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怕飯裏有毒嗎?”
練月笙一頓,複用筷子夾起青菜,說:“你們把我劫來肯定是有用,不會随便殺了的。”
對面的少女目露贊許,“不愧是皇後娘娘,有膽識。”
練月笙不接腔,少女繼續說:“我叫穆錦,你可以叫我阿錦。”
吞了幾口飯後,練月笙擱下筷子,簡單把頭發绾了下,看向穆錦,“好了,我吃飽了。帶我去見你師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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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穆錦繞過走廊,練月笙在小亭子裏看見了一個男人。月光下,他一襲白衣,墨發高绾,眉眼冷冽,雖然只是一個側影,但她依舊感覺到了他身上的絲絲寒氣。
“師父。”穆錦輕聲叫道,“人我帶來了。”
方才還清清冷冷的男子,轉眼間就面挂笑意,起身擡手親昵的摸了摸穆錦的頭發,他和穆錦說着話,穆錦笑意連連,最後一拉他的手,轉身離開。
練月笙還在怔着,那男子的聲音就緩緩響起,“皇後娘娘,過來坐吧。”聲音一瞬間變得清冷,猶如寒凍天裏澆下來的一頭水,冷的她打顫。
這是她正經打量他,空茫的夜色下,他一襲白衣,眉宇間似盛滿了冷冷的月華,一雙眼眸深沉如水,鼻挺唇薄,周身萦繞着一股淡淡的疏離之感,卓然而立的坐在石凳上,側着臉看她,淡漠而冷。
她步上亭子,坐了下來,她這才注意到在他面前還擺放了一支玉簫,他手擱在一旁,碧色的簫襯着他的手如雪白皙。
穆城給她斟了一杯酒,推到了她面前,“皇後娘娘,之前多有得罪。”
練月笙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聲音從容,“你抓我來是為了什麽?”
穆城不看她,給自己斟了一杯酒,“抓皇後娘娘過來,只是為了引起皇帝的重視,将來好用娘娘來選取相應的條件。”
練月笙聞言一笑,把酒杯擱桌上,說:“你抓我抓錯了,你應當去皇宮裏抓芊婕妤,再不就是抓莊妃,抓我,沒有什麽用處。”
“怎麽會沒用。”他擡眼看她,上挑的丹鳳眼中似笑非笑,“只要你還是練家的女兒,皇帝就會重視,除非,他想和練家鬧翻,才會不管你的死活。”
練月笙神經一緊,“你到底是誰?又在策劃什麽?”
“你不用擔心,在皇帝過來找你之前,你會很安全的。”他答非所問。
她皺眉,就見他薄唇輕啓,“娘娘知不知道江南穆家?”
練月笙怔愣。
“九年前江南穆家因罪全族流放塞外極惡之地雪揚,卻在中途遭人襲擊,死傷一半,剩下的全部流放塞外,五年前,穆家唯一的一個人從雪揚逃了出來。”他清冷冷的擡眸,“那個人,就是我。”
練月笙吞咽下一口口水,江南穆家……她有印象,九年前,犯了大罪,全族流放塞外,雖然記不得是什麽罪名了,但是她記得,和景逸的母妃柳氏一族有關。
穆城神情冷漠,“穆家遭人陷害,奈何那人背後有帝王撐腰,我們穆氏一族被陷害至此,唯今只剩下了我一個人,皇後娘娘有什麽想說的嗎?”
練月笙動了動眸子,“先帝那時的事情,我不是多麽了解,你們穆氏一族,究竟因何如此,我是不知道的。”
“娘娘不需要知道,只要當今聖上知道就行了。”他冷笑。
她一言不發。
“既然你抓我當誘餌,為何之前要置我于死地。”她注目于他,話鋒一轉。
穆城眯了眯眼睛,瞥了下她的耳墜,很整齊的斷痕,是被利器割斷的,想到阿錦帶着她來後,說她遭遇了袖箭襲擊,難不成是有人想要她的命?
