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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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帝即位一年多載,明賢妃阿史那燕勾結宮外歹人,意圖謀朝篡位。德妃楊如意受其中一人蠱惑,綁架皇後意圖威脅陛下,後被制服。皇後因受驚暈厥,經禦醫看診,已有近三月身孕。宮變混亂之中,得知此等喜訊,衆臣皆道陛下嫡子受先祖庇佑,乃天眷之子。
中宮有喜,帝大喜,阖宮上下皆有賞。尤其是在宮變之夜,表現突出之人,更是重賞。
翌日之後,掀起宮變之人也逐步公布天下。乃十五年前宮中所出宮女許倩,曾在先帝跟前禦前侍候,因私通侍衛懷有身孕,本應處死,但先帝念及此人侍候周到,沒有功勞亦有苦勞,特此将其放出了宮,只處死了與其私通的侍衛。但此宮女恩将仇報,對兒子許澤灌輸自己是皇嗣的謊言,激起他心中不甘與恨意,由此在帝後南下之時蠱惑楊如意,又勾結阿史那燕,幾人策劃了這一場混亂之夜。
且經細查,許倩母子與景逸早有聯系,所以這次的宮變,是早有準備。亦是景逸事敗之後,為自己留的最後一手棋。
因楊如意受其蠱惑,後期并未釀成大錯,帝對其網開一面,關入冷宮,了此一生。楊家也因此受到了牽連,得到了應有的處罰。
當遠在家鄉的楊太傅聽聞此消息時,也只是一笑而過,不曾在意,約了幾位老友如約到江邊垂釣。楊如意犯的事,可是死罪一條,更不用提她綁架皇後,這是結結實實的觸了皇帝的逆鱗,如今楊家沒有入獄,只是受到處罰,皇帝多半是想到了他這個老師。
如此恩情,楊太傅委實不知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
阿史那燕勾結許澤等人,與對提供方便,預謀謀朝篡位,罪無可赦,已關于天牢,擇日處置。
阿史那燕是突厥公主,所以此消息極快的也傳到了突厥皇族那裏。突厥可汗為表歉意,親自上朝謝罪,并進貢大量貢品,望榮朝皇帝看在他的誠意之下,不要因為阿史那燕的不懂事,壞了兩國的友好。
景琰當時在朝上,沉吟一番,終是點下了頭來。
于是突厥可汗大松了口氣,承諾此後來朝進貢将會大大增加進貢數量,以用來表達突厥歉意。末了,可汗又提了一個請求,望景琰看在他的面子上,能不能不公開處決阿史那燕,在天牢裏賜死她,也算是保了突厥的顏面。
對方如此誠懇讨好,景琰也不想太過難為他們,就點頭答應了。此後幾天裏就抛開了阿史那燕的問題,歡聚一堂,直到突厥可汗離京。
一夜急雨,練月笙早起去了關着楊如意的冷宮。紅司幾個一番阻止,練月笙鐵了心的要去。
冷宮空曠森冷,下了一夜的雨後,這地兒更顯得陰森荒涼,尤其是楊如意住進去之後,日日撒潑夜夜發瘋,簡直要把冷宮掀了似得。這位還沒死心呢,以為陛下隐瞞她參與謀反的事實,是因為自己在陛下心裏還有點位置,要出了這冷宮也不是什麽難事。
練月笙在宮人的侍候下,坐在了圈椅上,她瞧着靠着床頭坐着的楊如意,說:“聽說你日夜撒潑,威脅宮人說你明天就能出了冷宮,随時都能要了他們的命。”聲音清淡,“楊如意,你是撒潑裝傻,還是真的不知廉恥,本宮毫不在意,你頂多也就這幾天的活頭了。”
楊如意臉色灰白,呵呵笑着,有幾分扭曲,“我苦心經營這麽久,就是為了有朝一日将你踩在腳底下。”注目着她,“練月笙,你命好,我無話可說。”呵笑一聲,“我犯得是死罪,可陛下沒有殺我,這就代表着我還有機會,你知不知道?”
