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
這一來一去的,片刻間就傳滿了後宮。
甫一出廣淩宮的芊婕妤頭天就極其不順,在景娴那裏吃癟不說,皇帝還不來見她,如今更是把奏折都搬到了鳳栖宮,大有和練月笙日日夜夜黏在一起的樣子。
心裏不爽的芊婕妤随手拿起桌上杯子摔在地上,氣的直喘氣。
她以前獨寵後宮的日子還能回來嗎!
含艾小心翼翼的走上前,“主子,您消消氣。”她勸着,“陛下現在指不定就是圖個新鮮,還能一直寵着皇後娘娘不成?早晚都會有膩的那一天。”
芊婕妤冷眼剜她一眼,冷笑,“是呀,早晚都會有膩的一天!”冷哼,“陛下如今不也是膩了我了嗎!”
含艾急忙搖頭,急急道:“怎麽會!主子您貌美如花,又陪在陛下身邊這麽久,這個宮裏面誰人能比的上!”她吸一口氣,“奴婢的意思是,主子不要煩躁,陛下最寵愛的肯定還是主子您啊。”
芊婕妤冷笑着瞧了她一眼,“你這嘴,倒是越來越會說了。”
含艾低頭一笑,不接話。
“行了,都收拾了吧。”芊婕妤起身,傲慢出聲,含艾連忙上前扶住,“我也累了,進去睡會兒去。”
殿裏幾個宮女齊齊福身,待人進了內殿之後,文欣才招呼宮女把地上收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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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時,景琰難得的老實了一回,沒再對着練月笙動手動腳。
練月笙認為今天終于可以睡一個好覺了,但現實并不如她想象的這般好。
不是因為景琰,是因為宮裏面出事了。
殿裏面燃着一盞琉璃燈,景琰和練月笙躺床上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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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就聽見外頭傳來宮女的哭聲,好不凄涼,一瞬間讓練月笙還以為鬧鬼了。
她微微撐着手臂坐起來,“怎麽回事?”話音一落,就被景琰攬住腰,按住腦袋,倒在了他身上。
“別管什麽事。”他溫柔說着,全然不顧外頭的哭鬧。
練月笙在他懷裏擡起頭來,蹙眉,“說什麽呢?我得去問問出了什麽事。”大夜裏的不睡覺,跑到鳳栖宮來哭,這是什麽人能幹出來的事!
還真有一人……練月笙很不樂意的回想起了當初她和景琰成親那會兒,也是這麽個夜裏,也是這麽有個宮女在門外頭哭喊着“陛下,芊婕妤心絞痛犯了!疼的暈過去了,陛下您快去看看啊!”
然後景琰就愉快的抛下她跑了……現在一回想起來,她都有點不敢想象當初那個人現在會變得這麽黏着自己,而自己也逐漸接受了他。
“陛下陛下,芊婕妤真的怕是不行了,您快去看看啊……”外頭的哭聲又高了一聲,還混合着黃楊杜小寶等人的聲音,但是那個哭喊的宮女,一刻也不曾停下。
今天,沒有料到芊婕妤居然故技重施!
“睡覺,不用管,趙懷生他們會處理的。”景琰将她的腦袋按在懷裏,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
練月笙趴在他身上,聞着他身上的氣味,聽着外面的聲音。
就聽外頭宮女一句哭喊“陛下,芊婕妤中毒了!有人要害她……嗚嗚。”最後幾聲變成了嗚咽聲,可見的是被人塞了口了。
練月笙一驚之下從床上坐起來,“芊婕妤中毒了!”她伸手推了一下閉着眼睛的景琰,“要是真事的話,這可是大事啊!”甭管她是不是待見芊婕妤,這中毒可不是小事,不是說不想管就不管的。
景琰微微睜眼,眸裏一片溫柔,伸手将她扯下來重新躺下,他側身,伸手勾住她腰,不讓她動彈,“阿笙,不用去管。”
她蹙眉,“可是……”這又不能不管!
