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裏停歇。
卯時末,柳氏收拾妥當,上了馬車,和景逸一道離開了皇宮。
☆、46【貴嫔拉攏】
柳氏和景逸一早出了皇宮的事情,是練月笙醒來之後才知道的。
“陸遠審的怎麽樣了?”練月笙坐在桌前,打了個哈欠。
紅司舀了小半碗豆漿擱到了皇後跟前,黃楊将剝好的茶葉蛋放在了豆漿一旁的小蝶裏,說:“他嘴硬的很,半個字都沒吐出來。”一壁說一壁用桌上的手巾擦了擦手。
練月笙瞧着碟裏的茶葉蛋,拿起咬了一口,含糊不清的再問:“那個荷包查出來是誰的了嗎?”
“那繡工出自元淑媛。”黃楊回到,“陸遠說不知道是荷包是誰的,他就是拿來裝錢的。”
“那他荷包是那裏來的?”練月笙擦了一下手,端起豆漿喝了一口,示意黃楊再剝一個茶葉蛋。
黃楊拿起茶葉蛋,“那個雇他的人給他的。”她一壁剝蛋皮一壁道:“娘娘您看,這個事,難不成和元淑媛……有什麽關系?”
練月笙喝了口豆漿,沉吟道:“未必,說不定就是來混淆視聽的。”
黃楊不置可否,把剝好的茶葉蛋放到了小蝶裏,紅司緊接着添了一勺豆漿。
一頓早膳間,她就将陸遠的事問了個七七八八,其實對于陸遠是誰的人,她也是清清楚楚的。只是奇怪元淑媛的東西是怎麽落在他手上的。
為了顯出她身子已經無礙,今兒個練月笙特意叫了孟嫔和蘇貴嫔過來說話。
這在蘇貴嫔眼裏,是莫大的榮幸,因為皇後娘娘把她叫過去說話了,其他妃嫔就算想要可能也沒這個機會,而且,最讓她有臉的是,她沒有在鳳栖宮安放眼線,單這一點,她在皇後面前就不用向其他人似得忐忑不安。但是孟嫔也被叫了,倒讓她頗為錯愕,後來一想孟嫔之所以能從美人晉到嫔位,不就是因為和皇後同患難并且在當初還出了不少力的緣故嗎?
故而,面對着孟嫔的時候,蘇貴嫔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欲想着和她加深一下情誼。
“落香宮你住着還算習慣?”練月笙笑意淺淺,看向孟嫔。
孟嫔低眉順眼,恭敬道:“回娘娘話,妾很是喜歡落香宮,勞累娘娘記挂了。”
練月笙微微一笑,“這便好,以後若是有什麽缺的少的,就差人來給本宮說一聲,勿要委屈了自己。”
孟嫔受寵若驚,忙起身福禮,“多謝娘娘恩典。”
練月笙輕輕颔首,讓孟嫔坐了,這才看向蘇貴嫔,“本宮這些日子忙的不可開交,加上本宮又受了傷,張嫔那裏就一直沒有顧忌到。你住的地方離張嫔那兒近,平日裏多多照拂她一點。”
蘇貴嫔聞言,便說:“妾其實往張嫔那兒去的也勤,只是她身子不好,加上有孕,整個人憔悴了不少。”一副于心不忍的樣子,“補品也吃着,可是卻補不起來。”
對于張嫔,如果她不是有幸懷孕,練月笙是不會注意到那個病怏怏的張嫔的。以往她并沒有在意過張嫔懷了景琰孩子,可是現在不知怎麽就在意了,三天兩頭的就會想到在離鳳栖宮不遠的一處地方,有個女人懷了景琰的孩子,景琰的第一個孩子。
初時,她認為這是自己放心不下,後來,她就覺得自己有些奇怪了?為什麽非要在意張嫔,明明以前都是完全不在乎張嫔的,她懷沒懷孕也和她沒一分關系。
“畢竟是陛下第一個孩子,本宮也十分關心,可是本宮分身乏術,不能顧忌到她,也只能托付給你了。”說裏的話就這樣緩慢的說了出來,其實和心裏想的完全不一樣,她只是不想看見張嫔罷了。可是張嫔也不能沒人看顧不是,于是就把她托付給蘇貴嫔了。
