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9)
舊陪在楊如意身邊,充當監視。
在返程當日,練月笙見着了楊如意身邊那個眼角有淚痣,臉色極白,帶着一種病态之色的宮女。因為面生,練月笙就忍不住打量了她兩眼,才突然想起以前元霖霖說起過的這個人。
故而就朝着楊如意一問:“德妃這宮女看着面生,本宮好似沒見過。”
那宮女聞言,福身行禮,并不說話,大概是怕暴露江南口音。楊如意笑着說:“回娘娘,這宮女以往都是在後做事,并未近殿侍候,是前段時間南下之時,妾才将她提上來的。”
“原來如此。”練月笙點點頭,看向宮女,“你叫什麽名字?”
德妃剛想開口,宮女已經靜靜開口,“奴婢名為青燈。”帶着江南口音,略有清冷。
“你是江南人?”練月笙又問。
青燈點頭,“正是江南人士。”
德妃見對話沒出問題,臉上有些緊張的神情才漸漸緩和下來。練月笙沒再多說什麽,交代了楊如意和孟曉蕊幾句,就讓她們回去收拾去了。末了,練月笙給了孟曉蕊一個眼神,讓她多留意那個叫青燈的宮女。
孟曉蕊得到眼色,心領神會。
四個人分作兩路,景琰和練月笙坐馬車回去,孟曉蕊和楊如意乘船回去。誰都不能保證這一路上會發生什麽,為了練月笙的安全,還在江南時,景琰就差暗衛快速回了皇宮取回了金蠶衣,給練月笙穿上了。
練月笙聽聞是刀劍不入的金蠶衣,當時說什麽都不肯穿,她出事沒關系,但是景琰不能出事!所以讓景琰穿,她說什麽都不肯穿。那時,景琰難得的對她發了火,把練月笙說的一愣一愣,說是發火,還不如說他是換了種形式來告訴她,她對他有多重要,他離不開她,不能讓她出現一絲半點兒的差池。
就這樣,在景琰嚴聲厲色卻又連哄帶誘的神情、說辭之下,練月笙終于如他所願,把金蠶衣穿上了。
一路相安無事,倆人按照規定時間返回了京城,卻沒有馬上回宮,而是先去找了穆城。
穆城的那位江湖朋友據說在江湖上小有地位,和落淵宮的宮主也是深交,由他一說,那宮主思忖一番,最終還是收手了。
得到了确切消息之後,景琰才算是放心,沒有了落淵宮插手,他倒要看看許澤能翻出什麽浪來。
回到宮裏之後,景琰會見了寧國公和楊太傅,練月笙去慈寧宮拜見太後。
因為這是事态緊張,練月笙就想着對太後說明,故而就将許澤的事情告訴了太後。
太後聽聞這事,臉上和藹的笑意就僵了下來,看着練月笙心頭忐忑,她也知曉許澤母子對于太後來說是個禁詞,畢竟是當年先帝親口下令處死的人,現在卻又活生生的存在在這個世上,而且還秘密謀劃着篡位。
殿裏氣氛沉寂下去,處處壓抑,練月笙連眼睛不敢擡。
也不知過了多久,上座的太後才嘆出一口氣,用平淡的不能再平淡的語氣說:“是嘛,她還活着。”
練月笙沒敢說話。
“算算年齡,那孩子也有十五了罷。”和景娴同一天的生日,太後波瀾不驚,“這麽說來,景逸留的後招,就是他喽?”