練月笙面無表情的看着她,“楊如意,人還是有自知之明的好。”
楊如意唇角揚起,笑得的有幾分瘆人,“練月笙,你為什麽會出現?如果你不在宮裏,憑我的姿色和手段,這皇後的位置非我莫屬。”她将自己的一切不幸都歸咎到了練月笙的身上,“如果沒有你,我的日子不知道會過的有多好。”
練月笙撥了撥腕上的瑪瑙珠子,眸露譏诮,“你愛陛下嗎?”
聞言,楊如意一怔,沒有料到她會問這種問題,于是毫不猶豫的答道:“愛!否則我會如此不擇手段!”
練月笙聽後譏笑一聲,“本宮看你愛的是本宮的鳳座!”
楊如意一噎,啞口無言,卻是朝她說到:“是又如何?但是我确實是愛着陛下的。”
練月笙笑着理了理印着牡丹花的袖口,不緊不慢的扶着腰站了起來,慢步走到楊如意跟前,楊如意睜着眼睛盯着她,一分不松,帶着不甘與恨意。
就在楊如意想要出口諷刺她幾句時,練月笙突地揚起了手,給了楊如意一巴掌。
楊如意頭撞到床柱上,眼前都有點花,耳朵裏嗡嗡作響,她沒有料到練月笙會打她,忍着臉頰上的漲疼,她怒目于她,出口就罵,“小賤人,你敢打——”
這句話還沒說完,練月笙便又擡手賞了她一聲脆響。
楊如意怒氣叢生,恨不得立即殺了她,憤怒之下,她要從床上坐起,甚至已經想要動手去推練月笙。但是在還未實施之際,就被紅司幾個一擁而上牢牢的制服住了。
練月笙心平氣和的後退了幾步,給黃楊使了個眼色,黃楊就把一早準備好的布團子塞進了一直怒罵不止的楊如意的嘴裏。看着楊如意嗚嗚叫着,做着掙紮的模樣,練月笙就朝着她一笑,“你和阿史那燕,一個比一個好的很。”
“一個是太愛,想要獨占,什麽手段都使得出來。另一個是不愛,心心念念的只有那一張皇後寶座,不擇手段也要坐上去。”練月笙啧笑一聲,聲音冷厲了幾分,“這第一個巴掌,是本宮賞你的;第二個巴掌,是你對本宮不尊,該罰的。”
練月笙懶得也理會她,冷笑一聲之後就對着紅司幾個說:“你們娘娘我懷着身孕,不能動粗,你們要是有誰不爽這德妃娘娘,就留下來好好的陪陪她。”
紅司聽後眼睛一亮,鬼機靈的模樣立馬就出來了,“娘娘放心,奴婢一定會好好陪着德妃娘娘的!”
練月笙聽後點頭一笑,“出來一個跟着本宮回宮去了。”
黃楊立即扶住了皇後。
練月笙在瞧了一眼被制住的楊如意後,一勾唇角,就轉身走人了。
身後傳來幾聲“啪啪”脆響,練月笙扶着腰走出冷宮,唇角笑意愈發燦爛。如果可以的話,她還想親手甩阿史那燕幾巴掌。
皇後娘娘在冷宮打了楊如意的事情立即就傳遍了皇宮上下,聽說這楊如意在冷宮裏被皇後的人好一番收拾,以至于最後冷宮裏的宮人進去看她時,都沒有認出來那是楊如意,那哪還是個人啊!臉都被打腫了!說成豬頭都有人信!
對此,阖宮上下宮人一致表示打的好!
楊如意之前拿刀抵在皇後娘娘的脖子上,今兒個皇後娘娘就把她的臉打成了豬頭。
打的好!
如今這後宮裏是皇後娘娘的天下,和皇後娘娘對着幹,那就是和陛下對着幹,死路一條!
