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6)

只是暗自咬牙的份,不敢出言一句。

而就是那個時候,景琰就對宮裏面的妃子宣告了一件事情。

她們可以離宮,若是有想要離宮的,可以來找皇後辦離宮手續,待到手續辦下來,即可離開皇宮,與皇宮脫離關系,以後婚嫁随意。

若是不想離開,皇宮就養着她們,但是這一輩子都不要奢望得到帝王的寵愛,她們只會錦衣玉食一輩子,在宮裏終老。

這一消息宣布出來的時候,可謂是震驚了朝野,自開朝以來,景琰是第一個為了一個女人廢後宮的皇帝!

當即就有人出來反對,理由是皇後膝下無子,且妃嫔是皇帝的人,如何能放出宮再嫁!于情于理都不合!

關于此,景琰也只是說,孩子遲早會有,何必在意早晚。況且,侍過寝的妃嫔,除了任昭容和明賢妃除外,已經全部不在了。而且,任昭容和明賢妃說了,不會離宮。

為了讓他們心服口服,景琰讓管這事太監把記錄的本子都拿出來了。反對的人一看皇帝都做到了這個份上,那就是下定決心,不會再有回轉的餘地了。

除了幾個比較固執的,剩下的都默認了,對于那些繼續反對的人,景琰不再多做理會。

宮裏諸妃得知這個消息時,有的是在極大的震驚過後冷靜了下來,有的則哭哭啼啼的跑到鳳栖宮來求皇後不要趕走她們。

面對這種情況,練月笙也只是簡單說上一句話後便閉門不見。

諸妃都是受過三從四德的教育的,更何況她們的夫是當今的聖上,有些人反抗不了規矩,就認定了景琰,所以說什麽都不肯離開。而有的則在想明白了之後去找了皇後辦離宮手續,她們也不過就是十七八歲的年紀,又是完璧之身,娘家不會抛了她們不要,離了宮後,怎麽不能再找一個如意郎君?作何要在宮裏把自己熬死。

所以直到現在,宮裏面也就剩了十一個妃嫔,為了不出宮,再也不敢鬧騰什麽事,宮裏面安靜的很。

王修儀從外頭帶了一身的寒氣進來,甫一進殿,就覺得渾身都暖和了起來,她外披了一件淡藍色的披風,對着皇後微微欠身,“娘娘,妾想出宮。”

王修儀經過了幾天的思想掙紮,在看到了王家送過來的信後,消除了一切心理障礙,來找皇後辦理出宮手續了。

練月笙方方從湯泉裏出來,頭發還未梳理好,就聽聞王修儀來了,說是來辦出宮手續的。她讓青玲簡單绾了個髻,斜插了一支紫玉簪子,濕着頭發就去見了人。

讓王修儀起了,練月笙便道:“你先在這裏等上片刻,本宮進去寫手谕。”

王修儀微低頭,“有勞娘娘了。”

練月笙唇角彎笑,讓王修儀坐了,吩咐黃楊上茶,她則返身去了內殿。

紅司一早就鋪好了錦布,備好了筆墨紙硯,所以練月笙極快的便寫好,蓋上了皇後鳳印,又印上了景琰給她的皇帝玉印。

走了一個王修儀,還剩下了十個人,如果剩下那幾個頑固不化的也能如王修儀似得想明白就好了。

将手谕給了王修儀,練月笙簡單與她說了幾句話,便差人将她送走了。

心情輕松的把簪子取下來,拿過手巾擦拭頭發,正和紅司幾個閑扯着話,外頭紫雲便進了來。

“娘娘,明賢妃去了宣政殿。”

練月笙微微蹙眉,“怎麽回事?”阿史那燕不會是還沒死心,還想争寵吧?