蘇貴嫔覺得這是皇後看重她,擡舉她,能夠看顧一個嫔位妃子的胎,她在衆妃面前也是極為有臉面的。蘇貴嫔唇角含笑,十分鄭重的朝皇後保證,一定會看顧好張嫔,讓皇後盡管放心。
練月笙見她一副竊喜的模樣,就曉得她心裏在想什麽了,于是便笑着讓她坐下,又和她們兩個随意聊了聊,便讓她們退下了。
出了鳳栖宮後,蘇貴嫔就一臉笑容的挽上了孟嫔的胳膊,“孟嫔妹妹,不如你随我一同去看看張嫔罷。”
孟嫔一個人慣了,除了高絲外,也沒誰主動和她搭話,再說她不是善談的類型,為人處世皆很低調,現在被蘇貴嫔笑意盈盈的過來搭話,一下子沒有回過神來,眼珠子一轉,才怔怔笑道:“也好。”
蘇貴嫔瞧她樣子,于是笑的更加溫和,挽了她胳膊一同走了,極為親密,“妹妹閨名好似是叫做曉蕊罷。”
“确是曉蕊。”孟嫔笑答。
“曉蕊,蕊蕊……是個好名字啊。”蘇貴嫔點頭回味,“以後呢,你若是無事,可以過來靜悅宮找我,你的落香宮,離我那兒還是挺近的。”
……
倆人的聲音漸漸飄遠,身影也逐漸消失在青玲的眼前,青玲瞧着那兩個甚為親昵的人,轉身回了鳳栖宮。
“蘇貴嫔一直都是個精的。”
在聽了青玲的話後,練月笙懶懶一笑,瞧了瞧手上的紗布。
“孟嫔多和蘇貴嫔接觸接觸總是沒壞處的。而且她認為孟嫔和她一樣都是本宮這派的人,所以才過去拉攏的罷。”她瞧了瞧窗外的天色,又往軟榻上依了依,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躺下,“本宮睡一會兒,午時那會兒記得喊本宮起來。”語畢,便将眼睛阖上了。
青玲福身應了聲,輕手輕腳将落在毯子上的薄被蓋到皇後身上,又走到窗邊,關上了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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練月笙是在慈寧宮門口遇着的景琰,他身後還跟了個面生的太監,卻是一臉正氣,她一臉就瞧出來這不是宮裏面的人,于是心裏就有了數,知道了他是誰。那人見着皇後,下意識的就要作揖,好在讓趙懷生及時制止住了。
景琰笑意溫柔,伸出手,練月笙莞爾一笑,将手遞了過去。他握住她的手,攜她一同登上了慈寧宮前的臺階,背後的言官默默點頭,暗贊帝後和諧,琴瑟和鳴,乃江山社稷之福分。
太後瞧見人來了,忙伸手招呼,言官這回可算是行了個大禮。
“薛大人快請起。”太後言道,“今兒個委屈薛大人了,只不過這次事情牽連甚廣,若是要查的話,指不定要查到什麽時候,唯有這樣才能快點還原事實。”
薛辭忙道:“太後這是折煞微臣了,微臣能為我朝盡一份微薄之力,已是倍感榮幸。”
太後聞言笑着道了幾聲好,才把練月笙叫到自己跟前,太後把練月笙叫到自己跟前,眉心深蹙的捧着她那只受傷的手瞧了好一陣子,“哀家給你的藥可都用了。”太後憂心問了一句。
“回母後話,章禦醫說,這段時間還是按他的話用藥,若是用的多了,怕是不好。”練月笙微微笑着,把手收了回來。
太後略沉思,“也是如此,是哀家心急了。”她微微颔首,這才把視線轉到了穆錦身上。
穆錦對着太後一福,并不多言。
太後又是一笑,對穆錦倒是極為賞識。
