能的,挺多就是口頭提點一下阿史那燕,然後再安撫一下芊婕妤罷了。

更何況這都三天了,景琰要替芊婕妤出頭的話早就出了。

“娘娘。”綠瑩一福,“這是今兒個齊王進宮後,給娘娘帶來的東西,因為娘娘不在,所以便囑咐奴婢先收着。”

練月笙舉目看去,檀木托盤上放着三個精致的盒子,兩個大一個小,她一招手,綠瑩便上前。

大盒子裏放的是糕點,小盒子裏放的是一支羊脂色茉莉小簪和一支紅玉纏絲蝴蝶簪,以及翡翠手镯。

“齊王說,這是雲州地界有名的糕點,特帶了一些給娘娘嘗鮮,這幾樣首飾瞧着好看,希望娘娘不要嫌棄他不懂得挑選女子的首飾。”綠瑩一字不差的轉述着齊王的話,眉心蹙起。

練月笙瞧着那茉莉簪子,拿起來看了看,便又放了回去。随後就吩咐青玲把首飾收好,糕點擱在了桌上。

景逸是她皇叔,這皇叔從封地過來,給侄媳婦帶點土特産來沒什麽奇怪的,他給太後和景琰也帶了,但是他給她送首飾就有點怪了,送什麽不好,偏偏是簪子,手镯。

簪子雖常見,但男子送簪子通常表明他心儀那個女子,而手镯亦有着定情的含義,寓意着他想圈住你并且只疼愛你一個。

景逸就算再不懂,也不可能會犯這種錯誤吧……而且她不認為自己有這麽大的魅力,讓景逸都為之動心,而且,她是他侄媳婦啊!就算是差了三歲,那也是侄媳婦,是皇帝他大老婆啊!

下午回來時,她遇着了景逸,景逸如往日一般溫潤爾雅,對着她也是畢恭畢敬的。

“娘娘,那些首飾,收起來真的好嗎?”黃楊擔憂。

練月笙眸子轉了轉,說:“先收着罷。”

晚些的時候,練月笙洗漱之後,拿了本話本子倚在床頭看。

青玲慢步進來,福了福身,“娘娘,陛下去了芊婕妤那兒,并未留宿。”

自然不會留宿,練玉珩的事還沒有查清楚,他沒那個心思尋歡作樂。因為和練月笙談妥了,他心情大好,聽趙懷生提了芊婕妤被阿史那燕掌掴,這三天裏又是三番幾次的來找他的事情,他這才動身去看她去了。

畢竟是自己寵愛的人,被冷落了這些時日,也難為她了。

芊婕妤好容易盼到了皇帝,喜不自禁自然不用說,她想着在他懷裏抹一把淚,讓他嚴懲阿史那燕,他卻沉着臉的說了她一頓。

把芊婕妤說的頭都蒙了,眼淚噼裏啪啦的掉了下來,當場就哭着撒起嬌來。景琰瞧她梨花帶雨,無理取鬧的樣子,腦子裏過的全是今天下午練月笙通情達理,淺笑溫和的模樣,當真是一個天一個地的對比。

當下就訓斥了芊婕妤幾句,說她完全不若往日那般善解人意,反倒是越發無理取鬧。說過之後,便拂袖離開了,讓芊婕妤自己反思過錯去。

練月笙手裏捧着書,眼睛不離書頁的問:“陛下去那兒了?”

“回娘娘,陛下回了長生殿。”青玲回道。

練月笙颔首,讓青玲退了。

翌日的時候,衆妃來給皇後請安,唯獨缺了張嫔。

蘇貴嫔說:“張嫔身子一向不好,昨兒個病下了。”

向皇後簡單說了張嫔的情況後,衆妃又東扯西扯的聊開了,因為阿史那燕掌掴芊婕妤一事讓衆妃心裏出了口氣,所以有不少妃子都和阿史那燕在這三天裏打好了關系,姐姐妹妹叫的那個親熱。

芊婕妤默默咬牙,靜坐不語。因為沒人搭理她。

本着後宮之主的責任,張嫔病下,練月笙都得走一遭去慰問一下。

遣散了衆妃,讓紅司去備了慰問品,她就準備出門了。哪知還沒動身,外頭杜小寶就進來了,“娘娘,張嫔身邊的人來報,張嫔有喜了!”

練月笙錯愕,“什麽?!”

