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孟管事三人說的話,衛昭一字不落的全聽了進去。原來自己不過是被誤抓,他們要找的人是寧致遠。如此小心翼翼,言語間又提及陳大幾人,看來文宇失蹤果然與回春堂有關。或者說,文宇根本就已經死了。
大哥帶了飛虎營的人尋他,看來是霍寶兒已發現自己失蹤。只是這密室藏的深,大哥當時沒有發現。
衛昭被喂了一顆醉丸子,又被那小夥計背起來,藥效還未發作,衛昭在小夥計背上眯起眼睛看着孟管事動作。原來這藥櫃後竟還有一層機關。
只見那孟管事按照一定規律抽拉抽屜,而後藥櫃向兩側分開,露出一條甬道。走了一會兒,又有半截向上的樓梯。頂端有木板,推開木板霎時間一陣清涼拂面,帶着些微水汽。
衛昭迷迷糊糊睜開眼,見正前方是一口井,似乎有些年頭了,井沿兒上布滿青苔。慘白月光穿過重重樹影,投下斑駁光點,将古井趁的愈發荒涼。
小夥計似乎極為忌憚這口古井,從密道出來便加快步子繞過這口井直奔後門去,嘴裏不停念叨着:“冤有頭債有主,要怪就怪你命不好……”
衛昭望了眼那口幽深的井,水面映着層層高樓,像一座妖塔,滲人的緊。他知道這座樓,原也是盛京城有名的酒樓,名叫望月樓。緊挨着回春堂,與雲樓正對。
望月樓年代久遠,據說在楚時就是盛極一時的名樓,不知被多少酒樓嫉妒。楚王室式微後,望月樓也漸漸衰敗。據說這望月樓幾經轉手,生意都蕭條冷淡。有人說是望月樓盛極之時得罪太多同行遭了咒了。是以直到如今望月樓這塊地都無人敢買。望月樓愈發蕭條冷清,在繁華的清水街上倒顯得格格不入。
不過望月樓修建之時花費大量的人力物力,樓層設計精妙,雕梁畫棟,用料也是一頂一的好,雖歷經朝代更疊沉浮,望月樓卻依舊矗立于此,倒成了城西一帶的地标。
衛昭不曾想這醉丸子威力竟如此之大,他本打算離開那密室之後,尋個機會敲暈了這小夥計。只是如今連擡手的力氣竟都沒有,直到兩眼一抹黑,真正醉死過去……
陳靖淮從回春堂出來後并未直接離開,而是吩咐幾人守在周圍留意回春堂的動向。自己則攀上望月樓高處,俯視整條清水街。
飛虎營的人仍在四處搜查,回春堂附近似乎有幾個人在打探什麽。他轉身查看回春堂後巷,靜悄悄的,除了北府官差外并不見其他人。緊挨着的望月樓後院雜草橫生,時不時傳來幾聲野貓的叫聲,一副荒涼破敗之象,更不見有人走動。
“洪大人究竟要查什麽……”他眉頭緊鎖,百思不得其解。
洪坤一直留意回春堂的動向,直到陳靖淮帶人出來,他臉色瞬間沉了下去。
吳則見他神色不好,低聲道:“出岔子了?”
洪坤的眸子愈發深沉,好一會兒方才說道:“陳靖淮為人雖固執,不通世情。但心思細膩,于查案一道更是頭腦靈活機變,又擅機關術。”
“我一早得到線報,回春堂內有密室,暗藏乾坤。只那時發生衛三公子梅苑一案,便将此事擱下……今日那回春堂夥計劫了衛三公子,我方才想起此事,打算将計就計,趁機派人徹查回春堂。可如今衛世子與陳靖淮先後兩次搜查都未找到人,除非是……”
“回春堂的人有所察覺了?”吳則說道:“回春堂背後東家是當朝丞相陸鼎之兄陸瞻。武帝在位時,陸鼎只是吏部侍郎,其兄在京中并無官職,倒是做了幾樁小生意。後來在陸鼎運作下,外派到地方做了個縣官,後又遷至州府,甚至做到一州府尹之職。只陸瞻此人胸無大志,好色貪財又不知收斂,做下不少貪贓枉法之事。借着陸鼎的勢還有其夫人崔氏運作,如今調回京城任光祿寺卿,眼下卻是老實本分,就是不知日後如何了。”
洪坤道:“陸瞻腦子不行,心思卻大。陸鼎同樣所圖不小,但其人謹小慎微,抓不到破綻,也只能從陸瞻入手。陸鼎是李淮信臣,梅苑一案還不知此人在李淮跟前說了些什麽。不管怎樣,抓住陸瞻的尾巴總會叫陸鼎消停消停。本官的勝算也能多幾成。”
“大人如此安排甚為周密,只不知哪個環節出了岔子。”
“本官還是失算了。”洪坤閉了閉眼:“衛三公子此刻必定已被轉移。”
“那怎麽辦,北燕使者就快入京了。”
“叫陳靖淮去找。南府對此也不會坐視不理,再加上飛虎營,總能找到人的。”他嘆了口氣,道:“終究還是要先低頭,罷了,明日便親自去找衛儒一趟吧。”
天已破曉,方副司再次回到雲樓後巷的院子時,只覺空氣中隐隐散發着血腥之氣。他心下咯噔一跳,上前欲敲院門,卻見院門裂開一道縫。他輕輕推開門,院中血腥之氣更甚,地上橫陳幾具屍體。他雙腿一顫,癱坐在地,一股熱流順着褲管滑下。
他也不知自己是怎麽爬起來的,跌跌撞撞的跑到院門口,卻從天而降兩道黑影,不等他反應過來,冰冷的鎖鏈已然扣在手上……
冰水潑面,方副司猛一個激靈,睜開眼見到眼前景象時,他只想再昏過去一次。
展翯握着油亮的長鞭,狠狠的盯着方副司。
“說,那院子裏的人是什麽身份?他們可還有其他落腳點?”