鳳栖宮裏,練月笙坐在軟椅上,摸着大了不少的肚子,說:“陛下什麽時候去的天牢?”
“就在娘娘剛去冷宮不久,陛下就起身去天牢了。”紫雲回道。現在紫雲已經正式在內宛司當掌事了,以前還說是暫時的,找到合适的人就換下來,但是紫雲實在的太合适了。于是就讓她繼續做了。
練月笙點點頭,張口含了一枚果脯,“嗯,你先下去罷。”
紫雲福身,退了下去。
☆、101【太後離宮】
明日就是許澤等人行刑之日,景琰來見了許澤最後一面,告訴他,景逸已經死了。
其實景逸死沒死許澤一點也不關心,他也當然知道景琰來這兒不是給他說這個的。許澤已經沒了往日的精神錯亂,平靜下來之後,也認清現狀了。只是關在他對面的許倩卻是癡傻了,整日嘀嘀咕咕說自己要當太後了,沒事就喜歡抓着同獄裏的青燈和薇蘭兩個絮叨個不停,虧這兩人能忍下來,沒提前要了她命。
景琰與許澤單獨說了會兒話,說的什麽,也只是這兩個人知道。
阿史那燕被關在了另一邊的牢房裏,她的這間牢房相比于其他犯人的牢房幹淨許多,吃了幾日的牢房,她消瘦了許多,披頭散發,臉色蠟黃,憔悴了下來。在看見景琰來時,眼睛一亮,快速跑到天牢栅欄前,欣喜若狂的問他是不是來接她出去的,“陛下,你是不是來接我出去的!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好了,要接我出去了!”
景琰神色淡漠的瞧了她一眼,伸手招來後頭跟着的趙懷生,“這是突厥可汗千辛萬苦向朕求來的,保你一個體面,也算是保了突厥的顏面,朕特準許你在這牢裏了結自己。”話落,趙懷生就舉了舉托盤,讓她瞧了個清清楚楚,那托盤上面擱着的是毒藥。
阿史那燕的笑容僵在臉上,盯了景琰片刻,才尖聲說到:“不不不!我不想死!陛下!我是真心愛您的!您為什麽不懂我呢!”痛苦流淚,“我可汗怎麽可能不救我,陛下你騙我!可汗說過我是他的掌上明珠!他最疼我了!陛下你騙我,一定又是練月笙對不對!一定是她,是她想讓我死的!是不是!”伸出一手,朝景琰抓去,“陛下,我比練月笙要好的多!你不要這樣對我陛下!”滿目通紅,盡是不甘與怨恨。
景琰神色厭棄的瞧了她一眼,吩咐趙懷生等人,“你們看的辦,一定要讓她把藥喝下去。”
趙懷生垂頭應是,恭送了陛下。
阿史那燕發狂嘶吼的聲音逐漸變小,直到最後什麽都聽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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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琰回去鳳栖宮時,已經提前知曉了練月笙今日裏在冷宮裏的一番作為,雖覺得她去冷宮見那個瘋子太過危險,但好在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
練月笙在軟榻上閉目小歇,聽見動靜後睜開眼睛,就瞧見了笑的一臉溫柔寵溺的景琰,“回來啦。”
景琰在她身邊坐下,摸了摸她肚子,“孩子沒鬧吧?”