“聽聞是突厥暴雪,牛羊牲畜凍死無數,連人住的地方都壞了,沒了吃的,天氣惡劣,就連人都凍死了不少。”紫雲說到:“明賢妃去求陛下支援突厥去了。”

說白了,突厥可汗把阿史那燕送給景琰做妃子,也是為了此,有了聯姻,怎麽着景琰也應該會支援的多點,幫突厥渡過難關。

“突厥遭難,明賢妃去求陛下也是應該的,不是什麽大驚小怪的事情。”練月笙淡淡一句。

“娘娘,要是這麽簡單就好了!”紫雲皺眉,“她要說給陛下獻身呢!”由于紫雲職位的便利,各種消息都能夠在第一時間傳到她耳朵裏,聽到明賢妃在宣政殿裏欲要獻身給陛下,紫雲這才忙不疊的過來彙報了皇後。

練月笙一驚,旋即一擺手,“就算她獻身,陛下也不會要的,大驚小怪。”一指紫雲,“你差幾個人去宣政殿,看看真實情況。”

看着皇後如此的篤定,紫雲也稍稍安定下了心神,出去後派了幾個小太監去了宣政殿。

不過一會兒就回來說了真實情況,阿史那燕獻身是真,但是景琰氣着了,舉起茶盞砸了過去,把阿史那燕額頭砸傷了。還說他是那種突厥遭難,見死不救的人麽,反倒是阿史那燕讓他失望非常,沒有料到她是如此不知廉恥之人。

阿史那燕額頭出血,被他罵的眼淚直淚,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委屈。

☆、77【準備年關】

華清宮中,阿史那燕一臉平靜的坐在榻上,佳良在她額頭傷處敷了藥,一壁拿紗布包紮,一壁紅着眼睛道:“公主,您這都是受的什麽苦啊!我們回突厥不就是了,為什麽非要在這裏受這種苦!”

皇帝獨寵皇後一人,宮裏剩下的妃子都是在守活寡!想她們突厥受盡寵妃的阿史那公主,不過十七的年齡,為何要在這裏耗着!佳良真是越想越委屈,看着自家公主頭上的傷,眼裏的淚就湧了出來。

“你別胡說八道!”佳谷一旁蹙眉低語,“要是這話被旁人聽見了還了得!”一頓,“公主是什麽身份,嫁到了榮朝來,再回突厥,那些人會怎麽想公主!”

佳谷雖說是心疼主子,但好歹還是存着理智的,知道現狀如何,知道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

佳良抹淚,“我這不也是心疼公主麽!再說了突厥民風開放,又不像榮朝這麽多規矩,若是公主能回去,我突厥勇士只怕擠破了腦袋都要迎娶公主!”

阿史那燕眉心一動,略略一擡眼,看了這兩人一眼,說:“佳谷說的對,我已經嫁到了榮朝,就是榮朝的人,不會再回突厥。”她對皇帝有情,不會如此輕易放棄,而且此刻突厥遭難,她更不會離開。

佳良蹙眉,“公主……”

佳谷扯了一下佳良衣袖,讓佳良甩開,“您在這裏實在是太委屈了,您是何等的高貴,陛下不喜歡您就算了,居然還對着您動粗!”愈發憤慨,“也不知這皇後娘娘有什麽好的,有什麽地方能比得過公主您,憑什麽陛下會為了她散盡後宮!她根本就不配好麽!她連給公主您提鞋的……”

“啪”的一聲脆響,打斷了佳良的憤憤之語,佳良捂着臉,咬住唇,雙眼含淚。

阿史那燕站着,冷冷的怒視着佳良,呵斥,“把你的嘴給我閉上!你真是愈發大膽了,什麽話都敢往外說!”

佳良眼裏落淚,跪了下來。

阿史那燕剜了她一眼,一掌拍在桌上,坐了下來,冷聲道:“都給我記住,這裏是榮朝後宮,不是在突厥,什麽話都能由着你說!我嫁了陛下,就是陛下的人,這輩子都是!”