練月笙點點頭,太後又說:“哀家還沒來得及給你說,楊如意沒有回來。”
練月笙驚訝擡頭。
“按你所說,楊如意和許澤是一夥兒的,她沒有回宮,想必是跟着許澤走了罷。”
“母後,這是怎麽一回事?”練月笙止不住的驚愕。
“哀家雖不知道孟嫔是怎麽跟着你們一起去的,但也多虧她跟在了德妃身邊,德妃不見了之後,還有一個人能鎮的住底下宮人。回宮的時候,她扮作了德妃,以染了風寒不能見風為由,帶了面紗進的宮,故而,沒人知道德妃不見了的事情。孟嫔在這之後,就過來找哀家說明了。”
“德妃在船上消失不見,這不是小事,更何況楊太傅還在前朝,這事不能讓他知道,哀家就把這事瞞下來了,想着等你們回來再商量。”太後一頓,看向練月笙,“現在經由你一說,這事果然沒那麽簡單,德妃是想要聯合那人一同造反。”一聲冷笑,“就不知道楊太傅是個什麽情況了。”
練月笙沉吟,“孟嫔她……”
太後一擡手,“哎,你先不要說話。”頓了下,“孟嫔是什麽情況哀家不想知道,只要她老老實實的在你身邊協助你,沒有異心就是了。”看向她,“先不管許倩母子能翻起什麽浪來,哀家也相信皇帝能夠應付自如。”
“兒臣亦是。”練月笙聲音堅定,點了下頭。
太後和睦一笑,說:“這件事情先不說,畢竟具體怎麽說,還是要皇帝說了算,我們女人家這個時候就不要攙和太多了。”一頓,“哀家還有別的事情要告訴你。”
“母後您說。”
“下面要說的就是後宮裏的事情了,現在你回來了,這事情還是要交給你來。”太後轉了一下手裏的佛珠,聲音略沉一點,“是蘇貴嫔,她與侍衛私通,被當場逮着,現在人在內刑司關着,那侍衛也已經處死了。”
練月笙愣了一下,“蘇貴嫔……私通?”委實是沒有想到自己回來會聽到有關蘇貴嫔如此的消息。
“說起來也是巧,是娴兒和蕭離發現的,這兩人午後在禦花園閑逛,沒料到就發現了這事。”
雖然說着蘇貴嫔的事,但練月笙的關注點是在景娴和蕭離身上,看來這倆人發展的不錯。
“蘇貴嫔與那侍衛被當場制住,哀家趕過去的時候,蘇貴嫔就吓得急忙認罪了,說是太過寂寞,看着你和琰兒都不在,起了膽子又心有不甘和委屈,才會找人解悶。”太後如是說到,語氣平淡。
練月笙點點頭,“那就按規矩來罷。”宮妃與侍衛私通,死罪一條。
太後點頭,“再就是關于阿史那燕。”一頓,“她也病了這些日子了,也不知道這身子能不能好,哀家也沒怠慢,各種補品給她補着,也沒見起色。”
練月笙神經稍緊,“母後這意思是……”
“哀家不敢斷定,且看她造化罷。”太後一壁說着,一壁轉動着手上的佛珠,臉上表情雖是和睦,卻又像是沒有什麽情緒一般。
太後沒再多說什麽,練月笙很有眼色的什麽也沒有再問,退了下去。
孟曉蕊一向都很有自覺,得知帝後回來了,她便早早到了鳳栖宮候着皇後去了。
之前她假扮成楊如意進了玉貞宮,到了夜裏無人時才扮作宮女從玉貞宮出來回了自己的寝宮。出宮之前,她特意讓宮女假扮成自己,稱病不出,現在回來後,‘病’也就慢慢地好了。
“她是夜裏走的,和那個叫青燈的宮女一起走的。”孟曉蕊面有愧疚,“妾沒有察覺到,等第二天妾去叫她時,才發現她已經不在了。”
“不是你的錯,你不必自責。”練月笙安慰她。
孟曉蕊沒有吱聲,默了片刻後,她才道:“陛下和娘娘是派了暗衛跟着德妃了嗎?”
“沒有。”練月笙搖頭,“她身邊有高手,且陛下也怕暴露行跡,所以把暗衛撤回來了。”
孟曉蕊點點頭,站起來福福身子,“妾要說的事情就是這麽多,若是娘娘沒有其他事情的話,妾就先回去了。”
聞言,練月笙颔首,“嗯”了一聲,讓孟曉蕊退了。
在鳳栖宮歇了片刻後,練月笙才起身去了趟華清宮看阿史那燕,之後又去了內刑司看了蘇貴嫔。
可能是一回來就忙的不可開交,練月笙回到寝宮就覺得渾身都累,眼睛都有些睜不開,暈暈沉沉的倒床上就睡着了。
☆、86【中宮有喜】
練月笙覺得自己出了一身的汗,後背浸濕了一片,感覺有風輕柔而過,吹在額上,很是舒服,微蹙的眉心舒展開來,朦胧間睜開了眼睛,就見着了景琰喜色難掩卻又着幾分緊張的面容。
見她醒了,景琰一下子又局促了起來,練月笙看得奇怪,用有些幹啞的嗓音,說:“你怎麽了?”