“張嫔有喜了,娘娘。”杜小寶重複道。

練月笙一怔,笑道:“好事呀!太後和陛下那裏通知了沒有。”

杜小寶回:“張嫔的人已經挨個去通知了。”

“紅司,再去備點東西,我們走一趟張嫔那兒。”她笑說,可紅司卻越看越不對勁。

☆、23 月笙落水

張嫔這胎已經近四月了,卻是現在才公布。

張嫔說自己身子一向不好,經常月信不準,她知道自己身子虛,所以并沒留意什麽,要不是這些日子裏,肚子明顯變大,她都不會察覺到自己懷孕了。

練月笙懶得深究她這話裏的真僞,賞了一堆東西下來,又讓禦醫好生照顧着,和張嫔說了會話就見她額上冒汗,唇角泛白色,委實是虛的不行。

如今都是九秋了,她卻跟夏天似得冒汗,可見的這身子虛成什麽樣了,練月笙都擔心她有沒有這個力氣把孩子生下來。不過這孩子能平平安安的在她肚子裏待四個月,也算是奇跡了。

練月笙走的時候,太後的賞賜也下來了,她和秋文簡單說了幾句話,就徑直離開了。

她想着,張嫔這一有喜,幾日後的中秋節怕是很多人都要過不好了。

宮裏面人想着,皇後這才失了孩子沒一月,張嫔就懷到四個月了,皇後心裏面指不定有多窩火,但是最窩火的還是要屬芊婕妤。

景琰得知張嫔有孕,很是明顯的愣了一下,叫來趙懷生,翻了一下妃嫔的侍寝記錄,幾個月前,确實是在張嫔那兒留了一晚。

沒料到,張嫔居然懷孕了!

沉默了片刻後,他讓趙懷生準備好賞賜送到張嫔那兒去了。

然後中午的時候,他去了鳳栖宮蹭了頓飯。

雖說是說了要和平相處,但是練月笙悲劇的發現,她現在面對着景琰,完全不知道該用何種神态來面對。

這是明明白白告訴了要對付你娘家的男人,就算是承諾了不會傷及他們性命。她身為他的妻子,理應對着他感恩戴德,因為他保了練家平安,但是,正因為她是他妻子,這種關系才愈加微妙的詭異。

好在景琰臉色比平時溫和不少,讓她複雜的心緒平穩了不少。

算了,現在就算是想再多也沒什麽用,她就乖乖的當皇後罷。

“中秋的事情是交給德妃和淑妃來辦了吧。”景琰挑起魚肉,擱在了練月笙的小碟裏。

練月笙臉色微微一變,不動聲色的說到:“嗯,前幾天臣妾回寧國公府,就差黃楊進宮來,把中秋的事交給她們處理了。”她一壁說一壁夾了一塊嫩白的豆腐,擱到了景琰的小碟裏。

這叫禮尚往來,她懂得。

景琰看着自己碟裏的豆腐,愣了一愣,說:“這也好,你也能得空歇歇。”他面不改色的夾起豆腐送進口中,竟是覺得這豆腐分外的好吃。

練月笙遲疑了一下,“陛下去看過張嫔了嗎?”

他一怔,“朕為什麽要去看她。”

“張嫔有喜了陛下,過了三月的胎,很是穩固了。”她含着魚肉,含糊不清的說着,“這可是陛下的第一個孩子呀。”

他擱下銀箸,“朕這次過來,其實是有新進度要告訴你的。”他看向練月笙,面不改色的把話題轉了方向。

察覺出景琰的心思,練月笙也不再提張嫔的事情了,畢竟張嫔再如何,也比不上她哥哥重要。

她放下銀箸,拈了一塊棗泥糕吃着,“陛下您說。”目光炯炯有神。

倆人面對面坐着,練月笙時不時的拈起糕點吃着,景琰瞧着好笑,卻是半分不露的把新進展告訴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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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五,月圓中秋。

