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
會想害張幽萱?
“張修華性子軟弱,就如一個軟柿子似得誰都能捏上兩把,這元淑媛若是心生嫉妒,害她性命,又不想露出馬腳,才這樣以暗地裏通信的形式威脅她,也是極有可能的啊。”黃楊分析道。
練月笙覺得這也是有可能的,卻在召了惜珊可珊後,劇情又發生了反轉。
“元淑媛……”惜珊念了一聲,皺眉說:“主子以前待字閨中時,與元淑媛是熟識,雖然談不上是手帕交,但主子和元淑媛感情也是很好的。”
“那為何入宮後,本宮從來就沒見過張修華和元淑媛有過往來?”練月笙微微思忖後,道出疑惑。
惜珊低哼了一聲,略有幾分不屑,“娘娘不知,入宮之後,元淑媛嫌主子身子不好,怕她把病氣過給她,說主子不吉利,這才遠遠的把主子避開了,裝作不認識她,也不與主子往來。”
“主子知道她的想法,便再也沒有與她往來過。”
此話一出,練月笙又陷入了沉思。
可珊早就紅了眼睛,叩首道:“求娘娘為張修華讨回公道,這暗中逼迫張修華,威脅她的,就是元淑媛!”
惜珊聞言眼睛也紅了,嗓音都有些沙啞,“求娘娘為我家主子報仇!”叩首下去,額頭撞到地面,發出沉悶的一聲響。
張幽萱性子軟弱,不願惹是生非,所以她被威脅的事情沒有對外人說,只自己一個人憋在心裏。身為張幽萱昔日閨中好友的元淑媛,正是因為清楚她的個性和處事方式,才能這樣肆無忌憚的威脅她。
張幽萱不告訴別人,獨自一人撐着受着,她本就身子不好,經常傷春悲秋,再加上心裏一有事。在情緒激動之時,動了胎氣,也是說的通了。
這樣的想法,很快就得到了證實。
面對着眼前的證據,元淑媛供認不諱。
這麽痛快的認罪,委實讓練月笙沒有想到。
“娘娘既然找到證據了,妾再争辯也沒有什麽用了。”元淑媛難得一見的正經了起來,“是妾暗中威脅她,讓她生了孩子後,以身子不好無法親自養育,然後交給妾養。妾告訴她,若是不答應妾的話,就在她生了孩子後要了她的命,造成難産的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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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說,若是你死了,孩子可能就會交到別人手上去,所以,她只有活着,孩子才能在妾手上,而且她也可能看着孩子長大。”元淑媛語氣平靜,好似在闡述一件再為平常不過的事情。
練月笙眉心微蹙,沉默片刻,才道:“你說的可都是真的?”
元淑媛眸色微動,卻是平靜無波的說:“這都是妾私心所為,妾認罪。”
練月笙凝了她片刻,到底揮手讓人把元淑媛帶下去。
元淑媛這時候站起身來,對着皇後服了一福,“還望娘娘讓妾自己走出去。”
練月笙點下頭。
元淑媛謝恩,甩開後面跟着的人,轉身朝外走去,在她轉身的那一瞬間,練月笙瞥見了她臉上松懈的笑意,以及她後來不卑不亢的背影。
這事情解決的太過順利,略讓練月笙覺得稍有奇怪之處。可是元淑媛都認罪了,也就沒有什麽可查的了。
在張修華下葬的這天,往日威脅她之人也已認罪伏法。