聽見她的嗓音啞着,景琰馬上說:“我去給你端水來!”語畢,就起身下了床,看得練月笙莫名其妙的。
景琰眉目間帶着難掩的喜色,卻又有着幾分緊張的看着她,将她扶起來,喂她喝了口水。他其實很緊張,甚至不知道怎麽開口才好,這幅又緊張又高興的模樣,讓她甚為錯愕,“你怎麽了?”聲音好多了。
景琰看了她一眼,把茶盞擱在床邊的小案上,後注目于她,握住了她的手,“阿笙,我們有孩子了。”說的十分鄭重,眼睛閃亮。
練月笙先是怔了一會兒,後“啊”了一聲。
“是真的。”景琰說出口後,已經輕快了不少,眼角眉梢喜色難掩,“我們有孩子了,已經有兩個多月了。”他握緊了她的手,喜不自禁,眼裏似乎墜了萬千星辰一般,明亮閃爍。
突如其來的喜訊,讓她一時半刻沒有反應過來,唇角卻是早已漫上了笑意。手擱在小腹上,不甚确定的朝景琰詢問,“真的?我們真的有孩子了?”
景琰臉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伸手摟住她的肩膀,笑道:“是真的,阿笙。”
她想起進宮之前她娘給她說過的貼心話,再一聯想到這些日子月信沒來,食欲不振,還有些犯惡心,她都沒有在意,以為是事情太多,自己太過緊張所致,并沒有往那一方面想,卻沒有料到,自己真的懷孕了。
景琰臉上盡是溫柔寵溺,手覆在她的小腹上,溫聲道:“你這幾天跟着我,忙東忙西,累壞了,回宮之後也沒有好好歇着,都是我的錯。”略為懊惱,“章禦醫說你是受涼了,肚子裏孩子倒是沒事,從現在開始,你好好養身子,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全部由我一個人來就好了。”
練月笙愣了一下,看着他說:“這可不行,事情我既然參與了,總沒有再退出來的道理,再說,你要是讓我不管,我還覺得不舒服呢。”
景琰蹙眉,“阿笙,這次你聽我的!”
“我們夫妻一體,遇到問題就應該一起解決!”她态度堅決,半分不退。
景琰皺眉看了她半晌,終是一扭頭,說:“不行,你好好歇着,剩下的事情全部交給我。”
練月笙扯住他的袖子,聲音略軟了一點,“我知道你擔心我,但是事實已經容不得我們這樣了,我們兩個一起面對一起想辦法,不是更好嗎,我答應你,我會小心的,要是我再有了什麽不舒服,我絕對不會再插手管。”一頓,“這樣,可以罷。”
景琰不說話,不表态。練月笙繼續說:“我也只不過是在你後面出個主意,說說想法罷了,你不要這麽緊張,要是因為我懷孕,你就限制我的自由活動,那這個孩子還不如不要。”最後一句話聲音低了下來,低頭,松開了扯着他袖子的手。
“你這是再說什麽。”景琰驚着,立即回頭,手扶在她的肩上,糾結之後,只能勉強妥協,“好,就依你了。”聲音一提,“但是,如果你又出現了什麽不适,無論你再說什麽,我都不會再由着你了!”
練月笙聞言勾唇,擡起頭來,“就這麽說定了!”
景琰怔了怔,到最後只能無奈一笑,低語了一聲“你呀”,又重新把她摟進懷中,“你有孕的事情,我還沒有對外公布,就連母後都不知道,知道這事只有你幾個貼身宮女和章禦醫。”
“這事,我們先瞞着。”
“嗯,我知道。”練月笙點頭,萬一讓誰透露了她懷孕了的消息,說不定就會被有心之人利用,所以在許澤事情未解決完之前,瞞着最好。
“那個,楊如意她……”
“我知道,母後已經給我說過了。”他打斷她,“許澤的事情你也已經對母後說了罷。”
她點點頭,靠在他懷裏,“既然他們一開始就想着借助楊家在朝勢力,那楊太傅他……”
聞言,景琰眸色略沉了一些,“楊太傅又說了要辭官的事情。”一頓,“估摸着是早就知道了,畢竟楊如意不告訴楊太傅,怎麽能借助楊家的勢力。”
“但是楊太傅不想與他們一起,所以才非要辭官?”練月笙接了一句。
“大概是這樣了。”
“那你打算怎麽辦?”