景琰在鳳池邊擺了宴席,宮裏四品以上妃嫔皆出席。

負責中秋事宜的德妃和淑妃前後忙活着,将中秋宴操辦的甚是成功,宴席過後,連太後都賞了她們兩個。

練月笙再一次的見到了景逸,他和太後說着話,面色暖如春風,笑意如畫,執起酒杯的時候,一個眼神輕輕一掃,就落在了她的視線裏,溫潤的幾乎能融了人心一般的眸色。

她心頭一跳,他舉起酒杯,仰頭飲下。

她見狀,忙回以一禮,掩袖掩唇飲下杯中純釀,臉頰稍紅。

景琰目光在她和景逸之間一個來回,突然間就勾唇淺笑,眉眼柔和,伸出的大掌覆蓋住了她的手,“月笙,你酒量不好,不要喝太多。”聲音溫柔如水。

聽得練月笙渾身一僵,卻見那人笑若春風拂面般溫柔,真誠無比。

太後見此,默默笑了。

底下芊婕妤暗咬銀牙,狠狠的喝了幾杯酒,幾乎要把酒杯當做練月笙捏碎了。

景逸渾然不在意的緩緩笑開,獨自喝酒。

宴席過後,喝了幾杯酒的練月笙臉頰發紅,步子都有些不穩,景琰扶住她胳膊,“叫你別喝那麽多。”語氣略帶指責。

揮退了宮人後,他由着她一路走到太液池邊吹風醒酒,他站在她後面,說:“先回宮喝醒酒湯,這風,越吹頭越疼。”

練月笙沒搭理他,她擡起頭來,手指着夜空,“陛下知道那是什麽嗎?”語氣微醺。

景琰擡起頭來,瞧着漫天的星星,說:“星星。”

她搖搖頭,沒有說話,這舉動讓景琰不自覺的蹙了眉,這是酒喝多了?這麽想着,他就準備上前把站池邊吹風的練月笙給扯回來。

卻不料,她手一擡,輕笑着回頭看他,黑夜裏,她雙眸盈盈發亮,宛如浸在了水裏的黑玉一樣,“陛下,這上面啊,有星座。”她笑盈盈的說着,“把星星連起來啊,就是星座了。”

他一怔,步子頓了下,可下一刻卻見剛才還笑盈盈指着天的女子,身子一歪,直愣愣的朝池裏栽去。

景琰倏然一驚,一個箭步沖上去,伸手攬住她腰,但卻是為時已晚,兩個人齊齊掉進了水裏。

隔得老遠的紅司幾人看見這幕,拔足向池邊奔去。趙懷生“哎呦”一聲,驚慌間喊着“救駕!”,等人跑到了太液池邊的時候,陛下已經抱着皇後爬上岸了。

練月笙嗆了幾口水,咳嗽的不停,景琰拍着她背部,眉心擰成了一個結,見她衣衫濕透,貼在身上,勾勒出姣好的曲線,他臉色一沉。黃楊及時的送上了自己的外罩,景琰拿過,披在了練月笙身上。

練月笙暈乎乎的腦子被池子裏的水一激,清醒了幾分,身子卻是冷的緊,景琰攬住她腰,二話不說把她打橫抱起來,她沒反應過來,擡起眼淚汪汪的眸子看着上頭那人。

景琰一瞧,練月笙居然哭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咳出的眼淚,還是真的哭了,一時間只覺得心頭難受的緊,把頭埋在了他胸前,涼濕的衣襟帖着她的額頭,把眼淚逼了回去。

景琰愣在原地,竟有些不知所措,要不是趙懷生在後面叫他,他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神。他怔了一下,抱緊了懷裏的人,讓紅司幾個在後面跟着,他擡腳抱着她離開。

兩個人衣服都濕着,冷風一吹,懷裏的練月笙就冷的瑟瑟發抖,景琰卻是沒感到冷,反倒是還熱了!

回到鳳栖宮,景琰忙吩咐紅司準備熱水,給練月笙簡單洗洗先,她這個樣子,估摸着也不能在湯泉裏洗。吩咐好了之後,他則去了湯泉。

景琰回來後,練月笙正頂着濃重的睡意,上下眼皮子直打架。黃楊站在她身後拭擦着她的頭發,紅司扶着她微晃的身子,“娘娘,等頭發擦幹了再睡哦。”

景琰拿過了手巾,讓黃楊幾個出去,他把手巾蓋在她頭頂上,語氣頗有幾分不善,“練月笙,酒後失足落水,害的朕也跟着你一起!”嘴裏這麽說着,卻是幫她擦起了頭發。

練月笙昏昏欲睡,哪裏在意他說了什麽,她身子外後一歪,他急忙伸手扶住她,一瞬間她身上清雅的香氣就萦繞在了他鼻前。

景琰有些意馬心猿,偏偏這時候趙懷生的聲音響了起來,說是請了禦醫過來。

他瞧她樣子,把她抱上了床榻,放下了床帳,讓禦醫進來了。

沒什麽大礙,只是受了寒氣,給皇後開了調理的藥後,禦醫就轉身給皇帝診脈。

他身子一向健康,此次落水,也沒什麽大事,為了保險起見,禦醫同樣開了調理的藥。

景琰站在床前躊躇了片刻,掀開床幔,輕手輕腳的爬了上去。他半濕的墨發垂在肩上,看着練月笙閉眼安睡,睡顏柔和。

“陛下……”