她搖搖頭,笑說:“我們的孩子最乖了。”一頓,又說:“母後差人來說了,等你回來了之後,我們一起去趟慈寧宮。母後好像有什麽事情要對我們說。”聽說連景娴和蕭離都一并叫着了。
景琰将她扶起來,“等歇一下再去罷。”一壁說着一壁揉了揉她半睜着的眼睛。
練月笙唇角翹起,頭靠在他的肩上,“也好,你剛回來也累了。”
不需要過多的話語,僅僅如這般白開水一樣的對話,就會讓倆人心情極好。他不曾詢問她去冷宮一事,她也不問他去天牢一事,因為彼此都清楚無比,多餘的對話是不需要的。
倆人同喝了一碗紅豆粥後,才起身離開了鳳栖宮。
慈寧宮中,景娴和蕭離已經到了,正和太後說笑着。見景琰與練月笙來了之後,太後忙招呼他們坐下了。
太後神色和藹的環視了底下四人一眼,問景琰,“琰兒可還記得你衛叔叔嗎。”
景琰一怔,點頭,“自然是記得。母後怎麽說起了衛叔叔,他不是游歷四海去了嗎?”這個衛叔叔,他小時見過,據說與他母親是青梅竹馬,感情極好。在他六歲的時候,那人就離開了京城,游歷四海去了,此後他就再也沒見過他。
太後和睦一笑,說:“他在不久前已經回來了。”
景琰點頭,還是不明白為什麽太後突然提起了他。
太後輕嘆了一口氣,對着底下四人說:“今兒個,哀家找你們過來,是為了說一件事情。”
景娴凝神,蕭離也不敢有所怠慢。蕭離一個外臣,本不應該出現在這裏,但太後卻把他叫了過來,看這模樣,他在太後心裏已經算得上是景娴的夫婿了嗎?
“哀家打算離開皇宮。”太後微笑。
底下四人驚愕不已,就連一向冷靜淡定的景娴就睜大了眼睛,出言道:“母後這是何意?”
太後擡手,示意他們騷安勿躁,太後眼裏有絲寂寥,卻很快的歸于和睦,她說:“哀家在這皇宮裏近二十年,大大小小什麽事兒都經過。”一頓,“哀家累了,心累,身也累。”她大好的年華都是在高牆大院裏度過的,雖說經歷過各種争鬥,她仍然位于高位,有着帝王的寵愛,可這種日子有多累,只有她自己知道。先帝愛不愛她,她不願意深究,總之,她是不愛他的。
“哀家入宮之前,曾有一青梅竹馬名為衛長風,本來哀家是應該嫁給他的,但是一道聖旨,哀家入宮當了皇後。”太後停頓了一下,“哀家入宮前六年,都有着他的幫襯。衛長風到如今都未娶妻,前些日子他回京來了,是因為聽了宮變一事。”
太後本就保養極好,如同雙十年華少婦一般妍麗,這回談到衛長風,練月笙明顯的感覺到太後神情裏有了一種嬌羞之感,将她整個人都襯的極其美麗。
“哀家想了,哀家要離開這個地方。”太後釋然一笑。
“母後的意思是,要和衛叔叔在一起?”景琰沉聲問道。
太後颔首一笑,“沒錯,哀家打算跟着你衛叔叔游歷四海去。”
“太後,這……”蕭離見過的荒唐事多了,光這皇宮裏就發生了三四件,但是太後這事,真心的太荒唐了,堂堂榮朝太後,居然要跟一個男人跑了,蕭離下意識的就想要出言阻止。但是話剛一出口,景娴就打斷了他,“母後,兒臣支持您!”