“我準備允了他這事,楊如意的事,畢竟不能牽連到楊太傅身上,既然他老人家想要辭官,那就準他辭了。”
“那你不打算問一下他麽?”練月笙皺眉,“楊太傅肯定也是知道一星半點的,說不定我們能從他那裏得到有用的情報。”
景琰眉心深蹙,沉吟着搖搖頭,“我從一開始就沒打算逼問他什麽,若是他當了許澤等人的助力,問什麽都是枉然,還不如到時一并抓起來。可若是他不曾參與,那我就當做什麽都不知道,等事出之後,他也就回家養老去了。”
所以不管什麽結果,楊太傅都不能在朝上待着了。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景琰瞧着天色沒黑,還沒到用晚膳的時間,就摟着她重新躺下了。手摸着她的小腹,心下一派平靜。
這個孩子他期盼了很久,現在終于到來了,他反倒緊張局促了起來,不知道該以何用表情來迎接他的到來。說起來,将之前練月笙誤診有孕那回去掉,也就剩下了張幽萱懷孕那會兒,得知那事的時候,他都沒有過多的心思,沒有一點要為人父的感覺,好似一件再過平常不過的事情。
但是現在不同了,他最愛的女人,有了他和她的孩子。這種感覺太過奇妙,讓他興奮,讓他緊張,讓他局促,也讓他期待,這種即将為人父親的感覺,他确實切切實實的感覺到了。
景琰的喜悅之意止不住,摟着練月笙,根本不能好好睡覺,連笑容裏都攙和着一絲半點的傻笑。
相較于景琰的興奮,練月笙就淡定多了,很快的就接受了這一喜訊。她本來就受涼,身子不适,又和景琰說了好些話,頭一沾枕頭就睡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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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于鳳栖宮中的溫馨寧靜,華清宮裏一派清冷。
本應身子不好,久不痊愈躺在床上的阿史那燕此時正坐在床頭上,面色紅潤,那裏有一點‘身體欠佳’的模樣。
練月笙……如今再一念起這個名字,她還是會覺得恨得牙癢癢,恨不得此人能死在她面前!入宮這麽久了,她受的委屈,她受的恥辱,她是一分沒忘,通通都牢牢的記在心裏!
她是天之驕女,是突厥尊貴的公主,卻被這個地方被埋沒在了最底層,得不到心愛之人的寵愛,受盡委屈和羞恥,為何她能一忍再忍,明明連她的母國都将她抛棄了,她被留在這裏也只不過是個政治犧牲品而已,所以她在這裏不管受到什麽,突厥都不給來為她說一句話。
這樣的日子,過着還有意思嗎?
阿史那燕擡眼看向了站立于不遠處的粉衣宮女,剛才這宮女的幾句話,再次将她強壓下去的心緒挑了上來,并且讓她越想越憤怒。她看着那人聲音冷冷的,“你說的可都是真的?”
粉衣宮女長着一雙清冷的桃花眼,面色冰冷,聽聞她這話,只是微微挑起唇角,帶起深寒之意,“我能夠站在娘娘面前,那就表明,我是有把握的。”
阿史那燕移開眼睛,深吸了口氣,咬了咬牙,眼色一厲,複又看向她,“好,我答應你!”
“不過,你也會實現我的願望是罷。”
“這是自然,只要娘娘好好的協助我們,你讨厭的那個人,我們就幫你除了她。”
“不,我想親手殺了她!”阿史那燕眼色猛然狠戾,聲音狠毒。
宮女聞言,點頭說:“當然可以,只要你協助我們。”
“我當然會協助你們。”阿史那燕聲音堅定,又問那宮女,“你叫什麽名字?”
“薇蘭。”那女子如是說道,不帶半點情緒。
阿史那燕多看了她一眼,朝她詢問:“你之前說過的話可全是真的,沒有欺瞞我一點?”