他朝她安撫一笑,聲音一提,叫進來了趙懷生。
趙懷生站在內殿垂幔處,聽着裏頭皇帝用着慵懶的語調吩咐,“去禦醫院找章策給芊婕妤看看去,告訴他,朕和皇後要休息,讓她先好好歇着罷,有什麽明天再說。”
等到趙懷生走後,她才說:“你懷疑芊婕妤說謊?她沒有中毒?”
他揉揉她的頭發,十分寵溺,凝着她微微笑道:“朕也不知道她中沒中毒,不過,究竟是怎麽回事,朕不想知道。”
練月笙瞧他一眼,啧了聲,“真是冷血,好歹也是以前寵愛的妃子,居然這麽冷血,不管她死活。”
聞言,他只是笑了笑,“朕以前對她只是溫柔,又不是真正的喜愛。”一頓,湊近她,鼻尖碰了一下她鼻尖,低語溫聲道:“朕心裏面只有你。”
☆、62【下毒風波】
據說廣淩宮那裏忙活了一個晚上,直到夜裏子時,才算安生下來。
這芊婕妤只不過是中了小毒,整個廣淩宮裏的宮人哭的像是芊婕妤死了似得,擾得同殿的杜婉儀連覺都沒睡好。
夜裏這事鬧騰的這麽大,連太後都有耳聞,更不用說宮裏面其他人了。
但是對于這種事情,大家夥都是同一陣線,喜聞樂見,恨不得芊婕妤就此死了!
“花芊白這條命倒是硬,怎麽都死不了。”莊妃倚在床頭,聽了念露帶來的消息,幽幽道了一句。
念露垂頭,不敢做聲,就聽莊妃又說:“陛下沒過去看她嗎?”聽說廣淩宮的人跑去鳳栖宮請陛下,哭的猶如花芊白命不久矣似得。
“回娘娘,陛下今兒個歇在了鳳栖宮,并未去看芊婕妤。”念露斂神回道。
莊妃眼神一黯,旋即佯作無事,打了個哈欠,瞥了一眼低頭垂眼的念露,“行了,熄燈罷,本宮要睡了。”
念露應“是”,幾步上前服侍着莊妃歇下,然後悄無聲息的熄了燈,退了出去。
在這宮裏面等着芊婕妤消息的何止莊妃一個,孔貴姬也夜不能眠的等着呢,幾個翻身之後,她聽見了外面的腳步聲,立馬從床上坐了起來。
“怎麽樣?那小賤人死了嗎!”孔貴姬額頭出了汗水,眼神晶亮,在殿中微亮的燈色下,她的眼睛閃着光。
珠兒步子停下,搖搖頭,“沒有,芊婕妤已經無礙了。”
聞言,孔貴姬頓感失望,心頭冒出煩躁之意,連帶着身子也感到了熱氣難耐,她側頭一聲哼,“這個小賤蹄子,倒是命大!”中毒都死不了!
珠兒瞧孔貴姬脖子臉上出了薄汗,就拿了絹帕過去給她擦汗,口中勸慰着,“主子您別氣,這芊婕妤得罪的人這麽多,剛一出來就被人下毒,以後指不定還有多少事呢,她的命能回回這麽大?”
孔貴姬皺眉不語,從珠兒手裏拿過絹帕,珠兒站在一旁嘴裏話不停,“再有這芊婕妤現在可是失寵了,沒有了陛下的庇佑,她就什麽都不是了,想着要她命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主子何必急着這一時半刻的,等着看便是了。”
孔貴姬拿着帕子擦汗,心裏煩躁的擡了擡手,吩咐珠兒,“行了,去給我端杯涼茶來!”
珠兒聞言應了聲“是”,轉身去桌邊倒了杯涼茶,遞給孔貴姬時,就聽她沉着聲音喃喃道:“陛下倒是真寵上皇後了,連花芊白出事都不管了。”
珠兒低低眼睛,把茶水給了孔貴姬。
孔貴姬接過杯子,一飲而盡,心情煩躁的揮手讓珠兒退下了。
待到翌日時,練月笙能明顯看出衆妃皆是心氣不高的模樣,想來是芊婕妤沒死成,讓她們極其不爽。
“想來諸位也應該聽過芊婕妤昨日裏被人下毒的事情了吧。”練月笙坐在上座,四下一掃,“諸位有什麽想說的嗎?”
