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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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璎珞是與奴婢一同進的宮,如今已有一年多了。”
練月笙眼波一轉,語調微揚的“哦”了聲,又道:“怎麽芊婕妤你身邊的宮女說璎珞是剛剛進來的?不懂規矩,犯了事還讓本宮原諒她?”一頓,“內侍宮女侍候在殿裏,芊婕妤你居然說不認識。”
文欣心裏咯噔一聲,反應過來之前已經跪在地上了,“娘娘陛下,是奴婢的錯,奴婢想着為璎珞開脫,就故意說她是新來的,是奴婢的錯,還望陛下、娘娘饒命!”
練月笙沒吱聲,芊婕妤愈發忐忑不安。
正處在一片寂靜之中的時候,一直沒說話的景琰才緩緩開口,“芊婕妤。”
一派不安中的芊婕妤聽見這聲音猶如聽見天籁一樣精神一震,不由得軟了聲音,“陛下……”
景琰拍了拍手,口氣薄涼,“芊婕妤,自朕坐在這裏開始,你的話裏有多少破綻你知道嗎?”
芊婕妤怔住,透過帳子看見了被人押進來的璎珞,紗布纏在額頭上,眼圈發紅,淚痕清晰,她腿一屈,跪在了地上。
文欣看見璎珞,頓覺心涼,面色迅速低暗了下去。
芊婕妤睜大了眼睛,“陛下……這……”
“你自己說。”景琰沉着臉色,“你自己都做過些什麽,你自己說。”聲音冰冷。
“陛……陛下……您這是說什麽呢?”芊婕妤驚吓之餘連連呵笑,連着刻意僞裝的虛弱之聲都沒了去。
“陛下何必給她留着面子。”練月笙瞥着景琰一笑,轉頭吩咐紅司青玲,“把芊婕妤請下來!”
床帳被掀開,芊婕妤驚吓之中往裏縮去,她尖聲,“你們做什麽!放肆!你們做什麽!”紅司毫不留情的抓過芊婕妤的手臂,把她往外拉,從鼻端哼笑一聲,眉眼彎垂的看着芊婕妤,不顧芊婕妤的掙紮反抗,和青玲一起把她拉下了床榻。
芊婕妤掙紮間滾落下床,膝蓋磕在地面上,疼的她臉色一變,厲色尖聲,“你們放肆!”話落之後,又楚楚柔弱的看向皇帝,“陛下,陛下……救救芊兒啊……”眼裏盈淚,烏發披散淩亂,白色裏衣因為方才的掙紮,領口微微扯開,一派嬌柔之姿,猶如在煙雨中盛開的小白花。
景琰冷着神色,看向她,芊婕妤盈盈落淚,好不柔弱。
“你之前差這宮女,做了什麽?”他冷聲冷色,不帶感情,“你這身上的毒,又是怎麽來的?”
芊婕妤眼睫顫抖,淚如雨下,“陛下,您是聽了誰人說了什麽麽……您的話,妾怎麽一句都聽不懂……”說着,微微咬唇,垂頭下去。
因她之前受了驚吓,此時臉色發白,一眼瞧過來還真是帶着病氣的憔悴,在加上她的盈盈眼淚和柔弱表情,無不讓人心生憐惜。
但是如今的她,卻是再也激不起景琰的一分憐惜。
“你不說是罷。”景琰冷冷一句,瞥了璎珞一眼,“你說。”
璎珞渾身一抖,嘤嘤哭了起來,嗚嗚咽咽的說着,“是含艾給了奴婢一包毒藥,讓奴婢下到皇後娘娘的茶裏……”
芊婕妤一驚,手心裏出了一層密密的汗,她心頭狂跳,故作鎮靜,“你……你胡說些什麽!”然後又淚眼朦胧的看向皇帝,“陛下,陛下,妾沒有!”她搖着頭,試圖掙脫開紅司的壓制,“妾沒有!陛下你相信妾啊!”
“芊婕妤這是什麽意思?”練月笙自始至終都淡淡笑着,“你口中的別人,說的可是本宮?本宮故意誣陷你?”