佳良含淚哽咽,垂頭不語,佳谷張開回應:“奴婢謹記娘娘教誨。”

阿史那燕嘆下一口氣,拿了鏡子照了照額上的紗布,眼神一黯,暗暗咬了牙。要說剛才佳良的話沒給她帶來悸動是不可能的,即使是多次認明了她的公主身份在這處是個沒用的東西,但這也是她引以為豪的身份。

她還這麽年輕,她真的不想守活寡,看着自己愛的男人和別的女人恩恩愛愛,琴瑟和鳴,她卻要守在這宮裏過一輩子。

她曾經争取了那麽多次,結果呢?不是被練月笙羞辱,就是惹了皇帝的厭煩,這次為了他能支援突厥的事情,她存了小私心,希望借着這個理由,獻身給他,以表感謝。卻不料被他狠罵了一頓,還被丢了茶盞,傷了額頭,大概這次,她真的被徹底厭煩了吧。

阿史那燕自嘲一笑,自己真是太可笑了。她鋒利銳氣的性子,現在也被磨的差不多了。

正當殿裏陷入寂靜之時,從外頭進來了一個宮女,說皇後娘娘賞補品下來了。阿史那燕一怔,忙讓那宮女去把人請進來,又讓佳良先回避,留了佳谷下來。

過來送東西的是青玲,問禮過後,才微微笑着說:“皇後聞明賢妃受傷,特差奴婢送來了一些祛疤養顏,調養身子的藥。”

阿史那燕招呼佳谷收了,恭敬道:“委實勞娘娘費心了,還望姑娘回去後,待我表達謝意。”

青玲颔首,“奴婢自會。”一頓,“不打擾明賢妃養傷,奴婢先告退了。”

阿史那燕點點頭,差一個宮女把青玲送了出去。

佳谷把補品放到桌上,擡頭看向阿史那燕,瞧她眸色裏劃過一絲譏諷,就說:“娘娘,不如先歇了罷。”

若是擱在以前,阿史那燕必定不會對着一個宮女這麽恭敬有禮貌,只會趾高氣昂,但是如今,為了生存下去,也只能如此了。阿史那燕心裏暗自嘲諷一笑,說:“你和佳良都下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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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政殿中,練月笙站在龍案一側給景琰遞了茶水,“我說你也太過了,罵罵就可以了,幹嘛丢茶杯。”

景琰接過茶盞,沒好氣的說:“她癡心妄想,厚顏無恥在先,我只是給她一個教訓,讓她認清自己在什麽位子。”

“人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好歹也是服侍過你的人,虧你也能一點情面也不留。”練月笙似笑非笑。

景琰臉色一黑,茶也不喝了,“阿笙……”朝她看去。

練月笙趕緊一笑,“好了,我說笑呢,別往心裏去。”

景琰以前碰過阿史那燕和其他女人,這事也讓他很膈應,尤其是現在他與練月笙愈發如膠似膝,這黑歷史就更讓感到膈應,偏偏她還有事沒事的拿這事調笑他一番。

景琰略略挑眉,擱下茶盞,拍了拍自己身邊空出來的位子,“過來。”

她微愣,走了過去,他一把扯住她的手把她帶到了自己懷裏。

練月笙從他懷裏待了一會兒離開,就聽他說:“現在快年關了,你也不用太過操勞,別把自己累着了。”

練月笙聞言就笑,“宮裏面就剩下了十個妃嫔,操辦起來自然簡單。”稍稍停頓,“我知道最重要的還是我們的家宴,其餘的事情,我會交給手下去辦。”

聞言,景琰點點頭,就說:“現在宮裏面剩下的十個人,除了那幾個外,都挺固執的,你若是實在覺得讨厭,我可能用點硬手段讓她們出宮去。”

“沒有那個必要,我覺得等她們想明白,死心了之後,自會請求離開,所以你不用因為他們費心勞神。”

十個人裏面,任昭容跟着景琰時間最長,不想離開,這在練月笙的意料之中,而且任昭容是在教唆花芊白之人,手腳不幹淨,她和景琰一早就想着若是任昭容要離開,就算任昭容到了外面,也不會放過她。

阿史那燕愛慕景琰,又是突厥公主,不可能離宮,現在突厥遭遇暴雪,阿史那燕就更不可能離開了。而且景琰支援了突厥,幫他們渡過難度,對于阿史那燕守活寡一事,他們沒資格更不敢對景琰多言一句,畢竟沒了榮朝,突厥怎麽在這種惡劣天氣裏過活?