“公主……”蕭離驚愕。
練月笙也沉聲道:“母後,如果這是您的想法的話,兒臣也支持。”
“娘娘也……”蕭離無語。
景琰沉吟一番,“如果母後執意如此的話,兒臣亦是支持您的。”太後為他們操心了近二十年,他不能有所回報就算了,怎麽還能阻止太後的心願。
蕭離這下真的不知道說什麽了,“怎麽連陛下……”
太後露出一個淺笑,很是欣慰,他看向蕭離,“蕭離,哀家今兒個把你叫過來,是因為你和娴兒倆人的婚事馬上就要定下了,以後我們也就是一家人了。”
蕭離神情立馬凝緊了起來。
“你不用緊張。”太後笑着,“哀家知道你出身書香世家,對這種違反規禮的事情肯定會感到荒唐之極。哀家也并不想與您辯解什麽,哀家只想說一句話,哀家大好的年華都是在這宮裏面,至少以後的歲月,哀家希望能按着自己的想法去過。”
蕭離一聽之下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景娴轉頭看他,沉靜的眸子裏帶着軟綿之意,一下子就讓蕭離棄甲投戈了。“太後的意思……微臣懂了。”他如是說到,看到景娴眸色微亮,笑意漣漪時,心情就止不住的好。
太後連連笑着,道了幾聲“好”,眼裏隐見淚光,“你們都是哀家的好孩子。”
“母後,您打算什麽時候離宮,要以什麽形式離宮?”達成一致後,這個就是該讨論的了,景琰微微皺眉,思忖着,“這是不是還應該要讓我們先見一面衛叔叔。”
太後笑着,“這個哀家早就想好了。哀家要看着娴兒出嫁,還要等着哀家的孫兒出世、滿月,只有你們過的好了,哀家才能安心和長風離開。”
“見面,這是自然要見的,等再過些日子,在宮裏擺桌酒席,我們好好聚一聚。”太後頓了一下,“至于以什麽形式,就對外說,哀家要外出游玩便是了。”她又不是不回京了,離開時弄的太麻煩,要回來也麻煩。
雖然和衛長風有商量着以她太後薨逝為由徹底脫離這個皇宮,但這裏有太多她不能割舍下的事物,若是這樣離開了,以後她要是回來看孫子孫女都要麻煩的很。
景琰沉吟,“那就依母後了。”
太後聞言,和睦一笑,笑着點了頭,又與他們聊了些別的,留着他們用了午膳之後,才放他們離開。
景琰與練月笙一起回了鳳栖宮,兩人都沒有過多的說起太後的事情。太後為他們操心這麽多,接下來要和喜歡的人一起去游歷四海,享受人生去了,這是好事,自然是支持。
對于太後到底喜不喜歡先帝這一問題上,景琰雖然心裏有了一個明确的答案,但他并不願意多想。至少,他們是相愛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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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許澤等人于午門問斬,練月笙得知了阿史那燕在天牢裏毒發死亡的事情。
吃過早膳後,她去了欣和宮看望養傷的胡貴姬。
如今這個宮裏,除去冷宮裏的楊如意,也就剩下了養傷的胡貴姬和一直在落香宮裏安安靜靜待着的孟曉蕊了。胡貴姬已經沒了大礙,等身子再好好就要出宮回家去;害胡貴姬受傷的孫貴人也已經提前離了宮;至于孟曉蕊,練月笙找過她,她卻什麽都沒說,也沒說自己今後是什麽打算。
練月笙也想了,如果她要留在宮裏的話,她也沒理由趕她走。
從胡貴姬那裏離開後,路過一半,就看見綠瑩神色急切的往這邊趕過來,後面還跟着一個宮女,是孟曉蕊身邊的大宮女春元,仔細一瞧,眼角還是紅的。
“娘娘,不好了,孟嫔出事了。”綠瑩急色說着,後面春元跪了下去,“娘娘,求您救救我家主子啊!”
練月笙蹙眉,“都別急,出了什麽事?”招呼紅司扶起了春元。
春元用袖子抹淚,依舊泣不成聲,好在綠瑩在一旁解釋清楚了。
練月笙趕到落香宮時,章禦醫幾個已經在那兒候着了。
“怎麽樣?”練月笙詢問。
章禦醫搖搖頭,“已經去了六個時辰了,救不活了。”
☆、102【生生世世】
練月笙一怔,沉着臉色問他,“死因是什麽?”
“剪刀刺的心窩。”章禦醫回道,嘆了一聲,神色沉着。
練月笙沉沉臉色,說:“本宮進去看看。”
“娘娘,使不得!”章禦醫急忙攔了下來,“您還有着身子,萬事以小皇子為重啊!這裏面可是萬萬進不得的!”萬一受了驚吓可如何是好!