“芊婕妤是個福大命大的。”王修儀淡淡一句,有氣無力。
練月笙掃了她一眼,“确實是個命大的。”她抿了一口茶水,“這事情,本宮還未開始調查,所以趁着諸位都在,本宮就給你們提個醒。”
諸妃神色一變,有的擡眼看向皇後。
“這事情不是小事,暗中給宮中妃嫔下毒,在本宮和陛下的眼皮子底下發生這事,本宮只想說,這人倒是個有膽的。”她微微眯眼,唇角微勾,“這事情本宮會好好的查,待到來日查出那人,定當嚴懲!”
練月笙坐在上座鳳椅,雲鬓鳳釵,步搖流蘇微微晃動,她眉目清冽,略帶慵懶,一襲绛紅宮裝雍容華貴,居高臨下的望着底下人,仿若是天上的神仙隔着雲端藐視下界。高高在上,不怒自威。
底下人不自覺的底了眼睛,沒由的覺得心虛,既然芊婕妤中毒的事情和自己無關。
有的膽子小的,心思淺的,臉上已經露了怯意。
“本宮言盡于此,諸位都散了罷。”練月笙清冷一句,站起身來,紅司上前一步扶住皇後的手。
諸妃瞧着皇後離去,相顧一眼,也紛紛起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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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淩宮中,芊婕妤一臉憔悴的躺在床上,床幔薄薄一層遮着,頗有美意。
練月笙坐在一側的椅子上,喝了口茶水,才說:“芊婕妤如今感覺怎麽樣?”
床上的芊婕妤氣弱的喘口氣,說:“多謝娘娘來看妾,妾如今已經無礙了。”氣若游絲,好似下一秒就會斷氣似得。
練月笙“嗯”一下,“就這好。”她說:“昨天裏發生了何事,芊婕妤又是怎麽中毒的,可否詳細對本宮說一遍。”
芊婕妤側頭,透過細紗帳看向那神态平靜之人,暗咬了一口銀牙,弱着聲音說:“昨晚上,妾是在了喝了一勺粥後,感覺頭暈目眩,極為不舒服。”一頓,“若不是文欣急忙去請了禦醫,怕是妾早就沒命了。”
她想到昨天夜裏,她掙紮在生死一線,差含艾去鳳栖宮叫陛下,沒有料到那人貪圖溫柔鄉,棄她于不顧!她是真不知道練月笙是用了什麽媚術把皇帝迷成這樣的!
現在對着一派無事的練月笙,芊婕妤只能暗咬銀牙,因實在是氣大,情緒略有起伏,一個不慎她就咳嗽了出聲。
含艾緊張的撩開帳子,過去扶芊婕妤,文欣遞水過去,芊婕妤咳嗽個半死,連眼淚都咳出來了,練月笙神色慵懶的瞧着,端起茶盞用了口水。
“你是遭罪了,現在就好好歇着罷,你中毒這事,本宮自會查出個結果來的。”練月笙不冷不熱的說着,把茶盞擱在了桌上。
芊婕妤壓下心頭火氣,虛弱的靠在含艾肩上,從牙縫裏吐出一句,“多謝娘娘。”
“妾這幅樣子,委實不能協助娘娘調查,那時含艾、文欣兩人都在妾身邊,若是娘娘有什麽要問的,就問她們兩個罷。”說罷,又是一聲咳嗽。
練月笙不易察覺的一聲低笑,“芊婕妤好好休息罷。”站起身來,看向那兩個宮女,“你們兩個跟本宮過來,本宮有話要問你們。”
含艾不安的看了芊婕妤一眼,被她以眼神示意了一下,後跟着文欣走了出去。
“昨天裏去鳳栖宮請陛下的是哪個?”
一出內殿,練月笙就不緊不慢的問了句。
含艾一聽,立馬跪下,“是奴婢。”
練月笙轉身,居高臨下的凝着她,冷笑,“又是你?”
