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小荷才露尖尖角6

東廂房是除了主房之外最大的一間房。

三娘走進去的時候,靠窗的長幾上還插着幾只梅花。大床上鋪着厚厚的褥子,上面是兩床整齊的被絮。一邊的床幾上還有銅鏡和妝龛。她心滿意足地坐在大床上,手裏摩挲着床上的褥子,心裏想着:不知道爹的床上是不是也鋪着這麽好的被褥,明天可要去看看。若是不夠,就把這褥子給他一床……

三娘睡得無比的香甜,頭一次沒有半夜凍醒,或者餓得睡不着。她睜開眼睛的時候,太陽已經順着雕花大窗照了進來。她一咕嚕爬起來,正想沖出房間,突然想起佩爾昨天說過的話,五少爺最讨厭不事梳理,趕緊坐回凳子上,拿梳子好好地梳了頭發,又用繩子綁得緊緊的,洗了臉喝了茶,這才出門。

三娘在門口看見佩爾姐姐,連忙上前問道:“佩爾姐姐,五少爺醒了嗎?”佩爾回頭看一眼主房,道:“起了,不過正在用早飯。現在別去打攪!”

三娘應了一聲,正要問:“五少爺正用早飯,你怎麽不伺候着?”佩爾匆匆而過,已經走了。

三娘蹭到主房門外,靜聲聽了聽裏面的動靜。說是在吃早飯,卻一絲聲響都沒有。三娘想起她爹說的,食不言寝不語,她從來不服氣,問:“吃飯的時候不說話也就罷了,怎麽能一點聲響都沒有?聖人的話一定不是這個意思,一定是爹你弄錯了!”

現在聽着五少爺吃東西真的沒有聲音,看來爹是對的,自己弄錯了。

三娘蹑手蹑腳地縮回頭,正要離開,突然聽見門簾裏面一陣噼裏啪啦的瓷器砸碎的聲音,和昨天聽到的還不一樣,仿佛一桌子的杯碗瓢盆一個個地挨個落到地上,聲音一聲連着一聲。三娘聽得心驚,不知道是不是五少爺又發火摔東西。

等到聲響沒有了,三娘在門外愣了愣,也沒聽見梁五喊人進去收拾。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進去看看。

三娘再湊過頭,貼着門簾,這回有聲響了,好像是人生病了不舒服哼哼。裏面只有少爺一個人,難道他突然病倒了?三娘那時腦子裏一轉:若是自己這時候幫了他一回,大約連每日晚上捶腿的事都能抵消!

她再不多想,掀開簾子沖了進去,嘴裏還喊了聲:“五少爺!”

裏面是三娘再也想不到的一幕。

梁五俯身趴在桌子上,正壓在一個女人的身上。那女人後背抵着桌面,腰彎成特殊的弧度,衣服已經淩亂不堪,白嫩嫩的肩頭露了出來;桌子上的杯碗瓢盆摔了個七零八落的,滿地狼藉。聽見三娘的喊聲,兩人的臉才分開,那梁五擡眼看了看門口,皺起眉頭……

三娘一愣,臉騰地紅了,叫了一聲,趕緊用手捂着臉跑了出去。她跑回東廂房,覺得自己的心還不停的跳,好像要跳出胸口一般。她的臉熱得能煮雞蛋了,灌了涼茶,依然熱得燙手。三娘覺得自己羞得根本沒辦法見人,幹脆爬回床上,用被子将自己蒙了個嚴嚴實實地。

原本她是記得昨晚梁五說的,讓梁虎去山上拎水的事情,這一大早地來想提醒提醒他,再沒有想到會遇到這樣的事情。

三娘本來年紀不大,加上從小吃得不好,長得慢,跟七八歲的孩子似得,哪裏見過這樣的事情?這一下子難受得簡直想死過去。難受的時候就想起了她爹,不禁流下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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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難受的時候,覺得有人動了動被子。接着,聽見一個人說話的聲音:“怎的了?三娘生氣了?”

雖然隔着被子,三娘一下子聽出了這是梁五的聲音。

“是生氣了還是害怕了?別怕,我已經叫她走了!”梁五溫和得不像話,“趕緊把腦袋露出來,不然會憋死的!”