“母後,柳祖太妃回宮後,如何才能不會得知兒臣在慈寧宮裏沒有離開呢?”練月笙扶着太後在桌前坐下,問了一句。
“你們不用擔心,哀家都已經安排好了。”太後笑着拍拍她的手,讓她坐下,“諸位不用見外,用過飯後,哀家再與你們詳細說說。”一壁說一壁看了眼薛辭和穆錦。
穆錦還好,薛辭就比較拘謹了。
好在一頓飯用的還算順利,只是薛辭卻吃了個半飽。
等到他們四人隐身于山河屏風後的內殿時,才算知道了太後說的早已安排好了是為何意。
景逸沒有進宮,回來的路上被刑部的人截了,拿着皇帝給的意旨,讓景逸協助刑部查理高偉的案子。柳氏入宮後,需要第一時間到慈寧宮拜見太後,所以自她進了宮,身邊就布滿了太後宮裏的人,其中不乏有着暗衛,所以柳氏在全然不知景琰等人的情況下,被帶進了慈寧宮。
太後手裏轉着一串佛珠,笑着聽完柳氏的話,突地嘆息道:“提起寺院,哀家就想起來娴兒了……”
柳氏眼皮子一跳,沒有料到話題會扯到景娴身上,便佯裝寬慰之色,道:“太後也勿要太過擔心,青雲寺的主持不是說過等娴兒滿了十五周歲即可回京麽……算算時間,也沒有多久了。”
太後轉了轉手裏的佛珠,意味深長一笑,“太妃……現在就你我倆人,你不必說這些話。”
柳氏怔住。
“哀家的娴兒為何會遠離京城,到洛陽青雲寺靜養到十五歲方可回京,沒有誰比你更清楚了罷。”太後注目于柳氏,輕描淡寫的道了一句,卻是內含寒意。
柳氏淡淡一挑眉,片刻後道:“如今太後你是什麽意思?”
“沒有何意,只是想起來了往事。”太後神情清淡,手裏佛珠轉了一圈,“那段時間,多虧了有你,哀家每日過的都極其充足。”
“不是說好,以後不再提那些事情了嗎?”
“只是一時想起了娴兒,那些事情也随着冒出了而已。”太後一頓,聲音微沉,“而且,你認為哀家真能對你釋懷?就算是你,也不可能真忘了以前那些事情罷。”
柳氏靜默片刻,索性開門見山道:“你到底要說什麽?娴兒的事情是我對不起你,可是你最後不也報複過來了?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太後冷笑,“你與以前一樣,半分沒變過。”
“你也是,争強好勝,如今都穩穩的坐在太後的位子上了,卻還要難為我。”柳氏笑的輕蔑。
“哀家可沒有難為你,只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
“怎麽,打算今日與我敘敘舊?”
“你若是怎麽想,便是再好不過了。哀家這幾日在你面前也笑夠了,想必你也厭了罷。”
“那你打算先與我敘什麽?”
“不如,就敘敘九年前那出事罷……”太後默默一笑,飽含深意。
柳氏一怔,旋即笑道:“你最大的笑料就是九年前那出事,你還有臉拿出來說。”
在太後看來,此時的柳氏正是一個小人得志的樣子,因為對于柳氏而言,九年前穆柳兩家的事情,她是最大的受益者,她是僅憑一己之力扭轉了乾坤的禍水,是絕對值得她高興興奮的事情,也是在輸給了太後後,她唯一一件能拿出來說的事情。
所以,她的驕傲,她的不屑,她的輕蔑,此時才能在太後面前,這樣毫無防備的流露出來。
因為她只有這一件事情能壓過太後了!
☆、47【陳年往事】
太後默默一笑,“說起來那時,太妃可是出力不少。”她睇柳氏一眼,“穆家現在落了個滅門的下場,你夜裏做夢就沒夢着點什麽嗎?”