含艾緊張咬唇,文欣在一旁微笑着打圓場,福身道:“昨天主子中毒,奴婢們都急壞了,含艾也是擔心主子,這才去了鳳栖宮,還望娘娘看在含艾一片忠心的份上,原諒她則個。”
練月笙低低的笑了聲,坐了下來,“你昨天裏哭的擾的本宮與陛下都沒有睡好。”
含艾身子一抖,額頭緊貼地面。
“不知道的還以為本宮與陛下怎麽了?大晚上的哭喪,真夠晦氣。”練月笙淡淡一句,瞥了含艾一眼,“自己去杜小寶那裏領罰罷。”
聞言,含艾暗暗松了口氣,謝恩過後,低頭站起身來,畢恭畢敬的退了出去。
含艾這次跑去鳳栖宮哭,和上次帝後大婚那次一次,哭的凄慘可憐,她本想着陛下心裏還是寵愛着芊婕妤的,聽見她的哭喊後,一定會和上次一樣沖出來。但是她沒有想到,陛下沒有出來,她哭的再大聲都沒用,最後她被杜小寶等人封了口,拉出了鳳栖宮。
她心有惶然的回了來,本以為這次能逃過一劫,沒有料到還是要被罰,但幸好罰人的是杜小寶。但是含艾明顯是忘了杜小寶是皇後的人。
廣淩宮正殿裏,章禦醫領着幾位禦醫站在那裏,文欣站在一旁。
“章禦醫,芊婕妤中的毒,可知道了?”練月笙看向章禦醫。
章禦醫受帝後重用,在昨天接到要給芊婕妤解毒的消息後,就曉得了其中深意。
“回娘娘,芊婕妤中的毒名為‘尋鶴子’,是一種毒性很小,且發作很慢的毒藥,通常人服用三次尋鶴子,在隔天夜裏才會毒發。”章禦醫說道:“這毒藥服用之後會造成頭暈目眩之感,休息一下就能好,因此不會引人注意。”
“芊婕妤這是第一次服用,宣禦醫動作又快,所以解毒及時,現在只需要好好養着即可。”
練月笙沉吟着點點頭,看向文欣,“那粥是哪裏來的?”
文欣回道:“回娘娘,那粥是芊婕妤每個晚上都要喝的養顏粥,是廣淩宮小廚房裏熬制的。”
練月笙略略挑眉,“廣淩宮小廚房?”心中思緒一過,又看向章禦醫,“章禦醫,這尋鶴子是很尋常的毒藥嗎?”
章禦醫搖搖頭,沉色說:“此毒稀貴,所用的藥材都是天山雪原上的,而且也不好配置,所以這毒,在榮朝地界上并不多見。”初時察覺這毒藥的時候,饒是在禦醫院裏呆了一輩子的老太醫都驚了一跳。“微臣委實沒有料到會在宮裏面見着這尋鶴子。”
聞言,練月笙陷入了沉思,尋鶴子這毒藥在榮朝不多見,能有多少人能帶進宮裏面?
殿裏一時間陷入了沉寂,有宮女端了泡好的茶水進來奉茶,臉上帶着小心之意,踩着裙角進來。
那宮女對着皇後福了一福,上前奉茶,卻不料端起茶杯時手一抖,打翻了杯子,茶水灑落在桌子上,茶杯滾落在地,摔了一地碎片。
練月笙微微蹙眉,小宮女驚慌之間駭然跪下,“娘娘,奴婢不是有意的!”
文欣喚了宮女來收拾桌子,她則福身下去,“娘娘,這丫頭是剛剛進來的,膽子小不懂規矩,還望娘娘饒了她這回,奴婢會好好管教她的。”
練月笙瞧了那宮女一眼,瞧她身子顫抖,眼裏落淚的模樣,就說:“讓她下去罷。”
宮女聞言連忙謝恩,文欣叫她趕緊退下去。
宮女起身,急忙往外退去,卻不料被皇後一聲喊住“你站住!”