很多人都沒有料到張修華的死會和元淑媛有關。
在宮裏流傳着的流言,也因為真相的公布,徹徹底底的熄滅了下去。沒人再認為張修華是被皇後害的了。
元淑媛被降為了充衣,打入冷宮的消息即刻就在宮裏面傳開了。
顧修容想起當時元淑媛還說這宮裏變化無常,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輪到自己身上,卻沒有料到這麽快就輪到了元淑媛身上。
如今一想,委實唏噓,不知在冷宮裏的元淑媛又做何感想。
所謂一語成谶,倒是應驗在了她自己身上,所以說啊,在宮裏面做事,露出馬腳,就是找死。除非你保證做壞事不會露出馬腳,否則就老老實實的呆着什麽都別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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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時,鳳栖宮內殿寂靜無人,練月笙手裏拿着箋紙,斜靠在美人榻上,反複思量。景琰坐在她一旁,沉靜着打量她。
“這事情不會是元淑媛做的。”她沉沉出聲,蘊黃的柔光落在她的側顏上,認真的神情多了幾分柔和。
“怎麽說?”景琰疑問。
“我當初進去問張修華是何人要害她,她最後只是張嘴,沒有出聲。我看了她的口型,雖然不是多确定,但她說一定不是元淑媛。”她凝色,“她說的是兩個字。”
“兩個字?”景琰微微挑眉。
“沒錯。”她點頭,眉心又蹙了幾分,“而元淑媛不論名字還是封號,都是三個字。”
“所以你覺得這事情不是元淑媛幹的,是有人讓元淑媛頂包,而她也心甘情願的去頂包。”景琰沉吟。
“只是不知道那人是誰?能讓元淑媛心甘情願的當替罪羊。”練月笙擰眉沉思。突地她擡頭看向景琰,一臉凝重,“陛下,現在元淑媛人在冷宮,不排除有人會趁機要她性命。所以,元淑媛定當讓人看好了!”
“朕曉得,你放心便是。”景琰蹙眉,颔首。他握上她的手,寬慰道:“你也勿要太多勞累了,多幾天娴兒就要回來了,到時候你還要忙,別把自己累着了。”
練月笙神情一柔,唇角微彎,“我知道。”一頓,“現在還不知道要害元淑媛的人是誰,而且我認為,那人不會這麽快出手,至少在公主回京的這段時間,他不會下手去殺元淑媛。”
☆、59【公主歸京】
正如練月笙所料,在景娴歸京之前,後宮裏很是平靜,冷宮裏的元淑媛也平安無事。
榮安公主景娴是太後的親生女兒,太後和先帝尤其寵愛她。在她三歲那年得了一場大病,險些沒命,雖由一位得道高僧醫治好了,但落下了病根,身子極為虛弱,幾乎是靠藥養着,那高僧就提議将景娴送之洛陽青雲寺靜養,十五歲那年才可回來。
這是民間朝堂知道的版本,但實際上,景娴是被柳氏所害。
現在柳氏已瘋,靜養了十二年的景娴終于可以歸京,太後在當天晚上,激動的都沒有睡好覺,一睜眼就盼着天亮。
天一亮的時候,太後就差人給自己梳妝打扮,一向平靜無波的太後,今兒個情緒外露極為明顯。
公主歸京,是一等一的大事,更何況這是太後和先帝的女兒,是他們極其寵愛的女兒。當初景娴出生,先帝是封了她為榮安公主,寓意榮華安樂。
故此,今日後宮之人,諸妃也是早早的就起來了,等着迎這位公主進宮。