“章禦醫說的是。”黃楊也道:“娘娘,您可萬萬不能進去啊。”
這麽多人攔着,練月笙最終蹙眉嘆了口氣,點頭了。先前進去的青玲從屋子裏頭出來,“娘娘,這是在梳妝臺上發現的。”将信封遞給了皇後,“看樣子好像是孟嫔親手寫的。”
聞言,練月笙連忙接了過來,取出裏面的信箋,展開。
果真是孟曉蕊所寫的遺書。
細看了兩三遍後,練月笙蹙眉嘆氣,心裏有股說不上來的滋味。她将信箋擱回了信封裏,遞到了青玲手上,對這殿裏的宮人說:“本宮會給你們主子料理後事的。”轉眸,“我們走。”說罷,就由紅司扶着離開了落香宮。
孟曉蕊信上說,她也想過等一切結束後離開皇宮,但真的等到一切都結束了,楊如意得到了報應了之後,她卻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做什麽了。那種感覺就想在汪洋大海裏,她獨乘一葉小舟,四周都是水,茫然不知所措,不知道該往那個方向前進。
沒了目标的她,甚至開始覺得活在世上都是一種茫然,每日碌碌無為,不知該做些什麽。說實話她讨厭這種感覺,就如她初進宮病的快死的那會兒,每日裏度日如年,說不定明天就會死了。如果連活着都沒了向往的希望,那還不如死了痛苦。
所以,她選擇了死。
信的最後,她懇請皇後不要将她葬在皇家陵園,她希望可以選一處美景好的地方做自己最後的歸宿。
既然孟曉蕊選擇如此離開這個世間,練月笙就算是心裏再有惋惜,也不能改變什麽了。她現在所要做的事情,就是實現孟曉蕊在信中所言的願望。
此後幾天裏,練月笙按照孟曉蕊信中所言,簡單操辦了她的後事,在宮外選了一處依山傍水的地方,将孟曉蕊埋葬在了那處。
處理了孟曉蕊的事情後,練月笙消沉了兩三天,把景琰急的團團轉,幾乎是想盡了法子來逗她開心。
練月笙摟住他脖子,感慨着了一堆話,把心裏陰郁都吐了出來,景琰聽着,期間沒插一句話。雖說之前有想着了結了孟曉蕊的性命,但一直都沒有施行,孟曉蕊确實是沒異心,一直都站在他們這邊。不久之前,練月笙還向他提過孟曉蕊的事情,卻沒有料到,孟曉蕊自己結束了自己的生命。他當時知道這事的事情,一時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或許這就是人各有命吧……
練月笙說了一堆話,等她說完了,陰郁也沒了,這才重新生龍活虎起來。
景琰在這幾天又提拔了不少年輕新秀,楊太傅的孫子也得到了重用,因為新秀光芒太盛,寧國公府就漸漸的分弱了光芒。這一些新秀裏,當屬蕭離為首,但蕭離已是準驸馬,于是就有不少人思量着陛下要重新提拔一個能頂替蕭離的人。
驸馬不得參政,蕭離一早就知道這點,雖說心有惋惜,但卻不能破了這規矩。今兒個下朝後,蕭離去見了景娴,本以為景娴這回正兒八經的請他過去,是有什麽重要之事,哪知景娴卻和他說起了納妾的事情。
歷朝驸馬皆可納妾,景娴正是知道這一點,才會在婚前正式和他提起了這個話題。這個問題,現在不說,以後成婚了還是要提的。景娴向往她哥嫂的愛情,一生一世一雙人,如果蕭離不能接受只有她一個的話,她可以現在就和他劃清關系。
蕭離怎麽也沒有想到景娴和他提了這個事情,當下就朝她保證,自己不會納妾,此生只愛她一人。蕭離出生于書香世家,父母感情極好,兄弟姐妹皆是嫡出,家裏無一侍妾通房。正是生活在如此和諧完美的環境裏,家裏幾個孩子都深受感染,他大哥二哥都是只娶了正妻,從不納妾,夫妻感情極好。
所以他也自小就下定決心要找一個一生的伴侶,納妾什麽的想都沒想過!遇見景娴,可以說的上是意外中的驚喜,對感情極度遲鈍的他,正是因為景娴,才真真正正有了一份屬于自己的感情。
原原本本将自己的心裏話說給了景娴聽,蕭離向她保證,她所擔心所讨厭的事情永遠都不會發生!