柳氏唇角笑意一僵,旋即冷哼,“是穆家自己找死,與我何幹。”
“哀家可是記得那會兒穆家流放那時,太妃還在屋裏焚香,還以為是良心發現,原來竟不是嗎?”
柳氏斜睨太後一眼,“太後連這都知道,可見的那會兒沒少派人監視我。”
太後只笑,并不多言。
“說起來那時哀家也是很羨慕太妃你的。”太後語氣一轉,柔和了不少,“兩朝帝王為你傾倒,這份姿色,哀家委實是沒有。”
柳氏略有詭異的瞥着她。
“太妃雖說是仁德帝的妃子,可後來先帝對你的寵愛,怕也是不會比仁德帝少一分……就算是日後你随着景逸去了封地,先帝還是時常思念你,你在先帝心裏的位置一直都是頗重。”太後一壁說一壁似有似無的掃了底下柳氏一眼,“這份分量,可是哀家想求都求不來的。”
柳氏神色閃過一絲得意之色,卻是面不改色的說:“太後真是謙虛了,就算先帝心裏有我又如何,到最後還不是你陪在他身邊,坐上了太後的位置。”假模假樣的嘆一口,“為先帝生育了一子一女,怎麽能說先帝心裏只有我呢?”
“太後你未必把自己看的太低了。”
“先帝何不是把景逸當成自己親生兒子一樣疼着寵着?”太後微笑,“哀家剛嫁進來那會兒,都誤以為景逸是先帝的兒子了。”
柳氏微怔,淡淡轉眸,“那是他們兄弟情深。”
太後笑而不語。
“是啊,兄弟情深。”太後意味深長,端起茶盞輕呷了一口茶水,緩緩說道:“确實是兄弟情深,先帝幾個兄弟都不在了,只剩下景逸一個,是該疼着。”笑着瞧一眼柳氏,“要不然先帝怎麽會為了他去包庇柳家污蔑穆家呢?”微微一笑,“太妃,你說是不是?”
柳氏神色略沉,聲音稍冷,“你既然都清楚,還說這些做什麽?”
聞言,太後又是一笑,聲音略有驚異,“哀家還以為你會說,是先帝為了你才包庇的呢。”
柳氏臉色又是一沉,卻是不說話。片刻後才道:“你既知道我與先帝的關系,又知道先帝疼愛景逸,他為何會站在我這邊,你會不清楚?”眯眼冷笑,“如今舊話重提,太後是幾個意思,莫不是到這個份上了,你良心不安,欲要替穆家翻案。”
太後聽後一笑,面色略有譏諷,“良心不安的該你太妃你吧,竊取國庫,妄圖讓景逸登上皇位,污蔑陷害穆家,這都不是你一人的算計麽?”一頓,聲音冷下,“哀家說的可有假?你良心可安,死在你柳家手底下的人有多少?太妃你可知道?”
柳氏面不改色,唇角的弧度卻有些僵硬,她一聲譏笑,“我的這些作為,不就是證明了你那時有多無能麽!你若是在先帝心裏占的上一點位置的話,他也不會因為我一句話就要了穆氏一門的命!”
太後坦然承認,“确也如此,若不是哀家當時太過軟弱,你哪裏有機會對娴兒下手,又怎麽會想着要琰兒的命!”冷笑,頗為不屑,“可是,到最後呢?陪着先帝的是哀家,坐在這個位置上的還是哀家,哀家得到的這些東西,太妃你統統都沒有。”
柳氏像是被她這句話激怒了,一下子睜大了眼睛,直直的盯着微微笑着的太後,只見她轉眼冷哼一聲,聲調平穩,“是,最後贏的是你。”一副不願意再提的樣子。
太後只是安靜笑着,睨了她一眼。
“好了,舊事我們也不提了,怪沒意思的。”太後笑着瞥了她一眼,“反正穆氏一族是你們柳家策劃陷害的就是了。人在做,天在看,甭管現在有沒有報應,總有一天報應會來的。”
“不僅是穆氏一族的報應,還有你做過的所有傷天害理之事的報應,統統一件不少的還給你,還有你們柳家。”
柳氏聞言眼睛怒瞪太後,顯然又是被她一番話激怒了,“哼,我倒要看看,我能有什麽報應!”
