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小荷才露尖尖角8
8、
梁勝是在第八天的時候回來的。
他在肅州的事情辦得順利，心裏高興，風塵仆仆地趕回來。一進院子，見梁右蹲在院門口，有一下沒一下地逗着草叢裏的蟲子，打了聲招呼。
梁右見是他，趕緊爬起來，高興地喊了聲：“梁勝回來了！”
梁勝點點頭，問：“五少爺人呢？”
梁右指着主房道：“在裏面呢！”
梁勝有幾分奇怪，問：“你怎麽不在裏面伺候着？”
梁右抓抓腦袋，說：“裏面……有人……伺候着。”
梁勝會意地一笑。這個五少爺，到哪裏都不能消停，指不定又尋了個粉紅知己。只是在這窮鄉僻壤的地方，哪裏找得到？不會是良家婦女吧！
那時太陽快下山了，梁勝瞧着梁右的臉上好像微微有點泛紅，又好像是夕陽映照的顏色。
他急着向五少爺彙報這幾日的收獲，看看日頭，馬上吃晚飯的時辰，應該還早吧！于是走到門簾跟前，停下腳步。
要他這麽闖進去，他可不敢。先聽聽裏面的動靜。
屋子裏靜悄悄的，沒有聲音。過了會兒，聽見一個稚氣的聲音說：“我這個烏龜畫得好！”
過了一會兒又聽見一人道：“畫得再好，也就是烏龜。去，磨墨！別耽誤本少爺畫烏龜！”
先前的聲音梁勝聽了還沒有把握，後面的卻再清楚不過：這是他家五少爺的聲音啊！
梁勝在門口愣了愣，又聽見裏面說：“五少爺，我看着這個烏龜眼熟，好像從前見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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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五的聲音帶着戲谑的語氣：“哦？三娘見過？那你說來聽聽，要是說得對，就獎你今天不用捶腿；要是說錯了，……唔，就罰你……把你許給東門的那個駝子，一個瘦子，一個駝子，正好相配！”
三娘急了，大聲道：“我才不要嫁給駝子！”
“那就許給南門的那個麻杆，兩個都是瘦子，也相配！”
“我才不要！我爹才不會把我許給他！”
“哦？”梁五呵呵笑了兩聲，道：“那你爹看上誰家了？”
“我爹說，我們柴家是書香門第，自然要許個讀書的人家！”
“那你爹可要打着燈籠找了！這梁家坪，還有讀書的人家？”
“……那也不能許給瘦子和駝子！”三娘聲音弱下去，不甘心地小聲抗議。
“呵呵！”梁五笑得高興，“過來讓我抱抱，要是長胖了，自然就不用許給瘦子和駝子了！”
……
梁勝走回到梁右身邊，問：“這個三娘，是個什麽來歷？”
梁右有些不解，說：“不就是柴秀才的女兒嗎？”
梁勝想想也是，自來這些打探的活梁五都是交給梁勝做。他這幾日人不在，沒有緊急的情況，梁五也不會安排梁右去探聽什麽。這麽說來，這個三娘，真的就是一個普通的小秀才的女兒？
只是，若是個普通的女兒，梁五少怎麽會對她這麽好？
梁勝又問：“這幾天五少爺都忙些什麽？”
梁右道：“每天一早上山去查看，過午回來，吃了飯便在房裏同三娘玩一會兒，有時候去坪上轉一轉。”他停了停，“只是這幾日山上也沒看見什麽。”
梁右想起梁勝剛從肅州回來，問：“你在肅州順利嗎？”梁勝左右看看，院子裏靜的很，只有佩爾遠遠地在樹下做繡活。
他沒有說話，只點點頭。兩人默契地互望一眼，并不多說。
梁右又提醒他：“五少爺還不知道你回來了吧！你若急着見他，在門口喊一聲罷。”
梁勝深以為他這個提議可行，于是走回屋外，喊了聲：“五少爺！”
裏面立刻說：“進來吧！”
梁勝掀簾進去，看見三娘正坐在梁五的腿上，穿着簇新的夾衣，整個人似乎明麗了許多，連臉皮也不是那麽蠟黃了；只有兩只眼睛，還是那麽機靈，應聲看過來，好像會說話一般。
梁五見梁勝進來，将三娘從腿上抱下去，說：“去，給竈房說一聲，晚上加兩個好菜！”
三娘應了一聲，一溜煙地跑了。
梁五這才站起來，走到梁勝身邊，說：“看你的模樣，事情辦得順利吧！”梁勝只說了一句，道：“五少爺料事如神！”