至于德妃楊如意,兩人也一早就料到了,她的事情沒辦完是不會離宮的,所以楊如意真的就沒離宮。抛開這個不說,楊如意進宮是因為她母親貪圖臉面,如果她出去了,她那個貪圖臉面的母親一定會沒臉見人,所以就算是為了她自己,她也不會讓楊如意出宮,而楊如意也深知此理,早早寫好了信送到了家裏,讓她娘放心。

還有蘇貴嫔,也沒有離開,她在這一方面還是極重規矩的,說什麽都不會走。

最讓練月笙沒有料到的是,孟嫔也不願意離開,說是從小受收的教育如此,嫁了就是嫁了,即使守活寡,她也不會離開。

這兩個就屬于很頑固的那種了,表面上孟嫔這樣說,可內裏呢?練月笙是不知道的。

兩個人又挨着聊了聊,之後景琰才眉開眼笑的對練月笙說:“對了,你看我怎麽把這事給忘了。”一頓,“我已經下了旨意,把你大哥從邊疆召回了,這回過年,你能見着你大哥了。”

聞言,練月笙微怔,旋即喜上眉梢,“你把我大哥召回京城了!”

景琰颔首,伸手一捏她的鼻頭,“開心罷。”

練月笙大喜,一把抱住了他,欣喜之餘又問:“那你派了誰去接任我大哥的位子。”

“溫哲。”景琰笑說。

練月笙的大哥練玉凜官拜二品輔國将軍,在先帝還在世的時候就把年僅十四歲的練玉凜派到了邊疆歷練,一步步的升到了如今的輔國将軍一職。因常年在邊疆,練月笙也就出嫁那時見過了久違的大哥一面,更不用說什麽一家子聚在一起吃個飯什麽的了,對于練家來說,這簡直是奢望。

因着常年在邊疆,練玉凜娶的也是那邊城裏的姑娘,性格爽朗,不拘小節,能文能武,相貌姣好的嫂子,讓練月笙一眼就喜歡了上,更不用說她還給練玉凜生了一雙兒女,家裏面人也對她極其滿意。

如果他們一家能回京城的話,孩子的日子也會過的好點。

練月笙心情極好,就這樣在等着哥哥一家到來的同時,每天精神滿滿的操辦年關事宜,又有着孟嫔和德妃打下手,她日子過的極為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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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若白駒過隙,宮宴極快的便到來了。

出宮見了寧國公府,見過了家裏人,和久違的大哥大嫂聊過之後,練月笙就回了皇宮。

如今宮裏面就剩下了十個宮妃,所以這宴席就變得比較簡單,但也不失高雅。

即使知道自己争不來寵,有的心裏還存在希望的宮妃都在發飾上下足了功夫,宮裝按規矩來穿,沒有文章可做,所以她們便在頭發上下了功夫,有幾位的發型委實讓人覺得眼前一亮。

但這也僅僅是幾個人罷了,像阿史那燕,孟嫔幾個就都穿的規規矩矩,頭發梳的也端莊,沒下一點功夫。

太後和景娴都去了群臣宴那邊,練月笙招呼了下來諸妃,那頭就有小太監過來請皇後過去。于是練月笙指了德妃看着,她則随着小太監去了群臣宴。

看着皇後走遠,有些宮妃已經忍不住露出了哀怨妒恨的神色。

群臣宴和宮宴呈現兩個極端,宮宴氣氛不高,群臣宴氣氛高漲。

景琰大概是喝了酒,眼裏帶着微醺的醉意,卻是清朗朗的極為明亮,他從上座看着底下衆人,唇角高高揚起,笑意明朗。

練月笙在景琰身邊坐下,被景琰摟住了她,喂她喝了一口果酒。

“陛下,這裏人多。”她嬌嗔他一眼,面色發紅,這般當着衆臣親熱……

景琰朝着她一笑,帶着淡淡的酒氣,小聲低語,“我就是要讓他們看看,我的皇後,集三千寵愛于一身。”

她微微赧顏,回以得體溫婉一笑,就說:“怎麽樣,娴兒看中哪個了嗎?”