練月笙一早起來,收拾妥當,穿了正紅百鳥朝鳳朝服,又一次仔細詢問過後,确認沒有問題,這才安下心來,等着景娴的到來。
而景琰就如往日一樣,上朝下朝,處理政務。這接人的事情不是他管的,他也不能管,縱使心裏撓癢癢似得想盡快見到這個幼時分離的妹妹,也不能壞了規矩一分。
因這一日公主歸京,京中百姓也是翹首以待,望能一瞻這公主容顏。
巳時末時,榮安公主的車駕依仗緩緩駛入了皇宮,一衆宮妃遠遠的就瞧見了那金紅相間的豪華車駕,不免的在心裏暗嘆一句,這榮安公主,不虧是太後和先帝的掌上明珠,這車駕的豪華度都快趕上皇後的車駕了。
車駕停下,衆妃遠遠的站着,練月笙笑意清淺的走了過去。
一清秀宮女對着皇後福身納禮,後轉身撩開車簾,道:“公主,我們到了。”
車裏的人低低“嗯”了一聲,續而将手交到清秀宮女的手上,由她攙着微微彎腰出了車門。景娴搭着宮女的手緩緩走下腳踏,舉止宛若幽蘭,輕柔優雅,周身一股淡淡的書卷清氣,恬靜如水。
“妹妹。”練月笙上前一步,笑意盈盈,“路途勞累,你身體可是無礙?”她記的太後說景娴身子不好,怕她在路上身子不舒服。
景娴面色恬靜無波,眼角眉梢清清冷冷,眸裏沉靜端持,她那一身素青色的衣裙,更襯得的她冷冽清逸,似霜似雪。
“無礙。”景娴聲音沉澱似水,微微點頭,就算是見禮。
練月笙微怔,就笑,“這便好,之前母後一直念着妹妹你的身體。”
景娴眸色一動,卻依舊面不改色,點點頭便罷。
話落,面容清秀的小宮女荻音就道:“入京之後有禦醫看了,公主身體無礙,還望娘娘放心。”
練月笙聞言,颔了下首。
景娴如今剛滿十五,生得一副極好的容貌,眼角眉梢都如畫般美麗,瓊鼻櫻唇,氣質雖然清冽,卻也是書卷氣尤重,仿佛是天邊開的一朵白蓮,與這凡間是周遭一切格格不入,但也有着動人心魄的魅惑之力。
這樣的年紀,正是天真爛漫之際,像景娴這般成熟穩重的委實不多,泰半是因為在寺院裏養的久了,染上了那樣沉靜的氣息。
眼瞧着眼下場景有點僵,一直陪在景娴身邊的何原姑姑急忙笑着打起了圓場,“娘娘,公主自小生活在寺院裏,性子有些認生,不愛說話,還望娘娘見諒。”
練月笙瞧了一眼何原,點頭道:“原來如此。”卻怎麽看景娴也不像何原說的那個模樣,她看向景娴,“妹妹路途勞累,想必此時也已經餓了。”一笑,“母後之前一直念叨着妹妹,想着妹妹也應該十分思念母後了,我們也不要多說了,随本宮來罷。”
景娴略略一點頭,“有勞。”很是禮貌。
練月笙一笑,涼風微微卷起她的裙角,發上的流蘇碎珠相碰發出細小悅耳的聲音,很是好聽,景娴不由得的擡眼一看,跟在了她後面。
站成三排的諸妃齊齊垂頭福禮,恭送皇後與公主。
景娴眼睛在她們頭頂微微一掃,視線就落在了不遠處的高牆碧瓦上。朱紅宮牆,殿檐鬥拱,勾心鬥角,重重飛檐,午時的陽光灑在碧瓦琉璃上一片燦爛,這座威嚴恢弘的皇宮,與她記憶裏的皇宮再次重疊在了一起。
一路上,練月笙試着和景娴交流,然她發現這個小姑子并不是那麽容易交流的。
“因母後實在是思念妹妹,一些必要的儀式都省去了,就盼着能早些見着妹妹。”
“麻煩。”景娴面無表情。
荻音一側笑着解釋:“公主的意思是,儀式都是麻煩,省了最好。”
“妹妹這一路用了将近六天時間,這沿途風景如何?”