他沉吟道:“我從來就沒想要置你于死地,之前襲擊你的人,不是阿錦。”他一頓,眸色微轉,“如果當時不是阿錦提前趕到,你的命,怕是早就沒了。”
聞言,練月笙微微眯眼,“不是你們……那會是誰……”
他喝酒不語,她滿心疑惑的擡手揉上後頸,喃喃道:“阿錦……你是說,打暈我的人是阿錦?”
穆城點頭,“也是她把你帶來的。”
練月笙錯愕,穆錦那麽一個嬌小的女孩子,是怎麽把她帶來的!而且她手勁也太大了吧!
正當練月笙錯愕之際,外面響起了穆錦鬧騰的笑聲,手腕上帶着的鈴铛随着她的動作一路叮當作響,煞是好聽。
于是練月笙再一次的見到了比芊婕妤還要高超的變臉技術,他一改對着她時的冷漠模樣,薄唇牽笑,眉眼帶出柔和的情意,俊逸非凡的臉上盡是寵溺之色,穆城溫柔款款的看着手端小碗跑過來的穆錦,神色柔和的幾乎要滴下水來。
“師父,我剛剛蒸出來的香糕,您嘗嘗好吃嗎?”她獻寶似得捧着碗,拿了一塊給穆城,又拿了一塊給練月笙,“皇後姐姐也嘗嘗。”
練月笙呆愣愣的接下來,瞧着那對師徒柔情蜜意,你侬我侬,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
這男人和剛才那個絕對不是一個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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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房間之後,練月笙陷入了深沉,想穆家的事,又忍不住想東山行宮裏現在是個什麽情況。
皇後被掠,不出意外已經震驚朝堂了吧,景琰知道後,會采取什麽态度呢?
她蹙眉思忖,擡手把耳墜摘了下來,最終一聲長嘆,仰頭倒在了床鋪上。
第二天的時候,穆錦來給她送早飯,她拉住穆錦,準備打聽一下穆家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穆錦一怔愣,續而坐了下來,一改方才的輕柔笑意,正着神色道:“穆家以前在江南是知府,九年前的時候,從穆府裏挖出來了金磚,正好那時候國庫被盜,穆府就成了偷盜者……”
“穆家是被陷害的。”穆錦沉聲,“被柳家。”
練月笙沉默片刻,“事情真相如何我是不清楚,但我覺得你們把我掠來,實在不是好計策。”
穆錦一聲輕嘆,“我們又有什麽辦法?要為穆家翻案伸冤,就一定要讓當今聖上重視,放眼朝堂,也只有皇後娘娘你了。”
聞言,練月笙不置可否。
“那我能問問,我們現在在什麽地方嗎?”她凝着穆錦看。
“在東山山腳下。”穆錦不做隐瞞,“相信皇帝很快就能過來找你了。”
“你們把我被劫持的消息,告訴他了?”練月笙反問。
穆錦搖頭,“暫時還沒有。”
等穆錦出去後,練月笙再一次的陷入了深沉。國庫,穆家,柳家,先帝……這四個詞串在一起,難不成是先帝包庇柳家,讓穆家替柳家當了替罪羊。
景逸的母親是柳家幺女,是仁德帝在六十歲的時候新寵的宮妃柳貴嫔,年僅十七歲的柳貴嫔為仁德帝生了他最小的兒子景逸,被冊封為了柳妃。
景逸是先帝玄忠帝最小的弟弟,也是他五個兄弟裏,唯一活下來的一個,玄忠帝登基那時,景逸還小,他特許柳氏帶着景逸在宮裏生活。
後來等景逸大了一點,玄忠帝封他為齊王,賜了一塊富庶之地為封地,再後來,就發生了穆家被流放的事情……
他說是因為有先帝在背後為柳家撐腰,所以穆家才會被陷害,也就是說,盜國庫偷金磚的是柳家的人,事情敗露後,就嫁禍給了穆家,先帝清楚其中內情,卻依舊治了穆家的罪。
如果事情屬實,先帝為何要包庇柳家?他是為了誰包庇的?為了景逸?還是景逸他母親柳氏?