聞言,景琰撚着酒杯在手,朝景娴看了過去,“娴兒這孩子還是挺挑剔的,再說,能配得上娴兒也見不得會在這裏面。”

“你就是疼愛娴兒,看誰都不好,都覺得配不上,但是最重要的還是娴兒喜歡不是嗎?”練月笙一壁說着一壁偷偷朝景娴看去。

景娴看似興趣缺缺,規規矩矩,但也知道這群臣宴對于她來說是幹什麽用的,故而目光平靜的環視着下面,幾次的環視後,她頻頻在一個人身上停留了幾分。

“那個是……蕭離吧。”

“蕭離是朕這裏的新秀,很得朕的常識重用。”景琰瞧了蕭離一眼,“若是娴兒和蕭離的話,倒也不失是一樁好姻緣。”

太後離得他們近,聽了這話後,就說:“一切還是按着娴兒的意思來,她若是喜歡就可。”

景娴聞言,臉色難得的紅了幾分,低頭端起茶盞用水,做以掩飾。

瞧她這個動作,怕真的是中意蕭離了。

☆、78【最後一搏】

宴席結束之後,練月笙先回了一趟宮宴那邊,宮宴那處也不過只有十人,沒有陛下沒有皇後沒有太後,安靜的不像個樣子。

雖然有歌舞美食,但是沒有這幾個關鍵人物在,她們笑給誰看?費盡心機的打扮沒有派上一點用處,直到結束那時,陛下都沒有過來看她們一眼。

這是她們入宮過的第一個年,就落的如此境地。

練月笙在那處散了衆妃後,就回去找了景琰,和太後景娴一起回了慈寧宮。

群臣宴中,幾人都吃的不多,慈寧宮裏還要擺一場家宴呢。

外頭飄起了雪,寒風凜凜,練月笙藏在狐裘下的手緊緊的和景琰交握在了一起,兩人站在慈寧宮殿前的廊下,透過層層雪幕,看着夜空中燃起綻放的煙花,璀璨如明星。

呼出的氣變成白霧,練月笙朝着他一笑,說:“我也想放煙花,以前在家時家裏人管的緊,一直都不讓我碰。”

不遠處,紅司幾個正玩得開心,三兩個湊在一起放着鞭炮煙花,笑語陣陣。

景琰佯作沉思,随後就說:“行,我們一起來放。”轉頭吩咐了趙懷生去拿了炮仗煙花。

練月笙樂不可支,為了方便動作,把狐裘脫了下來,裏面穿了一襲正紅色的宮裝,在這漫天飛雪中,笑靥如花,如同一株婆娑梅,在飄雪之下灼灼紅豔。

兩個人湊在一起放了不少煙花,最後紅司幾個也加入了進來。

玩的累了,景琰和練月笙一起坐在了廊下的欄杆上,看着紅司她們放煙花。練月笙沒有穿狐裘,所以景琰就把她裹在了自己的狐裘裏,兩個人共披一件,緊緊挨在一起,兩手相握,她靠在他肩上,一起擡頭看着飄雪的夜空中不斷綻放的璀璨火花。

殿裏面太後差人叫他們進去,兩人相視一笑,起了身來。

景娴沒有熬過夜,宴席結束之後,撐了一會兒就再也撐不住了,這會子在太後殿裏睡下了。

以前在練家守歲的時候,她和哥哥妹妹圍在一起玩,玩累了就睡,通常大部分都不會順利熬到新年伊始,早早睡去了之後,就會被外頭的鞭炮聲吵醒,然後幾個兄弟姐妹也會跟着一起醒過來,一同跑出去看着漫天的煙花絢爛。