“娘娘……皇後娘娘,妾以前是對不起您,妾給您道歉,您大人有大量,原諒妾吧!”芊婕妤哭着,一派可憐,“妾從未想過要害娘娘性命,怎麽可能給娘娘您下毒!”她腦子裏一片混亂,都不知道嘴裏說了什麽,“娘娘如果這麽恨我的話,何不堂堂正正的,為何要用這麽低劣手段!”
景琰斜眼看她,瞧着她語無倫次,驚慌失措又嬌柔可憐的樣子,眼裏閃過一絲寒色,冷笑連連。今兒個他總算是見識到了,以往那個溫婉通情的芊婕妤,真實面目到底是何。
以前的他,到底被她的假相蒙蔽成了怎麽樣?才會想着她是如此美好之人,對她溫柔,給她庇佑,如今看來,他委實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練月笙冷笑,不屑道:“這句話原封不動的還給你,芊婕妤若是這麽恨本宮,盡管堂堂正正的來,暗地裏使什麽低劣手段。”
本來芊婕妤已經失了方寸,在聽見這句話後,卻是莫名平複了下來,咬着唇盈盈落淚,暗中思忖對策。
練月笙靜看了一眼面色冷峻的景琰,後投了一個眼色給紅司,紅司領會,松開了對芊婕妤的牽制。
沒了壓制的芊婕妤腦子一動,哭着膝行到景琰腿邊,擡起臉來,看着皇帝,漣漣哭道:“陛下,陛下您要相信妾啊……妾是無辜的……”抽泣,“妾被人下毒,到現在沒個結果,現在又被懷疑給皇後娘娘下毒……妾……妾……”說着眼淚就湧了下來,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景琰冷笑,“尋鶴子這種稀貴毒藥,你是什麽得來的?”
芊婕妤哭的梨花帶雨,好不可憐,景琰目光淡漠的在她臉上劃過,覺得難看之極。
“什麽……妾不知。”她繼續裝無辜,如今她唯一的依仗就是皇帝了,只要他心裏還有她,還存在對她的一分憐惜,就不會不管她。
但是她料錯了,她曾經引以為豪的帝寵,如今什麽都不是了。
“你不說也沒關系。”他淡漠一句,從眼底裏透出一股厭棄來,“單你差人毒害皇後一條,就足夠要你命的了。”
芊婕妤被他這句話說的倏然一驚,旋即感覺有一陣寒風襲來,冷的她哆嗦,“陛下……您不相信妾……”
坐在一旁的練月笙默默喝着茶,瞧着芊婕妤呆愣的模樣,唇角再度漫上一絲笑,覺得心情尤其好。
☆、65【癡心妄想】
練月笙提醒道:“陛下,您還有政務要處理,這裏就交給臣妾來處理罷。”
景琰回頭,神色瞬間溫潤起來,“那便交給你了。”聲音溫和如春風拂面,聽的芊婕妤不由得怔住,然後呆滞的轉頭看向眼彎唇揚的練月笙。
為什麽?為什麽會變成這樣!明明她才是陛下最寵愛的女人!不是她練月笙!到底從什麽時候開始陛下對練月笙上了心了!
她想不明白也不願意想,她只知道現在的一切偏離了她的預想。
看着皇帝起身,欲要離開之際,花芊白又猛然察覺到自己好像從來就沒有看懂過景琰這人,她只知道她的柔弱她的溫婉她的通情達理,能換得他溫柔相待,但也僅僅是溫柔罷了!
“陛下!”花芊白淚眼婆娑,聲音一提,“陛下……您以前說過您最疼愛芊兒了,您都忘了嗎!”柔柔哭着,“您說芊兒就如花兒一樣美麗,給芊兒賜了花姓,您都忘了嗎?”好不凄涼。
她決定一賭,賭她在他心裏的位置,僅僅是只有一小塊也好,只要還有位置,她就不愁他不會心生憐惜,更不愁日後重新奪回他的心!