他正看得入迷的時候,床上那人掀了掀眼皮子,吐出兩個字來,驚的他心頭一跳,連忙調整神色,試圖把方才尴尬的一幕遮過去。

練月笙眼睛再次合上,嘴卻沒停,“陛下,我該怎麽辦啊……”她迷迷糊糊的說着。

景琰一怔,側着身子躺了下去,以手支額,半濕的墨色長發落在枕頭上,神色溫和,五官更顯俊逸動人,“什麽怎麽辦?”他問。

練月笙眉心一蹙,語氣苦惱含糊,“好煩,看見陛下……”

她煩他?他眉頭一皺,她下一句話就出來了,“和陛下處着,好不自在。”她說着,微微把眼睛睜開。

景琰微愣,“什麽意思。”

她搖搖頭,披散着的長發微微晃動,他尋思了一會兒,已然明白了她這話的意思,于是試探着問,“那你以前和朕處着的時候自在嗎。”

她點頭,依舊沒說話。

景琰沉吟,回想起她這些天裏雖然笑意盎然,但卻是有些時候不自在的樣子,“行,朕準你了,你怎麽自在,就怎麽和朕處罷。”

練月笙聞言,慢慢睜開了眼睛,轉頭看他,瞧他一臉認真,就說:“陛下當真?”

他點頭,“自然當成。”

“我這些日子,對待陛下那些妃嫔溫和多了,你不介意我像以前那樣嗎?”

“你是後宮之主,本就有權利管她們。”

“要是芊婕妤,莊妃她們做錯了事情,我能罰嗎?陛下不會怪我?”

“……自然可以,你有這個權利。”他一頓,“但是要以她們所犯的過錯的大小而罰,不能小錯大罰,也不能大錯小罰。”

“那要是萬一,我不小心說了什麽惹了陛下不開心了呢?”她合了合眼睛,似乎又要睡去。

“朕大人有大量,不和你計較就是了。”

她呵呵笑,“陛下記着今天說的話,不能忘了。”

他神色嚴肅道:“朕金口玉言。”

☆、25【東山圍獵】

自那天過後,練月笙覺得再和景琰相處時就輕松多了,不用再斂着情緒和他說話。正因為練月笙能放開,景琰和她處着也覺得很是舒心。

中秋後沒幾日,調查多日的刺殺事件有了眉目,極快的就查出了真相。

正是工部尚書高偉幕後策劃所為,高偉對此事供認不諱,說是于寧國公面和心不合,故而策劃了行刺一事,欲取練玉珩性命,哪裏料到他福大命大沒死。

至于為何偷用了皇室羽箭一事,高偉回答說知道陛下和寧國公交惡多時,用皇室的羽箭是希望陛下看見這箭時起了不再深查的心思,然後把這件事情簡單揭過。

真相一出,滿朝嘩然,誰都沒想到工部尚書高偉和和氣氣的臉色底下,居然藏着這麽深的心思。

高偉一出事,淑妃高絲也跟着受牽連,早朝後,景琰就下旨把淑妃降為了正八品才人,搬出了長樂宮。

昨天還協理六宮的淑妃,今兒個就成了沒權沒勢的高才人。

所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也就是這個意思了。

練月笙來到聚荷宮時,高絲還在暗自垂淚,兩只眼睛哭的又紅又腫,臉色煞白,神色失落,失了以往鮮活的顏色。

“娘娘……”高絲擡眼,嗓音嘶啞。她現在對着皇後沒話說,出了這種事情,高家就是皇後的仇家啊。

雖說是高偉一手策劃出來的事,但深在宮中的高絲渾然不知情,因為高偉出事,她也跟着受牽連。所以,對着高絲,練月笙怪不起來,也和顏悅色不了。

“你在這兒住着,以後要有什麽缺的少的,就差妙竹過去知會本宮一聲。”她神色清淡,“能幫的,本宮就幫你一把。”

聞言,淑妃眼睛一紅,哭的更厲害了。

練月笙沒說話,高絲含淚謝恩,“能否問一下娘娘……妾的表哥……如何了?”

高絲表哥沉星,任禦林軍統領,因和高偉暗中聯絡,提供羽箭,如今也被廢除統領一職,押入天牢了。

“押入天牢了。”練月笙面無表情。

高絲落淚咬唇,拿起帕子擦淚,練月笙看向妙竹幾個宮女,說:“多勸着你們主子點。”語畢,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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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刺一事其實并非那麽簡單,高偉後面還有人,能控制高偉,讓他心甘情願當替罪羊的那個人到底是誰?

