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再說被練月笙下令罰跪的芊婕妤,壓下了一肚子的憋屈,扯着個嘴,跪在了廣淩宮門前。

這帝後倆人一前一後的下了旨意懲治芊婕妤,不知多少人會夜裏睡覺的時候笑醒。

廣淩宮位處西宮最繁華的一處,前挨花園後挨湖泊,每日的人流量都極大。有的聽說了芊婕妤被罰跪,特意裝扮一番,帶着人佯裝路過,圍觀去了。

這來來往往的不少人,讓芊婕妤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下去!實在是太丢臉了,她以後還怎麽在這個宮裏立足!

彼時,景琰在宣政殿裏批閱奏折,這消息就由趙懷生傳到了他的耳朵裏。

聽了為何而罰之後,他略略一點頭,道了句,“是該罰,宮人管教不嚴,主子難辭其咎。”他握筆的手一頓,側目于趙懷生,“是那個叫含艾的?”

“回陛下,正是含艾。”趙懷生回道。

景琰不着痕跡的皺了皺眉,讓趙懷生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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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宮裏迎來了齊王生母柳祖太妃柳素兒,練月笙親自去迎了人。

練月笙沒見過柳祖太妃,若不是她從那駕豪華車架裏下來,她幾乎是認不出來的。

柳祖太妃今年三十有八,肌膚若雪,烏發如雲,容色嬌妍,模樣端正,全然看不出年歲來,看着她此時的容色,就能想象的到她年輕時的傾城麗色。她與景逸站一起,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景逸的姐姐妹妹。

驚嘆于柳祖太妃的保養得當,練月笙福身行禮。

柳祖太妃揚唇微笑,扶起練月笙,“這就是皇後罷。”她聲音清柔溫和,“你和陛下大婚那會兒哀家身子不适沒來京城,錯過了這等喜事,這份禮就當哀家給你和陛下補上的一份心意了。”說着,給了一側丫鬟一個眼神。

練月笙假意推辭,“祖太妃這話就言重了,喜禮皇叔那時已經送了,臣妾斷然沒有再收一份的道理。”

柳祖太妃拍拍她的手,“那是逸兒送的,這是哀家送的,可是不一樣的。”

一直在旁邊默默笑着的景逸這時也出言道;“娘娘收下既是了,這也是我母妃一番心意。”

如此之下,練月笙好生謝了柳祖太妃,把禮收了下來。

人來了,先去太後那裏,練月笙領着柳祖太妃和景逸去了慈寧宮。

太後就算是再不待見柳氏,也是笑的親和的和她聊了聊,兩人坐在一起,看起來感情極好,但卻是各個心思不一。

練月笙暗中擡眼在柳祖太妃和太後身上一打量,還是覺得太後的容色更勝一籌,不是柳祖太後能比的了的。

當初柳氏不來京城參加喜宴的原因,多半也有她不待見太後的原因在裏頭。

練月笙在下面喝着茶,就聽上頭柳祖太妃說到:“逸兒這孩子的婚事一直都讓我急的不行,讓他娶親還不娶,連我都拿他沒轍。還是陛下有法子,能早日安了我這心。”

話音剛落,殿外一陣腳步聲響起,旋即就有內監尖細的聲音揚了起來,“陛下駕到——”

太後聞聲就笑說:“正說着他呢,這就來了。”

景琰從殿外進來,端的是一派豐神俊朗,氣度不凡。柳祖太妃親和笑着,迎了下去,拉住了景琰的手,好生打量他一番,連道了幾聲“不錯”。

練月笙和景琰上前見了禮,就見柳祖太妃拉着景琰一番說笑詢問,上座的太後眸色有些冷,一瞬之間又笑意如初。

景琰和柳祖太妃說了一會兒話,就以她舟車勞頓,到了京城還未好好歇息為由,讓柳祖太妃先回殿裏休息了。

太後扯着個笑臉應承了她半晌,見人都走了,才緩緩把臉色淡下來。

一側的秋文遞上盞茶,不動聲色的說到:“太後,您看……陛下這是什麽意思?”