“你是在那裏當差的?”練月笙冷冷一句。
“奴婢……奴婢是小廚房那裏的幫手,還未正式分配差事。”她顫巍巍的說着。
“名字是什麽?”練月笙又問,神色已然冷了幾分。
“奴婢名叫璎珞……”
“璎珞是罷。”練月笙笑了一笑,“你今兒個随本宮回鳳栖宮。”
方才這宮女慌裏慌張的把自己的手往袖子裏縮,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63【自導自演】
璎珞一聽之下就愣了,旋即吓得眼裏湧淚,再度跪下來,朝着皇後磕頭,“娘娘,奴婢錯了奴婢錯了,娘娘饒了奴婢罷。”
文欣也一臉急切的在一旁勸着,“娘娘,璎珞年紀小又是新來的不懂事,您饒了她這回罷。”
練月笙淡淡掃一眼文欣,冷聲一笑,站起身來,“紅司,拉璎珞起來。”
紅司得令,把吓得不成樣子的璎珞拉了起來。
“你也不用怕,只是你這茶水差點潑到本宮身上,本宮不能這麽容易放了你,省的你不長記性。”練月笙睨了她一眼,然後看向章禦醫,“章禦醫也随本宮過來,你們接着留這裏照料芊婕妤。”
這句話落,練月笙便領着人出了殿門,看的文欣滿眼慌張之下慌忙跑進了內殿。
在內殿裏躺着的芊婕妤豎着耳朵聽外面人的談話,在聽見璎珞的哭聲和求饒聲後,她一顆心都提了起來,若不是身子不行,她早就下去看看到底出了何事了。
見文欣跑進來,揮退了殿裏侍候的宮女,芊婕妤着急道:“怎麽了!”聲音一點也不似在皇後面前的虛弱,“外頭出了什麽事!”
“主子不好了!”文欣跪在床上,滿臉急色,“皇後把璎珞帶走了!”
芊婕妤一怔,“怎麽回事!”她大急,一手抓住文欣的手腕。
“璎珞把茶杯弄翻了,本來皇後說不追究讓她退下去,哪知道璎珞還沒下去皇後就讓她站住了,最後居然還把璎珞給抓走了!”文欣急的要哭了,“主子這可怎麽辦啊!”
芊婕妤怔了怔,吸了幾口氣,抓着文欣的手腕,強自鎮靜說:“去請陛下過來!”她一咬牙,狠狠道。
“可陛下在長生殿啊!”文欣看着她,腦子裏靈光一閃,就說:“主子,我們別把事情想那麽壞,說不定沒事呢!”
芊婕妤睜着眼睛看她。
“主子,我們不能自亂的!”文欣勸着,直直的看着芊婕妤。
芊婕妤轉轉眼睛,吐出一口氣,“對,我們不能自亂……”她強自鎮靜下來,重新躺回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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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被帶去了鳳栖宮的璎珞,哭的慘慘兮兮,一把鼻涕一把淚,被紅司和黃楊架着走了一路,甫一松手,就腿腳發軟的跌倒在了白玉地板上。
璎珞一副失了魂的模樣,坐在地上流着眼淚,身上不住的顫抖。
“青玲你去看看她手指甲裏都有什麽?”練月笙微微眯了眼,瞧了瞧璎珞,揚聲吩咐青玲。
青玲一聽之下,頗有些摸不着頭腦,應聲之後,就走到璎珞面前蹲了下來。
璎珞渾身一抖,目露驚恐,驚慌失措之間就要起身掙紮,被紅司一把按住。青玲拿起她的手,挨個查看她修剪的圓潤的手指甲,在她指甲縫裏發現了一些白色的粉末狀物。
“娘娘,她指甲縫裏有白色粉末。”青玲蹙眉道了一句。
璎珞面如死灰,低着頭落淚,竟是半點也不想反抗了。
“章禦醫上去看看,她指甲縫裏的都是些什麽東西。”練月笙看了章禦醫一眼。
章禦醫聞言,皺着眉頭上前,然後讓自己徒弟把藥箱拿來,從裏面取出竹簽,捏着璎珞一只手指,把裏面的白粉挑了出來。
因為量太小,能不能分析出來這東西是什麽都有難度,所以練月笙眼睛一轉,看向璎珞,“是你自己說,還是本宮審你?”