這回,她下定決心一定要和景琰一起守着新年的到來。

景琰瞧她眼皮子直打架,就讓她先去睡,練月笙搖搖頭,強自打起了精神。終于,等到那一刻的時候,練月笙還是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太後瞧着就笑,“快把你媳婦抱回去睡覺罷。”

景琰難得的赧顏了一回,“母後。”一頓,“不如兒臣和阿笙就在這裏的側殿睡下罷。”

太後笑眯眯的,手裏輪着一串佛珠,“随你了。”

聞言,景琰喜滋滋的一笑,就抱着練月笙去了側殿。

太後看着他們背影消失,笑着搖了搖頭,滿目的慈愛,她站起身來,邊走邊說:“我也該去看看先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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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之後,練月笙心情一直極好,即使的面上不顯,心裏頭的樂意也遮不住。

正月初七那日,她從寧國公府回來直接去了長生殿,卻看到了蘇貴嫔也在。

蘇貴嫔一見着皇後,眸色略有慌張,閃躲幾下,垂眼下來,福身行禮,“妾見過娘娘。”

“起了罷,蘇貴嫔怎麽來這兒來了。”她一壁閑閑問着一壁走到蘇貴嫔身邊。

蘇貴嫔微微垂頭,抿了抿唇,開口說:“妾是來給陛下送雞湯的,是妾親手熬得。”

練月笙瞧了一眼蘇貴嫔後面宮女手裏托盤上的小砂鍋,笑意盈盈的點點頭,“你有心了。”

可不是有心嗎,趁着她出宮之際,端了親手熬制的雞湯來給景琰獻殷勤,估摸着這位還沒死心,想着再拼拼。結果被薛慶攔在了外頭,說什麽都不讓她進去,倒是說可以幫着把雞湯送進去。

蘇貴嫔心虛的笑笑,覺得這個冬天,比往年的冬天都冷。

“既然如此,你就随本宮進來罷。”練月笙突然說道。

蘇貴嫔一驚,目露驚愕之色。

練月笙微微笑着,說:“走罷。”

蘇貴嫔怔愣,旋即面上一喜,急忙謝恩,跟在了皇後身邊,進了長生殿的大門。

裏頭景琰正姿态懶散的倚在長榻上看書,聽見外頭動靜,把書擱下,笑容滿面的出去接人,卻不料看見了蘇貴嫔。

他一皺眉,“你怎麽來了?”拉過練月笙,用眼神詢問她,略帶了幾分責怪之意。

蘇貴嫔一聽這冷冷的聲音,心頭竄上一絲委屈,她唇角扯笑,福身拜下,“妾熬制了雞湯,想着送給陛下嘗嘗,正好在殿外遇着了皇後娘娘,娘娘就讓妾一同進來了。”

“這大冷的天,蘇貴嫔熬了雞湯給陛下送過來,總沒有讓人再回去的道理罷。”練月笙瞧了景琰一眼,看向蘇貴嫔,“那蘇貴嫔把雞湯放下罷。”

蘇貴嫔略略福身,接過托盤,走到桌邊,把砂鍋擱在了桌上。

“行了,出去罷。”景琰冷聲依舊,不想再看蘇貴嫔一眼,拉着練月笙走到長榻上坐下,溫柔寵溺的看着她,“怎麽樣,在家裏可還開心?”

練月笙拿眼角餘光瞥了眼神色失落的蘇貴嫔,笑吟吟道:“當然開心了。”

蘇貴嫔瞧着帝後兩人旁若無人的恩愛,心頭酸澀非常,又十分的失落,福禮過後就離開了這裏。

她今日特意趁着皇後不在過來,被攔在了殿外不說,好不容易進去了,又被陛下冷眼相待,不願意看一眼。

她……果真是自找羞辱!早就應該放棄了,還争什麽寵愛!自她進了這個宮門,帝寵這種奢望從來也只是奢望而已,從來不會降臨到她身上!