太後接過茶盞,不冷不熱的沉吟道:“上次月笙那孩子同哀家提過穆家的事,哀家就覺得不對勁。”微微一頓,眸色沉着,“若是哀家沒料錯,應該是皇帝要重查穆家那出事了。”

秋文一愣,“重查?”她跟在太後身邊二十幾年了,這太後和柳祖太妃的恩怨也清楚,自然也曉得九年前發生了什麽。

她試探着問:“太後,陛下是想給穆家翻案?”略一停,“柳氏一族可不是輕易就能動的。”

太後擱下茶盞,斜睨了秋文一眼,笑說:“不是還有哀家在嗎?”

秋文微微一怔,就又聽太後道:“本想着這女人遠離京城了,哀家眼不見心不煩。可若是哀家皇兒定下來的事,哀家不管如何都要幫他一把。”

“景琰是齊王又如何?是先帝兄弟又如何?就算是皇帝要喊他一聲叔叔,他還是要對着哀家的皇兒下跪。”太後冷冷一笑,道:“這個天下不是他們柳家的。”

☆、35【貴府真亂】

從慈寧宮出來後,景逸和景琰一道去了,練月笙返身回去鳳栖宮。

途中,迎面遇着了德妃。

德妃神色匆忙,正往鳳栖宮去,途中遇着皇後,怔了一瞬,急急行禮過後就道:“娘娘,妾有急事相告。”

練月笙微怔,旋即端和着聲音說:“你先別急。與本宮一道回鳳栖宮再說。”

德妃點點頭,斂了一下情緒,跟在了皇後後面。

德妃這般形色匆忙,讓練月笙心生疑惑,回了宮後,将将上座,德妃環視了殿裏宮人一圈,見确實為皇後心腹之人,就開口說到:“娘娘,妾知曉是誰殺害的冰瑤了。”

練月笙下意識凝了凝神,看向德妃,“詳細說說。”

“是蘇貴嫔。”德妃凝色,沉聲。

練月笙一下子笑出了聲,“蘇貴嫔?”她笑看一眼德妃,搖搖頭,“怎麽可能會是她?”

雖然蘇貴嫔這人鬼機靈,心眼不少,又是一顆牆頭草,附翼攀鱗,但是殺人這事,她幹不出來。

德妃蹙了蹙眉頭,說:“妾有證據,還望娘娘聽妾詳細說來。”

練月笙偏頭看她,斂了一下臉上的笑意,點頭示意她說,“說來聽聽。”

“這冰瑤,以前是蘇貴嫔身邊的人。”德妃說到,“蘇貴嫔還未入宮之前,冰瑤在蘇府侍候過她。”

練月笙神色一下子凝了起來,這都是什麽事?

“說起來這也是她們蘇府的家事,蘇貴嫔上有一哥哥,看上了這冰瑤,想要收過來做妾室。本來是很簡單的一件事,只要蘇貴嫔點頭同意了,這冰瑤就能收過去,但是蘇貴嫔不同意,說冰瑤一介低賤丫鬟,配不上她哥哥的身份。就因為這事,兄妹倆吵了一架,蘇貴嫔不放人,她哥哥又想搶人,最後還是蘇夫人出面制止了這出鬧劇,斷了蘇貴嫔哥哥收房的心思。”

“後來,蘇夫人把冰瑤打發走了,冰瑤又不知道怎麽着進了皇宮。”德妃眉目沉色,“且一開始冰瑤叫憐兒,因為進宮才改了冰瑤這個名字。”

練月笙思忖一番,朝着德妃輕輕一笑,“那又如何?即使這冰瑤以前是蘇貴嫔身邊的舊人,你又怎麽能肯定人是蘇貴嫔害的?而且冰瑤是三品內侍宮女,沒有主子的命令只能待在玉貞宮裏,據我所知,這蘇貴嫔沒去過你宮裏罷,怎麽會知道冰瑤在你那兒?”