太後斜睨她一眼,就瞧見了她眼角處的幾絲細紋,便笑道:“素兒,你也老了啊,保養的再好也逃不開歲月的魔爪。”
這句話落,柳氏猛然一怔,忙擡手低頭去撫摸眼角唇邊,到最後竟從袖子裏掏出了一面小鏡子來來回回的照來照去。
看着她用手指撫平眼角細紋的樣子,太後勾唇一笑,榮華萬千,是下面那個手忙腳亂的女人完全沒法相比的雍容華貴之姿。
太後也不急着開口,靜靜喝着茶,直到柳氏神色微正,把鏡子合起收好的時候,她才緩緩開口,“沒有想到,都過去這麽久了,太妃還是這般在意容貌。”
柳氏眼神一厲,斜眼看去,瞧見上座那人懶懶坐着,笑容惬意,歲月似乎沒有在她臉上留下一絲痕跡,她依舊如往日那般光彩照人,讓她只瞧一眼就心生嫉妒!
對,她嫉妒她,嫉妒她的家世,嫉妒她的容色,嫉妒她的氣韻,嫉妒先帝喜歡她!對對對!她自始至終都是嫉妒她,嫉妒到她處處都要和她争和她搶,嫉妒到她不論倫理去勾引先帝,嫉妒到她時時刻刻都想着害死她的孩子!
李瓊華,當年的皇後,現在的太後,處處都讓她嫉妒!她甚至嫉妒到想要下手要了她的命!一切只是因為她嫉妒她而已!
柳氏不說話,太後也不急,微微笑着瞧了她一眼,視線移轉間掃了一眼山河屏風。就提了聲音,朝外喊了一聲,“秋文。”
柳氏壓抑着方才一瞬間失控的情緒,看着秋文深藍色的裙角落在了自己眼前。
“太後,有何吩咐。”秋文福身。
“給哀家和太妃重新換一壺茶來。”太後笑着,極為和藹,“還有再去哀家屋裏,把橫櫃底下的檀木盒子,給哀家拿過來。”
秋文領命退下,柳氏已經沒了和太後說話的心思,只想趁着情緒還能控制之際離開這裏,“太後,話也敘了,我也累了,就不在這裏陪你了。”語畢,起身就要離開。
“別啊,先坐下。”太後看着她笑,“哀家還有話沒給你說完。”
柳氏面色不愉,卻也是不敢一走了之,無奈之下,壓着心中怒氣,又坐了下來。
秋文領了小宮女進來換茶水,她則把一個檀木盒子給了太後。
太後揮手讓她們退下,手托着雕刻精致的檀木盒子瞧着柳氏,說:“知道這裏面是什麽東西嗎?”
柳氏心中憋氣,面色不虞,聲音也沒了耐性,一聲冷哼後就說:“太後有話直說。”
太後不緊不慢的把盒子打開,從裏面拿出來一卷聖旨,看的柳氏一愣。
“太妃不過來看看這裏面寫的是什麽嗎?”
柳氏瞧她一眼,終究是挨不過好奇,起身上前,從太後手裏拿過聖旨。
她擰着眉頭打開,直覺的裏面的東西不一般。
太後居高臨下的瞧着柳氏一分分的展開聖旨,神色一點點的加深,她瞧見柳氏神色呆愣,後唇角揚開,面色瞬間變得難看狠戾起來!她用力捏着聖旨,一個轉身,直指太後,怒道:“這是什麽時候的聖旨!李瓊華你竟是如此卑鄙一人,匿藏聖旨僞造先帝聖旨,讓你兒子登上皇位!”