蕭離一番起誓,讓景娴略有驚愕,心裏卻甜的不能再甜,一直沉靜的臉上突然有了笑容,看得蕭離眼睛都移不開了。
伸手讓蕭離扶了自己起來,景娴才看着他說:“母後和皇兄已經開始商議我們的婚事了,我得知了之後,今兒個特意給你說了這些話。一開始我就想着,如果你反對,我就馬上與你劃清界限,找母後去說,我不嫁你了。”平日裏說話極少的景娴這次說了這一番話,可見的她對這事情有多重視,她向來就是一個說到做到的人,只要當時蕭離臉上表情有一點小偏差,就會讓她當場與他決裂。
蕭離樂的笑了幾聲,說:“我向你保證,日後我會好好待你的。”
景娴擡頭瞧他,“這還得看你以後的表現,現在說再多都沒用。”
聞言,蕭離就笑,低了下眼睛,拉住了他的手,表現的完全不像一個比她大了五歲的人,有時候,時常會讓人覺得景娴比蕭離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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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陽光和熙,怡禦園裏的桃花正是開的豔的時候,鳳池邊上,幾株柳樹的柳絲垂落到湖面上,微風一拂,就在湖面上點起一兩漣漪來。
亭子裏,練月笙正和景娴交代完了事,端起茶盞抿了口花茶。她将視線向遠處投去,嫩綠的柳絲暖融融的輕風中搖曳着柔軟的身姿,輕輕的擦過湖面。
景娴瞧見不遠處過來的人,又瞧了一眼看着風景的嫂子,便起身說到:“皇嫂,我想起來還有些事情沒有處理完,先回去了。”
練月笙轉過頭來,扶着腰了站了起來,“怎麽就要回去了,嫂子我還有好多話沒給你說呢。”笑意盈盈。
景娴唇勾微笑,“皇嫂,我又不是明天就嫁出去了。”
“好了,去罷。”練月笙一壁笑着一壁伸手扶了扶景娴發上的簪子,理了一下她垂在胸前的頭發。
練月笙挺着近五個月的肚子,卻依舊一點不老實,每天都要出來逛上一圈。景琰時常擔心她,告警她不要出去的太勤,每次他去鳳栖宮見不着練月笙,就會出來找她。這兩個人心有靈犀,景琰總是能一次就找着她在什麽地方。
這不,景琰在鳳栖宮沒見着練月笙,又出來找了,和往常一樣,一次就找到了她。
“我都跟你說了多少次了,不要總是出來亂逛。”景琰無奈笑着扶住了她,“會讓我擔心的。”語氣極為寵溺溫柔。
練月笙朝他笑着說:“章禦醫不是說了麽,多走走是好的。”
“我回頭就把你賞章禦醫的那對瓶子要過來!”景琰笑的不懷好意,練月笙伸手拍掉他摸着自己肚子的手,“你敢!”嗔了他一眼。
景琰立馬就笑,“我當然不敢。”扶着她走下了亭子。
練月笙被他的蠢樣逗笑了,就聽他說:“你和娴兒又說了些什麽。”
“也沒什麽。”練月笙笑着,“就是一些怎麽能把自己相公捏在手裏的小訣竅。”她扶着腰,笑的一臉得意洋洋。
景琰馬上苦下臉來,“哎,看來妹夫以後有的受了。”
景琰摟着她的腰,兩人一路說說笑笑,穿花拂柳,不緊不慢的走着。和熙的陽光揮灑而下,不遠處一處小池子裏的水波光粼粼,池邊花團錦簇,楊柳扶風。讓練月笙想起了不久前他所作的一幅畫,唇角微微提起,笑的溫柔。