德妃說:“說來也巧,香梅與各宮的宮人多少都有點往來,她和蘇貴嫔那兒的卉心倒有往來,這冰瑤的事,也是閑暇時聽卉心提過一兩句。前段時間冰瑤還在的時候,妾曾差她和香梅外出去買金陵記的糕點,據香梅說,途中遇着了蘇貴嫔宮裏的人。”

“本來沒什麽奇怪的,但是蘇貴嫔的人和冰瑤都有點奇怪,且那會子冰瑤是低着頭走在香梅身邊,蘇貴嫔宮裏的人則一直盯着她,像是在尋思什麽。”德妃一頓,“後來冰瑤去了,卉心遇着香梅的時候,就朝她透露了這冰瑤的身份。”

練月笙靜默不語,她微垂着頭,手指輕輕撥弄了一下腕子上的翠玉镯子,一點點的整理思緒。

“妾本也是不信,後來就差了人去查了查,這才查出了蘇家那回事。”

練月笙端起茶盞輕呷了一口茶水,疑惑問:“蘇貴嫔身邊的卉心透露的?”她眼睛斜向德妃,“蘇貴嫔這麽精明一個人,她身邊的宮人會犯這麽蠢的錯誤?”

“再說,這只是一樁舊事,本宮認為這并不足以證明人是蘇貴嫔殺的。”她淡掃德妃一眼,聲音端和,“說到底,也是德妃你自己揣測的罷。”

德妃神色微變,沉着聲音說:“畢竟死的是妾宮裏的,妾心裏也急。”

“本宮理解。”練月笙略有敷衍。

德妃說的這段話,到頭來還沒一句是重點,最重要的是,僅僅是她自己認為冰瑤是蘇貴嫔害的。

也不知道德妃是那兒不對了,居然這麽關心一個宮女?還是說她想急着擺脫殺害高絲的嫌疑,一有點線索就急着想給人定罪。

雖然已經定了高絲為自裁身亡,可宮裏面泰半人都認為高絲的死和德妃有脫不開的關系。以德妃那個性子,要急着證明自己清白,也是說的通的。

但是德妃又不是那麽沒城府算計的人,不會如此魯莽行事,除非,是德妃真想除了蘇貴嫔。

“你先回去罷。”一頓,“你也不要太過急躁了,冰瑤的事情自會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練月笙朝德妃瞥了瞥。

察覺出皇後的不耐和冷意,德妃起身一福,畢恭畢敬的退了下去。她眸裏的恭敬之色中閃過一絲沉色,但微低着的頭和垂下的眸子,并沒有讓練月笙察覺出來。

等德妃走了後,練月笙叫來了暗衛夜瀾,讓他去調查冰瑤的事情。

因為潘落要養傷,練月笙讓煙羅過去照顧他了。所以景琰又給了她幾個暗衛使,其中這個叫夜瀾的深得她心。

吩咐完夜瀾後,她差杜小寶去傳喚了蘇貴嫔。

彼時正在靜悅宮裏拿着兩種胭脂對比好壞的蘇貴嫔,聞杜小寶說皇後傳她過去,一愣之後,把胭脂遞給卉心,朝杜小寶說:“娘娘傳我?杜公公可知何事?”

杜小寶眯着眼笑,回到:“這個,奴才就不知了。”

蘇貴嫔遲疑一下,看了杜小寶一眼,見他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知道也問不出什麽來。故而就說:“杜公公先在這裏稍等片刻,容我去整理一下儀容。”

杜小寶弓身,蘇貴嫔轉身步去內殿。

當蘇貴嫔到鳳栖宮的時候,練月笙将将喝完一盞茶。

蘇貴嫔瞧着皇後臉色雖是一如既往的清淡,但卻隐隐透露出一絲半點兒的冷意,一時之間,心底就有點打鼓。

皇後娘娘這是什麽了?自己最近沒做什麽錯事吧?在這種惴惴不安的心緒下,蘇貴嫔揚着笑臉,福身問安,續而落座。

瞧着蘇貴嫔笑的春光明媚的臉,直奔主題,“今兒個德妃來找過本宮。”頓了頓,睨了蘇貴嫔一眼,“她懷疑是你殺了她宮裏面那個叫冰瑤的宮女。”

蘇貴嫔怔住,再也維持不住臉上的笑,慌忙間從椅子上滑下來,跪在地上,慌亂着神色,“娘娘,德妃這是污蔑妾,妾沒有做過這事!”她叩頭下去,“還望娘娘明察,還妾一個清白!”