三娘也說不上自己是生氣還是害怕,好像都不是,就是難受。她不想理會梁五,依然裹着被子不出聲。

梁五等了等,不見動靜,繼續道:“你爹給你掉了那麽多書袋子,你有沒有聽他說起,聖人說過,食色性也,意思就是,男歡女愛,是很平常的事情,沒有什麽好擔心害怕的。”

三娘在被子裏說:“沒有!我爹說,男女授受不親!”

梁五道:“你自己的父親爹和娘,難道你沒見過他們拉拉手,同席而坐,同器而食?”

三娘停了停,在被子裏翁聲道:“我一出生我娘就去了……”

梁五這才知道三娘從小沒有母親。一時想起自己的生母何嘗不是早早地過世,不禁生出一絲同命相憐的感覺。他想了想,道:“總看見過其他的人拉手吧!”

三娘這才将被子拉出一條縫,道:“我見過阿林拉他新媳婦的手,可是這和……有什麽關系?”

梁五趁機将她的臉蛋露出來,見她滿臉淚痕,不由愣了愣,道:“怎麽又哭了?三娘原來是個膽小心軟的眼淚蛋!”他停了停,又說:“這拉手和,嗯……親嘴,是一回事,男人女人互相喜歡,就這麽簡單。”

“可是……”三娘疑惑地看着他,道:“青青是勝子哥沒過門的媳婦,她怎麽能喜歡你?你怎麽能喜歡她?”

梁五沒想到她看得這麽清楚。什麽青青,他哪裏認得,不過送上門的,他忍不住嘗嘗鮮而已。他笑着說:“鬼三娘,眼睛還挺好使的!什麽沒過門的媳婦,我原先不知道,現在知道了,就不喜歡她了,這可以吧!”

三娘待還要再說什麽,想了想,卻沒有什麽可說的。梁五的話她也不知道怎麽反駁。

梁五掀開被子,道:“不是要去山上拎水嗎?趕緊起來,我們一起去!”

三娘少年心性,聽說上山去,頓時将剛才的事忘記一半,爬起來問道:“我們也去?那梁虎……”

梁五道:“當然要去!去盯着他!不然他随便給你裝一桶水回來,你怎麽知道是不是?”他笑得露出白牙齒:“你不是讨厭梁虎嗎?正好我們路上捉弄捉弄他!”

三娘眼睛一亮,道:“我知道山上有一種耳子,粘在衣服上很難掉下來!還會癢!我們去摘好多扔在他身上!”

梁五搖頭道:“太便宜他了!要我說,就在耳子上抹上藥粉,扔在他身上,讓他皮膚發紅,發癢,潰爛,最後治不好渾身爛掉死了!”

三娘臉刷地白了,笑容還沒收,愣楞地看着梁五。

梁五見三娘變臉,嘴角一勾,道:“三娘怕了?那好,就不叫他死,叫他身上長瘡,治不好!”

三娘眼珠子勉強動動,道:“五少爺,您開玩笑……”

梁五板着臉說:“不相信?那就弄死他給你看看!”說罷又笑了笑,道:“還是你心裏不落忍?那……你笑一個,我就讓他也不長瘡,只癢的難受,好不好?”

三娘勉強笑了笑,卻比哭還難看。

梁五伸出兩根指頭,使勁揪住三娘的臉,道:“還知道害怕,還有救!叫你敢給本少爺臉色看!告訴你,敢給本少爺臉色看的人不是死了,就是還沒出生!這個世上還沒一個!這次只是吓唬吓唬你,下次,就真的拿你做人肉包子!看你還敢不敢!”

說完話,梁五站起身,雙手背在身後,道:“今天不上山了,就罰你伺候本少爺一天!”

三娘趴在床上仰頭看着,梁五依然眉目俊秀,嘴角含笑,漂亮的長鳳眼笑意嫣嫣,依然是一副溫和斯文的佳佳公子模樣。不過三娘心有餘悸,哪裏還敢放肆,那句“說好了不伺候人”的話,也卡在脖子裏說不出來。他剛剛揪過的臉頰還疼的厲害,三娘摸摸臉,卻不敢說話,不敢說是,也不敢說不。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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