薇蘭注目于她,“你放心便是,我們是合作關系,怎麽可能欺騙你。”
得到了肯定回複的阿史那燕漸漸松了一口氣,對她說:“這段時間你留在我這裏罷,有什麽事情就和我說。”看了她一眼,“要是沒其他事情,你就先下去罷,我想歇會兒了。”
即使是現在與別人合作,她還是改不了她高傲的公主脾氣,倒不如說之前被壓着的脾氣,現在終于釋放了出來,對着薇蘭也沒什麽好語氣,就好像看一個下人似得。
薇蘭渾然不在意,只挑唇微笑,轉身退了下去。
阿史那燕見人走了,這才略有疲倦的靠在了床頭上。既然已經下定了決心助別人事成,那她就沒有反悔的餘地,更何況,這事對她而言,就有好處的。
薇蘭承諾,練月笙必死,還會死在她手裏,被拉下皇位的景琰不會死,會給她。到時候,她帶着景琰出宮,兩個人就此閑雲野鶴一生。
比起皇宮這種規矩約束多的地方,當然是皇宮以外的地方活的潇灑自在,所以,就算是為了這一點,她也會協助他們。
就算景琰現在不喜歡她,也不要緊,她有大把的時間去打動他,她時間精力多的是,何愁這麽多?人心都是肉長的,沒了一切的景琰,有的只有她,所以,景琰一定會被打動,從此和她恩愛一生,在遠離京城的地方,永遠的在一起。
對于景琰的愛慕,阿史那燕也不知曉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變得這麽執着的,她只是知道,她真的好喜歡他。可要是問起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她可以回答說從剛進宮開始就喜歡上了,但實際上,當初的那點小愛慕,發展到了現在她想要将他占為己有的心态,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她是真的不知道了。
☆、87【挑明關系】
皇帝歸京翌日,楊太傅就再次上表要辭官歸鄉。
景琰在朝上糾結一二,再三挽留,楊太傅也沒把話收回去,所以景琰也就在萬般不舍之下準了他的請求。
于是,近幾日來,楊太傅辭官歸鄉成了京城裏最熱的話題。昔日裏與楊太傅交好的諸臣好友,往來于楊府造訪話別,就算是平日裏和楊太傅沒什麽交情的,也會在這個時間裏過來探望話別一番。
楊太傅此人雖然嚴厲剛正,但為人極好,朝中交好之人甚多,所以此消息一經放出,都過來拜訪話別,楊府的門檻都快被踏爛了。
楊太傅這一走,朝上勢力最大的也就是寧國公府了,這個節骨眼上,練明軒倒也坐得住。要說起坐不住的,那只有楊太傅的兒子和兒媳婦了。這兩個人吃的是楊太傅的老本,沒什麽本事,兒子楊堅不中用,官也做不好,只能閑在家裏,做點生意買賣;兒媳婦從小妾上位,有的只是算計的本事,且她貪戀要面子,不知知足,要是楊太傅不在了,她日後還怎麽好意思出門?總不能讓她依靠着丈夫原配兒子的臉面出門和別人炫耀吧!
楊夫人坐不住了,就想着勸勸老爺子讓他留下來,結果讓老爺子說了一頓,碰了一鼻子灰。
楊太傅這一輩子大風大浪,學識見識他兒子沒學得什麽,孫子卻是得了真傳,這個孫子不是楊夫人生的,而是楊堅原配所生,由楊太傅親手撫養長大,盡得楊太傅真傳,現在再朝裏任了戶部侍郎,一步步的腳踏實地的做事,在朝裏人緣極好,也很得景琰賞識,想必來日也是大有出息的。
一想到這些,楊夫人就發愁,她只生了一個女兒,雖然在宮裏面,但是沒寵沒權,不是什麽值得拿的出手的東西。看着丈夫原配留下的女兒兒子,過的一個比一個好,委實是氣的牙癢癢,轉頭就開始訓斥丈夫不中用。
楊太傅早就對兒子兒媳失望透了,所以他們鬧成什麽樣他都不會管,在府裏接受了親朋好友的拜訪,收拾下東西,來日就帶着老伴回鄉下養老去。
就在楊太傅臨走前天,他進宮見了皇帝,給他說了那樁事,他孫女楊如意幹的好事。
楊如意老早就寫信欲說服楊太傅加入他們的大計之中,利用他的在朝勢力幫助他們,擁護新帝上位。當時楊太傅看過之後,并沒有做回應,把信給燒了,但就在前幾天,本應該在宮裏的楊如意出現在了他面前,想要借助他的勢力。
他這才知道宮裏面那個楊如意是假的,真的這個早就和欲要謀反那人跑了。楊太傅直言拒絕了她,楊如意不甘心,他便訓斥她一頓,最終楊如意只得放棄,先行離開。
楊太傅到底是有點私心的,畢竟是自己孫女,哪能親手抓起來。
景琰在上面看着,楊太傅一直都是精神抖擻,沒有老去的樣子,但是現在看來,他整個人都老了不少。