如今看着皇後娘娘備受帝王寵愛,真正的集三千寵愛于一身,再看看自己的模樣,簡直就像一個笑話!

走在長長的宮道,蘇貴嫔心中委屈失落,就要忍不住掉下淚來,好不容易把眼淚逼了回去,再擡頭時,就瞧見了對面不遠處的孟嫔。

笑意淺淺,又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蘇貴嫔,不來聊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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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了蘇貴嫔一事,宮裏面十個妃子又再次恢複了平靜,只不過阿史那燕會時常來宣政殿。

不過她不是來争寵奪愛的,她是來謝皇帝的,突厥那邊得到了支援,日子過的稍微好點了,雖然天氣還很惡劣,但至少可以撐的過去。

每次景琰往突厥送物資過去,阿史那燕就過來給他謝恩。

看着這樣沒有了驕傲,規規矩矩的阿史那燕,練月笙也只會覺得暗暗好笑,她一直不待見她,所以,她能安生下來,對于這個後宮來說,就是好的。

日子再往後推幾天,宮裏面突然又出了一件事,顧修容顧晗死了。

那天下了一夜的雪,顧修容早起看着雪停了,想着出去折幾枝梅花擺屋裏。路過雲橋時,因為有雪的緣故,不慎腳下打滑,顧修容滾下了臺階,頭撞在了橋邊的石頭上,等禦醫趕過去的時候,顧修容已經沒了氣了。

這個年還沒過完,就出了這種事情,太不吉利,太後當即就吩咐把顧晗送去宮葬了,因為她還占了二品的位子,還是皇家人,所以要葬在陵裏。

就在顧晗去了的那天裏,顧晗的母親送了帖子上了門,說是要要回女兒遺體,給她辦葬禮。

這種條件當即就讓練月笙駁了,早不來晚不來,偏偏等到女兒死了才後悔起來,要接她出宮。別說她不近人情,顧晗既然沒走,那她就是皇室的人,豈能把遺體交回去,這不合規矩!而且,若是顧家人真的疼愛顧晗的話,早就應該寫信說服顧晗,讓她安安心心的回家,現在人都不在了,顧家人何必再裝深情。

虛僞!

把帖子退了回去,不見顧家母親,練月笙一手操辦完了顧晗的後事。因顧晗死在了這個時候,确實很不吉利,太後說了要速速辦完這事,所以第二天就把顧晗的遺體送出宮葬了。

顧晗的死沒影響景琰一分心情,因為他正緊鑼密鼓的準備着南下的事情。

這事在朝上說了之後,諸位大臣還是表示贊同的,陛下微服私訪,體察民間疾苦,這是好事。朝上事物由楊太傅和寧國公暫持,還可以互相牽制。

總之這事,就在沒有任何異議的情況下定了下來。

卻不曾料到,宣布這事的第三天,楊太傅在早朝說要辭官在家養老,讓陛下把持國的事情交給別人。景琰哪裏會同意,當時就駁回了,說自己還年輕,還有許多不懂的地方需要向先生請教,而且這持國的最好人選,也是楊太傅,所以無論如何都不會讓楊太傅辭官。

為了讓楊太傅安心,他還說這次南下,他要帶着德妃一起去。

景琰正愁沒有合适理由帶德妃出去,正好楊太傅來了這一出,他當即就拿來用了。

當這消息傳到德妃耳朵裏時,她正和任昭容坐在一處喝茶,聽了要帶她南下,唇角笑意一僵,微微折了眉。

“姐姐好福氣,陛下帶了你南下,想必來日奪得聖寵亦不是難事。”任昭容端着茶盞,唇角弧度似笑非笑。

德妃聞言,也只是笑笑,不置一詞,但心裏已經波瀾大起,這是什麽一回事?為何要帶她南下?