“這是想到什麽了,笑成這樣。”景琰挨着她低聲問。
她搖搖頭,他就說:“我倒是想起來了一事,母後和衛叔叔不久之後就要出宮游玩去了。”一頓,“不如,我們等孩子大了之後,也離開這裏如何?你不是說有好多想去的地方麽?到時候就我們兩個人,游遍這個天下可好。”
聞言,練月笙擡起眼來,看了他一眼,“孩子還沒出生呢,你倒是想起來坑你兒子了。”
“我怎麽坑了。”景琰冤枉,道:“我會把我們的兒子培養成一代明君,到時候将江山交給他,我們就能放心離開了。”
練月笙笑了一聲,“時間還早,歲月還長,這些以後的事情,我們以後再想。”
景琰也跟着笑了一聲,“也是。”
有桃香兒随風而來,清香襲人,練月笙嗅了一口桃香,不自覺的揚唇笑了一聲。
“你這又是想到什麽好事了,說來給我聽聽。”景琰輕聲說着,滿是溫柔。
練月笙神秘兮兮的瞧他一眼,“我不告訴你。”
這一聲話落,倆人已經相攜相依去的遠了。
——全文結——
☆、103
【番外:公主與驸馬兩三事(一)】
景娴與蕭離成婚四月,不知出了何矛盾,景娴回宮去住,拒絕與蕭離見面。
練月笙将兩個月大的小團子放回床上,回頭看向景娴,“所以,你就因為這點小事和蕭離鬧別扭了?”
景娴神色淡淡,開口道:“這不是小事。”
練月笙說:“他也是因為職位需要才會和別人應酬,喝酒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這個時候你應該多多體諒他才是。”
蕭離與景娴成婚之後,原本在朝的職位交接給了別人,景琰給他安排了一個不用參政、工作不忙、俸祿還多的差事。要說起唯一不好的是,那個地方人多,晚上經常會有酒場。蕭離作為本朝唯一的驸馬,想要奉承巴結他的人本來就多,再加上蕭離對事認真的态度,就經常會被拉去喝酒。
上次蕭離晚上回來帶了一身胭脂酒味,饒是一向淡然的景娴都不能再淡定體諒下去了。好在蕭離并沒有喝多,說同僚談論工作的時候叫了幾個唱小曲兒的姑娘上來,有一個姑娘老是往他身上靠,他推了她又靠過來,最後熏了他一身的胭脂味兒。
景娴眉目一分不動,說:“他因工作需要必須要應酬酒場,我能理解。”一頓,“但我這次回來,不是因為這事。”
練月笙拿着小玩意逗弄孩子,聽聞她這話,手上動作停了下來,“那是什麽事情?”
昨天下午景娴回宮,聽她身邊宮女說是和驸馬鬧了矛盾,這才跑回來住的。太後已經離宮游玩去了,作為嫂子的練月笙當然想着要去開導一下她,哪知讓景琰攔了下來,說讓景娴自己出來,她要是不出來的話,就說明她心裏怄氣,根本沒再想解決的法子,就算她去開導了,也是治标不治本。
雖說是有理,但練月笙就是擔心景娴鑽了牛角尖,好在今天早上景娴出來找她了。
景娴靜了一下,臉色略有幾分沉着,她說:“昨天中午時,公主府裏的廚娘做了豆花,端上來的時候,結果蕭離他一看那豆花臉色都變了,說他不吃鹹的,要下人重新給他盛一碗甜的來。”
練月笙微怔,心裏暗道了一句甜的能吃?馬上就反應過來,對景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