“還好。”景娴面無表情。
這句都聽得懂,不用解釋。
“這皇宮,與妹妹記憶裏的一樣嗎?”練月笙微微一笑,“妹妹三歲離開宮門,唯今才回來,母後之前還擔心妹妹對這裏生疏了。”
“嗯。”景娴還是面無表情。
這樣的對話無疑是很尴尬,一來二去的,練月笙也就不知道該和她說什麽了,漸漸的也就不說話了。
到達慈寧宮時,她略一回頭看了景娴一眼,瞧着她平靜無波的面容,眉心幾不可察的蹙了蹙。
景娴比她還小了兩歲,看着卻是比她老成了五歲,完全不是那個這個年齡應該有的樣子,當然,她在寺院裏生活了十二年,性子養成這樣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也是有可能的。
通報聲高高響起,殿裏面坐立不安的太後眼睛一亮,就要走下座椅,讓秋文伸手按住了,“太後,忍住。公主自幼離宮,與太後生分,若是太後這樣過去,難保不會吓着公主。”
話雖難聽,但卻是實話。太後深吸了一口氣,平穩了一下心緒。
瞧着那襲綠衣出現在眼前,太後眉心一動,面上難掩激動之色。練月笙瞧出太後今天是特意打扮過的,身上那身秋裝,是太後前些日子新做的,頭上的發飾也與平時戴的不相同,少了一份威嚴,多了份慈愛。
“娴兒……”太後極為動容的喚了一聲。
景娴眉間微動,面色無異,優雅娴熟的欠身福禮,清淩沉靜之聲出口,“女兒問母後安。”生分的不像對自己的母親。
這份生分疏遠太後自是聽的出,她眼裏有些濕潤,由着秋文扶了起來,“孩子快起來。”她走過去,站在了景娴面前。
景娴微微低着眼睛,有些拘謹的站着,臉上還是不見一分表情。太後縱使再冷靜自持,這會子見着自己朝思暮想的女兒,也是忍不住動容,紅着眼圈笑着,一手撫上景娴的臉頰,嘴裏不止唠叨着,“好孩子,哀家的娴兒,長大了啊……哀家的娴兒……”太後的眼淚說落就落,把景娴摟進了自己懷裏。
景娴身子微僵,雖覺得不自在,卻也是沒動,安安靜靜的伏在了太後懷裏。
她三歲離京,在洛陽青雲寺吃齋飯、修身養性,早幾歲的時候還都是在藥罐子裏泡着,好在寺院佛光普照,她身體得以恢複。對于母親的記憶,全在三歲之前,卻也是知道那是個溫柔美麗的女人,很多時候都盼着自己能夠趕緊長大好回去。只是多年的寺院生活,将她的性子磨砺的平靜無波,再大的風浪都激不起一點波浪來。
現在這時候雖然心有激動,可臉上就是擺不出合适的表情來。
母女重逢,殿裏上下都跟着落了幾滴淚,就算是練月笙也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
“哀家光顧着高興了,娴兒累了一路,想必現在也餓了吧。”太後松開手,眼角還挂着淚,“快些傳膳。”她吩咐宮人。
正當說話之際,外頭通報聲響起,景琰來了。
太後神色一喜,拉着景娴的手,說:“娴兒還記得你哥哥嗎?你小時候最喜歡和你哥哥玩了!”
景娴眼睛微微一動,已經是往那處看了過去。
景琰處理完了朝事就奔着慈寧宮來了,這小妹妹打小起他就十分寵她,卻不料三歲那一場大病險些要了她命,更讓他們兄妹、母女兩地相隔。
景琰依舊是那副豐神俊美的模樣,眉目俊朗,清俊如斯,氣質溫潤如一塊暖玉,遠遠的瞧見景娴,眼睛一亮,唇角笑意加大,“娴兒……長大了……”再一見到人,卻是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景娴微微欠身,“見過哥哥。”規規矩矩的。
景琰連連點頭,卻不知該怎麽親近這個打小分離的妹妹。
