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長孫恪身姿挺拔,神色冷峻。梅管事點頭哈腰的答話,滿面愁容。

衛昭蹬蹬蹬上了二樓,笑着跟長孫恪打了個招呼。

“真巧,你也在啊。”

霍寶兒瞧自家少爺笑的跟朵菊花似的,再瞧對面那冷臉男子,真正是冰山美人,不禁暗贊一聲。他偷偷将長孫恪打量幾番,試圖用自己這雙看盡世間美男子的眼挖一挖冰山美人的心思,也好給少爺出出主意……

正當他專心打量時,忽覺一道寒冰似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吓的他渾身一哆嗦,滿心的小心思瞬間灰飛煙滅了。

長孫恪收回視線,朝衛昭微微點頭致意:“衛公子。”

陳鐵板為人刻板,這二樓事發點一帶他早就派人扯上布條圍了起來,又留了北府官差守着,什麽時候案子結了,什麽時候再撤。也是為這,梅苑幾乎沒有客人來。梅管事暗中叫苦,倒叫周圍其他戲園子樂的不行。

衛昭撩開布條,才要鑽進去,被一旁守着的官差攔下。長孫恪輕飄飄瞥了一眼,官差渾身一抖,忙換上一副殷勤态度将布條高高舉起:“衛公子請。”

通察府明文規定,若案件涉及南北兩府職權,當以南府為主,南府監司有權調用北府官差。當然,即便沒有這條規定,北府官差也不敢觸長孫恪的黴頭,除非是活得不耐煩了。

衛昭渾然不覺,還好意的朝官差道了謝。

血跡已滲入地板,看位置,正是完顏鴻後背所對的地方。

“你瞧出什麽來了?”

長孫恪道:“完顏鴻确實死在你之前。”

衛昭眉梢一挑:“哦?證據呢?”

長孫恪指了指地上的血跡:“如果是你殺了他,匕首穿透身體,血流如注,現場不會這樣幹淨。”

“這麽确信?”

長孫恪道:“殺人多了,自然看得分明。”

梅管事猛地一顫,眼前這人持通察府南府令牌,一身黑衣,一張冷臉,活脫脫跟地獄裏爬出來似的,冷的吓人。

衛昭笑道:“我也是這麽認為的。”

長孫恪點點頭,轉身進了雅間。

左邊是衛昭所在的雅間,雖不寬敞,裝點卻十分雅致。雅間呈半敞開式,正對戲臺,視野寬闊。門旁有簾子,若不願被人瞧見,可放下簾子,又不耽誤聽戲。屋內擺設桌椅,桌上仍舊放着昨日點的小菜和茶點。

房間臨街,推開窗戶正對百荟街正街,街上人流攢動,十分熱鬧。

隔壁雅間是同樣擺設,只點的菜色不同,淩亂的擺着四個酒壇子,雖隔了一日,仍有淡淡酒香萦繞。

“那日伺候雅間的是誰?”長孫恪問道。

梅管事忙道:“是小乙和劉三。”說完朝樓下喊了一聲,兩個秀氣小厮趕忙跑了上來,神色緊張。

“莫怕,大人不過是問你些事情,你們可要如實說來。”

二人忙點頭,怯怯的看着長孫恪。

長孫恪道:“說說當日的情況。”

小乙想了想,道:“小的是伺候衛公子那間房的,那日幾位公子似乎心情不錯,韓公子說得了一件好東西,是一柄匕首。哦,就是後來刺,刺了四皇子那柄。衛公子好像十分稀罕,還跟韓公子讨要來着。再後來,隔壁四皇子說了些醉話,惹怒了衛公子,吵了起來,被陸公子勸下了。然後陸公子說茶水不夠,叫小的去添茶,再回來的時候,就,就出事兒了。”

梅管事捅了捅劉三,劉三忙上前回道:“回大人,小的是伺候四皇子這邊的。四皇子來時,瞧着心情也不錯,還自帶了酒水。張大人知道規矩,給補了銀子,又點了兩壇梅苑的酒。小的上了酒菜之後,四皇子吩咐小的撂下簾子,不必在門口伺候,小人便退下了。”

“所以,衛公子的雅間敞着,完顏鴻的雅間撂着簾子。”

“是。”

“他們哪方人先來的?”

“是四皇子,小人退下時,衛公子他們還沒到。”

梅管事補充道:“馮公子是一早便訂了這間房的。”

長孫恪又問:“事發時,你們都在何處,可有人瞧見過程?”