練月笙站立在後面,看着景琰步子一頓,側目睨着芊婕妤,神色淡漠,“朕有說過?”冷冷一笑,“朕不記得了。”确已不記得,他胡亂哄人的話。眉眼一挑,又涼涼說:“花這個姓氏确實很适合你,柔弱如風雨中的嬌花,你也只有這一點可取之處了。”
花芊白被他話刺的心口生疼,竟是忍不住倒吸了涼氣,眼裏的淚吧啦吧啦落在了地上。
景琰回頭對着練月笙一笑,“這裏交給你了。”
練月笙婉然一笑,“恭送陛下。”
花芊白跌坐在地上,看着皇帝身影消失在眼前,大笑了出來,一邊笑一邊哭,“憑什麽憑什麽憑什麽憑什麽憑什麽!!!”她狠狠言道,哭泣不止,“憑什麽!明明我才是最受寵的!明明是我,你算什麽!”
練月笙淡淡看着她,無波無瀾的平靜開口,“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就明白為什麽了。”
花芊白吃笑不止,用手捶地。突地惡狠狠的擡頭瞪着練月笙,“你且等着罷!今天我能落的這個下場,明天你也能!”
“怪不得都說最是無情帝王家,我今兒個總算是見識到了!”她怒瞪練月笙,“我以前是有多受寵,憑什麽我的一切現在都到了你身上!”
“帝王的寵愛确實變化無常,但是我不是你,我能握住他的心,而你不能。”練月笙平靜開口。
花芊白眼神毒辣,瞪着看她,練月笙平靜無波的樣子,似乎再大的風浪都掀不起一絲波浪,這種平靜,這種淡然,看着花芊白眼裏,簡直讓她發狂。
“他能一夕之間抛棄陪了他幾年的我,何不會抛棄你?”花芊白冷笑,神色歹毒。
“這幾年之中你都僞裝着,如今一夕之間原形畢露。”練月笙眉眼微挑,勾起的唇角帶出淩淩寒意,“可我的樣子,我的性格,他都看的清楚,更不用說,我們以後還有很多很多的時間陪在對方身邊,用着最真實的自我對待彼此。”
“而不是如你似得,帶了一張面具。”她一頓,微笑,“即使是以前,你受寵的時候,他也是帶着面具對你的。”
“你真的懂陛下嗎?你看得清他的心嗎?”練月笙冷冷一語,神色傲然。
一番話說的花芊白呆呆愣住,随後就是哭着笑,練月笙說的是,她确實看不懂景琰,若說初時她還是婢女那會兒,她還能摸得準景琰的一點心思,可越到後面,她就越是不懂他這個人了。她自認為她對他極其了解,其實也只不過是自己的自以為是。
一夜之間飛上枝頭變鳳凰,她被突如其來的寵愛和權勢沖暈了頭,就開始不滿足,想要更多更多的寵愛和權勢,而她唯一能利用的東西就是她的柔弱,以及和與景琰相處幾年來的感情。
現在被練月笙直白白的指出來,她才知道自己是有多蠢!
“尋鶴子是哪裏來的?”練月笙慢慢開口,“以你的身份地位,不會弄到這種毒藥。”芊婕妤就是一個宮女出身的妃嫔,在外沒家世,在內沒勢力,怎麽可能會弄到尋鶴子?
花芊白低頭落淚,雙手握拳,抽噎道:“是……任昭容……”雖然她不甘心認輸,但事實就擺在她面前,索性就交代了。
練月笙略一挑眉,又問:“你給我下的藥,又是什麽?是誰給你的?”
“那藥是梅香,久服之下會讓人身子變差,還能造成不孕……”花芊白低低一笑,“還是任昭容給我的。”
練月笙眸色微深,看了這滿殿跪的人一眼,就說:“把她們都先關到內刑司去。”看向花芊白,“至于你的判決,等本宮與陛下商議完了之後再說。”
花芊白一聲呵笑,擡起頭來,“我也就是死路一條了,還有什麽可商量的?”