這一番談話過後,楊太傅最後的心結也算是了了,景琰沉默聽完,并沒有多說些什麽。楊太傅想要請罪,景琰見狀馬上從上面上來,把欲要跪下的楊太傅扶了起來。
師生兩個雖然沒有多說些什麽,但心裏都是彼此明白。
當晚的時候,景琰在殿裏擺了一桌酒菜,請了楊太傅和楊老夫人過來,用了一桌餞行宴。
楊太傅離開那日,皇帝親率文武百官為其送行,許多京城百姓也自發前來相送。因為不放心楊太傅的安危,怕楊如意一行人打什麽主意,所以景琰派了暗衛一路保護,就算是楊太傅平安到達目的地後,也有暗衛跟着。
楊太傅一離開,朝中風向自然也就變了,寧國公府又站在了風口上。
許多人都想着現在皇後獨寵,寧國公府身為外戚一支獨大,皇帝會采取必要的措施來打壓一下寧國公府。畢竟這皇帝和寧國公關系緊張也不是一兩天的事兒了,只不過因為寧國公行事低調,做事踏實,又有着楊太傅制衡勢力,再加上皇後獨寵,所以這些日子以來,寧國公府才會日子好過。
現在楊太傅不在了,朝裏僅剩下了寧國公一支獨大,不是個事,打壓是早晚的,同時皇帝會提拔誰呢?又讓諸臣一番思忖。很多人認為,大抵會是楊太傅的孫子,楊文康。
但是他們料錯了,皇帝大力提拔的是新秀蕭離和其他兩人,沒有楊文康。同時對于寧國公府的态度也沒有明确,只是又将歸京的練玉凜一紙聖旨将他重回邊疆,并且給了練玉珩一份差事,外放了他。
這兩份聖旨下來之後,由不得人不多想。練玉凜本就在邊疆,所以回去也是應該的,但是好端端的把練玉珩外放了是怎麽回事?練玉珩是養好傷後,就一直在刑部工作,人家幹的好好的,皇帝突然一道旨意下去,讓他去外地赴任。
這看着像是打壓寧國公府勢力,可實際上呢?皇帝的态度還是很不明确的,但是練明軒卻是松了口氣,皇帝這樣做,倒不如說是在保寧國公府。
景琰看重寧國公府,對他們做事也都很滿意,但是這個節骨眼上,還是要收一收寧國公府的風頭。景琰的這些心思,練月笙都懂得,要是讓身為外戚的寧國公府這麽風光下去,待到來日公布她有身孕了之後,寧國公府将會風光大盛,不知道會讓多少人看得眼紅,那個時候,寧國公府才是真真正正的處在了風口浪尖上,練家和景琰都不要過。
所以等這段時日過去,朝上勢力調整好了,新一輪的争鋒再次開始,寧國公府的光芒也就能漸漸弱下去了。
景琰一開始還擔心練月笙誤解了他,準備好了一堆說辭來解釋,結果練月笙什麽都明白了,簡直讓景琰覺得舒心,幸福極了。
這輩子有了她,這麽懂他的一個人,簡直是老天爺給他的恩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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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裏人都知道這幾天陛下心情極好,唇角都是帶笑的,往日裏那麽淡漠的一個人,要見到他的笑,實屬不易。
而讓陛下這麽高興的人,除了皇後娘娘,沒有別人了。
這日裏,穆城秘密被景琰召進宮,兩人在宣政殿裏見面。
而練月笙則見着了很長時間沒見着的任昭容任晨晨。
見禮之後,任晨晨就讓皇後屏退左右,說是有事情要對皇後說。
練月笙聞言依言讓人退下,紅司不放心,也讓黃楊拉了下去。
等到殿裏只剩了她們兩人時,任晨晨的神情才凝了起來,她看着皇後,開門見山,直接說道:“娘娘,您都知道些什麽?為什麽一直都遲遲不定妾的罪名,妾自花芊白進了冷宮之後,就一直等着您的發難。”她一頓,眸色沉下,“饒是妾再是一個波瀾不驚的人,也受不了這日子了。”
聞言,練月笙對着她淺淺一笑,說:“今兒個你過來,就是為了來向本宮說這段話的。”
任晨晨嘆氣一聲,凝着皇後看,語氣蒼涼,“或許娘娘也可以試試妾過的這種日子,每日裏惴惴不安,擔心那一天平靜被打破。娘娘就能知道,妾這些日子,都是怎麽提心吊膽的過來的了。”
她确實有着常人不可比拟的淡然平靜,但是把柄證據被人握在手裏,随時就能要她的命。饒是她想的再開,對策再多,也受不了這種看似平靜,實際上卻暗流洶湧的日子,時間一長,她就開始惴惴不安,甚至是失眠,夜裏做噩夢。
這種日子,她是一天也過不下去了,所以,她投降了,她過來找了皇後。
“所以呢?”練月笙朝她一笑,“你今天來是為了什麽。”
任晨晨微微一笑,目露自嘲之意,“娘娘,妾今日過來,不就是向您挑明了嘛。何必再裝成這樣。”譏諷一笑,也不知是笑她自己,還是笑皇後,“想必娘娘早就定好怎麽懲治妾了罷。妾要是求娘娘饒妾一命,您會嗎?”