這麽想着,練月笙不禁感到心中寒氣一凜。
仁德帝駕崩的時候,柳氏還不到二十歲,她長的貌美如花,先帝又是二十出頭的年紀,還未娶皇後。當初怎麽不能把他們母子倆關到太妃生活的地方去,偏偏是跟個後妃似得,住在了她以前的殿裏。
難不成這其中真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27【穆家師徒】
因為練月笙被掠來的時候,只穿了一件騎裝,所以穆錦把自己的衣服給了她穿。
穆錦與她身形差不多,穿上之後剛好合适。
兩天的時間,她和穆錦也混熟了,穆城一次也沒露過面。
穆錦是穆城出了雪揚後在街邊撿的小乞丐,他收了她當徒弟,把自己一直沒有荒廢下來的武藝傳授給了她。穆錦開始習武的時候已經十歲,但是她卻是個難得一見的天才,幾乎是承襲了穆城所有。
初時穆城和穆錦相依為命,後來穆城開始經商,穆錦打下手,很快的兩個人就有了錢,日子也過的像樣了。
穆錦說,她的名字是穆城取的,所以和他一起姓了穆,如果當初要不是穆城可憐她,她遇不上穆城,怕是早就死了,或是被人賣進了青樓裏,所以她能為了穆城,犧牲掉自己一切。
她和穆錦坐在廊下,喝了一杯清水後,問她,“怎麽這幾天都沒見到穆城?”這清水是東山上流下來的泉水,香甜清冽,十分的好喝。
“師父去和別人談交易了。”穆錦從欄杆上滑下去,把從花叢裏冒出來的小花狗抱在懷裏,笑盈盈的看向練月笙,“是一筆大買賣呢!”
穆城經營的酒樓和織坊都在京城,酒樓是京城最大的忘仙樓,織坊是京城名聲最好的木槿織坊。當練月笙知道這兩個地方都是穆城旗下産業的時候,又驚的怔住了。
穆城這個人,怎麽說呢?他真的能冷着一張臉和別人談生意,練月笙想象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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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景琰獨自坐在昭和閣內,沉默不語。
燭火跳躍,映在他的臉上,光影下他面色沉靜如水,眸色明滅不定。他手中拿着那半截流蘇,盯着看了半晌,眸色一點點的沉暗下來。
時隔她被掠走兩日,沒有一絲半點的消息傳來。知道她被掠的,也只有寧國公父子,任昭容幾人,他命了一個身形極似她的女暗衛換上了她的衣服,對外說,皇後受了驚吓,要休養幾日。
當初他帶着滿載的獵物回來,還曾想到她見到他時,臉上流露出來的崇拜驚喜之色,哪知等着他的不是她的笑臉,而是一截被割斷的流蘇和一支袖箭。
她不見了。
他不願深想自己那時心頭的驚慌是什麽,但是他知道,那一刻他感到了以往不曾有過的驚慌,他應該是對她被劫走這種事情感到高興的,連他自己也想不到,那種慌張,來之何處,又為何而來。
握緊了手裏面的流蘇,他慢慢的松開手掌,在燭火的搖曳下,看着那截流蘇耀出細細的光芒。
腦中驀地就想起來了以往和她相處時的事情,竟是無比的清晰,她挑釁時的笑意,她執着桃枝修剪枝葉時的認真,她在自己故做的威儀之下屈服的時候,她打馬球時的英姿飒爽……細細想來,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何會記得這麽清楚。
他把眼睛閉上,把逐漸浮現的心緒壓制下去。
突聞外頭秋風乍起,他睜眼,眼裏已是一片沉靜之色,在他面前站着的是一襲黑衣的安翎。
“陛下,方才在外頭,我們收到了這個。”他承上一支綁着字條的羽箭。
景琰放下手裏流蘇,接過安翎遞上來的羽箭,沉着臉色解下來字條,展開。
安翎看見桌案後的帝王臉色陡然一冷,似乎一剎間迸發出了冷冽殺意,讓安翎背脊發涼,他低了低眼睛。
“你自己看!”景琰冷言,把字條拍在桌上。
安翎眉心不易察覺的一蹙,走到桌邊,取過字條。
上面有一行字——若想要見到練月笙,明日午後,東山碎雨亭相見。
“陛下!”安翎驚愕,“這……”
“你們一群廢物,找了兩天什麽線索都沒有!”他突地怒聲訓斥。
安翎聞言,單膝跪地,垂頭看着地面。
景琰閉了閉眼,擡手捏了捏眉心,聲音微微緩和,“任昭容和顧修容兩個人如何?”
