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齊國,宣平五年春,盛京。
已是日暮時分,浩渺的金水河在落日的餘晖下金波粼粼。岸邊細柳随風搖曳,在夕陽光影變幻下,投下朦朦胧胧的紅色剪影。
一隊官差踏着暮色,過便橋,冷着臉疾步向南而行。
酉初三刻有人上報通察府,梅苑出了一樁命案。
殺人的是齊國鎮國侯府公子衛昭,死的是北燕前來納貢的四皇子完顏鴻。
陳靖淮寒着一張臉走到門口,見一個小厮踮腳張望着,神色慌張。一見通察府的人,忙迎了上去,道:“大人可算是來了。”
陳靖淮生硬的應了一聲,眼神一瞟,示意其餘人守住梅苑前後出口。
進入梅苑裏頭,便見滿目富麗堂皇,六根抱柱拱着諾大戲臺,柱間木枋雕刻風物景色,精致典雅,栩栩如生。
小厮緊着說道:“這邊上二樓。”
戲臺面朝南,兩側各有木梯。因出了命案,伶人們都悄聲侯在一旁,目露驚慌。看客們也都各自三五成堆,不敢擅自離開,就連議論聲都聽不見,個個噤若寒蟬。整座戲樓安靜的有些詭異。
還不等陳靖淮邁步上樓,便聽身後有人罵了一句:“真不愧是通察府,聞見點兒腥味就趕着撲上來,也不怕噎死。”
陳靖淮腳步一頓。
自齊武帝滅大楚建齊國至今不過二十九年,官制多沿襲楚制,只稍加改革。為穩固政權,武帝另設通察府,獨立于各部門之外,按職能又細分為南北兩府。其中北府主管百官監察,統攝衆司,巡查緝捕,偵緝刑事。南府主管情報刺探,剿殺各國間諜,因職能機密,南府一向神秘,卻也最叫人膽寒。
而北府因有監察百官之責,更是為各部官員所忌憚,是以通察府在朝中名聲極臭,卻又奈何不得。至元帝登基,至今五載,通察府在朝中依舊占據重要位置。
陳靖淮乃通察府北府少監司,自知這身份惹人嫌惡,卻絲毫不在乎。只心中謹記通察府職責:通察百官。既為通察府中人,便要做到不偏不倚,不畏強權。
他回頭望去,只見二樓站着幾位華服公子。有一位綠衣公子正扶着欄杆往下張望,雙目赤紅,神色焦急,便是适才說話的那位。
陳靖淮自然認得他,此人是駐守朔州的大将軍韓慶之子韓崇良,盛京城裏出了名的纨绔子。
韓崇良身後那位穿寶藍長袍的公子是當朝丞相陸鼎次子陸承逸。他身側站着位面色蒼白的文弱公子,身穿太學的白色瀾衫,是馮貴妃親弟馮遇。
二人拱衛着一個容貌極秀麗的公子,那公子一身天青色直綴,腰系玉帶,墜着寶玉。他懶洋洋的支着手臂倚在欄杆上,手裏拎着把染血的匕首,青色衣襟上濺上幾滴鮮血,像是一湖清泉裏灑落幾點梅花。
鎮國侯嫡次子衛昭,四纨绔之首。
陳靖淮微微眯起眸子。盛京四纨绔在此,此事怕是又要有諸多波折。
他在心裏暗暗給自己打氣,将本就生硬的臉又刻意的板起來,連帶着聲音都有些僵硬:“韓公子,通察府負責偵緝刑事,此地既出了命案,通察府自然要管。”
“呦,少監司大人還真是辛勞啊。”韓崇良邊說邊瞥了眼地上的屍首,眉頭擰成了死結。
他小聲對衛昭說道:“這陳靖淮可是出了名的鐵面無私,綽號陳鐵板,你那小厮回府報信兒還沒回來,咱們須得拖上一拖,絕不能叫通察府接了這案子。”
衛昭渾不在意道:“這事兒本就瞞不下。”
他輕飄飄的瞥了眼對面義憤填膺的幾個人,韓崇良也跟着看過去,頓時洩了氣。頗有些煩躁的罵了一句:“通察府的人來的也太快了些。”
衛昭拍了拍他的肩膀,好笑道:“愁眉苦臉的作甚,人未必就是我殺的。”
韓崇良瞪着眼睛指着地上的屍首:“我可親眼瞧見的,完顏鴻朝你撲來,然後‘唰’的一下,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衛昭道:“眼見不一定為實啊。”
韓崇良一臉的難以置信。恍恍惚惚覺得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衛昭真的沒殺人?