很快午膳就上來了,練月笙看了眼,全是素食,太後拉着景娴的手坐了過去,景琰笑着湊近了練月笙,貼近她臉頰道了句“辛苦了。”
練月笙臉色一紅,推了他一下,讓他牢牢握住了手。
“你在寺院多年,皆是食用素食。母親不知道你現在能不能吃葷菜,這就給你準備了一桌素食。”
景娴端坐着,說:“謝母後,住持說我離了寺院就如平常人無誤了,但我吃了幾年素食,并不打算一出來就吃葷。”
這是她進了皇宮後,說的唯一一句完整的話,練月笙不由得側目。
☆、60【讨好公主】
一頓飯吃的和樂融融,景娴話不多,人問一句,她就“嗯”一句,別的也不多說。但到底是個十五歲的孩子,情緒也不能完全隐藏的住。
太後心疼孩子,飯過之後本想留她下來說些體己話,但擔心她身子吃不消,就差人送她回去了。
景娴三歲與太後分離,留有的記憶并不多,生分也是必然的,所以如今她對着太後看似禮貌卻也是疏遠;太後思念女兒,如今女兒近在眼前,卻也不能太過熱情。
今後要怎麽相處,才能暖回景娴的心,對太後來說又是一樁難事。
景娴走之前,她主動向太後提及了禮佛一事,說是在青雲寺已是習慣,希望在宮中能有一座小佛堂。太後一聽這話眸色一動,就說了這慈寧宮裏面也有佛堂,她們母女兩個可以一同禮佛。
景娴一番沉靜後,點頭同意了。
于是太後喜好合不攏嘴,只要能多和景娴這個自小與她分離的女兒多呆一會兒,太後就高興的很。
景娴自始至終沒有多少情緒,直至恭敬退出之後,都是舉止優雅儀态沉靜,一派安寧雍容,見她如此,也就曉得了她在青雲寺時接受了極好的禮教教育,可是此時在家人面前也是這般模樣……秋文在一旁看着,都不由得覺得心中苦澀。
在回鳳栖宮的路上,練月笙和景琰說起了他這個妹妹。
禦辇裏,她額頭靠在他肩上,回想起景娴的模樣,“你這個妹妹,沉默寡言,不是個好相處的。”
景琰都沒能和景娴好好的說上幾句話,“朕也察覺了,大概是寺院清苦,把她性子磨砺清冷了吧……”搖頭一嘆。
練月笙唇角微抿,苦惱道:“人都是長嫂如母,我自見了景娴就一直想和她說話,搞好關系,奈何一兩句話下去就沒了什麽能說的了,都是我說,她回答一兩字。”直起身來,看向景琰,蹙眉,“以後我和景娴怕是不好相處。”
“娴兒自小與母後和朕分離,又在寺院過了十二載,縱使身邊有何原一幹人等照料,但也比不過家裏人不是?她貴為公主,自小因身子不好,離宮靜養,又是在青雲寺,性子被養的沉靜清冷,也是說的通的。”景琰一嘆,“看方才她與母後的相處,娴兒又不是鐵石心腸,慢慢來着,總能讓她找回以前的感覺。”
練月笙沉吟着點點頭,又聽他繼續道:“這麽些年不見,別說朕與母後不知現在娴兒習慣為何,喜歡什麽?你這個嫁進來不久的皇後又能知道什麽?”他摟過練月笙,安撫一笑,“所以你也不要太過憂思了,慢慢的相處着,總會好的。”
這話一落,練月笙就隐隐約約聽見有女子的哭聲,一怔之後,她掀開簾子,望去。
景琰瞧她動作,疑道:“怎麽了?”
“陛下沒有聽見哭聲嗎?”練月笙擱下簾子,偏頭問了一句。
還未等景琰回答,她就再次掀開簾子,就看認出了他們現在在什麽地方。廣淩宮的後面,這院落裏頭,是芊婕妤的廣淩宮,哭聲,是從這裏面傳出來的。
練月笙微微抿唇,放下簾子,側臉看他,“陛下,解了芊婕妤的禁足罷。”
景琰神情一怔,蹙眉,“為何?”一頓,“以她犯得罪名,足以在這廣淩宮裏軟禁一輩子了。”語氣生冷的已然是對她沒了感情,還有幾分厭嫌。
“陛下,這樣一直關着她也不是個法子,雖然能眼不見心不煩了,可是宮裏面有這麽個人,我也不舒服。”她微微挨近他,眯眼挑笑,“莫不是陛下對她還有情,但是因了我,才這樣軟禁她,實為保護她?”