安翎答道:“陛下放心,兩位主子都派人暗中監視,她們沒有洩露一分關于娘娘的事情。”
景琰略顯疲倦的“嗯”了聲,說:“明日午後,你和潘落兩個随朕一起去。”
安翎應了聲,因為他知道,上座的人心意已定,是勸不回來的。而且,他如果勸了,必會惹怒上座的帝王。
待安翎離開後,他靜坐了片刻,起身離開。
皇後寝宮月出閣,假扮皇後的暗衛煙羅迎來了皇帝的大駕。
她不出內寝,在皇帝繞過屏風,步伐牽風帶起垂幔輕晃時,她才單膝跪地,聲音清涼如水,“卑職參見陛下,陛下聖安。”
景琰神情淡漠,随意擡了下手,讓煙羅起了。
他在軟榻上坐下,瞥了一眼煙羅,“朕記得你與潘落兩情相悅,是不是有這回事。”
煙羅眸色一動,心頭突跳了一下,暗衛是絕對不能有感情的,他們只能忠于自己的主人。
“此次事了,朕就把你賜給潘落,給你們一個像樣的婚禮。”他神色冷漠依舊,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無情無緒的瞥了眼她,“日後你們跟着皇後,保護好她的安全。”
煙羅還沒對他的話反應過來,那人就起身站了起來,“你睡罷,朕去書房。”
煙羅怔住,突然跪下,“卑職不敢,請陛下在榻上就寝。”
景琰淡淡的斜睨她一眼,“這是朕的旨意,你只管聽着就是。”
翌日的時候,練明軒領着小兒子練玉舒前來,景琰沒做隐瞞,告訴他們,他午後要外出一趟,順利的話,可以把練月笙帶回來。
女兒被人劫持了,當父親的自然的焦心無比,但是上頭那位帝王淡漠神色之下,是不少于他的心焦。練明軒沉吟道:“陛下,我們都不知道這字條有幾分可信,若有埋伏,豈不是中了那人的計。”
景琰皺眉,“朕只是給你說一聲,至于朕怎麽辦,就不是寧國公你操心的了。”
練明軒還欲再勸,卻讓一側的練玉舒扯住了袖子,他揚聲道:“陛下,如若一人前往實在太過危險,微臣請求同行。”
“不行。”景琰一口回絕,“你老老實實的呆着這裏,那兒也不用去!”
練明軒看的出來,這少年帝王,似乎是對練月笙上了心,雖然口頭上不承認,但這次練月笙被劫,他在一旁看着,卻是清清楚楚的感覺了出來。
景琰不想再和他們說話,揮手讓他們退了。練明軒一聲嘆息,最後道了句,“陛下,請一定要将小女平安帶回。”
她平安了,他也就平安了。
看着練明軒的背影,景琰神色堅毅,道了句,“寧國公等着好消息即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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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一早開始,練月笙就被穆錦帶上了東山,她們在林間茂密的樹蔭底下停下,放眼過去,正好可以看見小溪旁邊的碎雨亭,裏頭坐在一襲白衣的穆城。
“師父在這裏約了那個皇帝。”穆錦說了一句。
練月笙微怔,側頭看穆錦,“約了陛下?”