這聖旨上寫的是讓景琰經驗不夠,讓景逸登基為帝,尊皇後李氏為東太後,太妃柳氏為西太後。
“李瓊華!”柳氏情緒一下子激動了起來,這份聖旨是其次,最重要的是,這是先帝的聖旨,也就是說先帝心裏還是有她的,這是她贏了李瓊華的意思!
太後佯裝驚愕,“原來你竟然不知道這事嗎。”
柳氏微怔。
“你讓景逸在宮裏安插眼線監視宮裏面的一舉一動,在哀家的慈寧宮裏也安插了幾人,難道不是為了找出這份聖旨嗎?”太後錯愕道。
柳氏怔住,眼珠子轉了幾圈後,怒道:“李瓊華啊李瓊華,我沒有料到你如此大膽,居然敢僞造聖旨助你兒子登基!”眯眼冷笑,“有了這份聖旨,登基的就是我的兒子,我要讓全天下人都知道李氏母子是個什麽東西!”
太後也不急,看着她一副勝券在握的得意嚣張模樣,也只是笑笑,說:“這是在哀家的慈寧宮,你以為你能出去?”
“你以為我的兒子這麽多年來就是在封地老實呆着?”柳氏大笑,“我告訴你李瓊華!這宮裏的眼線,是逸兒為了我放的,就是為了監視你們!這外面的朝臣,死的那個高偉,還有活着的那些,有幾個不是我兒子手下的人!這些年我們柳家養精蓄銳,就是為了有朝一日擁護逸兒登基!”
“我的逸兒比你兒子不知強了多少倍,該坐在這個位置上的,是我柳素兒的兒子,不是你李瓊華的兒子!”柳氏哈哈大笑,朝着太後舉起聖旨,“只要有個這個聖旨,逸兒只會更加順利的登基,你和你兒子只會被萬人唾棄!”
“被萬人唾棄?”上座的太後居高臨下的睨着她,好似在看一個笑話,輕描淡寫的打斷柳氏,“景逸不是皇室血統,混淆皇室血脈,你柳家還有活路?你認為憑着一份聖旨,天下人就會讓人兒子登基?”
柳氏怔愣,後退兩步,揚唇呵笑,“你胡說八道些什麽!”
太後手裏的佛珠一輪,面不改色,“出去啊,拿着這份聖旨出去啊!”
柳氏愣然,眉頭一擰,後退一步,面上有了猶豫糾結之色。太後的從容淡然,高高在上,無一都讓柳氏心有不安,更多是猜忌,她左右一顧,突地笑道:“李瓊華你是個謹慎之人,此時慈寧宮裏無人,誰知道這外面是不是也沒人。”若外面圍滿了禦林軍,她一出去就要死。
柳氏呵呵笑,眼角的細紋又牽了出來,整個人看起來略有瘋态,“李瓊華,你算計我!”她緊緊捏着聖旨,“你一定在外面埋伏好了禦林軍,等我一出去就殺了我!你以為我傻嗎!我才不會出去!”