練月笙聞言勾唇微笑,目中有深意升起,“你還有用得着的地方。”
這句說罷,便喚人離開,殿裏湧進來幾個內監,紅司幾人随着皇後退了出去。
花芊白愣神間就見着那绛紅的裙角流動出漣漪,從自己眼前劃過,猶如開了一樹豔海棠般。以至于被太監拉扯着起來,她都不曾察覺到。
落毛的鳳凰不如雞,更何況這還是一只把自己妄想成鳳凰,站在枝頭的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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阖宮上下都沒有料到花芊白會給自己下毒,用來争寵。可真是為了争寵,連命都不要了!
這還不算完,這位居然還欲要在皇後來看她的時候下毒毒害皇後,好在那行事宮女心中害怕打翻了茶杯,這才沒有釀成慘劇。
不過就是一個晚上和一個白天的時間,花芊白野心粉碎,被打入了冷宮。
僅僅是被打入冷宮,諸妃再感到大快人心的同時也有些失望,因為以芊婕妤的罪,足夠要她命的了。
有的就暗自揣測是不是陛下對她還有情,不舍得要她命,才将她打進冷宮的,最重要的一點是,連陛下賜給芊婕妤的‘花’姓都沒有收回!這揣測起來就更有理由了。
但揣測也只是揣測罷了,誰會想到這是帝後倆人故意的。
夜間,鳳栖宮內殿。
“将花芊白和元霖霖關在一處,也能起到讓那下手之人不好下手的作用。”練月笙慢悠悠的用着茶。
紅司蹙着眉頭點點頭,道出了心裏另一個疑惑,“可是……為什麽不處置任昭容?”
“她……”練月笙捧着茶盞,“就再讓她逍遙一會兒好了。”花芊白出了事,現在的任昭容肯定也是惴惴不安,但是她并不急着處置任昭容,就這樣讓她提心吊膽的過些日子也不錯。
主仆兩個正說着話,外頭就通報陛下來了,紅司暗暗看一眼皇後,然後下去備茶去了。
景琰的帶了一臉笑進來的,也不讓練月笙起來,自己坐了過去,挨着她身邊。
紅司上了茶後,帶着一殿宮人退了下去,最後還結結實實的掩好了門。
景琰把練月笙抱在懷裏,倆人一起倚在美人榻上。練月笙手裏捧着茶,靠在他肩頭,瞧着他笑的一臉高興,就問:“陛下這是怎麽了?笑的這麽開心,遇着什麽好事了?”
景琰眼裏有着清亮的笑意,低頭看她,“朕與母後說了,過個一兩日的帶你出宮。”一頓,又說:“母後也同意了,只不過讓我們去的時候,帶上娴兒。”
景娴回來不久,對着家人有生分,讓太後心疼不已,正巧景琰要出去,太後就想着讓景娴一起跟去,也好散散心。
“帶着娴兒出去逛逛也好。”練月笙輕呷了口茶,暖暖的,“那我們出宮去哪兒?”
“每年這個時候,秦水河畔就會有很多人放孔明燈,景色堪稱京城一絕,朕帶你去看看好不好。”他眉宇彎垂,一臉期待的看着她。
“哦。”練月笙眼波一轉,就道:“原來是這個,我聽過,聽說到時候會有很多年輕姑娘公子過去,順便挑心上人。我在寧國公府的時候聽說過,但是家裏管得嚴,我一次都沒去成。”
景琰朗聲一笑,“知道你沒見識過,朕就帶你去見識見識。”
練月笙直起身來把茶盞擱在桌上,朝他婉然一笑,就說:“這次還帶了娴兒一起去,娴兒正值妙齡,姿色又好,難免不會有公子哥看上她,若是一直纏着娴兒的話,就不好了。”
“這你不用擔心,朕讓安翎幾個陪在她身邊,必然不會有人近她身。”
“你不親自帶着娴兒嗎?”練月笙蹙眉。
景琰微怔,把她扯了過來,說:“朕也是有私心的,希望這次就與你兩個人一起。”一頓,“你不用擔心娴兒,她身邊跟着護衛,很安全。”
聽他略帶了弱氣的聲音,她心下不由的一軟,往他懷裏靠了靠,“罷了,就希望娴兒不會怨我們。”輕笑了一聲。
景琰聞言也笑,挨着她低下頭來去親她,被她輕巧一避,說:“陛下就不能忍着點嘛。”
“你不知道朕都忍了多長時間了!”景琰委屈,用力抱緊了她,“你不給朕就罷了,怎麽現在連點甜頭也不給了!”