穆錦眉眼彎垂,輕輕颔首。
練月笙突然笑道:“他是不會來的。”嘴裏這麽說着,心裏卻抱了一點小小的希望,他到底會不會來?
穆錦親昵的拍上她的肩,“會不會來,我們在這裏看着就好了。”
“哎,你看。”穆錦手一指,“那個是不是?”
順着穆錦指的方向,練月笙疑惑看去,當她看到那個一襲玄衣的男人時,忍不住睜大了眼睛。
真的是景琰!居然是景琰!
離得遠,雖然看不清,但是她清楚知道,那個男人是景琰,一貫是冷漠氣質,她再也熟悉不過了。
她看見景琰步上亭子,長身玉立,一身的清貴冷漠,他背着光,背影更顯一種筆墨難描的韻味。
穆城站起來,唇角勾勒出一絲不明顯的笑,擡手讓他落座。
練月笙緊緊的盯着,連眼睛也不敢眨一下。
這兩個男人是一個比一個冷,脾氣還有些怪,如果穆城給他提了穆家柳家的事,甚至說出了什麽皇室辛秘,她有點不敢想象景琰的臉色。
碎雨亭裏,穆城淡漠着神色斟酒,推到了景琰面前,他一壁給自己斟酒一壁說:“先前皇後娘娘還說,你一定不會來找她。”
一聽他提及練月笙,景琰一下子就提高了警惕,他眼神寒冰如鐵,凝着穆城看,“她人呢?你把她如何了。”
穆城不緊不慢的喝下一杯酒,“陛下放心,你的皇後娘娘很安全。”一頓,和他視線對上,眸裏冷意涔涔,“等陛下聽完在下要說的話,答應了在下的條件,皇後娘娘,自會平平安安的回到你身邊的。”
對方傲慢的态度,讓景琰心有不滿,但是為了練月笙的安全,他不能和他來硬的。
穆城好似看出了他的心思,把酒杯擱下後,便道:“陛下還是太子那時,應該記得國庫被盜的事情罷。”
景琰一怔,“自然知道,這又如何?”這案子很大,查出來之後,穆氏一族盡數流放塞外,那時他只有九歲,對這案子卻也記憶猶新。
“陛下,我姓穆。”穆城似笑非笑。
景琰幾乎愣住,旋即沉着聲音道:“你是穆家的人。”
“穆家唯一一個活着的,就是我了。”穆城輕描淡寫,好似一件和自己無關緊要的事情。
練月笙屏氣凝神,緊緊的看着亭子裏的動靜,兩個人都喝了酒後,穆城說着什麽,景琰不動如山。
時間一分分的過去,她頭一次感到時間過的無比漫長。
“劫持皇後,還用這麽傲慢的态度和朕談條件,放眼整個京城,怕也只有你了吧。”景琰冷笑。
穆城面不改色,“陛下可以不答應,只不過相對的,皇後娘娘不能給你了。”
景琰臉色一凜,道:“如果真如你所言,朕自會為穆家沉冤昭雪,還穆家一個清白。”
“治柳家的罪名。”穆城不冷不熱。
景琰沉沉眸色,“自然!”
穆城一笑,提壺斟酒,“再喝一杯。”
景琰沒心情,盯着他看,“皇後人呢?”
“據我所知,陛下讓別人假扮皇後,若是你這樣将皇後領走,屋裏面的那個假皇後該如何辦?”
随着這話落下的時候,不遠處的林子裏傳出來刀劍相交的铮铮之聲,穆城臉色一變,“你還帶了人來!”