景琰察覺出她話裏的玩笑意味,不由得伸手攬住她腰身,将她拉到自己懷裏,以手擡起她的下颚,唇勾邪笑,“朕的皇後還是這般聰穎,連這都察覺到了。”一臉的不懷好意。
她笑着把他的手扒開,然後雙手擡起圈住他的脖子,眼波如魅,笑意婉然,“那陛下就拿出點誠意來給我看看。”一頓,“芊婕妤以往沒少惹我,我讨厭她好久了。”最後一句話還帶了些撒嬌的意思。
景琰心情大好,伸手捏了捏她的臉蛋不夠,還低頭在她眉心吻了一下,溫柔宛若花落纏綿,“都依你!”他笑,“手谕你來寫,省的她又認為朕對她還有意思。”
練月笙瞧他一眼,勉為其難的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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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練月笙一早就寫了手谕,差杜小寶和紅司去了廣淩宮。
在公主歸京的第二日,軟禁了幾月的芊婕妤被解了軟禁,頓時成了宮中話題。
本都以為這芊婕妤再無翻身之地,若不料她軟禁居然解了!這寫手谕的人還是皇後娘娘!
衆妃驚愕憤然的同時,有的才想到,大概這芊婕妤是借了公主的福氣,才得以走出廣淩宮的。
許久未曾見芊婕妤,練月笙都快忘了她這個人了。看着下座眉眼溫順的人,練月笙笑笑,“這段日子你抄寫了這麽多經書,也算是向太後盡孝了。”
芊婕妤往常裏就是一副柔弱溫柔的模樣,眼下裏她的形象依舊未改,反倒還添了幾分嬌弱猶憐,盈盈一轉眸間,皆是嬌柔可人。她唇角微提,說道:“這些日子妾在廣淩宮裏禁足反思,深感自己以為犯下過錯頗多,唯有這抄寫經書才能平息妾心裏的罪惡感。”一頓,“妾不敢妄自大話,但這經書就當妾為自己反思所抄,實在不能給太後過目。”
練月笙微微一笑,端和道:“原來是這樣,倒是本宮理解錯了。”
芊婕妤只笑不語,極為柔和,眼睛被皇後頭上金燦燦的飾品晃花了一些。
練月笙瞧她一眼,就說:“你此番出來,也全是因了公主回京,你勿要忘了到公主面前謝恩。”
芊婕妤聞言,唇角的笑意就有點僵,這手谕不是陛下給的是皇後給的就已經夠讓她沒臉的了,現在還這麽明白的告訴她這是沾了回京公主的光才得以出的廣淩宮。這不明擺着打她臉嗎!
“公主初初回京,對皇宮還不甚熟悉,略有些認生。”練月笙平平淡淡的說着,“公主是太後和陛下的心頭寶,可是這一認生,就急壞了太後了。”語畢,蹙眉一嘆。
芊婕妤眉心一動,眉眼一凝,心裏已經有了主意。
練月笙将她細小的動作看在眼裏,心底暗暗一笑,與她又簡單說了幾句話,就讓她退了。
紅司瞧見那人走了,才略有抱怨的說道:“娘娘,這芊婕妤一直關在廣淩宮多好,為何要将她放出來。”
練月笙朱唇淺笑,看了紅司一眼,“正是因為不喜她,才要将她放出來。”
紅司聽不明白,疑惑的看向皇後,只見皇後鳳眸微微一瞥,笑意萬千,“你且等着看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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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句“你且等着看”,紅司可能聽後疑惑重重,但是景琰就很清楚了。
昨天,練月笙同他打了個賭,賭芊婕妤禁足解開之後,她會先幹什麽。她說,芊婕妤會去讨好景娴。
景琰略有不信,與她賭了。
今早,芊婕妤拜見過景琰後,果真去了景娴的寝宮昭純宮,說是去給公主問安,實為要讨好這位公主。
景娴是太後和陛下的心頭寶,只是遠離皇宮多年,對着親人不怎麽親近。這句話被她牢牢記在了心裏,芊婕妤想了,只要她能讨好這位公主,就能在太後面前露臉,同樣也能得到陛下的注目,這是一舉兩得的事情!