随着事件調查的深入,景琰就發現了其中的疑點甚多,但是關于這些,景琰都沒有告訴練月笙。

不管是夏辰,還是高偉,他都一定要把那個背後人抓出來!

新的禦林軍統領很快就定下來了,用的是楊太傅舉薦的新人何路,工部尚書空出來的職位也由工部侍郎填補上了空缺。

這時候,随着江西進展一切順利之際,景琰提出了要去東山圍獵。這幾天裏朝裏朝外壓抑壞了,也正好借着圍獵之際,能緩和一下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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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裏,天高雲淡,又是一個好天氣。

除了随行的文武百官外,景琰還帶了練月笙,阿史那燕、德妃、莊妃、蘇貴嫔等,芊婕妤前天心絞痛犯了,沒跟來,阿史那燕自幼習武,聽說圍獵,興奮了幾天,正盼着到時能一展身手。

路途還遠,練月笙吃着酥餅,掀開了簾子一角。正巧新上任的禦林軍統領何路帶着侍衛經過鳳輿,她斜眼打量了一下,就在後面侍衛中發現了安翎,安翎對上了皇後的視線,不躲不藏,神色冷漠的朝着她點了下頭,續而策馬從她面前經過。

再往前看,沒有找着自己父親和三哥,反倒看見一襲藍衣,正是景逸。然後她把簾子放下來了。

到達東山的時候,已近午時,東山行宮裏的人早就備好了宴席,所有人一到行宮裏,第一件事就是吃飯,把肚子填飽了再說別的。

飯過之後,練月笙回了房間,換了一件适合打獵的騎裝。景琰則在外頭的看臺上,走着過場,這次來的不僅是文武百官,世家官員子弟也到了,這個時候,這麽多年輕人聚在一起,正好可以較量一番。

練月笙出來後,正好瞧見那隊人随着號角之聲,策馬奔走。她牽過一匹通體雪白的白馬,瞧見一臉興奮之色的阿史那燕沖着下來的景琰說到:“陛下,妾什麽時候能去。”

景琰牽過一匹黑馬,沒有回答阿史那燕,而是看向了一側的男人,“皇叔,我們比試一場如何。”

景逸笑意溫和,道:“臣正有此意。”

受了冷落的阿史那燕暗暗咬牙,德妃就說:“陛下和齊王許久不見一次面,妹妹要多擔待才是,陛下并不是故意冷落你的。”

德妃今兒個穿了身粉色青底的騎裝,顏色看着雖然不好看,但穿在德妃身上,倒是顯足了韻味,襯得她一張小臉極為嬌豔。

景琰和景逸翻身上馬,景琰回頭找練月笙,雖然隔得遠,但也是一眼就看見她了。

赤色騎裝本就引人注目,但更引人注目的是她戴的耳墜,女子耳墜都是成雙的,她卻戴了個不成雙且極為奇特的。

練月笙一身紅衣,神色悠閑,眉眼含笑,發绾簡單發髻,以紫玉簪固定,右耳釘了紅玉耳釘,左耳釘紅玉茉莉,下垂紅色流絲,中間鑲了水滴大小的白玉,墜下銀紅相交的兩色流蘇,落在她的肩頭上。

她翻身上馬,流蘇在空中搖曳出美麗的弧度來,讓景琰眼前大亮。

“娘娘這耳墜……還真是奇特啊……”景逸微微皺眉,看着悠閑過來的練月笙。

練月笙笑着回,“本宮那兒的小宮女們沒事就愛琢磨這些東西,本宮看着好看,就戴了。”她轉頭看向景琰,“陛下覺得怎麽樣?”

景琰深看了她一眼,覺得怎麽看怎麽舒服,他笑道:“好看,朕的皇後怎麽樣都好看!”由衷道:“誰把它做出來的,得空了朕要好好賞賞她!”

“那妾就替綠瑩先謝過陛下了。”

紅衣白馬,英姿飒爽,再配上這另類的耳墜,練月笙已然成了衆人矚目的焦點。

“只是……娘娘這耳墜,是不是不大适合打獵。”景逸又說。

練月笙答道:“打獵?皇叔,本宮沒打算去打獵,頂多就是在這附近逛逛就罷了,要是有幸遇見兔子什麽的,倒可以試試手氣。”

三人談笑,阿史那燕看的心煩,正巧這時候景琰把他要和景逸比試的事情告訴了練月笙,讓她最後做個仲裁。

練月笙應了,景琰和景逸調轉馬頭,奔向林中。

随後,她一轉頭,讓想去打獵的就去,不想去的就回行宮裏候着,說完話後,即策馬奔走。阿史那燕心高氣傲,翻身上馬,也朝林裏奔去,她一定要在皇帝面前露臉才行!