練月笙不動聲色,清冷着張臉,“聽德妃說,這個叫冰瑤的,以往叫憐兒,在蘇府裏侍候過你,後來因為你哥哥想納她為妾,你母親就把她趕出去了是嗎?”

蘇貴嫔一臉惶恐,聽見這話,愣了一愣,忙說:“這事卉心同妾提過,但是妾沒見過冰瑤其人,所以并不知道冰瑤是不是憐兒。”

練月笙眼睛一轉,落到跪在蘇貴嫔後面的卉心卉夏兩人身上,卉心抖了抖身子,說:“娘娘,奴婢保證,冰瑤确實是憐兒。”一頓,“她下巴那兒有一顆痣,和憐兒一模一樣。”

“娘娘,妾真的是被誣賴的,妾沒有殺過人!”蘇貴嫔眼裏慌張,“雖說這憐兒當時勾引妾的哥哥,但是當初母親将她趕走了,妾對她的厭惡也逐漸消散了。如果不是卉心碰見過憐兒一面,妾都不曉得她進了皇宮,還在玉貞宮當差!”

“憐兒是德妃宮裏的人,且又是一個身份低微的宮女,妾的心胸還沒有狹隘到容不下她,再則她在德妃宮裏,妾又有什麽能耐動她的人!”

瞧着她吓得不輕的模樣,練月笙不緊不慢的抿了口茶水,雙手捧着杯子,指腹輕輕拂過杯壁上的浮紋花朵,徐徐開口:“你先起來罷。”

蘇貴嫔吞咽下一口口水,提着裙子站了起來,練月笙一指椅子,她便過去坐好了。她臉色紅白一邊,有吓得也有急的,這會子心噗噗跳着,手都是抖的。

“當初憐兒從府裏被趕出來,賣給人牙子了嗎?”練月笙淡淡看她,不緊不慢道。

蘇貴嫔抿唇點頭,“賣了,當初妾還記得那人牙子說憐兒長的不錯,有意把她賣到青樓裏。”愣了一下,“她到底是如何入宮的,妾實在想不明白。”

練月笙微提唇角,露出一個淺淺的笑來,“這個你不用去想。”她轉眸,“本宮問你,你可有得罪過德妃?”

蘇貴嫔怔住,眉頭蹙起,吸了一口氣,沉吟着點頭,“有……圍獵的時候,因為妾騎射不精,差點傷了德妃。”

“就這……?”練月笙再問:“還有別的嗎?”

蘇貴嫔眉心蹙的更深,反複思忖,最後搖頭,“沒有了,德妃為人不好接觸,妾沒和她有過過多接觸,确實沒有得罪過她。”

聞言,練月笙陷入了沈思。被吓得後背浸濕了一片的蘇貴嫔神色不安的看着皇後,小聲開口道:“娘娘,您信妾嗎?妾真的沒有殺人。”

練月笙不置一詞,讓蘇貴嫔心頭愈發不安。

蘇貴嫔正坐立不安之際,就聽上頭皇後的聲音穩穩傳來,聲音端莊清麗,“本宮信沒用,關鍵是讓德妃信了。你也清楚德妃此人不簡單,她來本宮這裏告你的狀,讓本宮駁了回去,誰知道她會不會怒上心頭,在宮裏面散播于你不利的謠言。”

平時裏一直笑若春光燦爛的蘇貴嫔這下是真的吓狠了,別說笑了,她連哭都不會了。

“娘娘,您可得救妾啊,妾真是被冤枉的。”

練月笙朝她安撫一笑,“你莫慌,若你真是清白的,就算是德妃把天捅下來,也奈何不了你。”頓了一下,“萬事還有本宮不是?”

蘇貴嫔微怔,旋即回味過來了皇後的話外音,忙不疊的從椅子上滑下來跪好,聲音堅定中隐有顫抖,“妾此後必以皇後娘娘馬首是瞻!”