景琰初時錯愕,後便怒氣升騰。
從林子裏飛出來了幾個人,穆錦抓着練月笙的肩從林子裏飛退出來,後面跟着兩個一襲黑衣的男人,正是景琰帶來的暗衛。
“阿錦!”穆城伸手接下穆錦,穆錦一手把練月笙推給了景琰。
猝不及防間,練月笙被景琰抱了個滿懷。
“這兩個人偷襲我!我都說了我沒惡意的!”穆錦柳眉倒立,被穆城抱在懷裏。
在空中飛了一圈的練月笙頭有點蒙,腿一軟就軟在了景琰懷裏,景琰抱着她,神色怔愣,有幾分手足無措起來。
安翎和潘落這次沒有聽從景琰的話就私自行事,是以,這兩人一落地,就單膝下跪,請罪。
景琰回神,伸手抱緊了練月笙,練月笙抓着他的胳膊,平複了一下心緒,擡起臉來,就見那人神色欣喜,眼睛閃閃發亮的盯着自己看。
☆、28【高才人死】
練月笙平安和景琰回了東山行宮,只不過景琰是從大門進去的,她是偷偷摸摸由兩個暗衛護送進去的。
彼時,由于安翎、潘落兩人的私自行動,穆城和景琰險些動手,幸好穆錦出來了,穆城擔心穆錦,才沒了和景琰計較的心思。
解開了誤會之後,四個人坐在一起又談了談。
景琰見練月笙毫發未傷,對着穆城的态度算是緩和了點,但還是冷的要命。他說回宮後一定會把當年的案子翻出來重查一遍,若是實情如穆城所說,他定會嚴懲柳家,為穆家洗白冤屈。
練月笙和煙羅換了衣服,随後煙羅扮作宮女模樣退出了殿門。
紅司幾個見皇後完好無損的回來了,喜極而泣,練月笙拉着她們幾個說了好一通的話,才把這仨兒哄好。
景琰回去後,換了身衣服,就往月出閣來了。
他心情雀躍,臉上不顯,進了殿後就讓殿裏人退了下去。
練月笙鳳眸微挑,含着清淩淩的笑意,她朱唇輕起,聲悅如歌,“臣妾謝謝陛下,為了臣妾以身涉險。”
景琰覺得這句話十分的動聽,他面色有所緩和,唇角勾出淡淡的笑意來,不怎麽明顯,“你別誤會了,朕可不是為了你。”嘴上這麽說着,心裏可是開心的緊,這算是練月笙頭一次心甘情願的誇贊他。
練月笙笑着瞥他,笑的一臉狡黠。
景琰略覺尴尬,眸色微移,“朕是為了穆家和柳家的真相,才去的。”
練月笙瞧着他的模樣,不再逗他了,她說:“不管怎樣,臣妾還能完好無損的回來,都是托陛下的福。”
景琰臉色緩了緩,覺得臉頰有些發熱,聽她說:“陛下,臣妾父兄……”
“你不用急,等到晚上擺宴的時候,你就能見到他們了。”景琰回到。
她現在是帶病休養之身,為了把戲演足,現在自然是不能露面,她父兄是外臣,不能随意見面,也只能趁着晚上的時候見面了。
“這次你被掠的事情,除了你身邊的護衛,你父兄外,還有任昭容和顧修容知道。當初你騎的馬自己跑回來了,護衛跟着它,找着了那半截被斬斷的流蘇……”
“說起這個。”練月笙打斷他,神色一正,“陛下,當初我在林子裏迷路,有人行刺我,好在我躲過去了,那袖箭才削斷了耳墜的流蘇。”
景琰怔住,“有人行刺你?不是穆城嗎?”