德妃左右一瞧,蘇貴嫔和莊妃也上了馬,任昭容幾個則返身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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練月笙讓侍衛在外面候着,她騎着馬在林間漫步,欣賞着風景,悠閑自在。

若不是她突然來了興致,追着一匹鹿跑進了更深的山林,此時的她也用不着圍着這地方轉圈圈了。

拜那匹梅花鹿所賜,她迷路了。

她不知道自己深入了山林多少,只知道這東山上的動物雖然多是人工放養的,但也有一些豺狼老虎之類的兇猛野物。

她摸了摸馬的鬓毛,眼睛四處打量,“白霜,你還認得回去的路嗎?”她臨時給馬起了個名。

白霜踢了踢蹄子,似乎是接受這名字了,它站在原地不動,動了動腦袋,于是她明白了它不知道。

她心情好了一點,正摸着白霜的鬓毛和它交流感情,冷不丁的聽見樹葉飒飒之聲,她心頭一緊,警惕向四周看去。

突然,一道箭光閃過,直朝練月笙射來。她好歹學過一兩個招式,本能的就是勒緊馬缰,側身躲去,袖箭擦着她的臉過去,耳墜上的流蘇被斬落在地,袖箭“铮”的一聲釘在了樹幹上,入木五分。

她心頭突突直跳,還沒來得及策馬開逃,卻是已經眼前一黑,從馬上墜了下來。

失去意識之前,她只感覺到背後生了一股風,緊接着就是後勁一疼,然後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躲在樹後的人,只不過是個眨眼的功夫,就見練月笙消失不見了,驚的怔了一瞬,旋即轉身,縱身一躍,消失在了林間。

白馬在原地轉了一圈,突地找準了一個方向,奔了過去。

東山行宮前,任昭容瞧着時間差不多了,出來準備迎接皇帝回來,哪知就看見了皇後娘娘那匹白馬跑了回來,皇後娘娘卻不知道哪兒去了。

“咦,這不是娘娘那匹馬嗎?”顧修容奇道,“娘娘呢?”

先前被皇後撇下來的侍衛,見馬回來了,人沒回來,皆是心覺不妙,有幾個已經調轉馬頭進了林子,白馬從任昭容那兒停下,低頭咬她衣袖,拽她。

任昭容蹙眉,神色間已有不悅之意。

顧修容左右一顧,心裏打鼓,靠近任昭容幾步,低聲說:“這是出了什麽事了?”

☆、26【江南穆家】

練月笙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屋子裏點着盞燭火,她适應了一下眼前的亮光,緩緩把眼睛睜開。

桌子前,有一藍衣女子托着腮,百般無聊的用手裏頭的剪子絞燈花,見她醒了,便唇角一彎,把剪子擱下,幾步走到床邊,“你醒了,肚子餓嗎?”

練月笙揉着發疼的後頸,看着笑盈盈的少女,問道:“這裏是……你又是誰?”

藍衣少女明眸皓齒,黛眉巧鼻,她勾唇微笑,腮邊梨渦淺顯,“這個待會再告訴你,你等一下,我去告訴師父一聲你醒了。”語畢,她便自徑離開了。

她仔細回想了下,她在山林裏迷路,有人要行刺她,後來她被人打暈了,所以現在她在了這個地方。她揉着後頸坐起來,發髻散開,頭發披了下來,她懶得管,眼睛四處打量着這一間不算多大的屋子。

藍衣少女很快就回來了,她手裏端着飯菜,進屋後見她坐了起來,就招呼她道:“那個,你先吃一點東西,吃過東西之後,我帶你去見我師父去。”

練月笙從容的站起來,“你師父是……”

少女神秘一笑,把飯菜擱在桌子上,“你不認識啦。”她笑着說,“都在爐上溫着,還熱着呢,快些吃罷。”

練月笙朝桌子上一瞧,熱騰騰的飯菜,散發着誘人的香味,她吞咽下一口口水,道了聲謝,幾步走到桌邊坐下,先喝了口米湯。

少女在她對面坐下,托腮瞧着她笑,“你就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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