但是事情并不如她想象的那般好,芊婕妤以為榮安公主一個十五歲的小姑娘有什麽難哄的,她表現的溫和親近一點,慢慢的和她拉關系,很快就能聊到一塊去。但事實證明,她真的想的太好了!
這位公主沉默寡言,說話不冷不熱,眼皮子都不擡一下。幾句話下去,場面就冷了,偏偏景娴一句話不說,沉靜華貴,帶出幾分高高在上的雍容之态,完全不像一個十五歲的少女。
“公主,您剛來皇宮,多有不熟悉,妾在這裏很久了,若是公主無事,可以過來找妾。”芊婕妤不死心,柔柔笑着,再找話題。
景娴捧着茶盞,眉眼一分不動,“多謝。”
芊婕妤聲音又柔了幾分,就像哄小孩子那樣,“公主,說起來妾也算是您嫂子,所以你大可不必在妾面前顧慮什麽,放開了與妾說話就好。”
景娴聞言,清冽眉峰微蹙,擡眼掃去,沉靜之聲中帶着冷冽,“本宮的皇嫂僅皇後一人,你算是什麽?”
芊婕妤被她這句話說的怔住,怎麽也沒想到這公主一旦開口,嘴會這麽毒!
她幹笑兩聲,略有難堪,“公主說的是,是妾的不是……”讪讪地閉了口。
景娴擱下茶盞,目不斜視,起身,冷漠着轉身,往內殿去了。
看的芊婕妤不由得睜大了眼睛。
“芊婕妤,請回罷。”何姑姑微微笑着,請她出去。
芊婕妤心裏氣憤,暗罵景娴不知好歹,臉上卻是不敢有所表露,只好禮貌的朝何姑姑笑笑,“公主這是……”
何姑姑不予理睬,做了個請的姿勢。
芊婕妤心裏憋氣,怒看了何原一樣,甩袖走人。
☆、61【故技重施】
芊婕妤在景娴那兒碰了一鼻子灰的事情很快就讓練月笙得知了。
彼時,她正在殿裏拿了本話本子看着,聽見青玲回來回話,鳳眸微微一挑,染了笑意。
“這下可好,剛一出來就得罪了榮安公主。”芊婕妤以後也不用再宮裏頭混了,上頭四位,沒一個待見她的。
紅司遞給了皇後一盞茶水,說到:“原來娘娘是故意在她面前提起榮安公主的嗎?”
練月笙接過茶盞,輕抿了一口,道:“沒錯。”
聞言,紅司眼睛一亮,道了句“娘娘真厲害,連她要去找榮安公主都猜的到。”
練月笙只微微一笑,把茶盞給了紅司。
午時景琰來鳳栖宮與練月笙一同用膳,說起了這芊婕妤。
“陛下,還記得和臣妾之前賭的?”練月笙說。
今兒個她穿了身绛紅色百蝶穿花宮裙,袖口上的蝴蝶以暗紅色絲線勾勒,栩栩如生。頭發绾了高髻,以金玉花簪壓鬓,流蘇齊齊垂下,走起路來,金絲搖曳,甚是豔麗。她今天這身裝扮,極為端莊華貴,不同于她以往的清雅,這一身行頭十足,看着花枝招展,卻是襯足了皇後的雍容華貴之範。
她這身,是故意穿給芊婕妤看的。
景琰仔細品味了自己媳婦一身華美的裝扮,唇角含笑,凝着她,“是朕輸了。”一頓,“按照規矩,朕會答應你一件事情,說吧,是什麽。”
練月笙略靜一下,“這個不急,等臣妾想好了之後,會告訴陛下的。”
景琰寵溺一笑,用銀箸挑了塊魚肉,擱在了她小碟裏。
倆人正默默含情,氣氛融洽之際,有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打斷了進來。