她凝着神色搖頭,“不是穆城,那時我遭遇襲擊,腦子裏第一個反應就是逃,将将策馬過來,我就被人敲暈了,然後就在了穆城那裏。”一頓,“穆城劫持我,是為了讓陛下重視,好讓陛下知道穆家的事情,為穆家洗白冤屈,他們完全沒有襲擊我的必要。”
“後來我問過穆城,他說他沒有襲擊過我。”
也就是說,還有另一夥人想要練月笙的性命。
景琰的心緒一分分的沉了下去,到底是何人?控制夏辰,控制高偉,想要練月笙的性命,這三個事件後面,幕後人會不會是同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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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身體無礙,聖上龍心大悅,特在晚上時擺了宴席。
當任昭容看到練月笙完好無損的坐在皇帝身邊的時候,花容月貌上蒙了一層陰霾。她與顧修容是練月笙被劫持事件裏的知情人,現在看到皇後娘娘沒有一點事的坐在那裏,皆是揣了一肚子的心思。
本來阿史那燕獵到了一只狼,想在皇帝面前出一把風頭,讓他贊賞自己,哪知她歡歡喜喜的回來後,得到的卻是練月笙在林子裏受了驚吓,要休養幾日。
皇帝連搭理她一下都不搭理,還是齊王景逸對着她說了幾句話。
看着座上和皇帝笑着說話的練月笙,阿史那燕心頭怒火中燒,憤憤的握緊了拳頭。
練明軒和練玉舒在席間過去喝練月笙說話,看見她完好無損,一顆提着的心才算是放了下來。
宴過一半,景琰當衆宣布,把他獵到的一只熊,給了練月笙,權當是給她壓驚了。
彼時練月笙正啃着一只香噴噴的羊腿,驚的她差點噎着。
景琰居然獵到了一只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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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要查穆家的事情,他們沒在東山行宮多呆,練月笙回來後的第三天,景琰便帶着一衆人回了京城。
練月笙從行宮裏出來,正打算上鳳輿的時候,遇着了景逸。
因了她想了太多的緣故,對着這個皇叔,她是怎麽着都不自在,景逸還是那一貫的溫潤爾雅,眉眼含笑,猶如春風拂面一般溫柔,他朝她問起了那幾樣首飾可還合她心意。
練月笙心頭咯噔一聲,也摸不着他這是什麽意思,于是敷衍的點點頭,說她都還很喜歡。
景逸聞言,道了句“這便好,初時挑選時還擔心娘娘看不上眼。”
說過這句話,他溫潤笑着拱拱手,返身離開。
回到皇宮後,練月笙和景琰先去見了太後,景琰把狐貍皮毛做成的披肩給了太後,太後喜的愛不釋手,拉着她和景琰說了好一會子話。
看過太後之後,練月笙又領着人去看了看張嫔,給了點張嫔從東山那兒帶來的野味,讓她有胃口的時候就嘗嘗。
張嫔身子不好,面色蒼白,一件橘色宮裝穿她身上都撐不起型了,看着甚是可憐。
自張嫔懷孕後,景琰就過來看過她一次。
張嫔也知道這次懷孕,是交了好運,所以對于皇帝,她并不怎麽期待,她只想把孩子安安穩穩的生下來。
任昭容和顧修容都是被景琰重點警告過,不許把皇後被劫持的事情外露,如果那一天有了風聲,他第一個就找這兩人算賬。
顧昭容本就膽子小,聽了這警告後,死死的封住嘴,任昭容也是心驚膽戰的點頭說了解,但是過後卻又氣不過,回了宮後,她去找了芊婕妤。
沒想到遇見了從裏頭出來的皇後。
練月笙眉眼帶笑,讓任昭容起了,笑着說:“任昭容不愧是從東宮就和芊婕妤交好的姐妹,這一回來,就朝這裏來了吧。”