練月笙一聽,也覺得自己有點不厚道,故而揚起臉來,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66【煙花醉好】
後來的幾天裏,關于花芊白的議論之聲只增不減,看着往日這麽一個受寵的妃嫔落得一個冷宮終老的下場,衆妃齊道一聲報應!
後宮裏頭,有人幸災樂禍,有人兔死狐悲,有人傷春悲秋,但一提起花芊白,就連最底下的宮人都能絮叨上半天。
在很多人眼裏,花芊白由一介宮女一路升為婕妤,曾經冠寵六宮,是那麽的風光,那麽的光鮮亮麗,如今落了個這樣的凄慘下場,如何能不讓人覺得唏噓。
就在宮裏人東一句西一句扯着話的時候,日子一天天的過去,終于到了出宮的那一天。
這次外出,沒有做保密工作,所以全宮人都知道陛下領着皇後和榮安公主出宮玩去了。
當天的時候,景娴卻道不想去了,練月笙不禁疑問,景娴就說,她想着去趟清光寺。見景娴一臉堅決,景琰也就同意了,派了暗衛一路跟着保護,他與練月笙則上了馬車離開。
因是午後出來,所以兩人先逛了街市,進珠寶飾品店買了些東西,最後還在小吃街要了兩碗豆腐腦。老板瞧着他們像新婚不久出來游玩的小夫妻,額外的又加送了兩顆茶葉蛋,不要錢!
晚上時,當秦水河畔飄起第一盞孔明燈時,當街道兩旁小販叫賣聲此起彼伏之時,她和景琰手挽手的混進了人群裏頭。
河畔上空升起了許多孔明燈,練月笙遠遠瞧着,就如同星子似得閃閃發亮,挂在夜幕上。
在街邊的攤子買了一盞孔明燈,練月笙正站在河畔研究着這東西怎麽玩,就見有一紫衣姑娘低着頭撞進了景琰的懷裏,景琰手裏提着一盞蓮花燈,被這姑娘猝不及防的撞了一下,下意識的一扶,那姑娘驚了一下,揚起一張嬌嫩的小臉,慌張的道了句“對不起。”連忙紅着臉從他身邊跑開。
景琰莫名其妙,看向練月笙的時候,就瞧見她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莫名的感到一絲寒意。
當他準備走過去的時候,從他懷裏飄然落下了一方絲帕,看的他一愣。
練月笙眼睛看着那紫衣姑娘跑到了一衆小姑娘那兒,紅着臉跺腳,還時不時地往這裏看來,心裏就有了數,“看來那姑娘是看上你了,這才送你絲帕,以表心意。”
景琰彎腰撿帕子的動作一頓,然後站了起來。
“哎,怎麽不撿了?”練月笙故意一句,瞥着他笑。
景琰默不作聲的走到她身邊,眸色一動,暖光蕩開,突地唇角一勾,俯首吻上她的唇。
他的吻就這樣突然卻又自然的落了下來,練月笙一驚,眼睛不住的四處飄看,覺得赧顏,伸手推拒他,卻被他抓住了手。本來就想懲罰她一下,哪知越來越迷戀,他的唇溫熱柔情,一點一點的親吻着,描繪着她的唇,輾轉糾纏。
練月笙推不開他,也逐漸沉迷于這個吻裏,開始回應。
景琰不由得一喜,摟緊了她的腰,在她唇上咬了一下,練月笙吃疼,嗚了一聲,然後被景琰松了開來。
練月笙蹙着眉頭,紅着臉,揉着被他咬的地方,神色不愉的看着他,目露嬌嗔之意。她視線不自覺的在略過他一臉的得意之色後,朝後看去,就見着先前站那兒的幾個姑娘皆是面色紅透,那個塞手絹的姑娘呆着臉看向這邊,一臉的失魂落魄。
她不由得揚起了唇,俏麗的聲音響了起來,“相公,我們來放孔明燈罷。”
于是那紫衣姑娘目露傷心,徹底從幻想中回神,轉身,傷心欲絕的離開了,那幾個姑娘也動身追了去,看的出來,那個身穿紫衣的姑娘,是這幾個人裏面家世最好的一個。
景琰瞧她露出俏皮之色,朝着她暧昧一笑,就不再逗她,兩個人靠在一起鼓搗起了孔明燈。
下筆寫願的時候,練月笙沒讓景琰看見,景琰心裏癢癢但也沒有問她寫了什麽。蘊黃光暈之下,她微微低着頭,凝眉注目,一絲不茍,專注下筆。
待到寫好之後,她擡頭看了眼景琰,說:“可以了。”盈盈笑着。
景琰不死心的一問:“給我說說,你寫了什麽?”