小乙忙道:“小的當時在後廚,沒有目睹現場。”

劉三也說:“小的被四皇子打發走了,又被梅管事安排了別的事,也沒有看見。”

長孫恪擡眸看了一眼,梅管事雙腿直打哆嗦。

“回,回大人話,事發時小人正在戲臺旁,瞧見四皇子沖了過來,撞,撞到了衛公子的刀上。然後,然後人就死了。”

衛昭道:“你見四皇子神色可有異常?”

梅管事皺着眉思忖着,小心翼翼道:“瞧着是有些別扭,有些不大協調,不過四皇子嗜酒,許是喝多了吧。”

長孫恪走進完顏鴻房間,拾起一個酒壇子,看标識是吳記酒莊的。吳記酒莊有烈酒,完顏鴻來自北燕,最好烈酒,自帶酒水也在常理之中。他拔出酒塞聞了聞,便随手放下酒壇子。

房間不大,一目了然,長孫恪看了眼,并未發現什麽異常。

他問衛昭:“那日你們吵架,完顏鴻是否從始至終都有參與?”

衛昭想了想道:“他那幾個護衛也跟着罵了幾句,阿良自小混跡市井,罵人的話一籮筐,他們四個人連阿良一個都罵不過。”

長孫恪又問:“既然他們罵不過韓崇良,該是他們更加氣怒才是,為何反倒是你先沖了出去?”

衛昭哼了一聲,道:“他欺負了我的人,我自然十分生氣。他們臉皮厚,罵幾句無關痛癢。還是馮遇那書呆子随口罵了句完顏鴻豬頭模樣,給我提了醒兒!我不過是想揪他出來,讓大家夥好好看看他那張麻子臉,跟玉笙比起來,他就是一只癞□□。”

長孫恪半響沒說話。

梅管事突然覺得冷飕飕的,脊梁骨直冒寒氣。

衛昭見他盯着自己不說話,有些奇怪:“有什麽不對麽?”

長孫恪移開視線,冷聲問道:“你仔細想想,是什麽時候開始沒有再聽到完顏鴻的聲音。”

衛昭感覺這人好像有些不高興了,許是這案子太棘手,監司大人有脾氣了?略一思忖,也發覺不對:“你問我這個,是想确定完顏鴻什麽時候死的?要是這樣的話,我沖出去之前,完顏鴻還在罵罵咧咧呢。”

長孫恪微微蹙了下眉:“按照現場血跡情況來看,完顏鴻在沖出來之前已經死了有一會兒了。”

衛昭沉默半響,道:“可我不會聽錯,那确實是完顏鴻的聲音。”

事情似乎又到了死角。

長孫恪沒再糾結這個,問梅管事:“說說梅玉茞。”

梅管事心裏又一突突,也是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識人不清,竟叫南梁的細作混了進來。

“他,他是去年秋來的梅苑。那會兒從南郡來了個戲班子,在百荟街上支了個攤子,就在前頭不遠。梅玉茞往臺上一站,身段極好,我便多瞧了兩眼。再聽他一開嗓,嘿,真是絕了。可惜人家有自家班子。”

“後來,那班主惹了禍,戲班子幹不下去了,我使了點兒手段,将梅玉茞招了進來。他唱的好,也有不少老主顧專程沖着他來呢。”

“小的真是不知他是細作,若早知道,哪敢用啊!”梅管事急的直跺腳,出了這樣的事兒,梅苑冷冷清清,損失的可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啊!

“事發時,梅玉茞在做什麽?”

梅管事答:“在臺上唱戲啊!”

長孫恪擡步下樓,走到戲臺上,又擡頭看了眼二樓雅間方向。

筆直正對。

“事發後,伶人們都在戲臺邊上站着沒敢動。直到陳大人将衛公子幾人帶走,小人才敢叫人散了去。”

長孫恪瞧了半響,點了點頭,沒再問什麽。只叫那官差繼續盯着,不準任何人靠近案發地。

衛昭一時也看不出什麽不對,遂問梅管事:“玉笙身子如何了?我瞧瞧他去。”

梅管事頓時眉開眼笑:“承蒙衛公子惦記,好多了。玉笙就在後院,我這就派人過去知會一聲,讓他準備準備。”

長孫恪忽然道:“既如此,不打擾衛公子雅興,完顏鴻的屍體還在南府衙門,告辭。”

衛昭一聽這話,忙喊住了他:“等等!北府連屍體都送過去了?”

長孫恪‘嗯’了一聲。

衛昭摩拳擦掌,小心試探的問他:“我能不能,能不能去看……”

“好。”

衛昭:……

答應的這麽痛快,不會有什麽陰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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