梁五攤開手掌，上下翻看了一番，道：“不過是些老掉牙的伎倆，本少爺沒長牙的時候就會了！”他把手握成拳頭，“不過他既然敢動我，也得準備着我收拾回去！”
梁勝又說：“這裏我們人手太少了，五少爺真的準備在這裏呆上半年？”
梁五道：“我準備等上半年時間，什麽時候見到人，什麽時候走。你也不必擔心，這坪上我已經看過了，倒是太平的地方，許是太偏僻了，根本沒入別人的眼。這樣也好，我暫且在這裏消停一段時日。”
梁勝低頭應了聲：“是。”
梁五扭頭看看他，道：“你有話就說，我又不是你肚子裏的蟲，怎麽猜得到你想說什麽？”
梁勝不禁苦笑。這樣還叫“猜不到你想說什麽”？每每他在腦子裏不過轉過一個念頭，五少爺就能發覺，令他不得不想到，五少爺是不是會讀懂人心？
所以說這世上竟然有人敢打他的主意，不是自尋死路麽！
梁勝斟酌了一番用詞，開口道：“梁勝瞧着，五少爺好像很喜歡這叫三娘的小丫頭……”
梁五皺着眉頭打斷道：“本少爺名聲雖然不好，還沒有個喜好女童的名頭，也不想加上這一個。”
梁勝停了停，又說：“佩爾年紀大了，将來配了人，五少爺身邊就沒個可信的丫頭了。若是五少爺覺得她還行，把她弄進梁府也不難，當個跟随随身伺候着。五少爺若是同意，我去辦！”
這一次梁五沒有馬上打斷他，擰着眉想了想，搖搖頭說：“不過是這裏無聊，借着她解解悶罷了！她什麽規矩也不懂，真要進梁府，還得費了心思教規矩。罷了罷了！不如回府裏任挑一個省心！”
三娘尚不知道，她的未來已經在淪為梁五的丫頭這一處打了個轉，所幸又悠悠地轉了回來。她往竈房跑了一趟，将梁五的意思傳達了。竈房裏的人都知道三娘如今住在內院裏，是唯一一個梁家坪上住進內院的人，不敢怠慢，趕緊的安排下去。
三娘辦完了事，随口問道：“榆兒去了哪裏？”
旁人指着外院道：“在那邊洗衣服呢！”
三娘于是蹦蹦跳跳地過去。
榆兒比三娘長兩歲，已經十三歲了。她家裏有兩個哥哥，因此上家境不錯。當初柴家父女剛進坪，榆兒家見他們可憐，還曾周濟過他們幾頓，又加上她性情溫和，三娘與她十分投緣。柴秀才雖然看不起莊戶人家，但是畢竟受過贈飯之恩，因此也不太阻攔三娘與榆兒相好。
三娘有幾天沒看見榆兒了，遠遠地看見她蹲在洗衣石上錘衣服，喊了聲：“榆兒姐姐！”
榆兒停了手裏的活，回頭看着三娘一蹦一跳地走過來，身上穿着簇新的衣服，臉蛋紅撲撲的顯得十分的精神。她等三娘走近，笑着說：“三娘，你越來越漂亮了！”
三娘聽了心裏高興，道：“哪有！不過是穿了新衣服！”
榆兒刮刮臉皮道：“你的意思是，你原來就長得漂亮，因為沒有新衣服所以看不出來嗎？不害臊！”
三娘臉一紅，道：“三娘找你說話，你一來就知道取笑人家！那我走了！不理你了！”說罷轉身要走。
榆兒攔着她道：“回來！我正有話要問你呢！”
三娘背着身子道：“你不拿我開心，我才聽你說！”
榆兒道：“是正事！不拿你開心！”
三娘這才停下來，坐到榆兒身邊。榆兒問：“這是因為你喊我一聲姐姐，我才問你的！你可要跟我說真話！若你不願告訴我，說一聲就行，我也不願多管這閑事！”
三娘見她說話嚴肅，認真地點點頭，道：“有什麽事，你問！”
榆兒問：“這幾日，你是一直住在內院裏嗎？”
三娘點點頭。
榆兒又問：“怎麽個住法？”
三娘道：“五少爺住主房，佩爾姐姐住左耳房，我住東廂房，梁右住西廂房，聽說梁勝回來，也住西廂房。”
榆兒點點頭，道：“可是我前日遇見你爹，怎麽他說你是跟我住的？”
三娘曉得這事瞞不住。只是她的那個爹眼睛裏看不到事兒，她這才敢瞞着他。她嘆口氣道：“我也是不想他生氣，這才瞞着他的！”說罷，把她怎麽欠了銀子，五少爺怎麽讓她爹當了賬房還銀子，又怎麽讓她抵進院子裏，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末了囑咐榆兒道：“你千萬別告訴別人！若傳到我爹耳朵裏，就不得了了！”
榆兒點點頭，道：“你爹眼下是不知道。可是這梁府裏的人眼下都知道了，保不準哪天就告訴給你爹聽！”
作者有話要說：