練月笙搖頭一笑,眼睛往一旁看去,不遠處有一對戀人正燃起薄紙熱氣,孔明燈從他們手中緩緩升空,乘風離去。
“我們也放罷。”她說着,也燃起了熱氣,她與景琰面對面的站着,捧着孔明燈,然後緩緩松了手,就在孔明燈迎風升空的時候,她抓住他的手把他拉到了自己身邊,然後一仰頭指着那盞孔明燈道,“你看看,我在上面寫了什麽。”
景琰驚喜之餘,擡頭看去,然後眸中的溫柔愈發漣漪柔情,唇角笑意一分分的擴大,那盞孔明燈上,寫了他與她的名字。
——景琰與練月笙。
這無疑是最好的祈願。
“行了,也給你看了,省的你以後又來煩我。”練月笙笑着瞥他一眼。
景琰笑着,低頭看她,“我還道你寫了什麽願望這麽神神秘秘的不給我看,原來是想着與我白首到老。”
她臉色一紅,不搭理他,擡起頭來看向夜空。
夜空之下,秦水之上,一盞接一盞的孔明燈迎風而起,仿佛繁星一般明亮,承載了一個又一個的願望,融入夜幕,化為繁星。
她握緊了他的手,低垂下眼睛,羽翼一般的眼睫閃了一下,“我能期盼與你的未來嗎……”
他微怔,與她十指相扣,眉目間一片柔情蜜意,堅定道:“你就是我的未來。”
練月笙柔柔一笑,擡起頭來,望向他,說:“暫且信你這句話。”說罷,偏開頭,松了手,蹲下提起蓮花燈。
側眸望着他溫和一笑,便擡腳往河邊走去。景琰瞧她走了,也跟了上去。
練月笙心裏欣喜,走的就有點快,低着眼睛也沒看人,就這樣撞着了人。好在那玄衣公子及時扶住了她,一道沉穩的聲音從上頭響起,“姑娘沒事罷。”沉穩中又夾帶着一絲溫潤。
她心頭微怔,擡眼看去,瞧見那人烏黑的眸子,忙退後幾步,“多謝公子。”她道。
那人沉沉一笑,“姑娘記得小心,勿要再撞着人了。”
練月笙擡目,回一得體一笑,這才正經打量了他的相貌,這人生就一雙桃花眼,溫柔多情,雖眉宇間一片沉穩,卻掩不去他的風流倜傥。
後面的景琰也跟了過來,看了她一眼,對着那玄衣公子拱手道謝了一句。
那人拱拱手,便繞過他們離開了,練月笙回頭瞧了一眼那人背影,就聽耳邊有人帶着醋味道了一句,“怎麽?見人家長的好,看上人家了?”