“奴婢雲歌,給陛下娘娘請安。”聲音清脆如珠,“小廚房裏人手不夠,奴婢奉黃楊姐姐之令,來給陛下娘娘送湯來了。”
練月笙臉色微變,略略轉眼看向了那個宮女,景琰眸色略深,沉聲道:“放下吧。”
雲歌恭敬應“是”,低着頭,步到桌邊,将砂鍋擱在了桌邊,然後掀開鍋蓋,準備要盛湯。
“不用動,你下去罷。”練月笙淡淡了句,打量了這宮女一眼,是個面生的,暗想着應該是新分配進來的。
雲歌眼睫微微一動,卻不準備離開,她後退幾步,朝着帝後一福,“娘娘就讓奴婢在這裏服侍罷。”
這般态度讓練月笙和景琰一對眼,皆察覺出了她的意圖。這宮女,是來邀寵的。當着皇後的面向皇帝邀寵,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
“趙懷生!”景琰喊了一聲。
外頭的趙懷生忙跑了進來,恭聲問:“陛下有何吩咐。”
景琰手一指雲歌,“把她帶下去。”
雲歌一聽,頭一擡,已是紅了兩只眼睛,她面白如紙,搖搖欲墜,嬌弱猶憐,頗有幾分委屈的看着皇帝。雲歌長的柳眉桃腮,小巧玲珑,姿色确是上乘。
此番借機進的殿來,怕是打着在景琰面前露臉的主意,這宮女只怕是進宮沒多久,心裏還存着幻想,一朝分配到鳳栖宮來,企圖見到聖顏,以自己的美色/誘之,一步登天。
趙懷生瞧這陣勢,一下就明白了發生了何事,上前拉扯那宮女。
雲歌雙眼含淚,妙目朦胧,柔弱弱的叫了聲“陛下……”
練月笙本就有些不耐,再聽見雲歌這一聲,更是不耐,側目冷冷的瞧了她一眼,“拉下去!”
趙懷生擰着眉頭,将不住掙紮的雲歌拉了出去。
很快在外面候着的青玲和紅司便進來了。
“那個宮女是什麽回事?”景琰冷言,一腔的好心情都被攪了。
青玲和紅司齊齊跪下,青玲道:“是奴婢們失職,放了她進來,她說是進來送湯的,奴婢本想接過來,但她說自己初來鳳栖宮,這是她的第一樁差事,希望能原原本本的完成了。奴婢瞧她認真,态度也好,就将她放了進來……”
練月笙怕景琰罰她們,就道:“罷了,這回饒你們一次,罰你們兩個兩個月的例銀!”她一擺手,“行了,下去罷!”
青玲和紅司謝恩,起身退了出去。
景琰眉眼在瞬間裏便含了笑,“怎麽,怕朕罰她們兩個?”
練月笙悶悶的喝了口茶,說:“我是不是該稱贊陛下一句,年輕俊美,想爬您床的女人一波接一波。”故作嚴厲。
聞言,他便笑了,坐過去,一手摟住她,“朕竟不知阿笙你的醋勁這麽大!”朗聲一笑,裝模作樣的在她頸邊、發上輕嗅,“來,讓朕聞聞,阿笙今兒個是不是在醋壇子裏泡了。”
練月笙被他逗笑,忍俊不禁,伸手去推他,“陛下別鬧了,菜要涼了!”
還能不能讓人好好吃飯了!
景琰笑聲清朗,和她鬧的開心。
外頭的幾人聽着殿裏頭傳出來的笑聲,皆是忍不住松了口氣。
趙懷生擡袖擦了擦額上的汗,舒了口氣,看來今天這事,算是過去了。
今兒個一天景琰都留在了鳳栖宮陪練月笙。
吃過午膳後,直接讓趙懷生去長生殿把奏折搬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