練月笙緩緩笑開,“蘇貴嫔客氣了,你的好意,本宮就領下了。若以後有用得着你的地方,本宮一定不會跟你客氣的。”

蘇貴嫔唇角扯了笑,多少有着一絲不自在,她似乎感覺到了皇後身上那股高深莫測的氣息正擴散開來,逐漸把她整個包圍了。

她心心念念的攀上皇後這顆大樹,現在終于攀上了,卻沒想到卻是在這種情況下攀上的。

也罷,只要以後能有皇後娘娘在後庇佑她就是好的!

☆、36【心神蕩漾】

晚上的時候,太後在慈寧宮擺了家宴,叫上柳祖太妃和景逸,和樂融融的用了一頓晚膳。

回去時,景逸送他母妃離開,景琰和聯月笙一道回了鳳栖宮。

“陛下最近可查出什麽蛛絲馬跡來了嗎?”

紅司捧了糕點奉到了案邊,練月笙随手拿了一塊綠豆糕。

景琰在她對面坐下,眉心含着一抹不易察覺的沉色,他微微皺眉,沉聲道:“朕這幾天又秘密審了幾個案件的參與人……”往下沒了聲音。

練月笙怔了怔,問:“還是沒線索?”

“不是。”他聲音又沉,似乎還帶了一絲倦意,“當初審案查案的人裏,确實有知道內情的人……”

練月笙眼睛一亮,“怎麽說?可是打探到裏面內情了?”

景琰微微移眸,望向窗前案幾上擺放着的一盆盆栽,語氣好似自喃,“那人以前在大理寺任職,深得父皇賞識,穆家的案子他一早就有參與。”一頓,轉眸看向練月笙,聲音沉着,“現在他已經辭官在家,朕的人去找他時,他只說一切是先帝授意的,但具體事實為何,先帝沒有告訴,只叮囑他定穆家的罪名即可,其餘的不用管。”

練月笙略沉默一下,注目于景琰,“這麽說,這事确實是和先帝有關聯了?”

他閉目颔首,輕嘆了一口,“這是今天下午新得的消息。”緩緩睜開眼睛,似有嘲意,“朕不願相信這事和父皇有關系。”

練月笙沒說話,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這背後到底隐藏了什麽秘密,會讓先帝非定穆家罪名不可。

“陛下,凡事過早下結論都是不好的。雖然那官員說是先帝授意的,可誰知道他話的真假,以臣妾看,還是慢慢調查的好。”她一頓,聲音微壓,“現在柳祖太妃也在這裏,我們有的是時間把事情真相查出來。”

景琰聞言,不置可否。

兩個人坐了一會兒,各自無言。景琰心情郁悶,方才在慈寧宮笑若春風,心裏卻是對柳祖太妃和景逸母子倆,膈應很了。練月笙雖然沒有景琰這些想法,但心裏惦記着宮裏面那點糟心的破事,一頓飯也吃了個半飽。

要是擱在以前,練月笙可以渾然不在意的撇下景琰,去幹自己的事去。但是現在并不允許她如此,而且現在的練月笙也做不出來把他撇一邊不管的事。

“陛下,時間不早了,不如我們先就寝罷。”她笑意淺淺,“今兒個您也累了,先歇着罷。”

景琰聞言緩緩擡眸,看向練月笙,見她眉眼帶笑,明媚溫婉仿若一枝出水的俏芙蓉,連骨子裏似乎染上了一層動人心神的柔情,當真是美極。

不知怎的腦中突地閃過那夜的事情,頓時讓他心中一驚,不自在的轉開眼睛,說:“也好,今兒個就先歇下吧。”

好在景琰其人在朝堂上練就了一身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領,即使被楊太傅當着衆臣的面罵的狗血淋頭,他也能面不改色的說一聲楊太傅罵的好,學生記下了。同樣的,若是他犯了什麽錯誤,被一群老臣指出來的時候,即使是再心有愧疚,也能臉色不白不紅的作認錯狀承認錯誤。

所以方才他的一點心猿意馬的尴尬之情,此時也能很好的掩飾過去,臉不紅,心卻跳個不停。

也不知道是不是練月笙的錯覺,她總覺得剛才景琰轉身的時候,似乎臉紅了?還似乎有點落荒而逃的意思?