璎珞低頭落淚,吐不出一個字來。
“都到這份上了,你還想着保你那主子?”練月笙沉靜一句,聲若寺院鐘磬聲。
璎珞咬了咬唇,突地哭着磕頭下去,“娘娘,奴婢是被逼的!奴婢沒想害娘娘性命的!”她把頭磕的咚咚響,沒一會兒就見了血,“求娘娘饒命!”
練月笙眉心一蹙,杜小寶就上前把璎珞拉了起來,璎珞哭的淚流滿面,血從她額頭上流下來,和眼淚混在了一起,看着觸目驚心。她滿目驚慌,臉色慘白一片。
“你指甲縫裏的是什麽?”練月笙冷着眸光瞄了她一眼。
如今璎珞那裏還敢隐瞞,一股腦的全倒了出來,“是毒藥!是含艾給奴婢的毒藥,說是若奴婢……給皇後娘娘上茶的時候,把藥粉灑進杯子裏……”
“所以泡茶的杯子才會用了沒有杯蓋的茶杯?”練月笙微微挑眉,問道。
璎珞慌張間點頭,哭道:“含艾說……這樣好下手……”
嗯,确實好下手。
“奴婢先前在外頭已經下了毒,但因為太過害怕,才把杯子弄翻了……”璎珞低聲哭着,交代道:“奴婢是在走廊上下的毒,因為害怕,把紙包裏的毒藥灑了,所以奴婢就用手捏了一點灑進了杯子裏……”所以指甲縫裏才會殘留了白色粉末。
說着說着她就哭哭啼啼起來,朝皇後讨饒。
練月笙看向杜小寶,“含艾你怎麽處置的?”她之前讓含艾找了杜小寶領罰。
杜小寶提溜着璎珞的後衣領子,聽見皇後問話,急忙回道:“娘娘,奴才讓她領了二十宮杖!”他提前和下手的人打了招呼,絕對保證那二十下打得結結實實的,足夠含艾再接着在床上躺三個月了。
練月笙點點頭,又接着吩咐他,“你去長生殿把陛下請來。”
杜小寶撒了手,作了個揖,向外退去。
璎珞身子一軟,又跌在了地上,練月笙看着她,正準備再詢問一二,就聽外面杜小寶的聲音響了起來,“公主……奴才給公主請安。”
練月笙擡眼一瞧,就瞧見了一襲青衣的景娴進了來,不由得一怔。
“皇嫂。”景娴輕聲一句,眼睛略掃了底下那人一眼。
“妹妹怎麽過來了?”練月笙怔愣後起身,走了過去。
景娴說:“閑來無事在宮裏閑逛了會兒,就逛到了嫂嫂這裏。”
這是景娴第一次對她說了一整句話,練月笙聽後不自覺間笑了起來,“妹妹來我這裏,我本應該好好招待。”她一頓,側目一下,“我這裏還在審案子,怕是不能招待妹妹了,不如妹妹先去側殿一坐。”
景娴眉眼不動的看了璎珞一眼,搖了搖頭,說:“嫂嫂不必在意我,繼續審就好。”說話間,她已經緩步走到一側的椅子那兒,坐了下來。
淺碧色的裙擺掃在地上,蕩出柔軟的弧度,猶如碧波。這青色的衣裳挑人,宮裏面妃子穿青的也少,因為若是膚色氣韻不行,就穿不出這青色的味來。但是景娴确實很偏愛青色,而她确實也把青色韻味穿了出來,她膚色白瑩如雪,身段纖細,氣韻幽雅,容貌姣好,穿了這青色,遠遠的瞧着就宛如修竹似得。
景娴在椅子上坐好,就聽練月笙微微笑道:“妹妹,該問的也已經問完了,現在就等着陛下的到來,和章禦醫那邊了。”
景娴颔首,眼裏浮起一絲探究之色。
她是無意間來的鳳栖宮,在門口聽見了裏面的動靜就站在外面聽了起來,竟是聽的入了神,對練月笙這個見了沒幾面的嫂子也有了一股崇拜之意。
練月笙微抿了抿唇角,略略一笑,回去坐了了。那邊章禦醫就過來說了結果。