說話間,陳靖淮已經上到二樓。
适才在一樓看的不甚清楚,此時再看,四纨绔對面是三個侍衛,生的高大,目露兇光。一旁還瑟縮着一位中年人,身着便裝,陳靖淮認出此人乃鴻胪寺丞張炳。因兩家人都在東榆林巷賃了屋,是鄰居,偶爾碰面也會點頭致意。張炳奉皇命接待北燕使者,如今人死了,他也難逃罪責。
這幾人身上酒氣沖天,看來是酒後收不住脾氣,這才鬧将起來。
死者倒在走廊中間,東西向仰躺,胸前一片暗紅血跡,傷口在胸部偏下,呈斜形,表面平整。死者頭微微側向一旁,雙目微睜,嘴唇微張,酒氣沖鼻,臉上一片暗紅瘡疤,使本就難看的臉更顯猙獰。
完顏鴻于去歲冬來到盛京,因初來他國,水土不服,身染惡疾,纏綿病榻月餘,春日方才見好。是以耽擱了回程路途,一直逗留在驿館。也是前幾日才向皇帝上表,定于三日後啓程回國。卻不想竟在戲樓被殺!
北燕一直想奪回朔北六州,只是當年簽署的罷兵協議時限未到,北燕不敢妄動。偏此時北燕皇子被刺死在盛京地界,若被北燕拿捏住把柄……
衛昭見陳靖淮呆愣在原地,笑道:“大人還不趕緊勘驗記錄。”
陳靖淮回過神兒來,心情有幾分複雜,此事牽扯太大,一不小心便會挑起兩國戰争。他擡眸直視衛昭。
衛昭笑着舉起雙手,匕首上要凝未凝的血液随着他的動作微微一顫,滴落在肩頭,滲入天青色布料中暈染開來。
笑容徐徐綻放,映着肩頭一滴鮮血,像一朵妖冶紅梅緩緩盛開。柔和的眉毛微微彎起,攏着一雙桃花眼。眸子裏盛着一泓清泉,泛起漣漪。淡淡桃紅色的唇一張一合,而說出口的話卻叫人心裏陣陣發堵——
“大人冤枉,我可沒動,是他自己撞到我刀尖上的。”
三侍衛聽言大怒,急急道:“衛公子此言,難道是說我家主子自己尋死了!”
衛昭側頭瞥了眼打頭的紅臉侍衛,十分欠揍的點了點頭:“不然他作甚要往本公子刀尖上撞。”
“你!明明是你與我家主子争吵,我家主子氣惱不過,沖出來與你理論,你卻持刀行兇,捅了我家主子。衆目睽睽,你難道還想抵賴不成!”
紅臉侍衛說完,揪過縮在角落裏的張炳,喝問道:“張大人,今日你全程作陪,我家主子被刺死時你就在一旁,你可莫要睜着眼睛說瞎話。”
張炳被紅臉侍衛推搡着,一張老臉登時通紅,唯唯諾諾道:“……是,大抵是的。哎呦,我一把年紀,腿腳不利索,适才摔了一跤,等我過來時,人,人已經倒在地上了。”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吭吭哧哧像個娘們兒似的!”紅臉侍衛不滿的罵了一句。
陳靖淮本就鐵青的臉色此刻更加陰沉,他沉聲道:“通察府辦案,只看證據。既然有人證明衛公子行兇殺人,還請衛公子跟我走一趟吧。”
韓崇良急道:“他們說人是阿昭殺的就是了?我們也都看見了,是完顏鴻直沖過來,自己撞到阿昭刀尖上的,誰知道他們想幹什麽。”
陳靖淮腦門突突直跳,見過不要臉的,就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
衛昭将韓崇良拽了回來,說道:“通察府執法公正,所謂清者自清,這案子有疑處,通察府還能硬給我安上一個殺人罪名不成?嗐,想想盛京城哪個犄角旮旯本公子都去過,獨獨通察府還是頭一遭,權當去見識見識了。”
陳靖淮聽言更是氣惱,若非仗着鎮國侯手握重兵,豈容你這般嚣張!
他冷聲吩咐:“屍首帶回通察府,涉案人員暫押北府大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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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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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文章從主角四歲寫起,兩個小屁孩的成長故事,家長裏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