練月笙并不回答她這個問題,而是問她,“當初你為何沒出宮?出了宮,不就什麽事都沒有了,也不用再宮裏面提心吊膽了。”
聽聞這話,任晨晨啧的一笑,“娘娘又何必明知故問。”移開視線,“妾曾經也是得寵過一段時日的,對陛下也是比較了解的。”看向一臉平靜的皇後,“若是讓陛下知道,妾在背後給花芊白出謀劃策,且借別人之手幹過不少腌臜事,就算是妾離了宮,早晚有一天,也會被陛下依罪懲治的。”
“雖然妾不知道您與陛下打的什麽主意,這般遲遲不理會于妾,讓妾備受煎熬。但是妾也是知道的,這樣的日子早晚有一天會結束,只是不知道在什麽時候罷了。”任晨晨聲音一低,嘆了一聲,“與其這樣熬着過日子,還不如挑明了。”她一笑,看向皇後,“娘娘,您說對嗎?”
聞言,練月笙不置可否,一笑置之。
任晨晨也不說話,只垂着眼睛坐着。
片刻之後,練月笙才開口:“尋鶴子這種毒藥你是怎麽弄來的?還有那個可以造成人不孕的藥也是你給花芊白的吧。”
任晨晨扯唇笑道:“以我的家世,要弄來這些東西不是很簡單嗎?”她父親是鎮守邊疆的将軍,家世顯赫,她哥哥十分疼愛她,對于她要的東西都會給她尋來,尋鶴子又算的了什麽?
這廂,鳳栖宮中,練月笙不緊不慢的和任晨晨說着話,那廂,宣政殿裏,穆城給景琰帶來了消息。
“我幾個江湖上的朋友是擅于暗查的個中好手,如今這宮裏面,有着那幫人的眼線,估摸着是想着與許澤等人裏應外合,同時在宮裏面拉一些能夠協助他們的人。”穆城說,“陛下,您的那些留在宮裏的妃嫔,可要格外小心,勿要讓她們接近皇後、太後等人才是,萬一被誰做以要挾,可是大事不妙。”
景琰沉默片刻,突然想是像起什麽似得,把趙懷生叫了進來。
“朕來之前,是不是任昭容去了鳳栖宮?”
趙懷生愣了一下,還不明白怎麽陛下說起這個,但見陛下一臉緊張凝重之色,便馬上回答說:“回陛下,任昭容此時确實在鳳栖宮裏……”
他話還沒說完,景琰已是一臉緊張焦急之色,立即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步履生風一樣的從趙懷生眼前消失了。
趙懷生還未反應過來,就聽殿裏站立的白衣男子說:“還不快去追陛下去。”聲音清冷,無情無緒。
趙懷生打了個哆嗦,忙腳下生風一般追了出去。
☆、88【情深意切】
沒理會外面宮人的問安叩拜,甚至連通報聲還沒來得及響起的時候,景琰已經推開殿門,大步朝裏走去,方一繞過屏風,就對上了任晨晨凝神沉色的面容。
外頭的通報聲響起方落,殿裏面兩個人都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景琰已經出現在了她們面前。
任晨晨吓了一跳,練月笙錯愕回頭,“陛下,你……”
景琰心急如焚,氣喘籲籲,将練月笙扶了起來,一手護在了她肚子上,快速的掃了案上的吃食,茶沒動,糕點沒少,她也好好的站在他面前。
“你沒吃什麽東西吧?”景琰慌張的詢問,“身上有什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