練月笙挑眉看他一眼,知道他這是再報之前她調侃他的一話之仇,“別瞎說,我只是覺得,這人身份不凡。”
景琰怔了怔,說:“那又如何?這是京城,天子腳下,身份不凡者比比皆是。”
她眼波輕輕一蕩,笑看了他一眼,“臭美。”自己誇自己。
語畢,拉了他離開,去了河邊。
兩人說笑着,提着蓮花燈,在秦水上放了。蓮花燈晃晃悠悠的漂了過去,随着水波漸漸遠去,練月笙瞧着蓮花燈漂的遠了,輕輕的嘆了口氣,一轉頭就瞧見了景琰正凝着她看。臉上帶着溫柔的笑,眸裏的溫度暖的幾乎能融化人心。
練月笙被他瞧的臉色一紅,嬌俏着嗔了他一眼,“回去啦!”
這一日出宮,在外游玩許久,現在天色已晚,也該回去了。她這一天心情都極好,在宮裏壓抑着的心緒也得以放松,回到宮中之後,就有些發困,本想着可以好好睡個覺了,卻沒想到景琰拉着她來到了鳳栖宮門前,就不讓她進去了。
“怎麽了?”她疑惑。
他瞧着她神秘一笑,“還有一個重頭戲沒給你看。”一頓,手裏多了壺酒,“看之前呢,先給你喝口酒,提提神。”
練月笙蹙眉看了他一會兒,不忍打擊他的積極性,就拿過酒壺,對着壺嘴灌了口酒,然後她就被辣的精神一震。
所謂的提神,原來就是這麽回事!
就在練月笙被辣的掉眼淚,伸手拍打笑的一臉得意的景琰之際,空中的“砰”的一聲響,剎那間漫天絢麗繁華。
她呆呆的擡頭看着夜空中的煙花綻放出絢麗之色,睜大了眼睛看向景琰,“這就是……你說的,要給我看的東西?”
他點點頭,摟住她的腰肢,“喜歡嗎?”柔聲問着。
“可如今又不是年關……這樣會不會……”會不會引人诟病,讓朝中大臣不滿。
“喜歡嗎?”他又溫着聲音重複了一遍。
練月笙微怔,仰臉看向空中接二連三綻開的煙花,絢麗燦爛,璀璨動人。
“喜歡!”她握緊了酒壺的提把,“當然喜歡啦!”沒錯,她最喜歡煙花了!只是每年裏可能放煙花的日子太少,她也只能暗中想想罷了,沒有料到景琰居然為了她專門放起了煙花。
她覺得心頭發熱,有一股濃烈的感情似要噴薄而出,她仰頭灌了口酒,欲把這種異常壓下去,哪知卻愈發明顯。
景琰瞧見她喝的又急又快,忍不住握住她的手,把酒壺奪了多久,“這是怎麽了?”蹙眉詫異道,看着她眼角泛起的淚花,擡手給她拭去。
練月笙笑靥如花,覺得通身舒坦,“我高興啊!”在他還未反應過來之際,她伸手摟住他的腰,踮起腳來,吻上他的唇。
景琰被她這一吻弄的一時呆住,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笑着站在了他一旁。
“阿笙……”景琰眼裏漫上莫大的喜悅。
“我很高興,真的很高興!”練月笙盈盈笑着,神色認真的看着景琰,臉頰緋紅,“陛下,接下來這話,我只說一遍,你認真聽着。”
她環住他的腰,微微踮起腳,在他耳邊輕語,“我很高興遇見你,并且嫁給了你,雖然我們有過不愉快,有過誤會,我也曾經埋怨過為何會嫁給了你……但是現在,我必須正視自己的內心。”
“景琰,我喜歡你。”
夜空中煙花綻放不斷,火樹銀花,絢麗多彩,映在她眸子裏如倒映了漫天的繁星,璀璨動人,包含萬語。
景琰欣喜若狂,用力将練月笙攬進懷裏,“阿笙,我就像在做夢一樣!”他激動不已,“我也喜歡你!好喜歡你!”