這粉末不是毒藥,但也不是好物,用多了之後,就會造成人的身體不适,至于這藥是什麽藥,還能造成什麽影響,章禦醫暫時沒分析出來。聽到這個結果,練月笙略有詫異,不過她猛然想了起來,先前那杯水撒了之後,和普通的茶水一樣,沒有異常。當時因為看見了璎珞的小動作,反而把這個關鍵點給忘記了。如今一想起來,不禁的蹙眉,暗自嘆氣。
“璎珞,你說那是毒藥,但其實并不是,你為什麽說那是毒藥?”練月笙瞧着璎珞。
璎珞一抖,顫巍巍低着頭,哭着道:“含艾拿給奴婢的時候,就說那是毒藥,讓奴婢務必要成功……剩下的奴婢就不知道了。”
練月笙挑了挑眉,沒再問她。
景娴瞧着璎珞臉上血淚交加,眉毛都不抖一下,眸色平靜如初。
在等景琰的這段時間裏,練月笙就和景娴簡單聊了聊,雖然景娴還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但好在比之前剛見着那會兒好多了。
景琰來時,瞧見的就是這麽一副詭異的場面。
練月笙和景娴一壁用茶一壁聊天,宮人四立,底下還跪在一個破了額頭,血淚交加的宮女,這時候正抽抽泣泣的哭着。
他略為驚訝,微微皺眉,“這是怎麽了?”
景娴起身問安,景琰笑着過去,把她扶了起來,“快起來,你與朕兄妹之間那裏還要這些虛禮。”
練月笙笑意盎然,也不行禮,坐了椅子上指了璎珞一下,“璎珞,你自己說。”
于是景琰皺眉看了璎珞一眼,續而走到練月笙身邊的座椅處坐下,眉目間已經沉色,看向她道:“把朕請過來,到底是出了何事?”
“陛下聽她說完話,就曉得了。”練月笙朝他笑笑,看向璎珞,“璎珞,說罷。”
璎珞低聲一應,把之前對皇後交代的事情又重複了一遍,聽得景琰眸色越發深沉,隐有薄怒,等到璎珞話說完了,景琰的臉色已經冷成冰渣了。
景娴暗中瞧着,就見着練月笙眸色升起一抹狡黠之色,“陛下,臣妾懷疑根本就沒人對芊婕妤下毒,這全是一出她自導自演的戲。”為的就是讓景琰心疼,奪回寵愛,再有讓她這個皇後查不出下毒之人,體現出她的無能,讓她難堪。
好一出一石二鳥之計。芊婕妤為了争寵,真是什麽事都幹得出來,對自己都能下這麽狠的手,不過,真是這樣的話,尋鶴子她是怎麽得來的?
景琰冷眼看着璎珞,“你還知道些什麽?”
璎珞吓得連連搖頭,“沒有了,奴婢別的什麽都不知道了!”芊婕妤是不是自導自演了一出中毒戲碼,她确是不知道。
景琰眼眸微眯,輕哼了一聲,看向練月笙時,已是面色柔和,眸色溫柔,他說:“看來這事真有必要好好查個清楚了,皇後随朕去一趟廣淩宮?”
練月笙眯眼微笑,點頭,“自是好的。”她轉頭吩咐紅司,“把璎珞帶下去。”語畢,她就看向了景娴,想着讓她先回去,哪知景娴很識趣的站了起來,“皇兄和皇嫂要查案,我就不打擾了,這就先回去了。”
說罷,就帶着人先行離開,自始至終,一派平靜,眉目都不曾動一下。
等到景娴走了,璎珞也被人帶下去了,練月笙才笑意連連的看向了景琰,“如果我的猜想都是對的,芊婕妤怕是死路一條了。”
景琰握過練月笙的手,神情透着一股柔情蜜意,“怎麽,你還擔心朕會包庇她?”