柳氏放聲大笑,尖銳的聲音回蕩在慈寧宮裏,太後神情平靜的看着她,看着柳氏猶如一個瘋子般肆意大笑。
“那你就在這裏拿着這份聖旨吧。”太後抿了口茶,斜了她一眼,居高臨下的微笑着,“或者,你把聖旨給哀家。”
“做夢!”柳氏一聲怒斥,就聽殿裏有腳步聲響起,驚愕之下看去,就見從山河屏風後繞出了幾個人。
頓時瞪目結舌。
☆、48【沉冤昭雪】
柳氏做夢也沒有想到那道山河屏風後居然藏了人,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殿外已經沖進來了禦林軍,兵器甲胄相撞之聲充斥于耳。
聖旨掉落在地上,柳氏已被禦林軍制住。
“太妃,還記得你自己剛才都說過什麽話嗎?”太後閑閑一問。
柳氏神情一怔,猛地掙脫開那兩個禦林軍,怒斥了一聲“放肆!”,旋即彎腰撿起聖旨,壓住心神,擰着眉頭仔細打量了一遍,終于讓她發現了不對,震驚之餘,冷笑連連。
但是太後沒有再給她說話的機會,一個眼神遞過去,那兩個禦林軍再次制服住柳氏,不顧她口中憤慨之語,就将她壓下去了。
柳氏情緒已經非常激動,大喊着她的兒子一定不會放過你們,随後就變成了一串嗚嗚聲,可見的是讓禦林軍封住了口。
期間練月笙一直站在景琰身後,直到柳氏被押走後,她才伸手扯了一下景琰的袖子。
景琰神情是她從未見過的凝重嚴肅,眉宇間的沉重之意愈來愈深,他心思沉澱,并未察覺練月笙的動作。
太後眼睛往他們那處掃了一眼,薛辭就舉步上前,朝太後詢問聖旨一事。
太後一擺手,“薛卿自己看看罷。”端的是一派不甚在意。她将穆錦招之跟前,“方才柳氏一番話你可聽清楚了。”
穆錦沉色颔首,“多謝太後相助,柳氏才能自己招供出她确為污蔑穆家清白。”
“此事牽連到先帝,關乎天家名譽……”太後一頓,眸色一沉,“你可明白?”
“只要能為穆氏一族洗白冤屈,其他任憑太後做主。”
太後贊賞一笑,“你倒是個明白的,想必你師父也是個明白人。”
穆錦只淡淡一笑,并不多言。倒是一旁看聖旨的薛辭,緊凝的一張臉才算是稍有放松。他此番在後旁聽做見證,這太後和柳氏之間的言語交鋒讓他這個四十多歲的人都心有餘悸,尤其是其中涉及了少許皇室辛秘,他記錄時,下筆的時候手都有些抖。
最後言及聖旨、皇位、皇室血脈一事,他心有震驚的同時,幾乎忘記下筆記錄。
這短短的時間裏居然讓他得知了這麽多的事情,若其中皆是真事,作為一個言官,他該如何做?
“薛卿,聖旨可是看完了?”太後問。
薛辭一怔,旋即作揖,“回太後,臣已看過,疑惑也已經解開了。”一頓,遲疑道:“只不過還有些疑問,還望太後能夠解答。”
太後颔首,“你說。”
“謝太後。”薛辭謝恩。
“敢問太後,關于齊王血脈一事,您所言可是真的?”
穆錦聞言側目,就連凝神沉思的景琰都朝薛辭看了過去。
“哀家不知。”太後聲音一端,高貴沉着,“齊王血脈究竟是不是皇室一族,哀家确實不知。可能就連柳太妃都不清楚這孩子到底是誰的。”
薛辭眉頭一蹙,複舒展開,“多謝太後解惑。那此份聖旨,可是太後所拟?”
“正是哀家。”太後言道,看了一眼面色凝重的景琰,就道:“是哀家為了讓柳太妃心生得意,特意仿了先帝的字跡拟了這份聖旨,下面還有哀家的蓋章,薛卿應該看到了吧。”
薛辭凝眉颔首,又說:“可否請太後再仿寫幾字,并把當年真的聖旨拿出來,容臣一看。”
這份謹慎嚴肅的态度,沒有讓太後有任何不滿,反倒是更加欣賞薛辭這人。
“這有何難。”太後唇角勾笑,喚了秋文進來,讓她準備筆墨紙硯。又轉頭看向景琰和練月笙,“皇兒,聖旨在你那處,你差人拿過來給薛大人過過目吧。”
景琰神色又是一沉,看着太後似有千萬問題要問,卻被太後輕描淡寫的擋了回來,“哀家知道你要問什麽,先去拿聖旨,剩下的,哀家自會明明白白的告訴你。”
景琰眸色微沉,喚了趙懷生進來,讓他去取聖旨。
秋文準備好筆墨紙硯,太後讓薛辭上前,執筆寫了幾個大字,“薛卿看如何?”