到底是不是錯覺,她不想深想。只要景琰這個祖宗不再愁眉苦臉的和她坐一起就行了。

外頭秋風吹起,鳳栖宮裏的燭火盞盞熄滅,火紅的床帳外,只有一盞幽暗的紗燈還搖曳着橘黃的光芒。

景琰睜着眼睛,暗色裏,他的眸子甚是清亮的盯着帳子上一只展翅翺翔的金鳳,暗金的紋路在橘色暖光的映着下異常清晰。

殿裏平靜無波,練月笙的呼吸聲平穩均勻,像是已經睡着了。

景琰幽亮的眸子輕輕一轉,閉目,長長的嘆了口氣。

這次自那次以來,他第一次和她同床共枕,她還能睡着,但是他卻睡不着了!

清雅的幽香飄散過來,萦繞在他鼻前,似乎一個魔咒一樣讓他心神不定,腦中一次次的回想起那次的事情,尤其是掌下似乎還殘留着那時觸到她肌膚時的細嫩輕滑,叫嚣着再一次觸碰她,親吻她。

景琰的心跳漸漸有些不受控制,他轉頭看向練月笙,朝着她挪動了一些。

“月笙……”他低聲開口,“睡着了嗎?”這句似乎自言自語。

練月笙閉着眼睛,眉心輕輕一蹙,随後又舒展開來。

見人沒醒,景琰也不知怎麽想的,靠近她耳畔一些,溫和着聲音低低叫了聲“阿笙。”

練月笙好夢依舊。

于是景琰安了心,大了膽,眼眸亮着清光,挨近她幾分,長臂一伸,攬住她的腰,将她帶進了自己懷裏。

美人在懷的景琰唇角含笑,身心舒坦,他埋首在她的發頂,深深的嗅了嗅她發間的清香,再也不舍得離開。

懷裏的人不舒服的動了一下,眉心微微蹙起,驚的景琰渾身僵住,好在練月笙睡的沉,在景琰懷裏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又安心睡過去了。

景琰暗自松了一口氣,借着橘色的暖光,在暗中靜看着她的睡顏。他的手一只撫在她的腰上,一只擱在了她的肩頭。睡衣單薄絲滑,他手掌的熱度透過單薄的衣衫傳到她的肌膚上,他感覺掌下撫摸她細滑的肌膚,在她圓潤的肩頭輕輕摩挲了一下,便讓他感到心神蕩漾。

練月笙渾然不覺身邊人的變化。

兩人鼻息交纏,一人平穩,一人火熱。幾乎是不受控制的,景琰朝她挨近,在她唇畔落下一吻,猶如蜻蜓點水。而後他又來到她的耳畔,輕輕含了一下她小巧的耳垂,動作輕柔小心。

做完這一切後,景琰臉頰滾燙,心跳愈發不受控制,似乎體內的血都熱了起來。

身體上的變化告訴他如今想要更多,并不滿足于此刻停下。

這個念頭冒出來的時候,景琰覺得自己的情緒已經不受控制了,可是偏偏的他還要死死的壓制下來。

他在女色一事上并不怎麽熱衷,後宮四五十人裏,他臨幸的女人加起來還沒有十個。于此事的美妙之處雖然深有體會,但他執着于此事只有和心愛之人一起,才能體會會真正的美妙。但是此時此刻,他全身血液叫嚣着的東西,是多麽的不正常!

即使是躺在她身邊,就能讓他想入非非。

此時的他,臉上紅潮越來越盛,氣息也愈發紊亂,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的眸子泛着灼熱的光芒,甚至于下一刻他就要不受控制的将她壓在身下,吻她紅豔的唇,吻遍她全身每一處!

這種感受,就算是在受他喜愛的芊婕妤那裏都不曾有過的。不,應該說,是除了練月笙外,任何一個女人都不會帶給他的感覺!