練月笙挑挑眉,微撇了撇嘴,說:“這次我希望你包庇她。”
話落,景琰就怔住了。
“這話是什麽意思?”景琰疑問,“為何要朕包庇她?”
屏退了左右之後,練月笙才朝他說到:“陛下還沒有忘記在冷宮裏的元淑媛罷。”一頓,“正巧芊婕妤犯了這事,我想讓她進冷宮去陪着元淑媛。”
☆、64【嬌柔可憐】
廣淩宮裏的芊婕妤內心惴惴不安,在見着被打的剩了半條命的含艾後,心裏愈發不安。就在這種不安之下,她聽見了外面的通報聲,一驚之下,睜大了眼睛,旋即喜上眉梢。
然後她又聽見了一個她最不想聽見的聲音,皇後也來了。
殿裏漂浮着藥香,芊婕妤神色憔悴的躺在床上,隔着帳子望着她朝思暮想的人,輕聲咳嗽了一下,故作虛弱道:“陛下來了嗎……”喘了一下,“娘娘也來了呀……”
“恕妾這個樣子,不能給陛下和娘娘請安了。”芊婕妤弱聲弱氣。
“沒事,你躺着就是。”練月笙唇角蕩着淺笑,坐在了景琰身邊的椅子上。
文欣忐忑不安的上了茶,退到了一旁,對帝後兩人的到來沒由來的感到一股不妙之感。
芊婕妤謝了恩,假模假樣的咳嗽了一聲,就問:“陛下和娘娘此番前來,是為何事?”
練月笙就笑,“其實也沒什麽,本宮與陛下就是過來看看你的。”一頓,“前頭本宮在你這裏調查了一些事情,審了一些你這裏的人,有了不小的收獲。可是有些事情還是要問問你才是。”
聞言,芊婕妤柳眉微皺,眼珠子一轉,就聽皇後又問到:“芊婕妤身子現在感覺如何,能回答本宮幾個問題罷。”
芊婕妤道:“娘娘盡管問就是,妾知道的就會告訴您。”一壁說一壁喚來文欣把她扶了起來。她靠在床頭,身後塞了兩個墊子,黑發披散,因隔着細紗帳子,外頭的人看不清楚她的臉。
芊婕妤眼睫微顫,隔着帳子看向皇帝,又因怕察覺,又匆匆忙移開視線,沒一會兒就再看一眼。外面的景琰自是察覺到了那道暧昧火熱的視線,眉心不自覺的一蹙,并沒有多言。
練月笙眸子在景琰臉上一飄移,就對着帳子裏頭的人說:“關于你中的毒,已經查出來了,是一種名叫尋鶴子的毒,因為藥材難尋,所以榮朝這裏并不多見,是很稀少的一種毒藥。給你下毒的那人,背後勢力一定很大,否則不會這麽輕易得到這種毒藥的。”
芊婕妤暗中咋舌,沒料到這毒居然這麽不簡單,她掩口道:“原來如此。”
“關于這個,我們就不多說了。”練月笙默默一笑,視線淡淡的凝了芊婕妤一眼,“芊婕妤,璎珞是認識罷?”
芊婕妤一怔,搖頭,“不認識。”
“她是你這裏的宮女。”練月笙說:“是剛剛分配到你這裏的,你不認識也是應該的。”
芊婕妤松一口氣,扯了扯唇角。她偷偷擡眼望向皇帝,就瞧見那人正端着茶盞喝茶,面容沉靜溫潤,一時看的就有些愣神,但因為他自進來後就沒有說過話,芊婕妤心裏就有點沒底的感覺。
練月笙聲音平淡無波,看向站在對面的宮女,“你來說說,那個璎珞,在廣淩宮裏,是個什麽身份?”
冷荷一怔,低了低眼睛,眼角餘光稍稍往床上看去。
芊婕妤聽見這句話眼皮子一跳,剛想說話,就聽見皇後又開口說:“快些說,璎珞在這裏是何職位?”平淡的聲音裏帶了絲冷厲。
冷荷張了張嘴,硬着頭皮說:“是……是內侍宮女……”
“她來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