“不,應該是,我愛你!好愛你!”他埋首在她肩窩,輕嗅着她身上的清香,喃喃道:“阿笙,謝謝你。”
☆、67【喝酒誤事】
懷裏的練月笙一笑,擡起臉來,“酒還有嗎?煙花打算放到什麽時候?”
“酒多的是,煙花也有好多。”他笑。
“今日良辰美景,我們不醉不歸可好?”她望着他笑。
景琰心裏樂開了笑,一口應了下來,轉頭吩咐趙懷生一幹人等備酒、擺桌子。
趙懷生笑的眼睛眯成了縫,擡手招呼底下那幫宮人去辦事。底下人不敢耽擱,極快的就擺好了桌子,放好了酒水瓜果糕點,低着頭退去了一邊。
夜空中的煙花連續不斷的綻放着,景琰與練月笙兩個挨着坐在了一起。
趙懷生瞧見帝後兩人興致甚高,就和紅司幾個把侍候在旁的宮人遣散了,然後他們幾個也退到了比較遠的地方。
練月笙靠在他肩膀上,看着漫天的煙花絢爛,捏着杯子喝了口酒,雖然很辣,但喝多了就好了,“景琰……”她拖着聲音懶懶的叫了聲他的名字。
普天之下,能連名帶姓叫皇帝名字的,除了先帝和太後外,現在又多了個練月笙。
景琰摟着她,瞧着她面色酡紅,嬌憨可愛,忍不住低頭用唇瓣輕輕觸碰了一下她的鼻尖,聲音溫柔,“我在。”帶着微微的酒氣。
練月笙把沒喝完的酒遞到景琰嘴邊,他執着她的手把酒喝了。
他眼角眉梢帶着張揚的笑意,處處都是柔情之色,她看的心動,借着酒勁吻了上去,雖說是吻,但和啃差不多。
景琰眉眼一怔,旋即熱情的回應她,她的唇軟糯溫柔,帶着淡淡的酒氣,幾乎要融化了他的心,讓他難以自持。他伸手扣住她的後腦,加深了這個吻,唇/舌/交/纏,攝取了她每一寸的芳澤,她的主導地位很快的交由了他來。
練月笙被他一番忘情的親吻弄的喘息不斷,分開時,還帶出了一線銀絲,她被親的不知今夕是何夕,雙頰酡紅,眉眼豔麗含情。
景琰一番情動,顯然不滿于此,在練月笙拿着酒杯喝酒的空擋,又湊了過去,含住了她的耳垂,慢慢吸吮舔咬,她一個激靈,手裏的杯子掉在桌上,翻了,酒灑了一桌。練月笙紅着臉,手擱在他的肩上,推拒着,一雙黑沉的眸子此時猶如一汪春水。景琰握住她的手,輕舔了一下她小巧的耳垂,嘴唇游移到她的頸脖處,落下了一個無比柔情的吻。
練月笙眼裏蕩着水澤漣漪,紅透了一張臉,手裏虛虛捏着方才景琰握她手時塞給她的耳釘。
“阿笙,舒服嗎?”他聲如魅惑,挨着她唇畔,漆黑的眸子如春水漩渦一般,帶着攝人心魄的魅力。
練月笙心裏猶如落了一根羽毛,輕輕撩撥着,猶如點頭一樣。她半依着他,喘息着要酒喝,明明都要入冬,可她胸膛就跟起了火似得熱。
上空中一束煙花“砰”的一聲綻放,散落無數星子,映在聽水澤蕩漾的眸子裏,仿若繁星。
景琰盯着她,吞咽下一口口水,再也忍不住,将她打橫抱去,跑去殿裏。
遠處的趙懷生瞧着陛下抱起娘娘跑了,這才慌忙招呼紅司幾個把附近宮人都遣開,不許她們靠近鳳栖宮。
方一進內殿,景琰就将練月笙擱在了床上,火急火燎的解她衣服,因兩人穿的不是繁複的宮裝,所以脫起來很是不費力,沒一會兒就将練月笙剝的只剩了裏頭的裏衣。
練月笙喝了不少酒,雖然暈乎,但也知道景琰在幹什麽。
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