薛辭打量了幾眼,又瞧了手上聖旨一眼,正巧這時候趙懷生将聖旨取了回來,便又交到了薛辭的手上,幾番對比之後。薛辭将兩份聖旨遞給秋文,他則下去,一撩衣袍跪了下來。
太後面上帶笑,讓薛辭起了。
因還有話要對景琰兩人說,所以太後就先讓薛辭和穆錦退了,讓他們去将證據整理好,好在明日早朝上公布于衆。
景琰情緒一直低沉,見殿裏人都退下去了,他才注目于太後,沉吟開口,“母後……”
太後手一擡,示意他不要說話。
“琰兒,你的皇位是你父皇傳給你的。”太後端和着神色,“關于這點,你大可安心。”她一指案上兩份聖旨,“這其中一份是哀家僞造的,就是為了讓柳氏得意忘形,她這年來性子沒變,只要有一點能比過哀家的地方,她都要拿來炫耀。”
“那份聖旨是你父皇臨終前,親手交到哀家手上的,當時寧國公,楊太傅,安國将軍皆在場,上面的內容他們都是确認過的。”
聞言,景琰神色略有緩和,心裏的不安之緒緩緩歸平,他眸色漸緩,沉聲道:“母後,娴兒她……可是祖太妃一手所為?”
“沒錯,你唯一的妹妹,景娴,她三歲那年險些喪命,就是柳氏所為。”太後聲音猛的一厲,寒意迸發,“不止是娴兒,還有你!”太後注目于景琰,“琰兒,你可知你小時也險些死在那個女人的手裏!”
練月笙心頭一跳,景琰神色沉定,倒是穩住了情緒。
太後是真動了情緒,胸口起伏一下,繼續道:“哀家一路護着你和娴兒,和柳氏鬥了幾年,到最後也只平安保住了你一個,害的你妹妹險些沒了命。”紅了眼圈,說話聲都有些哽咽,“哀家累了,心累了,人也累了,柳氏走後,就不想再攙和這些事情。本想着她離開了這個地方,哀家能夠好好歇一歇了,哪知她野心不改,柳家更是野心勃勃,竟想着謀朝篡位!”
景琰靜靜聽着,氣息逐漸平穩深沉下去,面色也漸而平靜,他眼睛酸澀,嘴唇翕動,半晌後才略帶沙啞的開口,“母後……兒子以往讓您操心了。”
太後聞言,眼圈更紅了,竟是忍不住落下淚來,她雖哭着,可唇角卻帶着溫馨的笑,“你是哀家的兒子,哀家不為你操心,還能為誰操心。”她執着帕子擦拭眼淚,“哀家還想着多為你和娴兒操心幾年呢。”
景琰聽聞就笑,笑的傻裏傻氣的,整個人都散發出一種溫和的氣息,很是親近人。
練月笙站在一旁看着這母子倆,一句也沒有多言。
這皇室之事,怎一個“亂”字能說。單說柳氏和太後的争鬥,就不曉得有多勾心鬥角,駭人心魄。
太後說先帝愛着柳氏,也分明是假的,就算是以前愛着,但到最後,先帝深愛着的一定是太後。但太後愛不愛先帝,就不好說了。
在練月笙想來,大概先帝對于太後,确實算不得心上之重。因為太後的心上之重,是景琰,是景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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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景琰一道離開慈寧宮,景琰面色溫和,唇角帶着淡淡的笑,連趙懷生見了都不由得一怔。
練月笙和景琰并排走着,“陛下,如今事情已經弄明白了,齊王那邊該怎麽辦?”
景琰朝她一笑,“你不必擔心,想必此時他已經在牢裏和那個刺客見過面了。”
“陛下直接讓齊王進了牢房嗎?”練月笙驚愕。
“朕只不過是讓他去查案。”他默默笑,極具信心,“他見了刺客,想來也是知道朕是什麽意思了,自然也就明白他的處境了。”
“那齊王此時在哪?”
“柳氏招供,朕先前就吩咐過禦林軍,将她送進牢裏,估摸着這會子,這對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