景琰明顯是被自己這種荒唐的想法驚着了。

他努力平息下來,在事态還未發展的不受控制之際,從練月笙身邊離開,見她睡得深沉,壓下心緒,轉而撩開床幔,快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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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練月笙一覺好眠,神清氣爽。只是睡她旁邊那人,卻是精神不振,眼下發青。

練月笙驚愕了一瞬,眉心皺起,“陛下昨夜沒睡好嗎?還在因為那事憂心嗎?”嘆了一聲,“陛下,您休息不好,怎麽能繼續查案子。”

景琰伸手揉了揉眉心,含糊一聲,“朕知道了。”有氣無力的。

他現在只要一想到自己對練月笙起了那樣的心思,就無所适從起來。

“陛下,需要臣妾叫禦醫嗎?”練月笙看他确實有些不大舒服的樣子。

景琰搖搖頭,“不必。”

外頭趙懷生聲音響起,練月笙自覺說:“臣妾服侍陛下梳洗。”

沒想到卻被景琰一口回絕了,讓她不由得一怔。

“你接着睡就是,外頭有趙懷生他們。”他急忙撂下這句話,神色不自在的掀起床幔下了床,留練月笙一個人坐在床上驚愕景琰這又是什麽了?

糾結郁悶不自在了一個晚上的景琰,在到了太極殿後,才稍稍把這種心緒收了起來。

練月笙雖然奇怪景琰的一番動作,但是如今事情太多,景琰那點不正常的表現也就被她抛到了腦後,況且景琰什麽時候正常過?!

散了衆妃後,負責調查冰瑤事情的夜瀾猶如鬼魅一樣出現在了鳳栖宮裏。

幸好紅司幾個心神夠強大,才沒有被夜瀾這種神不知鬼不覺的出場方法吓着。對于練月笙來說,夜瀾渾身上下都是暗衛氣場,這種出場方式才符合暗衛的身份!

夜瀾這人話不多,簡單幾句就把冰瑤的事說了個清楚。

為什麽憐兒能改名為冰瑤進宮來,原來是頂替了別人的名字進來的。

憐兒被趕出蘇府,賣到了人牙子手裏,原本人牙子要把憐兒買到青樓裏,卻在中途被一男子買了下來,然後那個男子讓憐兒頂替了冰瑤的名字,進了皇宮當差。

至于那男子是誰,夜瀾沒有查到。但他順藤摸瓜的查到了那個真的“冰瑤”,那一家也是通過那個男子的關系,也免于讓女兒冰瑤進宮當宮女。只是當夜瀾問起那男子是誰時,那家人只是搖頭,已經不記得的了。

關鍵就在于那個男子是誰,為什麽會讓憐兒進宮來。憐兒其人是否真的如香梅所言是個老實膽小的人,她與那男子又是什麽關系?

否則,練月笙想象不到,一個男人閑的沒事幹了,買下一個丫鬟,讓她頂替別人進宮來。

“娘娘,奴婢有一點想不明白……”紅司思忖道:“憐兒是蘇府的舊人,蘇貴嫔又在宮裏面。如果要讓一個人進宮幫他辦事的話,難道不應該找一個自己信任的,且身世清白,沒有凡事纏身的人才對嗎?為什麽會找憐兒?難道就不怕那一天憐兒被蘇貴嫔看見了嗎?”

這個懷疑不是沒道理的。

“憐兒被趕出蘇府是因為勾引蘇大公子,如果真是如此,此人必是有心計手段可言。再說憐兒入宮那時,蘇貴嫔還未進宮,可能連那人都沒想到蘇貴嫔往後會進宮來。”練月笙略略一停頓,複又說:“如果憐兒此人心計城府不淺,進的宮來,和外界聯系,隐藏心計又是什麽難事?”