方副司知道自己這是落在南府手裏了,簡直叫苦不疊。南府的手段他雖沒見過,可也聽人說過。南府是比北府更恐怖的存在。
獄中火盆‘噼啪’作響,火苗跳動,烙鐵侵入火盆,發出‘滋滋’的聲響,叫人渾身汗毛倒豎。
方副司可不是什麽铮铮鐵骨男兒,眼見着那灼燙的烙鐵就要烙在他那身肥肉上,就像清水街上那家炙豬肉的……
他瞪圓了眼睛,顫顫巍巍道:“說,我說!”
展翯擺擺手,叫官差先行退下。他對審問犯人這事早已輕車熟路,更兼幾分看人的本事。這方副司是個什麽德性他一早就摸透了,對付此人不必大刑伺候,只需稍稍恐吓一番,絕對招個底朝天。
灼熱感散去,方副司方透了口氣。
“我也不知道他是什麽身份,我只拿錢辦事。我的上級就是那院子往日的主人,一個姓莫的老頭,每次下達任務都是他直接找上我。我也是昨夜才第一次見到莫老頭的主子。只是等我再回去時,莫老頭被殺了,主子和那個刀客也不見了。”
“他們平時都叫你做什麽?”
方副司道:“大多數時候只叫我斂財,籠絡各部官員。”
“你與回春堂有何勾連?”
“回春堂那孟管事貪財。有次我辦案子正查到回春堂,恰好撞破了孟管事的密室,原來他想挪用回春堂的藥材去倒賣。我便以此威脅,摻了一股。為了多掙錢,也找了不少門路,這一年也賣了不少銀子。”
“三月十八前後,他們可有聯絡你?”
方副司半天沒說話。
展翯眼睛一眯,往火盆裏添了油,火苗一下竄起老高。
“我說!”方副司額頭暴汗。
“三,三月二十夜裏,莫老頭給了我一套鴻胪寺雜吏的衣服,叫我尋一具屍體來僞裝,再找個地方将屍首丢了。而且這屍體還要身形勻稱,身上不要有特殊記號。急切間我只得到義莊去碰碰運氣。那地方晦氣的很,我便先到回春堂問孟管事要些藥粉。”
“回春堂有幾個小學徒,當夜本是一個叫文宇的留值,那幾個學徒裏,頂屬他長的周正,我對他頗有幾分印象。白天我去過一次回春堂,那時便沒見到文宇,到夜裏仍不見人,我便随口問了句。孟管事神色古怪,我瞧着不對,逼問之下方知是文宇撞破了我倆倒賣藥材之事,被孟管事扔進後院井裏淹死了,屍體都泡了一夜了。”
“我當時便心裏一喜,文宇生的白白淨淨的,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正符合莫老頭的要求。我便吓唬孟管事,說屍體放那兒不把握,我有一兩全其美的辦法。孟管事遂叫小夥計撈出屍體,我在前院等候。待屍體取回,我也沒敢細瞧,直接用席子裹了,将屍體扛到金水河岸,換上衣服便給丢河裏去了。”
“後,後來小人打聽到北府陳少監司在金水河撈上一具屍體,說死者是鴻胪寺雜吏董昱,我當時還唬了一跳……”
展翯越聽越是心驚,如果南府停屍房的‘董昱’是文宇,那真正的董昱又在哪兒?
南府大獄甬道裏傳來急切的腳步聲,展翯擡頭見是長孫恪,忙起身呈上審問記錄。
“大人……”
長孫恪眸中布滿血色,目光陰鸷,他沒理會展翯,徑自快步走向方副司,狠狠揪起他的衣領咬牙問道:“衛三公子在哪兒?”。
方副司只覺自己被一條毒蛇盯上,渾身止不住的戰栗,眼中盡是驚懼之色。
“什,什麽衛三公子。”
“昨夜清水街,回春堂綁走的白衣書生。”展翼攤開一副畫像,畫上正是衛昭。
方副司悚然一驚。難怪鎮國侯世子會出現在清水街,原來那公子竟是,竟是鎮國侯府的!
“不,不不,小的不知大人說什麽,小的不認得衛三公子……”
長孫恪退開半步,展翯油亮的鞭子狠狠抽下:“還嘴硬,快說!”
方副司疼的嗷嗷叫喚,眼看着展翯身邊副手拿過刑具,要給他上梳刑,方副司忙哭喊道:“人被扔在落花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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