任昭容恭敬着笑,“妾等去時,芊婕妤身子抱恙,沒能去了東山,妾一直記挂着,所以回了宮,便過來探望了。”
練月笙鳳目微轉,笑道:“芊婕妤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你們姐妹相離這麽長時間,怕是有好多話要說吧。”一頓,“本宮就不打擾你了,你去吧。”
任昭容福身行禮,待皇後上了轎辇,她才一改恭敬之色,眉目間略有清高的轉身進了廣淩宮的大門。
裏頭芊婕妤生了一肚子悶氣,皇帝沒來看她,練月笙假模假樣的過來探望,還給帶來了一只山雞,讓她補身子用。
回頭見任昭容翩翩然的進來,她就氣的牙癢癢,任昭容瞧她一臉不甘不願的模樣,突地輕笑出了聲。
對着如此怨恨練月笙的芊婕妤,任昭容有心讓她知道練月笙被劫持的事情,但是一想到皇帝那張冰冷的臉,她就沒這個膽子說了。
在後宮走了兩遭後,練月笙帶着紅司幾個回了鳳栖宮。
她連歇都沒歇,就把煙羅給召了進來。
景琰把煙羅和潘落給她用了,煙羅現在跟着她,潘落因為和安翎私自行事,被景琰罰了,現在不在這裏。
煙羅是那種清冷美人,一身黑衣穿上去清清冷冷的,很适合當暗衛。景琰告訴她,等潘落好了之後,就讓煙羅和潘落成親,據說他已經差人在離皇宮不遠的地方,最繁華的一條路上給他們買了府邸當新房用。
但是因為景琰要查穆家的事,所以練月笙接手了他們兩個的事情。
練月笙覺得,如今煙羅都二十三歲了,潘落也二十六了,這兩個人好容易能在一起,怎麽能讓人家成親後還幹着不能見光的暗衛工作,這還讓煙羅生孩子嗎?
這麽缺德的事,練月笙幹不出來。
她想了一下,這兩人成親後給他們放三個月的假,然後讓煙羅回去當主母帶孩子,然後給潘落一個見得了光的職位,讓他保證鳳栖宮的安全,然後準許他天天回家。
當她把這打算說給煙羅聽的時候,煙羅怔住,然後清清冷冷的美人居然哭了,好似慘遭抛棄的小狗一樣。
練月笙吓了一跳,好在最後溝通的時候,還是接受了。
忙完了事情,她終于安心的在湯泉裏泡了個澡,然後趴鳳榻上補了個覺。
快到傍晚的時候,她在紅司一句“高才人自盡了!”的話裏,猛然睡意全消。
“誰?高才人?”她再次詢問。
紅司擰眉點頭,“是高才人,她懸梁自盡了!”
“具體怎麽回事,高才人身邊幾個宮女都沒發現嗎?”練月笙驚訝不已。
紅司說:“妙竹說下午時高才人說要睡一會兒,讓她們幾個先出去,妙竹看天色不早,進去叫高才人,卻發現高才人懸梁自盡了……”
前幾天還見着高絲,沒想到今兒個卻死了……只是,她如今剛剛從東山回來,高絲就懸梁自盡了,這到底是無意的還是刻意而為之,高絲是不是自己尋死的?
練月笙掀起被子,吩咐紅司,“給本宮更衣梳洗。”
宮裏面死了個才人,不算什麽大事,但是這個才人是以前的淑妃,多少就會引起點騷動了。淑妃得勢的時候,有不少妃嫔依附過她,現在她死了,往日裏還念點舊情的,多多少少都會往聚荷宮裏跑一趟。
所以,當練月笙達到聚荷宮的時候,就見着了哭的極其誇張的孟美人孟曉蕊。
孟美人猶如家裏死了老娘似得,哭的一臉淚痕,帕子都哭濕了三條,看見皇後進來,哭的脫虛的孟美人站起來要給皇後行禮,腿卻一軟,就往地上歪,好在她身邊的宮女及時扶住了她,孟美人哭的嗓子都啞了,抓着皇後的裙角就哭着說道:“娘娘可一定得為高姐姐報仇啊!高姐姐是被人害死的!”
一旁的許充儀拉着她起來,“妹妹你是糊塗了不成?”
孟美人使勁搖頭,睜着哭腫的眼睛,“娘娘,高姐姐不會自盡的,定是有人害她!”
☆、29【事有蹊跷】
孟曉蕊初入宮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