此言一出,底下幾個宮女,皆是不置可否。

☆、37【深入調查】

冰瑤一事随着調查的深入,愈加發現裏面的不尋常之處。

是以,為了弄清事實真相。練月笙把蘇貴嫔和德妃兩人都叫了來。

這兩人一見面,蘇貴嫔眼裏就有恨意一閃而過,德妃倒是面不改色,盈盈欠身行禮,優雅落座。

上座的練月笙神色淡淡,掃視了底下兩人一眼,一揮手,讓殿裏侍候的宮人退了下去。

“今兒個把兩位叫來,想必也知道是為了什麽罷。”

德妃臉上挂着得體的笑,回到:“自然曉得,還請娘娘但說無妨。”

練月笙不冷不熱的“嗯”了聲,看了一眼面色不怎麽好的蘇貴嫔,就道:“冰瑤一事,如今的知情人也就你們兩位。”一頓,“一個是她的舊主,一個是她的新主。”

德妃點點頭,蘇貴嫔擡眼看着皇後,眸裏似乎閃着一種名為希翼的光芒。

練月笙裝作沒看見,問德妃:“德妃,本宮先問你。”

德妃颔首,練月笙繼續說:“冰瑤此人在你眼裏看來如何?”

德妃想了一想,道:“她這個人謹慎踏實,做事一絲不茍,就是膽子有點小,整個人都怯弱弱的。”

蘇貴嫔聞言“啧”了一聲,接話道:“德妃娘娘還真是看人不準,憐兒此人城府深沉,心計手段皆有,以往在蘇府的時候,為了勾引妾的哥哥,她什麽手段都使過!”

德妃聲音平平的“哦”了一聲,尾音有些長,陰陽怪氣的,“這麽說來,蘇貴嫔委實是很不滿憐兒喽。”

蘇貴嫔啧笑,“自是不喜!”

聞言,德妃唇角一揚,意義深長的瞥了蘇貴嫔一眼。

蘇貴嫔一時被怒氣充斥了心頭,也沒覺得自己出口的話有何不妥,在看到德妃笑容時,才察覺自己話裏的不對,一時間臉上青白交加,恨不得上前撕碎德妃那張臉!

練月笙不說話,轉了轉手腕上的紅玉手镯,視線淡淡帶過底下兩人一眼,不冷不熱道:“你們兩個現在都給本宮安生點。”

德妃微怔,蘇貴嫔咬了咬唇,低了頭。

練月笙不再搭理蘇貴嫔,轉眼接着問了德妃一些關于冰瑤的事情,最後還把和冰瑤交好的幾個宮女叫了進來問了個詳細。

得到的說辭無一例外都是冰瑤老實膽小,做事踏實,從來就沒有一句話說錯,一件事做錯過。她雖然長的有姿色,但這樣膽小怯弱,老實踏實的性子,在玉貞宮裏雖然不引人注目,但也是極得德妃的賞識。

蘇貴嫔聽了直蹙眉搖頭,全盤否定她們的說辭。她們嘴裏的那個人,和在蘇府裏的那個憐兒,簡直是一個天一個地的存在!

“娘娘,憐兒以往在蘇府可是貼身侍候妾的,她是個什麽樣的人,妾難道還會不清楚嗎!”蘇貴嫔情緒有些激動,振振有詞,“她這個人性子嬌弱做作,心裏面不知打了多少小算盤,一心直想着上位。若不是她勾引妾的兄長,當初妾就不會和兄長吵架,憐兒又為何會被妾的母親趕出府去!”

“娘娘若是不信,可以把卉心幾個叫進來問問,她們可都是跟着妾從蘇家過來的,關于憐兒其人如何,她們也都清楚!”

瞧着蘇貴嫔激動的胸口起伏,臉色漲紅的樣子,練月笙朝黃楊使了個眼色,依蘇貴嫔之言把卉心幾個宣了進來。

毫無疑問的,卉心三個皆和蘇貴嫔說辭相符。

殿裏氣氛陷入膠着,突有一宮女小聲開口,“奴婢想起來了,冰瑤似乎寫過信……”聲音一弱,“還不止一封……”

“信?”練月笙看向那粉衣宮女,“她還會寫字?”

“會的娘娘。”蘇貴嫔接道:“憐兒五歲進的蘇府,跟在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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