☆、79【江南之行】

阿史那燕的病來的兇猛,一下子病倒起不了身,禦醫說是心中積郁,又感了風寒,這才突然病倒的。

在華清宮看過阿史那燕後,練月笙便離開了。

已經定下了出行的時間,等天稍微暖和一點,河裏的冰化了,他們就起程。期間太後會管着後宮事情,并且會替景娴相看蕭離,若是雙方都沒問題,這婚事差不多就要定下了。

說起這兩人曾經在宮裏偶然見過一次面,還鬧出了一出笑話,被練月笙和景琰笑了好久。

彼時蕭離從宣政殿裏出來,路過一半遇着了出來散步的景娴,景娴本就對蕭離抱有好感,沉靜習慣了也會有一點小女兒的緊張,面上雖然不顯,心裏可是清楚。蕭離在群臣宴時見過景娴,沒過多少日又被皇帝問到有無意中人,還問覺得榮安公主如何,雖然說的含蓄,但他也隐隐約約的明白了是什麽意思。

結果兩人偶然間遇見,緊張中蕭離給景娴作揖問安,卻不料太過緊張,咬了舌頭,連說都沒說清楚,鬧的極其窘迫,一個快要二十歲的男子,臉紅了一半,慌慌張張的還要再給公主問安。前頭的景娴卻是忍俊不住笑了出來,以袖掩口,眉眼彎垂,雙眸如一往秋水般柔和,看的蕭離都不禁呆了幾分。

就算随後景娴恢複以往模樣,唇角彎着的弧度也沒放下來。

跟着景娴的貼身人都說,公主好多年都沒這麽痛快的笑過了,這蕭離能讓公主笑出聲,當屬這天下第一人!

後來,景琰再見到蕭離,總是忍不住拿這事調笑他,等時間一久,蕭離聽了也就笑笑,然後朝陛下打聽景娴的事情。

景娴因為這事對蕭離的好感加大,對于自己失态一事,倒是沒有在意,倒不如她能這樣笑出來,也是她一直期望的,蕭離讓期望實現了。

依現在看來,這倆人怕是對上眼了。

但願江南之行回來後,能把他們的事情定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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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天氣稍微暖和了一些,景琰終于帶了練月笙和楊如意上了路。

因為是微服出巡,所以并未弄的大張旗鼓,就連來送行的大臣也只來了幾個。這次南下走的是水路,打算沿着運河一路而下,第一站就是江南。

登上了船之後,楊如意就先去了自己的房間,景琰和練月笙站在船頭吹了一會兒風,才進了艙裏頭。

現在還沒有到春天,風還是涼的,但吹在人身上卻感覺很舒服,好像一下子開闊了天地,心情得到了放松,不再壓抑。

艙中,練月笙正擡手沏茶,景琰手裏拿着那塊玉佩,眉心微蹙,“你倒是說說,這德妃到底是哪兒的人?”

練月笙擱下茶壺,把玉佩拿了過來,瞧了一眼上頭的“朔”字,說:“還不如說,德妃是誰的人?”她掂量了一下玉佩,“德妃是個聰明人,我們這趟南下,她大概也能猜出個一二了。”

之前在宮裏時,已經暗中排查了一遍德妃宮裏的人,連玉貞宮的侍衛都調查了一遍,也沒找到名字帶朔字的。

她把玉佩丢到桌上,端起茶盞輕呷了一口茶水,“我們之前讨論過,德妃的最終目的怕不是我的後位,而是另有所圖。”一頓,“就算現在這時候突然爆出來德妃目的是皇位,我也是有理由相信的。”

聞言,他不置可否。

兩個人默了一會兒,都不說話了。

練月笙倚在窗前,手搭在窗棂上,偶爾看一眼窗外的風景;景琰心情略有沉悶的喝着茶,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就這樣坐了片刻,練月笙對着窗外的風景輕嘆了口氣,轉頭對着他說:“我累了,我們回房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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